陈顺才又不明白了:“如此说来,陛下的计策依旧难以实施。”
    昭兴帝深深一笑:“朕说了,朕不会给他腾挪的余地,他不肯出手,朕会下旨,昭告天下,血孽门总坛就在烟罗山,剿孽军为血孽门所害,
    朕命兵部侍郎隋智率军为大宣除害,为剿孽军报仇,隋智若是抗旨,便是逆臣,便是奸邪,便是血孽门同党,天下人人得以诛之,
    隋智若是遵从旨意,则必然让饕餮外身出战,否则他不是孽星的对手!”
    陈顺才愕然良久,他知道昭兴帝算无遗策,但昭兴帝每次总会给他带来意外。
    可陈顺才还有问题,正是因为他有足够多的问题,昭兴帝才事事都要与他商议。
    “倘若饕餮外身吞吃了孽星,修成了气候,不受隋智操控,又该如何?
    倘若其依旧听命于隋智,隋智借饕餮外身之力,背叛朝廷,又当如何?
    倘若饕餮外身不敌孽星,又当如何?”
    “没任多倘若!”昭兴帝一笑,“饕餮外身与孽星血战一场,无论胜者是谁,势必遭遇重创,
    届时隋智将死于你手,你若杀不了他,公孙文自会助你,余下的,交给朕和皇后处置便是。”
    说话间,昭兴帝衣襟自行敞开,一张嘴,从锁骨之处开裂,跟昭兴帝一起狞笑。
    第354章 曲乔不是人
    “若是隋侍郎不能把剿孽军引到饕餮外身附近,陛下还得多留个后手。”陈顺才给出了建议。
    昭兴帝微微摇头:“隋智是个聪明人,朕答应给剿孽军送去援军和饷银,就等于帮隋智指好了路,这路他会走,也绝对走不错,
    倒是你,顺才,你这些日子可真是让朕大失所望,朕却不明白,你在一个女人身上花这么多心思,能有什么用处?”
    这句话,对太监的侮辱性很强。
    但这多年来,昭兴帝说习惯了,貌似陈顺才没有介意过,又有哪个太监敢介意皇帝?
    “其实也没甚用处,”陈顺才干笑一声,“渴了有个倒茶的,闷了有个说话的。”
    昭兴帝皱眉道:“你手下任多内侍,还找不到个能伺候你的人?”
    陈顺才低下头道:“有个女子在身边,终究贴心体己些。”
    昭兴帝冷笑一声:“你与那女子终日厮混,不仅犯了宫里的规矩,还误了自己的职守,朕要找个人商议事情,却总也找不到你!”
    陈顺才犯了宫里的规矩么?
    其实没有。
    自五年前“季胡之乱”过后,昭兴帝再也没敢在皇宫之中禁止“对食”,这完全是一种被默许的行为。
    陈顺才耽误职守了吗?
    也没有。
    作为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催票、批红、下诏书,陈顺才什么事情都没耽误过,昭兴帝临时有事,也随传随到。
    陈顺才只是给自己留下了一点空闲,这点空闲本就是他应得的。
    但昭兴帝有一个拿手绝技,他能把一个人应得的东西,变成皇帝给予的恩赐。
    他甚至能把一个人应得的东西,变成一种罪过!
    “顺才,知错了吗?”昭兴帝现在就认为陈顺才有罪。
    陈顺才自然识趣,赶紧低头道:“老奴知错了。”
    “那小院子,住的难受吧?”
    对一般人来说,这是道送命题,无论回答难受还是不难受,都会遭到昭兴帝的斥责。
    但陈顺才毕竟老练:“老奴能有个地方住,都是陛下的恩赐。”
    昭兴帝点点头,看着陈顺才就觉得顺心。
    “搬回原来的住处吧,那里更敞亮些。”
    陈顺才赶忙谢恩,这次谢恩是发自真心的。
    昭兴帝道:“来日,我准备在凉芬园办两场祭礼,你去作些准备,第一场祭礼,要把在京的宗亲全都叫来。”
    办祭礼?
    皇帝何时有这等兴致?
    难道是为了对付粱季雄?
    陈顺才道:“此事要告知圣威长老么?”
    昭兴帝不耐烦道:“我说的是在京的宗室,他在京么?”
    陈顺才又道:“若是祭祀苍龙真神,不告知苍龙长老,恐怕……”
    “湖涂啊!”昭兴帝斥责一声,“粱季雄就要死了,苍龙殿以后没有长老了,难道我大宣以后不祭神了吗?”
    “老奴愚钝,老奴真是老了……”
    陈顺才快步退出秘阁,回到了小院。
    曲乔正在院子里晾衣裳,陈顺才上前搭了把手,把衣服从盆里拿了出来,递到了曲乔手上。
    曲乔赶忙拦住陈顺才:“这事可不能让你做,让人看见了,却要笑话你。”
    陈顺才笑道:“不让我做,为何你自己要做?那群猴崽子却不肯伺候你?”
    陈顺才虽然失势,但司礼监依旧要安排太监来伺候他。
    曲乔摇摇头道:“洗个衣裳罢了,求他们作甚,我有手有脚,这点事情自然是能做的,
    饭都煮好了,今日没什么好菜,但酒是好的,你将就喝一点,明日我想办法找姐妹弄点肉回来。”
    陈顺才知道曲乔这几日受了不少委屈,司礼监的太监都这幅嘴脸。
    在司礼监,降职,是失势的开始,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虽然陈顺才还是从二品的大员,但宦官终究不是正经的官,任免宦官甚至不需要经过内阁,今天是从二品,明天可能一步降到九品,这是常有的事,只不过皇帝一句话而已。
    太监们觉得陈顺才失势了,连院子都没了,就敢给曲乔脸色看,甚至在食材上都敢克扣。
    可今天,当陈顺才吩咐司礼监搬家的时候,这群太监们慌了。
    他们见过太多因失势一蹶不振的太监,但没见过失势之后还能再翻身的太监。
    他们拼上了满身力气,甩开膀子,撒开腿,用了不到半天的时间,就把陈顺才的家当全都搬回了原来的院子。
    陈顺才看了看搬家的太监,看着他们满是汗水和灰尘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他们应该笑,至少他们暂时安全了。
    “掌事太监史川怎么没来?”陈顺才随口问了一句。
    一名太监应道:“史掌事今日身体不适,在房里歇着呢。”
    陈顺才笑道:“叫他来一趟,就说我请他来。”
    太监撒腿如飞去了,不多时,史川进了院子,赶紧向陈顺才施礼:“卑职昨日染了风寒,今日想来替陈秉笔搬家,可实在起不来床……”
    陈顺才拍了拍史川道:“史兄弟,当初是你帮我从这院子搬出去的,今天本想让你再帮我搬回来,这也算有始有终,
    可你不愿意帮我这个忙,我这心里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史川赶紧解释道:“陈秉笔,属下当真染了风寒……”
    “风寒好说,出一身汗就好了,”陈顺才笑道,“这院子几天没人住,积了不少灰尘,你给我好好扫扫,扫完之后,再把这些陈设摆件好好擦擦,若是风寒还没好利索,再把衣裳给我洗了!”
    说完,陈顺才吩咐后厨排宴,招呼其他太监喝酒去了,只留史川一个人扫院子。
    史川攥着扫把,牙咬得直响!
    ……
    次日天明,陈顺才去了凉芬园,准备祭礼。
    祭礼原本都由苍龙殿主持,这次祭礼交给了司礼监,陈顺才还真有点吃力,诸多事宜模棱两可,还得吩咐手下人不停查阅书籍。
    司礼监掌印太监齐安国也来到了凉芬园,冲着几名太监喊道:“那祭坛的位置对么?且往东边再挪挪!”
    太监们就跟没听到的似的,只顾着布置祭坛,全没理会齐安国。
    认秉笔,不认掌印,这是司礼监过去几年的正常状态。
    齐安国对此很是不满,冲着陈顺才道:“陈秉笔,你看着这祭坛的位置对吗?”
    陈顺才笑一声道:“应当是对了吧。”
    齐安国又道:“还是找个内行人问一声的好!”
    陈顺才随口应道:“哪里的人算内行?”
    “苍龙殿和礼部自然有内行人。”
    “是么。”陈顺才点点头,没再理会齐安国,继续忙别的事情。
    齐安国攥攥拳头,离开了凉芬园。
    回到司礼监,齐安国问了问值守的太监,今天皇帝有没有找过他。
    值守太监说:“圣上没找过掌印,叫人找过几次秉笔。”
    难道前几日的宠信都是幻觉么?
    难道皇帝和陈顺才长谈一夜,司礼监又变成了原来的样子?
    齐安国在自己的院子里默坐半日,一语不发。
    史川进了院子,来到齐安国耳畔,低语了几句。
    齐安国眼睛一亮,看着史川道:“这话当真么?”
    史川低声道:“当真,我在陈顺才那扫了一夜的院子,今上午又在那洗衣裳,我看得真真切切,
    从昨天黄昏到今天正午,曲乔一趟茅厕没去过,屋子里没有壶,也没有桶,你说她都疴哪去了?”
    齐安国转了转眼珠,沉沉一笑:“曲乔,我就觉得这女子奇异,相貌平庸,却让陈顺才看上了,就连圣上也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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