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用尸体污染水源的法子,自古以来都有。可是只要把死者一把火烧掉,问题也就迎刃而解。可是,这片草场的问题显然还没有解决。那些堵塞上游河道的死尸并非问题根本所在。想来,应该是有神通者用大法力改变了这片草场的生长灵根,这才导致此地变得枯萎。”
    面对右贤王的质疑,萨满侃侃而谈。这番话倒也并非胡说八道,萨满对于灵能的感应敏锐无比,华俊在地下设置了烈阳阵法,源源不断释放出充满了怨恨和死亡气息的黑暗侵蚀。如果这种阵法设置在地面,倒也能够让人一看便知。问题在于,杨天鸿当初要求洛图殿研发烈阳阵法的时候,就明确表示过要求阵法隐秘,不能随意被人察觉破坏。因此,尽管右贤王兵马在地面上反复查找,却仍然对导致此地荒芜的烈阳阵法毫无察觉。
    右贤王眼睛里冒出一阵怒火。连萨满上师都无法找到问题根源,这就意味着,这里将永远保持荒芜状态。
    那些进入草原的汉人,难道是一群魔鬼吗?
    如果只是斩杀几个牧民,抢走部分牛羊,那么倒也罢了。草原很大,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人口和牛羊都会慢慢得到补充。可是,若是从根子上破坏草原,那就完全不一样了。草原再大,也禁不住这样一点点蚕食。何况,那些楚人骑兵的做法诡异得令人感到恐惧。他们就像是一群瘟疫释放者,在草原上肆无忌惮播撒开死亡种子。天知道他们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把这里彻底破坏。可是连萨满上师都对此束手无策,唯一的解决办法……只能是在这些楚人造成更大麻烦之前,尽快找到他们,将其灭杀。
    想到这里,右贤王的眼睛里释放出一丝凶狠。他高高举起马鞭,在空中抽出无比响亮的声音,朝着周围的戎狄骑兵们连声狂吼:“传令下去,无论如何也要找到那些进入草原的楚人。通传消息有功者,赏黄金百两,牛羊万头。斩杀楚人有功者,本王决不吝于赏赐。”
    ……
    杨天鸿骑在紫眼雷豹背上,阴沉着脸,默默注视着眼前的战况。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应该折返回去的时候。大队人马已经做好了准备,偏偏在这个时候遇到了一股戎狄骑兵。数量不是很多,也就是三千人左右。杨天鸿不可能放过这种自己送到嘴边的食物,遭遇战随即展开。
    杨天鸿觉得自己应该再胆大一些,将现场的楚军按照每千人一队的规模分散开来,尽可能地展开队形完成范围更广更全面的阻击线。毕竟,这里的地形可都是平地。仅仅只是分为两个部分的楚军就算是要分割包围,也只能是挡住两个方向,无法做到全面。
    自己手上可是有着足足六千名骑兵。当然,这个数字有些笼统。进入草原以来,俘获了大量牛羊马匹。分出去押送战利品南归的士兵数字一再减少。到了现在,杨天鸿所部只剩下四千余人。
    想法终究只是想法,杨天鸿也有自己的顾虑。他的确是很想扩大阻击范围。但是直觉告诉他不能过犹不及,散开是能增加阻击范围。可那是建立在敌军指挥官会犯傻的前提下,若是敌军指挥官不傻,发现了他们的意图来个抽身走人,那就算是行动失败,因此他宁愿做得更保守和谨慎一些。
    全歼,一定要全歼。对于戎狄这种野蛮人,放他们逃回去,只能是带来更多更大的麻烦。只有死掉的戎狄,才是最好的戎狄。
    与其它南方国家不同,楚国历州骑兵在冲锋之前都会高喝一声“楚军威武!”,然后驱使战马,缓慢地进行加速。在马背上的骑兵沉默中,他们坐骑踩着轰隆的马蹄声渐渐完成加速,完成加速之后再次呐喊一声“杀”字战号,其后除非是用力时才会发出声音,或者是受伤的闷哼,不然都是一直的沉默。
    楚军的行动,自然是被对面的戎狄骑兵发觉了。三千余名的戎狄骑兵很明显地迟缓了一下,然后他们发现楚军总共只有四千余骑兵朝着战场移动。于是,戎狄的骑兵大队重新又动了起来,迎头对上了迫近中的杨天鸿所部。
    开什么玩笑,这里是草原,是咱们戎狄的天下。骑兵战法咱们戎狄能怕过谁?不要说是区区四千名楚人,就算是上万的楚军大阵,戎狄骑兵也敢冲上一冲。难道不是吗?楚人天性懦弱,就算是自家女人被***男人也是缩着身子躲在旁边哭着不敢说话。对于这种废物,就是打压到底。
    从旗号判断,这支戎狄骑兵属于谷蠡王所部。对方军官这么干很符合戎狄的战法,骑兵战本来就是移动中的打法,不像是步兵一旦打起来就待在极小的一个范围混战,采取分兵而战对于骑兵来说不存在被套牢在某个区域无法动弹的说法。
    说得更加简单一些,那就是骑兵打不过可以很迅速地割舍掉一部分兵力然后进行脱离,全军栽进去只有在四面被围的情况下才会发生。显然是谷蠡王所部派来的指挥官拿定主意,派出最多的部队拖住迫近中的楚军,说是拖住或是对楚军试试水都可以,他只留下五百左右的兵力防止有可能出现的意外,其余的兵力继续盯着对面的楚军死死进攻。
    戎狄将领并不知道杨天鸿拥有科技上的优势。
    楚人会在靠近交战的对手的时候,源源不断射出弩箭。这种事情在戎狄那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很多年前,齐国和赵国人就这么干过。说起来,汉人的手段就是这一点令人感觉麻烦。因此,当戎狄骑兵在接近的时候,压根就不靠近三十步以内的距离,他们之中的有些骑手能够做到在马背上张弓射箭,零零散散的箭矢就隔着四五十步左右的距离对着楚军飞去。
    戎狄使用的弓箭基本为角弓。角弓射出的箭矢在飞出去四五十步的时候,其实已经是轻飘飘。暂且不说杨天鸿所部的这支历州骑兵都穿着安州盔甲,哪怕是没有着甲,轻飘飘的箭矢飞过来也极为容易被格挡。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射中了,最多也就是擦伤皮而已。
    安州盔甲质量的确优异得令人发指。重量轻不说,硬度和强度都是这个时代首屈一指的货色。何况,用特殊秘法饲养出来的战兽耐力极好,奔跑速度极快。这种仗,光是想想就明白结果会是什么样子。
    楚军一直不紧不慢地奔跑着。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就在戎狄骑兵眼皮底下,对面的楚军骑兵竟然举起了一种精巧的手弩,在根本没有达到三十步的情况就开始发射。这种事情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一时间根本无法回过神来。天空中落下了密密麻麻的箭雨,顿时在戎狄骑兵群中造成了死伤。有人想要拨转马头逃跑,可是在敌军有意识想要保持距离的时候,除非是戎狄坐下战马的速度优于敌军,不然根本不可能办到。
    双方在互相追逐中就发生着这样的场景,开始是前方是楚军骑兵在跑,戎狄骑兵一边跑着还一边零零散散地朝楚军射箭。等到变换成前后追逐的时候,戎狄骑兵向后射去的箭矢因为楚军是在向前移动,那么必然是会在移动中自行奔着戎狄射出的箭矢而去,总算是增加了戎狄射来箭矢的杀伤力。
    箭矢有了杀伤力,中招的楚军肯定是会出现伤亡,当有第一个倒霉的楚人被射中眼睛而掉落下马的情况发生,跑在前面的戎狄立刻就爆发出了阵阵的“哟呵”声在欢呼,他们射起箭来也变得更加的卖力。
    一些被鼓舞的戎狄开始尝试加入到朝屁股后面射箭的行列,对着楚军飞去的箭矢数量开始增多,但是驰骋的戎狄队伍中也发生了有个别学艺不精的家伙没控制好身躯掉下马背的事情。这样一来倒是没射落多少楚军骑兵,他们自己掉下去的人手却变得更多。
    谷蠡王派来的这些戎狄骑兵所使用的战术,楚人也曾经用在对付邻居齐国军队身上。无非就是让敌军在屁股后面追,然后敌军追不到的情况下,跑在前面不断用箭矢向后漫射的姿态。现在戎狄在玩的手段只能说是无比的简陋,根本就没有发挥出传说中“风筝战术”最大的效果,那也是因为戎狄马匹速度和耐力不够,因此造成了可以向后射箭的数量不多。要是有着杨天鸿专门用秘法驯养出来的战兽,那么现在的状况可就不是稀稀拉拉的几枝箭矢,该是密密麻麻的箭矢在向后射击了。
    楚国骑兵曾经在历史上用这一战术拖垮过相当多的齐军,那么对这样的战术肯定是不陌生,他们很清楚面对这一种局势下应该怎么做,顿时队伍中响起了“呜呜——呜呜——”的号角声,驰骋中的楚国骑兵又是一阵齐声高喝的“杀”,四千来人的骑兵立刻分出大约两千来人,形成双箭头预判地驰骋向敌人可能会拐弯的位置,余下的两千来人驱使战马进行爆发性的冲击。
    对于战兽的喂养,即便是进入草原以后也没有断过。杨天鸿随时供应着丹液,随军修士乾坤袋里除了装运各种粮食物资以外,还装运了数量极其庞大的鸡蛋。战兽的驯养方法很是昂贵,这种战兽的的耐力和速度爆发性远远超过任何已知马种。每天喂食的草料必须用鸡蛋拌合,其中还要添加相当分量的黑豆。反观之下,戎狄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楚军突然分兵又突然加速可把跑在前面的戎狄敌军吓了一大跳,他们霎时间停止了射箭专心控制战马,不过还是无法避免被楚军拉近距离,一直到双方接近相当程度距离的时候,终于是轮到楚军的骑弩发威了。
    戎狄立刻发现:这支楚军配备的骑弩,射程远远不止自己预料中的情形。
    他们的骑弩射程根本不止三十步那么简单,至少是五十步,甚至还要更远。,但是超过五十步就不会有什么杀伤力,软飘飘的弩箭或许能够射伤人但是绝对射不死人,那还不如不射。另外,骑弩为三发连射,射完之后想要装填不易,因此把交战距离拉近到五十步再进行射击才是最正确的使用方法,毕竟交战姿态下是没有再行装填的可能性。
    骑弩发射的声响与张弓射箭的响声不一样,不过箭矢射出的破空声不会有什么不同。
    楚军骑兵只有前导部分能够发射出弩箭,他们射完之后会自行往两边策马移动,为的自然是让开空间给后面的袍泽抵补上位置再行射箭。
    弩箭比较短,破空声也要尖锐许多,一阵“咻咻——”的破空声临近,驰骋中的戎狄骑兵无一不是立刻将身躯紧紧地压在马脖子部队,期望压低身躯能躲过射来的弩箭。
    从外围看去,两支一前一后的骑兵队伍,追在后面的楚军骑兵队伍中不断有小杆的黑点,它们以非常迅速的速度向着前面的戎狄骑兵****过去,这种射击姿态是随着射空匣中弩箭的楚军骑兵让开位置袍泽进行补位而连绵不绝;奔在前方的戎狄骑兵队伍则是尾巴的部分不断有人被射来的小黑点“咬”中人或是马,他们在驰骋中尾巴部分被越“削”越短。也就意味着人员数量越来越少。
    后面的同伴不断发出惨叫声,刺激着所有戎狄骑兵下意识催动座下的战马提升速度,他们那些或是因为人中箭或是马中箭的同伴只要摔倒在地上,哪怕是一时半会没死也会被后面奔驰而来的楚军大队骑兵踩成肉泥,永远成为大地的一部分。
    局势顿时转换过来。一方在惊恐中控制战马不要命加速的逃窜。另一方是即将到了最高速度临界点的追兵,运动中双方的距离又逐渐开始拉长。
    杨天鸿没有加入战斗。他一直驻马站在地势较高的土丘上,严密注视着战局变化。
    逐渐与前面拉开距离的戎狄骑兵心里自然是无比着急,当第一个敢于降下速度进行转向逃跑的戎狄出现,那就很快会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然后变得非常多,进而形成溃逃的潮流。转向必定会降低速度,戎狄一旦降低马速的结果,自然是会被追在后面的楚军迫近。率先抵近的是左边的楚军,迫近之后理所当然是一阵没完没了的弩箭射击,随后战场上响起了“楚军威武”的呐喊,片刻之间就爆发了短兵相接。
    带领历州骑兵的军官是杨萁,他没有去掺和最早被逮住的那批敌军的交战,那里的戎狄是在弩箭射击的时候被压制住,在那个方向,楚军注定是要占便宜的。战斗结果已经注定。另外就是楚军已经抵近在与戎狄骑兵另外一便进行接触战,杨萁他这股骑兵是从后面插上去,要是入作战只会挡住己方袍泽的前冲道路,还不如从侧边稍微一动一下继续追着另外那批敌军。
    接下来发生的事实,也证明了杨萁的判断。从左边迫近进攻的楚军骑兵绝不是一旦短兵相接就待在原地不动了,他们是在高速的驰骋中挥出手里的斩马刀,不管有没有劈中人都是速度不降地奔驰而过,前冲的趋势自然是成直线,要是杨萁真的带人加入进攻就该是两批楚军骑兵互相挡住去路,所产生的结果,必然相互之间阻塞道路和前进方向,然后就无比混乱,一片人仰马翻。
    驰骋于右边的楚军骑兵是在袍泽们冲杀的队伍只剩一个尾巴的时候才策马发动进攻,如此一来就成为一个不会互相挡住去路的交叉线。
    奔跑中的骑兵很难在短时间内完成将领下达的命令。这已经不是某个人能够改变的事情。几百、上千、数万……当骑兵规模庞大到一定程度,并且已经发动的时候,改变方向之类的事情根本就是等同于自杀。后面、左右两边,甚至前面的队友根本无法明白你的意图,他们只能是按照战前指挥官下达的命令行动。就算是看到了转换方向的旗号,也必须有着一个大规模改换的过程。
    战兽毕竟不是另外一个世界的汽车,说踩煞车就能稳稳停下。无论重量还是惯性速度,都决定了战兽在冲击的时候根本不可能停下。
    谷蠡王所属的戎狄骑兵能察觉出事态不妙,他们已经尽可能的把部队收缩了回去,现在的战场动态变成了楚军骑兵从西北方向朝着他们迫近,戎狄若是不想待在原地被逮住,那只有移动起来,而移动的方向要么是向北,要么是向南。
    这支戎狄骑兵与楚军骑兵之间不到十分钟的交战,就丢掉了一千余人的性命。哪怕是榆木脑袋都该知道自己不是楚军的对手,那么现在最大的问题,当然是要想办法进行脱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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