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不相信伤感。李怀唐面临着严峻的考验。
    残酷无情的沙暴把据点给埋住。在大自然新造的一个沙堆上,数块木板露了出来。木板边上的砂砾自下而上被慢慢抬了起来,一个个脑袋从沙堆里冒出,滑落的砂砾发出簌簌的响声。
    沙暴的蹂躏,将眼前一切熟悉的环境都改变了。原来附近的沙丘已不见,不知道何时搬到了另一侧。据点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的砂砾堆成的小沙场。
    李怀唐带着从砂砾下爬出来的光明三骑,拼命地搜寻着每一个角落,把埋在砂砾下的人都挖出。幸亏有木墙给挡着,否则,都不知道会被狂风带去哪个沙丘之下,永不见天日。
    对面,突骑施人也在干着与李怀唐一样的事情。他们的反应慢了一拍,结果有不少人赶不及来到据点的木墙下,被无情的沙暴给带走了。
    双方再也没有力量和心思战斗,都在砂砾下,挖掘着水袋子,相当一部分的水袋子被伏倒的马匹或是战士给压破。
    现在,机会对于双方都平等了。无论争斗结果如何,谁都没有能力再走出这片沙漠了。
    从阿穆勒赶来的时候,双方都是全力以赴,人力马力都几乎消耗得差不多。没有足够的水源,没有充足的休息时间,大部分人都将被埋葬在这片沙漠里。
    刚刚这一战,双方都损失惨重。李怀唐点了一下人数,光明三骑只剩下三百人,战马也损失了很多,要不是还有一百来头骆驼,就无法做到一人双骑了。
    只剩余一百来头骆驼,那就意味着左骑损失近半。李怀唐心痛地看着手下的将士,个个都满脸风尘,全身上下到处都沾满了砂砾,其中一半的人还带有不同程度的伤势。至于那遗留在战场上的战士,恐怕已经是尸骨无存……
    突骑施人更加糟糕,战死了近四百人不说,沙暴居然吞噬了近百人,除去追击的百来人,只剩下四百余人不到,而且许多人都受了伤。
    “将军,报仇,杀死他们!”
    一名突骑施人哭着喊道,他的弟弟刚刚丧命沙场,悲愤让他的内心充满了报复的欲念。
    巴尔思看了距离他们百步开外的史国骑兵,无奈地摇摇头。他指着双方之间的沙场,一脚踩入了松软的砂砾里,又吃力地抬起来,皱着眉头道:“现在,到处都是这样的情况,战马无法奔跑,战斗只会把战马累死。”
    还有一点,巴尔思没有说,那就是战马都疲惫不堪了。
    不知道是谁,射出了双方再次冲突的第一箭。
    既然,无法骑马作战,徒步越过沙场作战,更是对主动进攻一方不利。所以,有的战士就射出了手中的弓箭发泄着心中的仇恨。结果,就引发了双方的箭术较量。
    双方都选择了躲在战马后面与对手互射。仗着箭矢数量多,长弓强的优势,光明三骑发出了一拨拨的箭雨覆盖着对面的突骑施人。步射,让光明三骑弥补了准头不足的劣势。自诩箭术了得的突骑施人郁闷地发现,自己居然被他们认为不会骑射的史国骑兵压制着。许多手中没有羽箭的突骑施人恨透了骨啜,都是这个家伙,用金银币换去了自己的羽箭。如果再让这些突骑施人知道,曾经属于他们的羽箭,现在就在自己头顶上飞舞,他们一定会后悔到咬舌头。
    纯弓箭的较量在不停地继续着,突骑施人开始冒死捡起落地的羽箭反击。
    光明三骑的骑兵开始感激他们的将军,锁子甲可以有效防护着利箭箭头的深入,而衬里的丝绸衣服则可以很好地保护伤口。许多人的身上连续中了几箭,可依然没什么负伤的感觉,用手一拔,插在身上的羽箭就给拔了出来,然后用来回敬对手。
    突骑施人就没那么幸运了。光明三骑的长弓发射出的利箭,只要命中他们,不死也得重伤。幸亏光明三骑并不是个个都强如李怀唐,挽弓上十还不累,还可以换手继续来。
    双方互射数轮之后,就停了下来。缩在战马之后,舔着各自的伤口,同时准备着下一轮的攻击。
    一个白天就这样耗着过去。李怀唐非常的着急,如果没有更好的办法,就这样僵持下去,那么,双方将同归于尽在此。所有人,都将成为大自然恶劣条件的牺牲品。而且,突骑施人还不一定得死,也许,他们的援军已经在出发,朝着这里赶过来。
    李怀唐第一次有了无助的感觉。现在拔营离开这里么?可淡水只够维持过明天,那个小小的泉眼也不知道被砂砾埋在了哪里。犹豫几次,李怀唐还是决定了,与其等死,不如一博。凌晨,发动总攻,与突骑施人决一死战。如果幸运活下来的话,就带着突骑施人的头颅南下木鹿诈降。可,天知道,那个苏哈伊尔是否在那里。
    不管了,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北面是回不去的,南面是呼罗珊的巢穴,西面么,李怀唐想起了今天的那个可怕的沙暴,就是从那个方位横扫过来的,谁知道那里还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东面,咦?东面是哪里?乌浒水就是从东向西流的,或许……
    沉思的李怀唐想起了那名几乎被遗忘了的大食向导。
    “护都,护都。哦,过来。那个大食向导在哪里?”
    护都从身后赶了过来,听到李怀唐的问话之后,想了想,答道:“他一直被绑在这里的,啊呀,沙暴把他给埋了!”
    李怀唐很懊丧,唯一的希望似乎也没了。沉默,李怀唐沉默了。
    “将军,这个大食人怎么办,是不是给埋了?不能便宜他。”
    飞鹰及时地打破了沉默,他拖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扔到李怀唐的脚下。
    “什么?”李怀唐蹦了起来。“哈哈,哈哈……”
    飞鹰不解地盯着他的将军,甚至怀疑是不是砸到了将军哪里。
    李怀唐大力地拍着飞鹰的肩膀,笑道:“好,好。福将,飞鹰福将!”
    李怀唐的半袋子水没有白白浪费,大食向导透露出了一条对他非常有用的讯息,东面不远,是一大片的低洼之地,虽说是沙漠,可运气好的话,还是可以找到水源的,只不过,这些水必须蒸发之后才能喝,因为这些水又咸又苦涩。还有,从这里一直向东,沿着太阳升起的方位一直走,可以到达乌浒水,据说,路程不到二十法尔萨赫。以目前的状态,两天半可到达。
    在仔细地和护都确认了乌浒水的流向之后,李怀唐觉得这个大食向导所言有非常高的可信度。他在沙面上画了一条直线,东南向西北的走向,然后又画出了布哈拉和阿穆勒的大概位置,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大概与前两者成一条直线,在两者之南。三点连线和乌浒水几乎是一个十字。李怀唐重重地一笔把沙地上的据点向东和乌浒水连接了起来!
    沙漠中,很怕迷失方向,但是,这次,只要一直沿着太阳的方向前行就可。
    “我还以为这片沙漠有多大呢,原来不过如此而已。”李怀唐兴奋地说道,“乌浒水居然和我们就这么近,北面是乌浒水,东面也是。”
    “将军,这个大食人说了。我们这里不过是沙漠的一隅,从这里往西,至少还有一百多法尔萨赫的沙漠,隔着乌浒水,与红沙漠相望。至于红沙漠,他就不知道有多大了。”
    护都更正了李怀唐的错误。
    “呵呵,不管这个了。全军准备,飞鹰,你负责把那些木板都给我挖出来。护都,统计淡水,让将士节省点,分配好两天之用。明天,一早出发!”
    沙漠中的夜,是寂静的,尽管在那片沙漠上有不少人,可没有人愿意说话。李怀唐手中把玩着一支步摇,一个娇弱的身影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与美人的相见,相识,相知,如同皮影画,从眼前一一闪过,有快乐,有甜蜜,有哀怨,有离愁……
    “睹物如感人!”
    李怀唐的心里冒起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
    “紫紫,等着,我来了!”
    回家的诱惑是强烈的,整装待发的光明三骑已经默默准备好,精气神为之一震。
    “将军,北面,北面有骑兵过来!”飞鹰突然紧张地警示。
    每一个人的心都提上了嗓喉,现在,是他们最疲弱的时候。一战,足以让他们全军覆没。
    而对面的突骑施人则尽情欢呼,“援军!”
    “回家!有挡道者,杀!”
    “紫紫,为你而战!”
    李怀唐左手紧紧地攥住一支步摇,发出绝境中才能迸发的力量和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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