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惆怅,待马车在宁府门前停下时,才渐渐回过神来。
    外边有家丁过来接应,正小心翼翼的作势要上来扶她,却被宁闻风一一斥退:“有我在还能让她摔着不成?”
    “三少爷,我们也是遵从老爷的吩咐。”
    “你们要是遵从老爷吩咐也不会让她偷溜出去了。”宁闻风道:“一个个蠢得很,这会儿倒是麻利了。”
    被宁闻风这般训斥,几个家丁忙笑着退到一边,见两人从马车上下来,忙道:“老爷吩咐过,等三少爷和四小姐一回来便直接去正厅用膳,大少爷和二少爷也刚回来,现下应是在等着了。”
    宁闻风点头应下,便催促着她往里头走,两人绕过前院,循着回廊走了一段,这才来到了一个大厅前,那门口站着三两个丫鬟,见到两人不禁笑意盈盈的行礼,宁闻风笑着打了声招呼,惹得几个丫头面带羞怯,没一会儿脸上便红云遍布。
    她心中正琢磨着事情,便也没去喊宁闻风,只率先进了门去。
    里头才还未开始布膳,几人坐在桌上饮茶,见她进门来,瞬时都将视线落到她身上。
    上座一位中年男子慈眉善目,便是宁府的老爷宁富全,此刻正冲她招了招手,笑道:“霏霏,你且过来。”
    她熟悉了好几日这个称呼,如今听到还是有些不太适应,愣了片刻才做了个略符合宁霏霏这个年纪的表情,乖乖的走到他身边。
    “爹。”想了想,还是有些别扭的唤了一声。
    宁富全喜笑颜开:“霏霏,你便坐我身边,爹有一事要与你说说。”
    老爹发话,她只好乖乖照做,正巧此刻宁闻风也进来,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笑道:“这家里人用膳,怎么都这般严肃?”
    宁富全瞪了宁闻风一眼,这才吩咐一旁等候的侍女布膳,又转头看着她,笑道:“霏霏啊,伤都好了吧?”
    这话才刚开了个头,她便已猜到后头,思虑了片刻,只好点了点头。
    “前些日子你伤着,爹便让你大哥去了一趟八斗院,将一切都处理妥当,你既然好了,明日便回去,可别让薛先生惦念着。”
    明日便就回去了么?她愣了愣,略有些踌躇。
    这宁老爷向来疼爱宁霏霏,若是她先服个软,倒也不知他能不能做个主,莫让她去那什么八斗院。
    “爹……我觉得……”
    话音未落,便猛地对上对面一道严厉的视线,许是出于这身体的本能反应,她突然便觉得背后一凉。
    “陆离同我是故交,又是你老师,你受伤一事他自会秉公处理。不过你既然是八斗院的学生,从前那性子也该收着一些,若是再惹事,他该打的还是要打,该罚的还是要罚。”
    宁怀风面色严肃,一张脸阴沉得很,哪怕生得眉目俊朗,却弄得周遭气氛沉闷,相比之下,宁闻风那吊儿郎当的性子倒是讨喜了许多。
    “好了,怀风你也莫要吓唬她了。”宁富全忙笑呵呵打断,又看着她道:“你大哥这是为你好,薛先生谦谦君子,是封荥最有学问的人,你一个姑娘家跟他学学礼数也好。”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想来也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看来这次便算是疼爱女儿的宁老爷也铁了心了。
    她低头讪笑,满脑子都是如何快些结束在这里的日子,哪里还有心思去什么书院?
    眼看这又要过去一日了……
    思及此,难免就有几分感慨,从前那些事情,便也如潮水一般接踵而至。
    她本名叫宁玖,在来这里之前,她的人生就像一杯白开水一般,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普普通通的人生突然狗血不断,先是被同事算计丢了工作,又是遇到男友出轨,被迫流落街头。那个渣男在被她撞破之后竟然连一个解释的电话都没有,将几年感情斩得干干净净,一时冲动之下,竟就相信了一个陌生人的话。
    给她一个新的身份,找到一个叫萧燃的质子,只要成功助他回国,她便可以拿到一笔钱,摆脱曾经的落魄。
    她被渣男气昏了头,等冷静的时候,自己已经来到了这里,虽有几分悔意,可那事却是自己亲口应下的。
    为今之计,还是找人要紧。
    “爹,你看霏霏这样子也定是知错了,难道还要她去书院?”
    正思虑着,听得一阵轻柔的声音,宁玖抬头,见宁怀风身边的女子端庄尔雅,一双眼睛就像那清澈的潭水,温柔得就快将人融化了一般,她一时觉得赏心悦目,正想多看上几眼,猛地听得宁怀风冷声说道:“既已决定好的事,你一个妇道人家就莫要多言。”
    她身为女子,与这么个姑娘说话时都恨不得轻声细语的,偏偏宁怀风木头一样不解风情,将人吓的瞬间低下了头去。
    此情此景,宁玖不禁想起了那个背叛他的渣男,心中没由来的升起许多不爽,也顾不得眼下还是借着旁人的身子,便气道:“大哥凶嫂子作甚,你们既然要我去,我去就是了。”
    话音一落,宁玖又猛地觉察到有些不妥,正要开口,却听宁富全道:“这事也不是爹非要你去,只是那八斗院也有它的规矩,你这拜师都不到一月就打退堂鼓,你大哥也不好跟薛先生交代。”
    若是寻常人家,这当爹的拿主意哪里用得着跟自己女儿打商量,偏偏这宁富全是个女儿奴,生怕因这事闹得宁霏霏不愉快,又是解释又是撇清关系,上个学堂还三推四请,唯恐宁霏霏不愿。
    宁玖此下心头也升起了几分悔意,奈何方才的话已放了出去,如今再说反悔也是不行了,只好点头,道:“爹,我明白,我明日便去。”
    “好好好……”宁老爷喜笑颜开,“霏霏这是真懂事了,来,这是今早厨房新做的狮子头,多吃些。”
    宁玖讪笑,心中却是琢磨着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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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一早,宁闻风便被宁富全派遣着送宁玖去那八斗院,马车行了一段,宁玖猛地听见外头热闹的声音,掀开车帘时,才发现他们的马车正行在桥上,桥下是一条河,河岸两边烟柳笼堤,河中还有画舫游船缓缓驶过,宁玖探头望了许久,一时失了心神。
    宁闻风在她背上敲了一记,忍不住笑道:“这渭西河一带你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可从未见你像今日这样痴迷。”
    从前那人可不是她……
    宁玖心中想着,忙回头应他:“从前那是我不懂得欣赏,三哥你看,这外面风光那般好,你以后可要常带我出来转转才好。”
    宁闻风平日里浪荡的很,常在外头跑,同他搞好关系,往后寻个人相必也没那般困难。
    “宁霏霏,你……”宁闻风闻言一愣,甚是怪异的扫了她一眼,道:“你该不是要替父亲监督你三哥吧?”
    宁玖:“……”
    宁闻风:“看吧,你这心中的小九九还逃得过我的法眼?你现在还小,不懂那些地方的乐趣,等你以后长大了自然就会知道了。”
    宁玖无言,她原本就没多想,可被宁闻风一解释,好像明白了他说的地方是哪里,想到昨日他寻她时身上那浓郁的脂粉气,不禁有些嗤之以鼻。
    正沉默间,只觉得马车一阵强烈的晃动,宁闻风皱皱眉,冲着外面问道:“阿福,怎么回事?”
    “三公子,前面貌似是撞到人了。”
    “是咱们的马车撞到的?”宁闻风掀开帘子问道。
    “那倒不是,不知道是谁撞的,前面围了许多人,将去路都堵住了,貌似是将人围住了,正讨要说法呢。”
    宁闻风眉头微微一皱,这才掀开车帘,果真见前方围了许多人,吵吵闹闹的也听不清谁说了什么。
    “都给我滚开!”不知是谁嘶吼了一声,那声音清澈,却透着些许傲气。
    宁玖掀开帘子,正好见着人群中间一少年怒望着周遭围着的人,高昂着的头透露出十足的傲气。他穿着一身紫衣,腰间束着金丝织成的祥云腰带,一张白皙的脸如白玉雕刻般精致,桃花眼,玄月眉,似是从上等画师的画像里走出来的一般。
    旁边站着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看上去脸色不是很好,指着那少年嚷道:“你这小公子怎么这般说话,我辛辛苦苦摆的摊子都教你给砸了,你怎能不管不顾便走?”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地上确实狼狈的很,各种朱钗散乱了一地。
    那少年穿着光鲜的很,看着也不像赔不起那些朱钗的样子,那被他打乱了摊子的男人委屈的很,对着旁边围着的人群哭诉,一群人便跟着对着那少年指指点点。
    宁闻风才跳下了马车,正要去看,见宁玖正欲跟着下马车,忙过来催促她坐回去:“这么多人你就别跟着出来凑热闹了,快回去坐着!”
    宁玖也觉得无趣,忙将帘子放下,只乖乖的坐在车中干等。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猛地感觉马车晃动,她只当是宁闻风看了热闹回来,正要开口,那车帘便被掀开,没一会便窜进来一个俊俏的少年。
    “快走!”
    随着他这一声,外头嘈杂的声音也越来越近,宁玖忙掀了车帘看,只见有几人正凶神恶煞的拿着东西追了过来,阿福一愣,忙驾着马往回头走,将一众人撇在后头。
    宁玖这才回过神来,她看向面前的少年,总算是知道为什么那些人要追过来了。
    这可不就是方才被围在人群中的少年么?
    少年靠在车壁上,态度颇有些蛮横:“都是同窗,这点小忙你不会也如此吝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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