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简自然不相信业明的说辞,执意上前却被一股力量弹开,他一时没防备,险些被掀倒在地。
    业明讥讽一笑,看来早有准备!绳索上的应该还有其他的咒术结界,恐怕除了业明无人能靠近。
    陆湜本不应掺和人间纷争,但此刻看到路简险些被伤,忍不住不悦,周身空气陡然冷了几分,犹如寒冬。屋内众人只觉背脊发凉,忍不住发抖。
    此时花爷又被向后拽了几分,悦人皱了皱眉,弯腰直接将绳索拿起,用力一把扯断。
    空气一时间凝固,伏念观的人都知道这绳索的厉害,第一次见人徒手扯断,一时无法接受。
    旭英刚刚看悦人凭空将花爷变出来,就十分震惊。现在又看见她随随便便弄坏映真收妖的道具,更是惊恐不已。要知道,他早上找了家中力气最大的佣人,也不曾靠近花爷半分!
    悦人拿着断了的绳索,道:“阿花是我家里的,各位如果嫌弃,我将它带走便是。”
    说完她抱起阿花,就要朝外走。悦人看上去就是个病秧子,即便她刚刚徒手扯断了绳索,众人还是不能将她与强悍二字联系在一起。
    映真仍要上前阻拦,突然一阵寒风荡过,他突然往后退了半步。那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悦人满头银发,狠狠瞪了她一眼。在回神,只剩下一道红色的背影。
    陆湜不用说,自然是悦人去哪他去哪,也冷这一张脸走了。路简向旭英赔了个笑,也不管在场其他师兄弟的脸色,也拉着燕尧离开。
    他们在附近的客栈落脚,这回陆湜看见了燕尧,要了四个房间。
    进房间之前,他向悦人伸手,想接过她怀里的花爷。然而悦人并不理会,抱着花爷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陆湜脸色十分难看,为避免被波及,路简赶紧拉着燕尧溜进自己的房间。
    “你干嘛?”
    燕尧看着他鬼鬼祟祟,进入房间后还透过门缝向外看了两眼。
    路简确定外面没什么动静之后,才转身对问燕尧:“你说,悦人跟花爷到底什么关系?”
    “哈?”
    路简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他俩关系不一般。”
    “……”
    “就是你的错觉,他俩没关系。你要是想知道,可以直接问悦人啊。”
    燕尧说完也不等他反应,直接拉开房门出去。
    午间休息过后,路简打开房门,入眼便看到阳光下明媚的红色,是悦人的衣摆。她此刻就安静的站在客栈的走廊上,像一座雕像。
    他一边舒展筋骨,一边走到悦人身边,问道:“今天不休息吗?”
    悦人指了指自己的右眼,道:“眼皮跳,估摸着一会儿有人找。”
    说完,果然见一个人从外面走来,本来要走向店家询问些什么,抬眼便看到楼梯间的那抹红色,便改了方向,径直向悦人走来。
    那人走近,路简看那人衣着像是旭家庄的家仆。
    家仆问道:“请问是悦人姑娘吗?”
    悦人道:“对。”
    家仆恭敬道:“我家老爷请悦人到府上喝盏茶。”
    路简凑上去道:“我能一起去吗?”
    家仆看路简的打扮,猜出路简的身份,道:“如果是路道长,自然是可以的。”
    悦人点了点头,便跟着家仆回到旭家庄。进入庄内,走得路更早晨的不同,应该不是去待客厅堂。
    一路繁花似锦,香气袅袅,旭英在一处鲜花掩映的凉亭里坐着煮茶,看到二人过来,热情起身迎接。
    路简知道旭英热情,但寒暄起来免不了几分世俗。悦人不擅长应付,一言不发,他只能一路客套。
    悦人坐下,扫了一眼院中的繁花,称赞道:“你这院子里的花不错。”
    旭英道:“我夫人喜欢很喜欢花,这些都是她在打理”
    面前的茶水刚好沸起,如涌泉连珠。悦人反客为主,自顾舀出一些水备用。接着拿起竹夹在锅中心打转,将一旁的茶末从中心倒下去。稍后,锅中水沸得更厉害,如汹涌波涛,她便拿起适才的水倒回锅中。
    路简早要提醒悦人,却被一旁旭英阻止。旭英也喜欢附庸风雅,对这些雅事略懂一二,算不上真的爱茶之人。但悦人动作娴熟,端看水沸,便知火候,应该是真的懂茶之人。
    悦人将茶汤盛出,花香随风袭来,她伸手拦截,轻轻在茶盏上端拂过,只见每个茶盏中都飘着一片白色的花瓣。茶水清雅伴着迷醉的花香,更添几分雅致。
    旭英端起茶盏,茶水滚烫,尚不能入口。但口鼻香气馥郁,也令人十分享受,心情无端愉悦起来。旭英笑道:“悦人姑娘竟然还懂茶道,令在下佩服。”
    路简没怎么见过悦人煮茶,但燕尧见过。据说她煮茶的没任何讲究,雨水泡树根也不是不可能。路简猜她只是喜欢水泡万物,说她懂茶道,真的是高看她。
    “不懂,恰好知道罢了。”
    悦人的只是知道罢了,旭英当她谦虚,欣赏道:“这茶水我总是过锅火候,像今天这样正好的,可是第一次。”
    她泡茶只是顺手,没想到旭英一直拉着她聊茶。悦人懂得不多,只能找话题开脱:“先生找我什么事?”
    旭英见她直接问,也不再拐弯抹角,正色道:“能劳烦悦人姑娘,将阿花再借来给在下几天吗?”
    “不能。”
    旭英也知道是自己理亏,却没想到悦人拒绝的如此直接,连指责他都没有。
    “的确是在下有错在先,内子有孕在身,整夜噩梦难免实在不利于安胎,还望姑娘能再考虑一下。”
    悦人道:“花爷现在就半口气吊着,恐怕帮不了令夫人。不过我可以,我有一个偏方可以帮助令夫人解决问题,安心生产。”
    旭英却并没有任何喜悦,反而有些迟疑:“这……劳烦姑娘不太好吧?”
    悦人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浅淡的眸子好像直直望向他的心底。
    “有什么不好?”
    旭英也知自己的态度十分可疑,连忙道:“那便有劳姑娘了。”
    旭英安排悦人和路简旭家庄某处院落住下,还让人去找来陆湜和燕尧。
    旭家庄的佣人早上都看见他们带着猫妖出门,战战兢兢带他们到了地方,一刻也不愿意多待就走远了。由于没人愿意靠近陆湜,他和燕尧是旭英亲自带来的。
    然而陆湜一路上都有所收敛,倒是燕尧都面色不善,死死盯着旭英,他走的时候几乎是落荒而逃。
    路简出言提醒:“人家好心招待我们,你在干嘛?”
    燕尧道:“看他不爽而已。”
    “可是这样他很难露出马脚。”
    燕尧收敛了自己凶狠的目光。
    旭英是有问题的,在渡缘镇是路简没有注意,现在却难以忽视。
    单凭花爷现在的样貌,一般的家里有孕妇是绝对不会让花爷出现的,更不要说花爷还一度出现在了瑾儿的噩梦里。
    花爷明显与瑾儿有些渊源,就算他能让缓解瑾儿的噩梦,可他是妖。连不清楚内情的佣人都知道害怕,旭英却要把花爷请回来。刚才悦人提出主动帮忙,他还一脸为难。
    路简是认识旭英的,但他并不了解他的为人。单凭他能把柳儿摁在水中逼她离开来看,旭英绝不是想表面那样和善。
    路简进入房间时被绊了一下险些跌倒,他三两步快速稳住身体,低头一看,是花爷窝在地上。
    花爷也被带来了。
    花爷本身就十分可怖,身上还缠绕了一圈绿色的哺邪草,看起来尤为渗人。当初在渡缘城遇到花爷,路简以为那是苍耳。
    想到早上业明言之凿凿的样子,路简也不由得好奇:“花爷,你身上这哺邪草到底是怎么回事?”
    花爷仅剩的一只耳朵的动了动,道:“这个问题有点残忍,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路简不信,浑不在意道:“这有没有长在我身上,有什么残忍的。”
    花爷道:“那个道士说得是真的。”
    “所以你已经……”
    难怪他感觉不到花爷那泰山压顶般的妖气,从某种意义上说,花爷已经不能算活物。
    “你知道这个续命的方式,是谁告诉我的吗?”
    花爷之前一直在废宅,答案呼之欲出:“当然是悦……”
    路简突然说不下去了,当日悦人给他哺邪草的种子,分明是从衣服上长出来的。他又想起那日与蜀茴激战,悦人空手接白刃,一把握住糜芳,却没有留半滴血。还有前些日子在伏念山上,悦人割破衣袖,流出鲜血。
    如果花爷是半植物体,那么悦人也是。
    悦人总穿一件红衣,精通清洁术法的路简也总是穿同一件衣服,并未觉得不妥。可路简没想到的是,那件红衣是悦人的命!
    见他没有将话说完,花爷看路简已经明白:“若不是你告诉我哺邪草的来历,我都不知道她那身红衣有问题。”
    路简不想再谈下去,僵硬的转移话题:“说起来,花爷道这里来做什么?”
    花爷道:“我是来讨债的。”
    路简问道:“什么债,钱债还是情债?”
    花爷纵身跳到桌子上,看不纯半分衰弱。它示意路简坐下,道:“七条命的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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