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胜而归,班师回朝。
    李承沣封唐聿为骠骑校尉去打突厥人,战胜后唐聿自然要回京述职,领取该他的封赏。
    骠骑校尉只是权宜之计,给他个名头好把他塞进战场,接下来唐聿的官途才算是正是开始。
    边疆大捷的消息飞快传播,唐聿深入敌后挑起突厥人内斗,镇国军一举歼灭突厥人主力,此役之后,突厥人至少残喘几十年,大周北面边境压力骤减。
    年纪轻轻的唐聿第一次上战场,就立下这样的奇功,坊间都在传颂,不愧是镇国将军府的后人。
    转眼唐聿的马队到了京郊,唐聿走时只带了一小队随从,但这次回京他从镇国军中抽调了相当一队兵马,一路上浩浩荡荡很是气派。
    城门的哨兵远远看见一大队士兵整齐地推进,还以为京中生乱,正紧张地报告上级,突然看见走在最前面骑着高头大马的竟是唐聿,顿时惊喜若狂。
    “唐领军回来了!”他奔走相告。
    林衍原本正在城门附近巡视,听说唐聿得胜即将归来,他便总是来城门附近,打着检查哨兵站岗的名头,让手底下人苦不堪言。
    终于等来了唐聿,他一颗心落在肚子里,原本的急迫烟消云散,他原本想要向以往一样笑着迎上去,但仰视着唐聿无悲无喜的面容之时,林衍突然犹豫了。
    唐聿,已经不再是京城禁卫军的领军、他的顶头上司了。
    林衍所有的羡慕和嫉妒,所有的讨好和不甘,他尝试着和唐聿情同兄弟,也尝试着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把他踩在脚下。
    都过去了。
    唐聿已经不再是他抬头就可以看到的人了。
    守城的士兵欢呼雀跃地放下城门欢迎他们的英雄,林衍沉默地退到城门后的阴影里,唐聿带着部下昂首阔步。
    而京郊的百姓,尚无知无觉。
    农庄里,一扇破旧的木门被人缓缓推开,鲁明有背着收拾好的包袱,看着院子中瘦削的男子。
    那人正眺望着远处的皇陵,出神。
    这座农庄坐落在京郊,远远地可以瞧见远处皇陵顶上的苍松翠柏,萧远自打伤好些能下床了,总是来到院子里望着那些树影沉默着,一看就是一天。
    院子里,鲁明有为萧远身边那个侍卫立的新坟已经被风雨留下了些许痕迹,萧远醒来后在这座简陋的坟前枯坐了一夜,亲手给他的碑上刻上了字。
    逐风。
    鲁明有以为逐风的离世对萧远是沉重的打击,但萧远仿佛只消沉了一夜时间,那一夜过去,萧远从坟前起身,再不提起。
    等萧远养好了身子,鲁明有就是时候离开了。
    他问过萧远的意思,当时萧远目光悠远,他虽然看着眼前的鲁明有,但鲁明有知道萧远是透过他看向遥远的地方。
    “走吧,我同你一起走。”萧远道。
    但现在,鲁明有收拾好了行装,萧远却仍在远望。
    “既然舍不得,就留下。”鲁明有劝慰道。
    “不必了。”萧远收回视线。
    “走吧。”他低声道。
    鲁明有转身张望,他的小药童尚在跳脱的年纪,此刻不知跑到哪去了。
    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鲁明有正发着牢骚,药童蹦蹦跳跳地从院门口进来了,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差不多大的孩子。
    “先生,你得给我们主持公道啊。”药童嚷嚷着。
    到底是小孩子心性,以前在城里他跟在鲁明有这个怪老头身边,甚少与同龄人交往,来到这个庄子,鲁明有忙着治疗萧远,疏于对药童的管制,他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和村里的其他小孩混得如同异姓兄弟一般熟稔。
    “先生,”药童拉扯着鲁明有的衣袖,“我说人之初性本善,他非要跟我抬杠,说东头张家小子从小找猫逗狗,才不是什么善人......”
    鲁明有扶额,这都什么和什么。
    “别闹了,该走了!”鲁明有训斥道。
    药童瘪瘪嘴,老老实实站在鲁明有身后。
    倒是萧远,看着争论的两个孩子,有些许意动。
    他蹲下来,看着跟药童一路争论着走进院子的小孩,柔声道:“性本善没错,你说的也没错。”
    “那为什么?”小孩歪头,打量着面前这个奇怪的哥哥。
    “圣人说人之初性本善,但也不尽然,一样米养百种人,总有人是圣人也预料不到的。况且,有些人你打眼看过去好像无恶不作坏得要命,实际上,他或许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萧远这次生死线上走了一圈,整个人的气质大不一样,原本他总是高高在上不怒自威,只要开口便不怕得罪人,总要连挖苦带讽刺,好像要让人愧于活下去。
    但这次醒来,萧远变得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鲁明有也说不上来,但他敢肯定以前的萧大人,绝不会心平气和地和两个小孩在这里掰扯大道理。
    三字经罢了,小孩子愿意背就背,不愿意背就随他去吧。
    萧远好像有用不完的耐心,这场凶险的伤病没能夺走的他的性命,但好像磨没了他的锐气,萧远现在说话好像总差一口气,看上去格外温和。
    那小孩眨着迷茫的大眼睛,看上去懵懵懂懂。
    萧远叹了口气,问:“夫子可曾教过你这些?”
    “我没有夫子。”那小孩脆生生地答道。
    庄稼人只知道干农活,等着秋收冬藏,从来没人想过给孩子找个夫子教他们读书认字。
    药童没读过几本书,但俨然已经是这群孩子里的学究。
    萧远站起来,若有所思。
    “大人,该走了。”鲁明有又一次催促道。
    萧远沉思了片刻,抬头环视了一圈这个他小住了几个月的庄子。
    青山绿水,黛瓦白墙。
    远处的田埂上有放牛娃在唱歌,屋后的小院里有主妇在闲谈,眼前的稚子仰着头注视,空气里飘来阵阵稻香。
    好像,也不错。
    萧远忽然觉出解脱,他疲惫了太久,久到似乎已经忘却了生活的模样。
    “我不走了。”萧远对鲁明有说。
    “什么?”鲁明有大惊失色。
    “这地方甚是可爱,我想留一阵子。”萧远喃喃道。
    “大人,您不走了?”鲁明有小心翼翼问。
    萧远颔首。
    “这......”鲁明有有些不解,“为何啊?”
    “当初你留在寒水溪村,又是为何?”萧远把问题抛回给鲁明有。
    鲁明有一时语塞。
    他这个人一生漂泊,四处行医,从没在一个地方停留过那么久,这次要不是萧远,他也早就该离开京城了。
    寒水溪村,是很久远的记忆了。
    鲁明有机缘巧合之下历经了寒水溪村的疫情,帮助他们战胜了病魔之后,鲁明有看着满目苍夷但百废待兴的村子,不能说没有动容。
    也说不清楚是为了什么,鲁明有当时就是鬼使神差地留下了。
    他看着萧远,重伤初愈的他格外脆弱,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在阳光下更是几乎透明,朝阳在他身上投下一圈光晕,好像下一秒这个男人就要离他们而去。
    鲁明有咬咬牙,把包袱扔在地上。
    “不走便不走吧,大人身体不好,老夫放心不下。”鲁明有叹了口气,认命了。
    萧远摸着小男孩的头,柔声问道:“你想不想读书?”
    萧远一袭普普通通的白衣,气质却格外出尘,小孩从没见过这样的人,村里的男男女女加在一起,都没有眼前这人标志,萧远在这小男孩眼里,好像天神下凡。
    现在天神摸着自己脏兮兮的脑袋,和自己说话。
    、
    男孩飘飘忽忽仿佛飘上了云端,他糊里糊涂地点头,迎合着萧远的提问。
    远处一阵喧闹,十里八乡的小孩笑着闹着,有人敲锣打鼓,打破了乡间的平静。
    平定突厥的功臣回来了。
    热闹传遍大街小巷,也早早传进了李承沣的耳朵,他激动地走出宫门,站在高台上等着他凯旋的小将军回来。
    明日大朝,李承沣要当中表彰唐聿的不世功勋,有了这份功勋,唐聿承袭镇国军就不是天方夜谭。
    有军权作靠山,朝堂上丞相张甾一家独大的局面也就不攻自破,李承沣的困境即将迎刃而解。
    “娘娘。”宫人冲着来人行礼,李承沣的思绪被这一声拉回到眼前。
    “含霜。”他笑道,声音中有掩盖不住的宠溺。
    “这边风大,你怎么来了?”李承沣问。
    “陛下在,臣妾就来了。”含霜轻声道。
    她望向李承沣期待的远方,眼中好像有水光潋滟,“臣妾也想见一见,那位传说中一人深入敌后,搅得突厥人天翻地覆的少年英才是怎样的超凡脱俗。”
    “哈哈。”李承沣朗声大笑:“唐聿风神俊朗,听说京城有好多小姑娘对他神魂颠倒,难道朕的梅妃娘娘也不能免俗?”
    李承沣的打趣让含霜双颊迅速染上薄红,她羞怯地低下头,露出一截粉颈,尽是风流。
    “臣妾虽仰慕唐将军,但臣妾知道,世上万千男子,都比不上......陛下。”
    含霜的小意温柔让李承沣很是受用,一个男人哪怕拥有的再多,也需要心爱的女人全心全意的依赖。
    李承沣默许了含霜站在身边一起迎接唐聿将军得胜归来,而这原本是属于与皇上白首偕老的发妻的殊荣。
    含霜一手轻轻挽住李承沣的手臂,另一只手悄悄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那里,有一个让她惶恐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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