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这样想的,也就这样做了。
    而且被摸的人还表现出很舒服的模样,主动要求多捏一下。
    “再捏一下,那两边都要!”
    隋州的嘴角微微勾起,如君所愿。
    忽然间,唐泛像是发现了什么,咦了一声:“广川,我发现你用左手捏我脖子,和用右手,似乎没有轻重之别?”
    按照常理来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用惯的一只手,通常用惯右手的人居多,所以就算是捏脖子,肯定也会因为手边习惯不同而轻重不同。
    隋州点点头,又想起自己站在他身后,点了头对方也瞧不见,便改为回答:“是,因为我专门练过,像我们这样的人,有时候要与别人交手,顷刻便能断出生死,我不想因为我的疏忽而露出破绽。”
    唐泛早就知道他冰冷的外表下面是一颗极为缜密的心,闻言不仅不觉得意外,反倒极为佩服,正想说两句夸奖的话,却冷不防想到一个问题:“那你能用左手写字吗?”
    隋州道:“可以是可以,但没有右手那么熟练。”
    唐泛问:“若是让你用左右手各自书写一个字,要求达到让人辨认不出你是左手还是右手写的,有没有这种可能?”
    隋州认真想了想,然后道:“或许可以达到几乎相同的程度,但因为左右手着力方向不同,如果仔细看,肯定是能看出来的,不可能完全一样。”
    唐泛倏地起身,从桌上翻找出一张泛黄的信纸,递给隋州。
    “那你看看这个!”
    隋州拿到灯下仔细看了一阵。
    “怎么样?是不是左手写的?”唐泛问。
    “是。”半晌之后,隋州终于确定。
    “那就对了!”唐泛一拍桌子。
    “你看这里,卷宗上写得很明白,当初仵作给张氏检查尸身时,发现她是裁纸刀捅入身体,致使脾脏破裂失血而死。假如胡翰音真的逼奸张氏不成,进而杀死她,那么当时张氏一定是奋力挣扎,而胡翰音是惯用左手的,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隋州点点头,明白了他的话意:“人在危急时刻做出的反应肯定是不必经过思考的习惯动作,就算人真的是胡翰音杀的,他用左手,又与张氏面对面,所刺的地方,也只会是张氏身体右侧,而不会是位于左侧的脾脏。”
    唐泛露出笑容:“所以胡翰音确实是没有杀人的!”
    隋州见他面色疲倦,忍不住道:“你去歇息罢,明天再做也不迟。”
    唐泛摇摇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既然已经有了眉目,再将线索整理成文就不难了,我这就写,很快便好,你先去歇息罢,不必管我的。”
    隋州道:“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原本满目疲倦的某人登时眼睛一亮:“阳春面!傍晚的时候我瞧见厨子在灶房里揉面团了。”
    这简直赶得上火眼金睛了,除了唐泛,只怕也没谁会住个客栈还成天去偷窥厨房的罢?
    隋州的嘴角禁不住抽了一抽:“好。”
    等他将面条下好端过来的时候,便瞧见那人已经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润青?”
    没反应。
    “毛毛?”
    依旧没反应,估计也是一整天都耗神耗力,又突然松懈下来,就睡过去了。
    隋州走过去,把面条放下,将人轻轻摇了一下。
    唐泛模糊地唔了一声,身体略略一动,继续睡。
    隋州没办法,只好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安置在床上。
    客观来说,唐大人的睡相还是挺不错的,没有一般男人都有的打呼噜等毛病,也不会一沾床就立马睡得四仰八叉,而是很乖地双手交叉平放在腹部,闭着眼睛睡得香甜。
    隋州凝望许久,嘴角微微露出一抹笑意。
    烛光下,墙上映照出两道人影。
    立着的那个人弯下腰,朝躺着的那个人缓缓靠近。
    一点一点,两人的影子几乎重叠在一起。
    然而事实上,姿势也仅仅是暧昧而已。
    就在他的嘴唇即将碰上对方时……
    唐泛翻了个身,手往旁边胡乱一摸,摸到被子之后又滚了两滚,直接把自己卷成条状,裹在被子里,面向墙壁,继续酣睡。
    隋州:“……”
    他到底是醒没醒着的?
    隋州伸手戳了戳唐泛的脸。
    他现在全身也只有脑袋还露在外面了。
    对方毫无动静。
    他又挠了一下对方的耳垂。
    唐泛似乎觉得有点痒,奈何双手被自己裹进被子了,一时动弹不得,只能微微皱眉,露出略显纠结的表情。
    如果是装睡的话,现在也早该醒了。
    看来是真睡。
    隋州无声地叹了口气,为他吹熄烛火,关好窗户,然后端着面离开。
    隔日一大早唐泛醒来,吸了吸鼻子,就闻到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阳春面味道。
    他先是茫然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想起来。
    昨晚……
    好像……
    隋州给他做了一碗阳春面来着?
    ……那面呢?
    他记得他自己没吃上啊。
    唐大人揉揉眼睛,叫来伙计打水,洗漱干净之后就踱步到隔壁去敲门。
    片刻之后,门被打开。
    隋州出现在他眼前。
    甫照面,唐泛就大吃一惊:“你昨晚没睡好?”
    这对于隋州来说可是极为罕有的事情。
    但对方眼睛下面那两抹黑色又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隋州嗯了一声,转身进去洗脸。
    唐泛跟进去,一边笑道:“这是怎么了,说来听听,我帮你排解排解!”
    隋州:“吃撑了。”
    唐泛:“……啊?”
    隋州看了他一眼:“给你做了阳春面,你没吃,睡了,我自己吃了。”
    唐泛恍然大悟,可算是想起昨晚的事情了。
    他一脸讪笑:“对不住啊,昨晚我累过头,坐着坐着就睡着了,给忘了这回事。”
    隋州心想,嗯,睡着了还会自己把自己卷起来呢。
    隋州:“我吃了面之后就胃疼,一晚上没睡好。”
    唐泛这下可真是愧疚了:“那我陪你去看大夫去!”
    去看大夫不就露馅了?
    隋州不动声色:“不用了,我躺躺就好。”
    他越是云淡风轻,唐泛就越发内疚。
    隋州是为了他才会大半夜地去厨房做面,结果自己不吃,浪费了他一番心血不说,还害得人家胃疼一夜没睡好。
    瞧瞧,这作的都是什么孽啊!
    唐大人的愧疚之心已经快要突破天际了。
    “不成,还是先去看看大夫再说罢,你还能走吗,要不要我扶你?”唐泛面露担忧。
    “不必,我不想去了,我躺会就好。”隋州道。
    “好罢,那你快躺下,我去跟伙计要点水来,再让他准备点白粥和小菜,你现在胃不好就该吃那个。”
    唐泛说完,直接将隋州拉到床边躺下,又给他盖上被子,末了又转身出去张罗吃的,很快就把稀饭给端了上来。
    隋州作势要起来,唐泛忙道:“你躺着别动,我喂你罢!”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隋州就想起那一次从巩侯墓里出来,唐泛给他喂药,喂得整个碗都倒扣在他脸上的事情。
    隋州:“……”
    阴影至今未散。
    最难消受美人恩,古人诚不欺我。
    隋州:“算了,我自己来罢,你坐这里就好。”
    唐大人显然也想起上次喂药的事情了,不过他脸皮厚,只是嘿嘿一笑,便将粥碗递给隋州。
    隋州浅尝一口,温度正好,速度便逐渐快了起来,像平时那样,三下两下就把粥喝完了。
    末了对上唐泛讶异的表情。
    唐泛:“你不是胃疼么,吃这么快没事?”
    隋州:“……”
    好像一不小心又露馅了。
    “没事。”他不动声色地放下碗,“胃里有东西垫着就舒服很多。”
    他提起另一个话题:“既然现在案子的关键线索已经找到了,我们还是要尽快回京才好,你现在毕竟不是刑部的人了,又还未去都察院报到,这种案子按理是无权过问的,别刚上任就给别人攻讦你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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