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台上传来嘈杂的嗡嗡声,那是观众们在激烈交谈。拳台上,金轩静静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吐出口中的护齿,接过工作人员手里的水瓶喝水,铁头的拳头太重了,即使他尽力躲避,身上还是挂了彩,肋骨青了一片,膝盖也肿了起来,眉骨被挂了一下,渗出细细的血丝。
    医生给他用酒精擦了伤口,询问他有没有什么不妥,金轩摇头,漆黑双眸看向对角线的铁头。铁头脸色苍白,嘴唇发青,身上却看不出明显的伤痕,一方面是因为皮肤太黑,一方面是因为刚才的攻击中金轩用的都是柔劲儿,面上不显,伤都在里面。
    金家用得是华裔著名的“严氏搏击法”,简单地说,就是现代搏击和古代功夫的杂糅,这种打法相当毒辣,往往表面上看不出痕迹,里面骨头血管都断完了。金轩从小受金辙真传,十几岁就敢和绑架他的劫匪动手,无论理论还是实践,都是刚刚的。
    当然,对着一个无辜的拳手,金轩还不至于下狠手,不过也不太轻是就是了。
    视线掠过铁头,金轩又扫向vip看台,音波抱着胳膊翘着二郎腿坐在那,嘴角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表情平静。他旁边的军需官却是极为兴奋,冲着拳台连连大叫,比大拇指,显然刚才看得相当过瘾。
    隔着一个座位,就是巫承赫,他静静坐在那里,像一片幽深的潭水,周围那些嘶吼叫嚣像是被某种奇怪的气场屏蔽在了他的世界之外,完全影响不到他的心绪。
    他的状态比之前在赌场的时候似乎稳定了很多……金轩心中有些讶异,见他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己,冲他挑了挑眉,通过意识通感道:【放心,之前是热身,下一局我要开始反击了】
    巫承赫对他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叮——”钟声敲响,第二局开始了。
    “吼!”铁头大喊一声,依旧先发制人,庞大的身躯凶猛地向金轩压了过来。经过上一场的搏斗,他已经意识到金轩不是那种心血来潮烧钱玩的富二代,而是受过严格训练,熟悉某种特殊搏击技巧的高手。他觉得有些心虚,因为他没接触过这种东方搏击式的打法,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三局两胜,金轩已经赢了一局,如果再来一局,他就完了。
    所以他必须在一开场就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他不能再让金轩牵着他的鼻子走,他要压住整场的节奏!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一局金轩没有再延续之前灵活游走、趁机偷袭的打法,而是迎着铁头展开了正面反击!
    金轩的体型不如铁头彪悍,但他的肌肉强度一点不比铁头差,一拳打出去,速度更是铁头的好几倍。沉重的铁拳,加上凶猛的速度,让金轩在拳台上彻底掌握了主动。他不再一味取巧,而是以东方搏击特有的快拳,配以刚猛的腿法,硬碰硬地将铁头再次逼到了死角!
    一局不过三分之二,铁头的节奏已经被金轩彻底打碎,他庞大的身躯像一座垮塌的山一样一点点被金轩打到了地上,他挣扎着想要反击,想要爬起来。却是力不从心,金轩就像一头发飙的雄狮,一边发出威慑的怒吼,一边压着他爆发出一轮又一轮的连击,仿佛力量用之不竭,永远不会疲倦。
    铁头发出崩溃的嚎叫,以掌拍地,示意认输,他的教练将毛巾丢入场中,同时表示放弃比赛。裁判吹响哨子宣布比赛结束,冲上去将金轩从铁头身上拉开。看台一片嘘声,很多人还沉浸在刚才金轩那几轮狂风骤雨般的组合连击当中,良久才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裁判本来还怕金轩打发了性,控制不了自己,示意旁边的工作人员随时准备给他打平衡剂。谁知金轩一离开铁头就恢复了平静,双目清明,呼吸也迅速平稳下来,只是显得有些兴奋,高举双拳向看台大吼。那些买了他的人自然回应他的吼声,有些买了铁头的,也被他的身手折服,纷纷起立鼓掌。
    巫承赫悄然收回思维触手,看着台上伤痕累累的男人,金轩的身上又是血又是汗,半边脸布满淤青,右臂的旧伤有复发的趋势,肿起来一圈。他整个人看上去都狼狈得要命,但当穹顶的追光打在他身上,他布满伤痕的身躯却焕发出一种令人震撼的独特魅力。
    他就像战火中爬起来的勇士,充满凶悍的男子气概,让人根本挪不开眼!
    巫承赫双眼发亮,将两指伸进口中,吹出一声极为响亮的口哨,哨音中不知不觉使用了意识力,尾声震颤,良久不散。金轩听出了他的声音,一只眼睛肿了,眯起来看着他的方向,给他一个狂放的飞吻。
    “好样的!太棒啦!”军需官都要high爆了,分开众人冲到拳台边,一把抱住从台上下来的金轩,哈哈大笑,将他的脊背拍得啪啪响,“太过瘾,太精彩了,真没想到兄弟你有这么好的身手!厉害!”
    金轩微笑着与他击掌,接过巫承赫递过来的冰袋按在肿胀的右眼上,道:“侥幸,我也很久没有打拳了,生疏了。”旁边的主持人示意他去领奖金,他摇了摇头,对音波道:“让他们一半记在我账上,一半打给我大哥。”说着拍了拍军需官的肩膀。
    “这这这,这不行。”军需官脸色一变,连忙摇手,他是爱钱,但军部有军部的规矩,他不能这样明目张胆地收受贿赂。
    “别着急,他们会走好账的。”金轩微微一笑,耳语道,“给你做成赌资,税照常交,没人查得出来。”
    “哎呀兄弟你太客气了。”军需官眉花眼笑,他刚才下了四万在金轩身上,早就翻倍赚了回来,现在又多出十五万联邦币,就算除了税金,也有一大笔。
    “千金难买爷高兴。”金轩眉峰一挑,道,“这儿太吵了,走,去楼上贵宾室坐坐。”
    军需官早已和他达成默契,自然不会拒绝,搭着他的肩膀往楼上走去。巫承赫看着账面上忽然多出来的十几万联邦币,腿有点儿抖,拽着音波小声问:“话说,这十几万都是我用那一千公款赢来的,要统统归账吗?”
    音波白他一眼:“你没事吧?你觉得联邦政府差你这点钱吗?”
    巫承赫一噎,音波拍拍他头,道:“还一千回去就行了,让长弓给你做账。做特工就是有这点好处,冷不丁能捞点儿私财,运气好还能睡几个美男……”想起军需官,捂胸呕了一下,指着楼上道,“那什么,我不是说他。”
    话音未落,金轩的狮子忽然从上面探出大头来,低低“唬”了一声。音波的黑豹立刻如临大敌,虽然还搞不清是不是主人又说了什么丧病的话,爪子一紧,已经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
    【淡定!】音波恨铁不成钢地揪住它的顶皮,对巫承赫道:“我也不是说铳枪。”
    巫承赫才不在乎金轩是不是美男,因为那根本就是不争的事实,捧着十几万联邦币还有些梦幻,傻傻“哦”了一声,飘着上楼去了。
    贵宾室里,金轩披着浴袍坐在沙发上,巫承赫跪坐在他旁边,给他身上的伤口消毒包扎,又用冰袋给肿起来的地方冷敷。军需官已经从之前的兴奋中冷却了下来,端着高脚杯,看着杯中荡漾的红酒,眼中慢慢浮上狐疑的神色:“兄弟,你的身手这么了得,以前练过?”
    “嗯哼。”金轩勾着嘴角一笑,漫不经心道,“算是家传的吧,我从小就跟父亲学东方搏击,年轻的时候还打过职业赛。”
    “噢?”军需官眼珠一转,道,“东方搏击……是不是严氏搏击?”
    金轩表情一僵,良久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道:“是。”
    “你是严氏搏击的嫡系传人?”军需官惊讶极了,两眼发光,“你是严家人?”
    所谓严氏搏击,是三百多年前一名东方国学大师创立的搏击流派。那位国学大师姓严,据说年轻时是一名海军高官,后来因故退出军界,成立了“严氏国学馆”,潜心研究东方武学,最终创立了内外兼修的“严氏搏击”。
    这种搏击术十分神奇,和传统西方搏击完全不同,集攻击性、艺术性、思想性于一体,军人练之可以提升战斗力,常人练之可以强身健体,而那些思想家,则可以通过它研习神秘的东方文化,涤荡心灵,陶冶情操。这项搏击问世不久就被列为奥运会比赛项目,还被收入基础学校体育教材,可以说,敦克尔联邦十个人有八个多多少少都能比划两下。
    但这并不意味着严氏搏击人人都能练得精,相反,因为它体系复杂,修行难度越往上越以几何级数增加,所以绝大多数人都仅仅止步于皮毛,就连那些奥运冠军、军队高官,最多也只能修炼到外门功夫的十之七八。
    严氏搏击真正的精髓,是它的内功心法,这套心法是严氏的不传之秘,三百年来只有严氏的嫡系血脉才能研习。严氏百年世家,到了这一代,人丁略有些凋零,仅剩国学馆馆长严龄一支。严龄育有一子一女,长子在联邦科学院任职,是著名的机甲大师,幼女则是一名芭蕾舞演员。可惜,这两个人都对搏击不感冒,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继承家族的不传之秘。
    不过江湖传闻,严龄有一情妇,早年曾为他生了一个私生子,很多人都传言,这名私生子才是严氏搏击的真正传人。
    军需官若有所思地看着金轩,刚才角斗的时候他就注意到,这名传说中的富二代使用的是某种神秘的东方拳法,有点像严氏搏击的套路,但比军队里流行的那种高明得多,而且在呼吸吐纳方面似乎别有乾坤。
    严龄是华裔和德裔的混血,眼前这名青年,黑发黑眸,五官轮廓却十分深邃,尤其高高突起的眉骨,颇有点德裔的感觉。
    难道他就是……那名私生子?
    98史上最高调潜伏
    “你是严家人?”
    军需官一句问话,金轩的表情越发地不好看,犹豫了一下,冷冷道:“不是。”
    音波本来斜倚在军需官旁边,此时忽然脸色微变,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军需官眉梢一挑,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嘴角不由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端起酒杯与金轩轻轻一碰。
    金轩抿了一口酒,脸色阴晴不定,少顷终于恢复了之前的淡定,道:“好吧,明人不说暗话,我不是严家人,但我父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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