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等我仔细找寻,便感觉脚底下一阵灼热,无数冲天而起的火焰将我周围的土地给吞没,而一股禁锢的力量则开始弥漫开来,将这处峡谷给封锁住,我在火焰中跳舞,极力避开这比阴火还要歹毒的冷焰,手忙脚乱的时候,突然有一队黑甲人朝着我这边冲来。
    这些黑甲人和我在鬼镇那边瞧见的符兵几乎一样,都是将那凶灵灌入器皿之中,然后催动而起的符兵。
    此物凶猛,而且最不畏死,一旦被其缠住,那便难以脱身。然而用这样的东西来对付我,也实在是太小看我了,它们身上纹绘的符文虽然玄妙,但是却需要勾连外界,方才能够奏效,而倘若被封死气机,便做不到生生不绝,再无生存之机。
    明白此理,我平平推出一掌,此掌观想山河流动,溪流婉转,五山镇压封印之法门,仅仅一掌,一队黑甲符兵便全数垮落下来。然而这些家伙虽灭,我身周的火光更旺,火舌舔舐着我的肌肤,想要将我给灼烧成灰。我先前还是飞速地闪动着,在阵中尽量避开那火光,然而当避无可避的时候,也不惊慌,直接将肥虫子给提在胸口,催动气息,让这家伙帮我抵御灼热的火焰。
    肥虫子此生几转,早已不畏火光,一时间我金光附体,热流到此倒回,不再侵袭。
    如此折腾,在我头上十几米的山石上出现了天魔的身影,而他旁边还陪着几位看着颇为眼熟的邪灵高层,一脸难以置信地朝着我看来,那天魔确定一般地试探道:“陆左?”
    我与天魔先前虽然打过照面,当时我披着一层惟妙惟肖的面具,而真实的面容他仅仅只能从图文上了解,所以倒也陌生,不过当日我与杂毛小道整日坐在邪灵大殿的东南角落,听这土老外弘法布道,对他确实也十分熟悉,也顾不得周身火光,抱拳拱手,朝着问好道:“天魔大人,多日不见,这半年多来我寻遍华夏大地,却不曾想你邪灵众人竟然躲在了这里来,着实是让人好找啊……”
    “你到底是怎么找过来的?”天魔并不与我寒暄,而是直指要害。
    瞧见他这副模样,我心中了然,他应该是不知道我的情况,只以为我是寻到了什么线索,主动来到此处。
    如此一想,我立刻扯起虎皮拉大旗,淡然说道:“我怎么来的,这倒是一个问题,不过小佛爷倒行逆施,一意孤行,邪灵教中未必个个都愿意跟他一条路走到黑,这些年来你也未曾作恶,若是肯放下屠刀,我准你成佛,一会儿大队人马杀来之前,我保你平安,如何?”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装逼吹牛不打草稿,这本事我是师从于虎皮猫大人和杂毛小道,深得这两个大忽悠的真传,那天魔的脸色阴晴不定,咬着牙说道:“没想到你们竟这般厉害,居然晓得小佛爷他今天……”
    看得出来,我的出现使得他心慌意乱,然而就在我即将骗过他的时候,旁边出现一人,却是佛爷堂的秋水先生,低声嘀咕两句,那天魔豁然开朗,大笑道:“对、对、对,都说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左道出道不分离,你出现在此处,定然是遭了变故,要不然陪在你身边的就不会是无尘这个疯疯癫癫的牛鼻子老道!不会有萧克明,陶晋鸿就不会来,那么仪式就不会被打断,哈哈哈——杀了他!”
    天魔似乎心中太过于担心而纠结,此刻一团乱麻被斩断,立刻恢复了清明,吩咐左右,不管我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什么缘由,都要将我给斩杀于此,不可误了大事。
    此令一下,上方立刻飞出好多道标枪过来,如雨密布,而与此同时,脚下的土地也裂开许多口子,火光带着黑烟,滚滚而冒,一时间极为凶险。我在阵中极力躲避,然而那标枪簌簌而落,好几次我都差一点被射中了,更有一道直接贴着我的腹部划过,立刻就是一道火辣辣的血痕。
    我心中沉重,晓得自己被人瓮中捉鳖,如案板上的肥肉,若不反抗,要么被烧死,要么被标枪射死,而后方的无尘道长又联系不上,当下心念一动,将震镜祭出,朝着头上罩去,人妻镜灵在此间最为活跃,催动能量,立刻蓝光大耀,洒落一片蓝光,攻击骤然停歇。
    趁着这一霎那,我箭步前冲,猛然踩在了一根斜插入地的标枪之上。
    这杆身不知道是什么木头所制,十分坚韧,它斜插在地上,我这般猛冲而来,立刻给了我强大的反弹力,借着这力道,我朝着反方向冲天而去。那阵法有束缚效果,然而我抵临上空,一经施展,立刻被肥虫子金光侵蚀,再无作用,而当我从空中跌落,滚倒在地的时候,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大声喊道:“跑!”
    听到无尘道长的声音,我浑身一阵激动,顺着他的指引就跑,而后面则传来了一阵追赶的叫声。
    此为陌生之地,无尘道长没有来过,我更是没有来过,一番狼奔豕突,没头没脑地瞎闯,不过我虽然不识路,但是脚程却是极快的,后面的追兵罕有能及得上我们的,便是有那么一两个能跟上,但是又怕我和无尘道长的联手反击,如此等等停停,不知不觉就被甩出了老远。
    我们跑出了足有小半个钟头,瞧见身后的追兵没有了影踪,那无尘道长方才长舒一口气,一脚朝我踢来,说你个龟儿子,叫你不要去硬要去,跟中了邪一样。
    这老道士下手可不分敌友,踢人疼得很,我下意识地往旁边避开,谁知他踢了个歪,骨碌一下居然不见了踪影,我吓了一跳,趴下来看,才瞧见这儿正好有一个窟窿口子,他一不小心就给掉落下去了。这地界的构造奇特,要倘若又是一个无底洞,那就惨了,吓得我赶紧趴在窟窿口往下喊,说道爷,下面有底么?
    黑暗中传来无尘道长一阵发狂的叫声,听着回音倒也不深,我顾不得许多,招呼一声,直接跳了下去。
    还真的不高,也就一丈有余,接着我又摔在了那老道士身上,倒也无碍。
    然而没等我放下心来,随手摸在墙壁上的我感觉一阵滑腻和冰凉,凝目瞧去,吓了一大跳,却见这墙壁之上,密密麻麻地分布住许多毒虫——蜈蚣、马陆、蚂蟥、螽斯、蟋蟀、蝼蛄、青蛇……入目一片,花花绿绿地交叠在一起,洞子里发出细碎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而这些,才是让无尘道长放声大叫的缘由。
    第三十二章 他乡遇故知
    一般来讲,骤然遇到诸多蛇虫鼠蚁之类的毒物,最忌惊慌,胡乱大喊大叫的这种行为通常会被视为挑衅,让那些脑袋不大的虫子和冷血动物产生出强烈的敌意,只会立刻进行攻击,而绝无其余可能。
    然而无尘道长许是因为精神错乱的缘故,有时候表现得十分正常,有时候又有点儿像个小孩子一般,碰到这密密麻麻的毒虫,下意识地惊叫也是正常,只可惜他这一声又一声的叫唤仿佛是在下了命令一般,立刻有大量的毒虫朝着我们这边聚集而来,散发出强烈的攻击欲望。
    几乎在一瞬间,我的手掌上面就被许多虫子叮咬到,一阵麻痒难耐的感觉迅速蔓延而来,而我们头顶上也有许多虫子簌簌掉落而来,砸在我们的头上、肩上和脖子里面,然后朝着体表任何有孔洞的地方奋力钻去,没有机会的便叮咬,力图从皮肤中撕破出一个缺口来。
    几乎在一瞬间,我和无尘道长就像电视上的养蜂人一样,身上糊满了厚厚一层虫子,不过好在我们两人身上都有修为,那劲气一逼,透体而出,一蝇不加身,将所有集覆而来的毒虫都给震开,再接着我将肥虫子的气息一露,这些诡异的虫子虽然没有现实中的那么惧怕,倒也没有再围堵上来。
    无尘道长全身被咬了许多小包,心中又恐惧,像个孩子一般哇哇大叫,而在一片混乱之中,我突然感觉到在这吊洞的深处似乎还有脚步声正在快速接近而来,也顾不得再安慰这老道士,一咬牙,想着先下手为强,搓身而上,朝着拐角处的那个不速之客冲去。
    黑暗中的视力有限,来人瞧着并不算高,但是身手却是极好,与我在短瞬之间便交手了三五回合,然而我却连那人的衣角都没摸着,不过那淡淡的花香却让我晓得这是一个女人。
    一招击空,我颇有些意外,脚踩在岩壁上,扭头看来,瞧见一道青光凌厉而来,直射我的脑门顶。
    我心中惊讶,这女人倒是像那传说中的凌波仙子,身法简直就是甩我两条街,而且出手的速度快如疾电,还真的有些难以对付呢。不过来人手段虽然凌厉,我倒也不怯,偏头躲开那青光,正想再次冲上前去,然而瞧见那青光骤然一停,而我整个人却感觉到一阵昏沉,这才心惊,晓得这东西竟然并非暗器,而是实物。
    我霍然觉醒,晓得对手实在不易与,也燃起了斗志,暗咬舌尖定清明,搓身而上,要与那姑娘一决雌雄,哪料这满腔的豪情壮志,却给一声惊喜地清脆之声终结:“陆左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听到这话儿,我浑身一僵,低头一看,却瞧见地洞里面的这姑娘不是别人,却正是当初被我留在了寨黎苗村虫池之中的雪瑞,李家湖的独生女儿。当看清楚雪瑞这张明丽柔美的脸孔时,我的拳头都已经紧紧挨着了她直挺的鼻尖儿,于是下意识地往后一退,脚下咔咔几声响,却是又踩到了好几只节肢爬虫。
    我连续深呼吸了三两回,这才回过神来,一把抓住一身白衣苗女打扮的雪瑞,说我还奇怪呢,你不是给你师父蚩丽妹放在虫池里面作茧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骤然瞧见我,雪瑞难免有些兴奋,在确定了我的身份之后,这才一脸明媚地告诉我,说是她师父带她过这儿来的,说只有在这儿历练几年,她以后出门的时候,才能够堂堂正正地告诉别人,说自己是缅北白河蚩丽妹的真传弟子。
    我点了点头,想起蚩丽妹的种种行为和言语,原来那美娘子果真能够勘破生与死,游走于这阴阳两界的边缘,百年未老,果然是苗家的一代天骄,她倘若不是遇到当年觉醒的洛十八,这苗蛊三十六峒只怕要给她打遍无敌手了。
    雪瑞将自己的来历说明清楚,我问她自家师父在哪儿呢,她告诉我,说蚩丽妹没有过来,让她独自在这儿历练呢,她师父觉得她已经有独立的资格了。
    我也不啰嗦,把自己到此的由来也讲明,雪瑞一声惊叹,说他果然还是下了手。
    我诧异,说这事情你知道?雪瑞点头,说也是后来,本想告诉我,可她这些年来一直都在虫池中未曾离开,也没办法,师父说这是两世的战争,就好像我们开公司,到底谁说了算,就得看谁厉害,若是想要帮到你,只有尽可能地壮大自己才行。
    我点头,但是对洛十八却生不出太多敌意来——毕竟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我们其实算是同一个灵魂,他就是我,我也是他。不过为了我的父母朋友,为了朵朵小妖、杂毛小道以及所有爱我的、我爱的人,我都要保证现在的记忆和人格不会消失,要不然就如同此刻一般,即使陆左还在,但他却是陆十九,而不是我了。
    我和雪瑞许久未曾见面,一时间话语难免多了一些,而且雪瑞这小姑娘对我素来亲近,拉着我的手便再也不肯放开,旁边的无尘道长却是等得辛苦,一脸苦楚地哀嚎道:“小兄弟,你们有完没完啊,老头子一身都是伤,再不治,我就要死了,死了、死了……”
    我们这才惊醒,雪瑞回过头来,仿佛刚刚发现了这个老道士一般,一边将右手放在嘴巴里吹唿哨,摒退一众虎视眈眈的毒虫,旁边的青虫惑宛如牧羊犬,将这些模样狰狞恐怖的虫类驱赶到另外一处地方去,另一边则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摸出些解毒的药膏,让他自己抹去。
    而我又金蚕蛊在,万毒莫入,倒也自在,在旁边给雪瑞介绍这个老家伙的来历。
    雪瑞其实与无尘道长有过一面之缘,然而听我说这不起眼的老头子竟然是能与杂毛小道师父一起并列为天下正道的十大高手,雪瑞也十分惊讶,好是一番施礼。无尘道长这老家伙笑眯眯地看着面前这嫩得跟鲜笋一般的女孩儿,耍小孩子脾气,不肯自己擦药膏。
    我瞧他那一身的泥垢,感觉这些由汗渍、泥土和鲜血混合的东西多少也算是一层甲壳,这老道士别看喊得卖力,但实际上恐怕并没有受多少伤,于是让肥虫子给他代劳。
    肥虫子往昔是荤素不忌,不过现在养熟了,却是个爱干净的小东西,嫌弃无尘道长太脏了,死活不肯,直到我弹了它好几回屁股,这才不情不愿地附在无尘道长的伤口上吸,不过这种感觉美得那老道士一副爽翻了的表情,暧昧地哼哼啊啊,倒是让雪瑞的小脸儿变得通红。
    无尘道长闲得无聊,瞧见雪瑞那红云密布的俏脸儿,便退了我一把,说小兄弟,这也是你的小媳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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