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已经邀请过一次了。
    谢林云目光深深地看着苏蕤,眼底深处带着温柔和期待,苏蕤轻轻咳了一下,说道,“即使我和你住在一起,但你知道,我就是个小市民,根本不认识你的那个圈子里的人,而且,你知道我不善于和人打交道,恐怕到时候,你的这个泳池和花园依然不能得到利用。谢林云,我和你在很多方面的差距都太大了,我们的生活状态完全不一样。”
    谢林云嘴唇动了一下,大约是想说什么,但之后又没有说。
    两人随即都沉默了下来。
    一会儿,一个佣人又给送了果汁和冰上来,苏蕤要将冰夹到自己的果汁杯子里时,谢林云伸手挡住了他的手,说,“女人不要吃太冰。”
    苏蕤的手顿了一下,说道,“我子宫根本就发育不全,从没有来过月经,吃冰也不会痛经。谢林云,我明天就要去做手术,你知道的。”
    谢林云笑了笑,有点苦涩,说,“我知道。”
    苏蕤到底没有加冰,端着鲜榨橙汁喝了一口,垂着头说,“对不起。”
    谢林云,“怎么又道歉起来。”
    苏蕤道,“我不是故意朝你发火。对不起,我不愿意做整形手术,辜负了你的好意。”
    谢林云看着苏蕤,像是要从他的眼睛看到他的心灵深处,说道,“我依然希望你能够将手术做完。”
    苏蕤却很干脆地说道,“对不起,我不要。”
    谢林云苦笑道,“苏蕤,能告诉我原因吗?或者你其实想做男生?”
    谢林云没叫他“宝贝”,而是郑重其事地叫了他的名字,苏蕤明白他的意思,他此时是用了最郑重的态度在和自己说这个问题,他不希望自己又逃避掉。
    苏蕤微微蹙了一下眉,风吹拂着他的头发,他的头发长长了,有发丝遮住了他的眼睛,他不得不抬手拂了拂,放下手中的杯子,他才有些为难地说,“要说原因,也许有很多,我生下来就是如此,所以我不想改变,或者即使做了改变,又能改变本质吗。要是我做了整形手术,以后又后悔了,那么,我宁愿接受命运给我的这个样子,也不想以后有这份后悔。”
    谢林云的目光太过深邃,让苏蕤不得不将视线转开了,又低声道,“其实,真正的原因,我自己也不清楚,只是,我明确知道我不愿意做整形手术。”
    说到这里,他又直视了谢林云,“我并没有想整形成男人的意思,因为我知道这个手术的难度会非常大,而且,我本来就没有这方面的功能,即使整形成男人了,难道就真正能够变成男人吗。同样,即使我整形成女人了,又能真正变成女人吗。根本就不行,没有的,依然是没有。我又何必要去做这件事。即使不做整形,这个世界,也有一个我的位置。”
    苏蕤目光和声音都十分平静,无悲无喜,但是谢林云听了,心里并不好受,他说道,“你这样说,难道不是说明你心里其实很介意这件事?那为什么不试着有些改变呢。”
    苏蕤道,“上天让我这样了,我不想再去做这方面的改变。”
    谢林云突然说,“如果,是为了我,愿意去做吗?我不信你是相信命运天定的人。”
    苏蕤僵了一下,静静看着谢林云,一时没有回答。
    谢林云又问了一遍,“愿意吗?”
    苏蕤目光毫不躲闪地和谢林云相接,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他没有犹豫地说道,“不愿意。”
    谢林云倾身在苏蕤粉红的唇瓣上亲了一下,他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失望或者失落,就和苏蕤一般地平静,道,“嗯。”
    这一声“嗯”,也并没有太多情绪,苏蕤低声问,“你会生气吗?”
    谢林云道,“这是你的身体,我怎么会生气。只是,我真的希望你能够做一个纯粹的女人,那样,其实是对你好。你就不会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
    苏蕤没有回答他,只是将脸转开了,他看着远处的高楼的灯火,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是在高楼顶上,不由突然觉得头晕,脚上飘忽,心悸,他想,不看别处的时候,他意识不到自己是在高处,便不会恐高,当意识到这是高处了,恐高的症状马上就出现了,看来,这一切,只是因心而起罢了。
    那个梦还是很准确的,选择的,其实一直是他。
    苏蕤将眼睛闭上了,但恐高症依然没有减轻,他只好起身来,对谢林云说,“我,我要先下去了,在这里,我有点害怕。”
    谢林云发现他脸色突然发了白,就赶紧扶住了他,带着他下楼去。
    ☆、62第二十八章
    苏蕤躺在手术台上被推进手术室时,谢林云跟在旁边,那道门隔开了两人,苏蕤进了里面,谢林云站在外面。
    李梓弈对苏蕤有很大好奇,在别人眼里,谢林云是很情圣的那种人,他从不花天酒地,对待女士很礼貌温柔,在交女朋友的时候,就不会和别的女人乱来,是个很绅士的贵公子,不过李梓弈知道他这人对待女人其实挺没心的,对待女人和生意差不多,该怎么做的时候就怎么做,所以等那份感情过了的时候,就像一单生意做完了,那就画个句号,理智到了骨子里。
    但在苏蕤身上,谢林云似乎是投入了很多不理智的东西。
    谢林云分明可以用特别冷静和理智的心态来分析他和苏蕤,虽然和苏蕤在一起的时候,他很多时候脑子被多巴胺这种物质控制,让他产生很多平常不会产生的冲动,但总体来说,他依然是十分冷静理智的。
    他冷静理智地知道自己深爱上了苏蕤,而且这种爱情不受他的理智控制。
    其实在前一晚,他对苏蕤说,希望苏蕤做他家的女主人的时候,他是想和苏蕤结婚,在苏蕤拒绝了之后,他甚至想说,只要苏蕤在他的身边,两人之间总会磨合成相合的样子,他说的那些问题都不是问题,人又不是不能改变。
    但理智让他没有说出这些话来,他想,既然苏蕤拒绝,那么,说明两人之间还需要更多的感情或者别的来维系两人的关系。
    直到之后苏蕤说,不愿意为他将身体整形成完全的女人,谢林云虽然用尽了全力让面上保持了镇定冷静,其实他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的。
    他不愿意为了自己做完全的女人,他也没有要变成男人的意思,他要守着他本初的样子,用这个伤来支撑他的尊严,他的倔强。
    谢林云想,那不过是因为他特别介意这个问题,他在这件事上,特别自卑。
    但谢林云不能在他的这道伤口上撒把盐。
    很多时候,他都想对苏蕤说,是他太自卑了,无法接受存在缺陷的自己,所以他才不断坚持身体原本的样子不变,要是真的自信起来,他根本就不会在意身体变成什么样。
    谢林云也知道苏蕤希望自己说,他无论是什么样子,自己都爱他。
    谢林云最初也的确是这般对苏蕤这么说的,即使现在,谢林云想,他依然是这个心思和态度,他希望苏蕤变成完整的女人,是希望苏蕤能够走出他的那些自卑心理,并不是出于他的私心。
    但显然,苏蕤实在太倔强了,他根本就不听劝,而且也没有看到自己心里的问题。
    谢林云给自己找的这个理由,实在很冠冕堂皇,真正的情况如何,谢林云其实也无法完全明白自己的心。
    苏蕤望着头顶的手术灯,最初似乎能够感受到手术刀切开自己的皮肤,但是一点也不痛,只是有点痒,慢慢地,他就完全睡过去了。
    等醒过来时,他已经在病房里。
    他的脑子依然因为麻醉而混沌着,周围的声音也模模糊糊,他没有睁开眼,只是任由自己迷糊。
    渐渐地,也能听明白说话人说的话了。
    他听到有个声音在说,“检测结果出来了,切下来的东西的确是睾/丸,并没有病变,和睾/丸在一起的卵/巢发育得并不好,另一边的卵/巢用肉眼判断比较正常,说不定是能排卵的,子宫发育不全,太小了,不过用雌孕激素,可以人工周期促子宫发育,但他年龄这么大了,效果不知道如何。其实要是他很小时候就发现了问题做手术,他这种情况,说不定是能有生育功能的。他现在这种情况,要孩子的话,最好的方法,还是促排卵体外受精,借用其他母体的子宫生育。不过现在国内《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管理办法》中规定,医疗机构和医务人员不得实施任何形式的代孕技术。所以你们想要孩子的话,只得去国外了。不过,我看你们之间的关系好像还没有到那一步。”
    然后另一个声音明显是谢林云的,他的声音很低,感觉很遥远,他到底说了什么,苏蕤迷迷糊糊地并没有听清,然后就又是之前说话的人在说,“两/性畸形这种情况,子宫大多是位于盆腔内。苏蕤的子宫位置也偏低,阴/道太短了,我怀疑你们根本没有办法有很好的性/生活,除非你的尺寸很不合格。”
    谢林云虽然声音依然有气无力,但因为有些生气,好歹声音大了些,苏蕤听清楚了他的话,“这种时候了,你还开这种玩笑。”
    另一个声音说,“我哪里是开玩笑,我在和你说最正经的事情。你难道要和他过无性生活?不过他前列腺是正常的,3.6cm*2.4cm*1.8cm,刺激直肠,他会有快感,但是不会有射/精的快感。他的这种情况,在这种病人里,算是很好的了,但是,和正常人比起来,那的确是有很大的问题。你要是真的有意,会很辛苦。”
    谢林云道,“李梓弈,你这种时候,说话真是很可恨。”
    李梓弈道,“我不和你说这些,把他的检查结果给你看,你也看不明白。现在倒好,狗咬吕洞宾。”
    谢林云说,“我不知道会和他在一起多久,但大多数时候,我是希望能一直持续下去的。”
    李梓弈道,“难怪以前那欧文教授想要你跟着他学哲学,我发现你实在太适合了。”
    谢林云,“……”
    在无语之后,他又问,“你说他什么时候会醒,伤口会痛,多久会好?”
    李梓弈道,“估计过一会儿就会醒了,本来切口可以控制得很小的,但为了做进一步的检查,确定另一边没有睾/丸,切口就切得大一些了,在医院里多住几天就是。”
    苏蕤虽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但他的脑子还在受着麻醉剂的影响,接收了这些声音,一时间却无法思考。
    说话的两人却不知道苏蕤已经醒了,自顾自还在说话。
    谢林云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李梓弈却站在病床边,对着谢林云。
    谢林云神情有些疲惫,脸上表情很沉重,连声音都不大有力。
    他这种样子,可是太少见了。
    李梓弈知道爱上苏蕤这种病人,估计压力都会很大,他其实真不希望谢林云继续和苏蕤纠缠下去,以谢林云的条件,想找什么样的女人不行,而苏蕤这么复杂的情况,和他在一起,无论如何不会轻松。
    再说,苏蕤这种情况,要后代,实在太难了。
    李梓弈已经尽力地给谢林云一些帮助,但更多的,他也是无能为力。
    李梓弈说,“在我们医院里治疗的这种病人,除去年纪特别小的,稍大一些的,都会有些心理问题,心理问题严重的,占据40%。你如果真下定决心好好和他在一起,我可以给你介绍我们医院给这种病人做治疗的心理医生,你这样就会多一些了解。”
    谢林云没应声,但那意思是多谢他的好意,他会去了解一些的。
    而李梓弈之后又说,“让苏蕤也做一下心理治疗,说不定他会愿意做整形手术。”
    谢林云道,“不要提这事,苏蕤他肯定是想也不会想就拒绝的,而且反而把他得罪。他在这方面自尊心强得根本不听任何人的劝。”
    李梓弈道,“我觉得正是他不愿意正视自己的问题,所以才这么固执。也许他发现自己可以有正常的性生活之后,他的情况会好些。这种病人,特别是结婚了的,正常的性生活,可以让他们提升自信。”
    谢林云没应,但那沉吟的姿态,显然是在好好考虑。
    李梓弈又说了两句话,就出去了。
    谢林云起身走到病床边看了看苏蕤,苏蕤面颊上带着红晕,像是一朵桃花一般娇艳,根本看不出来他是刚做过手术的。
    苏蕤的手术是傍晚开始的,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护士和护工进了房间里来,谢林云和护士说了两句话后,护士来看了看苏蕤,就说,“他已经醒了。”
    谢林云有些惊讶,又回到病床边看苏蕤,“宝贝,你醒了吗?”
    苏蕤的眼睫毛颤了颤,眼珠也动了一下,但没发出声音来。
    因谢林云叫苏蕤“宝贝”,那护士和护工都不是小姑娘,而是有点年纪的稳重之人,此时虽然没有侧目谢林云,但也有点不自在。
    其实谢林云这样称呼,一点也没有肉麻之感,反而是很平常的音调和语调,和叫人名字没有任何区别,不过正是因此,反倒更让人觉得不自在。
    苏蕤的确醒了,但没法说话,谢林云没有照顾过手术后病人的经历,所以不清楚情况,护士就说苏蕤虽然醒了,但并不是清醒,恐怕还要一两个小时才会完全清醒,让谢林云不要着急。
    谢林云一直在病房里守着,又看了几篇李梓弈拿来的论文,里面是讲两/性畸形病人的,甚至有一篇是讲人工阴/道成形术和尿道成形术的,其过程让谢林云很是抵触,生理性地觉得恶心,直接将这些论文扔到了一边的柜子里去。
    他想,李梓弈给他看这些,肯定是故意恶心他,让他知难而退的。
    他将论文扔开了之后,又看了看苏蕤,心想苏蕤的情况又和那些不同,李梓弈让他看那些论文做什么。
    其实对李梓弈的心态,他很清楚,因为李梓弈就和他的心理十分相像。
    李梓弈很矛盾,他不希望自己和苏蕤在一起,但是自己和苏蕤在一起,他还是会给予自己很多技术支持的。
    就像他,他虽然心里希望苏蕤做一个完整的女人,但要是苏蕤非要保持现在的样子,他还是只能接受。
    苏蕤在凌晨一点多钟的时候醒来了,这次是真的醒来,因为他的脑子清醒了很多。
    谢林云还没有睡,一直坐在床边沙发上等他。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参考文献:
    阳桂丽,胡碧清,伴男性外生/殖/器的分侧性真性两/性畸形合并尿道下裂1 例
    陈雪松, 潘卫兵, 谢礼仁,成人真两/性畸形1 例报告并文献复习
    孔根禄,孔德良,王玉梅,两/性畸形并右侧睾/丸异位1 例报告
    刘萃龙,刘民杰,杜志清,郑清友,两/性畸形合并异位子/宫和卵/巢1例
    郑雪清,11 例两/性畸形术前术后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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