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要……”肖书记有点犹豫,却看老赵已经屁颠屁颠地跑向后院抓鸡去了,于是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他耸耸肩,坐在葡萄架下的躺椅上,瞅着北京冬季灰蒙蒙的天空,“顾铁哪……”薄而锋利的嘴唇翕动,肖李平喃喃自语道,“我的兄弟,你身上还藏着多少秘密呢,我们就算无话不谈,却还做不到坦诚相对,对吗。”
    “你说啥,肖小哥儿。”老赵拎着老母鸡探出头來,
    “沒事,赵伯,我说我车里还有个天福号的酱肘子,等会拿來下酒啊。”肖李平说道,
    “,,那敢情好。”
    “……啊……啾。”
    顾铁狠狠地打了个喷嚏,脑门磕在天花板上“咚”的一声响,他哎呦哎呦揉着额头,“谁这么想我啊,真是的,万人迷就是这么辛苦……也不知道小萝莉现在在哪,身边缺了个跟屁虫,还真挺不习惯呢。”
    这时剧烈的敲门声砰砰响起,“给我开门。”阿齐薇在外面大声喊道,顾铁吓得一缩脖子,更正自己的话:“跟屁虫还是有的啦……我來了我來了,别把门搞坏啊,修理起來很麻烦的。”
    他把小装备收拾一下,扑过去开门,然而已经为时太晚,“轰。”薄铁皮制成的舱门被女人一脚踹开,不偏不倚地糊在顾铁脸上,“哎呀。”中国人四仰八叉摔倒在地,把铁皮丢到一旁,鼻孔喷出两条血柱,“我是伤员,咱们不带这么暴力的行不行。”他捂着鼻子苦笑道,
    “你听着。”雨林之花居高临下指着他的鼻头:“别以为我爱管你的闲事,咱们现在在逃亡途中,绝对不能有任何意外发生,你要再这样关起门來做点什么我不知道的坏事,咱们就从此一刀两断、各走各的路。”
    顾铁仰面朝天躺着,看着女人裹在灰色衣裤里修长的双腿和婀娜有致的腰肢,叹息道:“明明是个好女人,为啥总要装出一副凶悍的样子呢,当年在非洲我就说过,你的性格要是改一改,绝对能成为整个自由十字军的女神啊……你不知道那些猥琐男有多怕你,晚上到树丛里拉屎的时候都要捂好小以防你偷袭……对了……”
    阿齐薇一脚踩在他脸上,顾铁后面的话沒能说出來,中国人跟大虫子一样扭曲着,双手抱住女人的脚使劲一抬,喊道:“……对了,听我说啊,中非真的打起來了,成百上千的ipu志愿者都跑到哪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帮忙去了,看來这回闹得很大,奥科隆科沃那小子现在都以自由阵线的领导人自居了,瞧瞧这世界。”
    雨林之花显得有点意外:“就是说中非与乍得的战争,变成了ipu国际与gtc势力之间的战争。”
    趁她一分心,顾铁使了个乌龙绞柱,腰腹用力,双腿如两根大黑柱一样盘旋而起,一下子将女人绞倒在地,“啊哈,反压制。”他骑在女人身上,膝盖锁住女人的大腿,双手按住女人的手腕,得意洋洋地叫道:“三十岁老娘倒绷孩儿了吧,认命吧,现在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來救你的,咩哈哈哈哈……”
    阿齐薇挣扎了几下,哪里抵抗得过男人的一身熊力,她的冰蓝色眼珠中闪过一丝寒意,悄悄移动一下手腕脚腕的位置,准备发动攻击,她是以色列军队格斗术“kr maga”的精通者,对摔跤可能不怎在行,但对于踢破男人的蛋蛋、抓破男人的喉咙,折断男人的手指此类技术相当熟稔,她准备先转动身体,给顾铁的裆部一个狠狠的飞膝,但她犹豫了,看到顾铁眼中那孩子一样的兴奋,女人的表情逐渐变得柔软,她悄悄放松肌肉,装出一副咬牙切齿无法挣脱的样子,被男人困在股掌之间,
    “哈哈哈,怕了吧,今日若不降服你,只怕日后醋海生波,对老夫不利呀……”中国人满脸坏笑,慢慢俯下身子,距离女人的脸越來越近,“既然逃不掉了,就先來亲一个吧。”
    顾铁嘟起嘴唇凑近,阿齐薇还在反抗着,但白皙的脸颊浮现出两朵诱人的红晕,两人的视线交错,在空中碰撞出令人怦然心动的火花,
    顾铁心有疑虑,他原來只想闹着玩,自从离开阿斯蒙蒂斯之后,他从未对阿齐薇做出亲昵的举动,因为害怕触动雨林之花心中屈辱的阴影,男人以纤细的情感维系着和阿齐薇的关系,生怕做出的无心举动会伤害到饱经磨难的女人,心中的伤口需要多久才能弥合,顾铁不知道问題的答案,但在心中默默发誓一直等待那道伤痕痊愈,就算等到时间的尽头,
    阿齐薇心有疑虑,在顾铁踏入阿斯蒙蒂斯地下实验室的那一刻起,她的全部生命已经属于这个胆大妄为的男人,可这一路走來,雨林之花不住地思考顾铁对她的态度,对这个如鹰般飞翔在天际、从不受人束缚的男人來说,自己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这些天顾铁故意疏远的态度令她心神不定,如果中国人对她感到厌烦、感到累赘、可以一个人安然入睡不再需要她温柔的抚慰,那她的人生该何去何从,
    这段荆棘织成的感情令两人小心翼翼怕刺伤自己,又因为遥远的距离而痛苦不堪,在此时此刻,那么多的疑虑暂时被抛在九霄云外,顾铁心中怦怦跳动,阿齐薇默默地闭上眼睛,
    “樱井,樱井啊,你是不是在房间里。”“料理长,大家都在找你过去喝酒哪。”忽然走廊中响起含混不清的喊叫,那是醉醺醺的鸟山康一和西条向北的声音,
    屋中的两个人如触电般分开,顾铁蹿起來站在墙角胸膛起伏,阿齐薇身影一闪消失在门口,临走前,转回头留给顾铁一个意味复杂的眼神,
    两名身材短粗的水手出现在门口,手中提着酒瓶,大声嚷道:“果然在这里,船长都开始表演脱衣舞了,大家都在等你,快走快走。”
    第194章 伯利恒光辉(下)
    煮熟的鸭子飞了,沒有男人能容忍这样的屈辱,顾铁化悲痛为酒量,以和管家老赵对饮衡水老白干练出來的惊人酒量将全船的水手一个接一个灌趴下,这些水手都是沒上过什么学、直爽性子的老实人,哪懂得中国人喝酒时的诸多门道,是夜十一点,除了在前舱值班的轮机长之外,饭堂里已经沒有一条能坐着不倒的汉子,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人,水手们打着鼾、吐着酒、吹着鼻涕泡、说着梦话睡得香甜,“哼哼哼……”顾铁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把杯子一丢,摇摇晃晃走过尸横遍野的战场:“区区四十度的纯米烧酒,喝得再多也不过是一泡尿而已,这下知道樱井大爷我的厉害了吧……看來今天也不用准备夜宵了是不是。”
    扶着墙穿过走廊,顾铁在阿齐薇的屋外站了五分钟,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一步三晃地回到自己房间,躺在铁棺材一样的床铺上,打开平板看着无聊的日本电视剧,睡意迟迟沒有袭來,随着酒意散去,顾铁的眼珠越瞪越大,清醒得像一只半夜出动的猫头鹰,他爬下床倒了一杯水喝,在屋里转了几个圈儿,试着打了半套八极拳,这一用力,发现身体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动作比三岁小孩儿还要笨拙,
    “啊,无聊啊无聊。”他扑通倒在地板上,望着污迹斑斑的天花板,船上的生活比他想象中容易适应,虽然脚下地面一刻不停地在左右摇曳,可他一次都沒有感觉晕船;这些大老粗水手性格直爽可爱,让他对日本人的印象大大改观,风平浪静,日头悠长,做做饭、喝喝酒,偶尔还有跟阿齐薇搞搞小情调的机会,这样的日子岂不是神仙过的,
    可顾铁骨子里有一种骚动升起,就像千万只小蚂蚁在骨髓里排队前进,浑身上下无有一处不痒,用陶谢医生的话说,这是被蛋白质拉链黏合的伤口在进行自我修复,能感觉麻痒,说明神经正确连接了,是件值得庆幸的好事情,不过中国人自己明白这种骚动并非來自感官,而是來自灵魂,
    在外面奔波、拼杀、出生入死的时候,他总是想着找到一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地方,种种花,养养狗,和心爱的女人一起悠闲度日;但一旦闲了下來,空虚感就在内心作祟,无数个小小的声音从四肢百骸响起,在脑中汇成一连串沒完沒了的催问: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怎样,然后该做什么,然后该去哪里,然后该跟谁发生一段什么样的事情,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
    “啊啊啊啊差不多点啦。”顾铁抱着脑袋滚來滚去,“我跟阿齐薇呆在一起就够了,为什么还总想着那些又危险又麻烦的事情啊……”
    他忽然响起小时候的事情,那时他來到中国不久,刚刚跟管家老赵学会一口洋溢着河北沧州地方口音的半吊子普通话,有一天早上老赵把他叫到跟前说:“小少爷,咱学拳吧。”
    “中国功夫。”小顾铁眼睛亮了起來,“我知道从科学上來说飞檐走壁是不现实的,但起码可以变得比大多数人厉害吧。”
    老赵为难地搓搓脸:“俺们祖师爷说练武是为了修身养性,其实那都是瞎话,旧社会练武是为了有口饭吃,新社会练武就是为了你那句话,要比人强,我教你拳术,是想让你以后有个傍身保命的依仗,你的面相是命有富贵、但一生劳碌,这辈子免不了有好勇斗狠的时候,到了你死我活的时候,你小子就知道今天俺老赵所说不假了。”
    “什么面相,中国迷信。”智商超乎常人的少年对此嗤之以鼻,
    “到时候你小子就知道了。”老赵仍是那句话,
    如今回头一想,老赵简直就是河北沧州的诺查丹玛斯,顾铁的人生用一句话总结就是“自找麻烦”,冒着摔得粉身碎骨的危险攀过一个又一个险峰,刚刚能减速欣赏一下湖光山色,七十二拐的山路又出现在眼前,,,然而又能怎么样呢,命运是由性格决定的,中国人唯有报之以一声苦笑,
    顾铁决定登陆“世界”,他沒办法到量子网络上闲逛,因为他的账号被无数人虎视眈眈窥伺着,不过如果猜想沒错的话,“世界”的数据接口、运行数据库是独立于民用网络的,可以说是危机四伏的网络中一个遗世独立的桃花源,尽管如此,本着谨慎的心态,他原本打算过几天到达公海海面之后再通过卫星天线登陆“世界”,以防陆地基站这条线路受到监听,不过这时候百无聊赖,顾铁计算一下潜在的风险,还是打算回去看看,
    他现在管登陆世界叫“回去”,因为无论在做什么,总是记挂着那个世界里的17岁少年,庄周梦蝶是美丽的传说,顾铁不会搞混两个世界孰轻孰重,可坐在一叶孤舟里的他,无比怀念着在那个星光照耀的世界中被伙伴围绕的感觉,他躺在床上,连接网络,湛蓝的欢迎界面在眼前铺展,“唔,两件事,第一,试一试我对芯片的改造有沒有效果,看能不能把约纳老兄叫出來玩;第二,告诉他‘世界’客户端发售的消息,……不对,应该说是两千万个降临者即将到來的可怕消息……”
    “我回來啦。”男人闭上眼睛,自言自语道,
    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苍茫大地中央,身旁沒有一名伙伴,游戏中的少年,比现实里的男人更加孤独,浅灰色天幕低垂四野,阳光在云幕后投射出晦暗的天光,天际线上有一座燃烧的城市,尸横遍野的大地在火焰中呈现扭曲光影,风吹起17岁少年的衣袂,将烧灼腐尸的焦臭带往远方,
    “魔鬼。”约纳的灵魂波动平静地响起,“我猜想你差不多该出现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顾铁震惊道,
    “你自己可以看,那是你擅长的,不是吗。”约纳的声音微弱下去:“我很累了,让我休息一下,休息一下……这身体,就暂时借给你吧……”
    “喂,等一下。”顾铁喊叫着,可少年的灵魂已经悄无声息,再不做出一点回应,
    旁边有锵然之声响起,顾铁转头望去,一名伤痕累累的士兵正拖着沾血的战戈慢慢走來,士兵的双眼流着黑色的血,眼眶空空沒有眼珠,嘴角却挂着奇异的笑容,他喃喃念叨着听不懂的言语,举戈劈來,那双手被烧得皮开肉绽只剩骨头,居然还握得住沉重的战戈,
    顾铁沉腰转马,法杖从腰眼后面如电刺出,噗地击中士兵的胸膛,这是八极枪术中的一招,八极拳以枪术为基础,抖大杆子是练拳者基础中的基础,那士兵飞出去五步远,仰面朝天躺倒,胸口破了一个大洞,黑血和脏器噗噜噗噜流出,可挣扎着还想站起來,
    “搞什么啊。”中国人惊诧道,“他根本就是个死人啊……难道这里也有丧尸这一说。”
    他脚尖一挑,一柄断矛飞进手中,“噗嚓。”断矛狠狠刺入地面,穿过眼窝,将士兵的头颅牢牢钉在地上,顾铁喘了一口气,活动一下手脚,这具少年的身体正在飞速成长,能够使用出的力量令人吃惊,由于有了月光精灵契约的体力加成,以这具身体使出的拳术已经大大超过了现实世界中的威力,他感觉与身体的协调性也越來越好,有一种“这就是我的身体”的惊人错觉,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战争,顾铁举目四望,平原上堆积着累累尸骸,烽烟四起,遥远的喊杀声响彻天际,他看不清战场的局势,也分不出交战的双方,因为死者搂抱着、纠缠着扭成一团,血与泥模糊了旗帜上的纹章,
    “等一下……”他忽然眯起眼睛,远方燃烧的城市让他心生熟悉的感觉,占地庞大的重重屋宇,那高耸的太极图形城墙、灰色与黑色的石质建筑,再加上在阴霾中刺破天际的残破高塔,从中间断掉的通天塔如同一柄锐利的断剑指向天空,,,毫无疑问,那就是被刺客之王折断高塔“天璇”,而坐落在天璇脚下的,正是那在东方大陆的历史上辉煌了千百年的神秘之地,东方十七家精神的祖坟,龙姬、刺客之王和龙慎鳞共同的故乡,
    龙家大宅,
    龙家大宅正在燃烧,
    顾铁愕然回首,果然,在另一个方向的天际线上坐落着一座极高大的黑色城市,呈现圆锥形昂然向上的玄武岩宫殿代表着皇权的威严,那就是凉隋国的都城“黑城”平阴,平阴城默默地注视着这场战争,如同一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
    “嗡嗡……”忽然有几道白色光芒在战场亮起,顾铁再次转身,看到白袍的牧师行走在尸体堆中,手捧《圣经》,在空中画出正十字圣痕的轮廓,每次光芒闪过,都有几具尸体缓缓蠕动起來,睁开浑浊的双眼,将残肢拔出鲜血的泥潭,
    “老天。”顾铁说。
    第195章 夜话指天椒(上)
    顾铁开始搜索这些天以來约纳的回忆,他看到占星术士在阿赛与龙慎鳞的陪伴下乘坐马车來到鼉桑城,步行进入云梦泽,与塔古魔兽展开激战,接下來的记忆显得有点混乱,他一时无法判断那些有关龙、时间与空间的回忆是真实的,还是少年的臆想,当约纳重新站在无根火的花苞上面,与龙慎鳞展开对话的时候,顾铁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奇怪感觉,他决定将过去好好查看,
    “把无根火的茎砍断,枯萎是从根部开始的,砍下花苞就可以多支持一会儿。”约纳冲对面的小龙喊道,
    “明白,约纳前辈。”龙慎鳞抽出名剑“睚眦”,舞出带着铁锈味道的剑花,将花骨朵连根斩落,花苞跌落水中,立刻被继续旋转的水流拉向大漩涡,
    约纳手指一弹,项链俱利伽罗恢复为黑炎四射的黑龙王之剑,他挥剑斩断花茎,“扑通。”无根火花苞落进湖水,少年向二十码外的小龙吼道:“抛条绳子过來,我來拉住你。”
    龙慎鳞毫不犹豫地解开腰带,他的腰带是一条两寸宽、七丈长的青布卷成的,此刻稍微一卷就是一条强韧的绳索,小龙将剑鞘绑在绳上,喊一声“接好,约纳前辈。”用力掷过來,他投掷的准头相当好,约纳伸手一抓拉住绳子,叫道:“准备好。”
    “……准备什么。”小龙愣了一下,
    这时两个无根火花苞在水中急剧旋转着,距离深不见底的漩涡越來越近,约纳收起长剑,擎起法杖席拉霏娜开始引导攻击星阵,星辰光辉如温暖的羽翼将他包裹,占星术士轻柔触摸着水晶般的星辰之力碎片,让火与冰彼此缠绕,将红色与蓝色融合成纯白,倾尽所有力量,代号“零式”再次绽放在云梦泽的灰色水面,
    小龙呆呆地看着白色光柱贯穿空气,“约纳前辈,这个星阵的威力太大了,会把我们自己卷进去的。”他喊道,
    17岁少年沒有说话,这道白色光辉是他灵魂的延伸,是他的手臂、他的武器、他的伙伴,“咻……”零式射线在空中画出耀眼的抛物线,转而向漩涡中心沉降,约纳感觉星际线之力穿过千万吨奔腾咆哮的湖水,向着黑暗的地方冲去,直至延伸至控制力的边缘,他的精神力沒办法再完美控制射线,“应该够了吧。”猛然睁开眼睛,约纳的手指离开法杖,任由零式射线在深深水底爆发,
    最初几秒什么都沒有发生,两名少年依然围绕漩涡画出下坠的螺旋,但很快隆隆的闷响从遥远湖心传來,水势减缓了,漩涡中心开始奇异地慢慢隆起,形成一座巨大的水之山丘,冲破五彩瘴气的云层伸向天空,约纳与龙慎鳞抬起头,望着这座灰色的山丘越升越高,直至遮蔽天日,水势开始逆流,两朵无根火花苞顺水向外侧漂去,约纳用力拽着绳索,将龙慎鳞拉到他身边,
    小龙开口道:“我知道你说‘准备好’的意思了,……可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占星术士非常坦率地点了点头:“对不起,我不知道该用多少力量,所以全力输出……这下子可麻烦了。”
    “有什么办法吗。”小龙道,
    约纳很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轰隆隆隆……”水的山丘终于无法维持形状轰然崩塌,万吨湖水向四面八方奔涌,化为滔天狂潮,无根火花苞可以容成年人安然乘坐,但此时显得比万里中一片落叶更加渺小,“啊啊啊啊……”两个人一齐发出惨叫,被第一波洪峰高高顶起,在洪水中载沉载浮,龙慎鳞乘坐的花苞被打翻水中,约纳伸手一拽,将小龙拉到自己的花苞上面來,“噗啪。”一个大浪从身后打來,差点将这最后的救命稻草也掀翻掉,“你在这边,我在那边,保持平衡。”抹一把脸上的水,占星术士喊叫着,
    “这样不行的,约纳前辈,我们两人太沉了,云梦泽的湖水托不起这样的重量,我们会沉下去的。”龙慎鳞叫道,花苞随着波浪一起一伏,花瓣开始一片接一片沉入水中,转眼间就下沉了两三寸之多,小龙望着身后的滔天巨浪,脸上露出决绝之色,“约纳前辈,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去到龙家,救出掌刑祖奶奶,带她走得远远的……”
    “小龙。”
    约纳回头一看,龙慎鳞将长剑“饕餮”与贴身包袱丢下,纵身投向湖水,占星术士歇斯底里地吼叫着,伸手去拉,可手指只触到衣衫的一角,“别做蠢事,小龙。”
    “啧啧。”忽然有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就算在轰鸣的水声中也清晰可辨,“就这么点大的场面就搞得生离死别的,何至于如此呢,约纳兄,还有我那一根筋的侄孙子。”
    “阿赛。”约纳惊喜地叫出声來,
    “不是我还能是谁,除了我,还有谁老是忙着满世界搭救你啊,约纳兄。”随着这句抱怨,刺客之王双手抱臂、满脸无奈地慢慢升起于水面,他看似稳稳当当站在湖水之上,但随着身体升高,能看到一脉深黄色的脊背托着他的双脚,龙慎鳞也躺在这巨兽的脊背上,正惊疑不定地打量四周,这头藏身湖面以下的巨兽不知有多雄伟,透过水面能隐约看到一片棕黄笼罩着湖水,阔达数百码,
    一个巨大的浪头袭來,“跳过來吧。”阿赛冲约纳伸出手,占星术士抓起小龙留下的东西,脚下用力一跃而起,无根火的花苞马上被浪打翻,刺客之王的手又干燥又有力,约纳觉得身体一轻,飞过波涛汹涌的湖水,踏踏实实落在了平稳的地面上,“阿赛,你怎么知道我们的,是因为‘睚眦’吗。”约纳兴奋地嚷道,“有你在真是太好了,我是真的沒有什么办法了……”
    “哼,回头再跟你算账,真是麻烦……”阿赛不满地瞅了他一眼,眼神迎向那个遮天蔽日的巨浪,嘴角忽然一咧,露出一个牙齿闪亮的笑容,“反正都出來了,干脆玩得尽兴一点吧,出來吧,大夔。”
    脚下一晃,约纳坐倒在地,他看见身旁的水面正在急速下降,,,换句话说,这头水中巨兽正在浮出水面,棕黄色的背脊生满坚韧鳞甲,眨眼之间,这片脊背已经阔达几百码方圆,巨兽尚且沒有露出头与尾來,约纳坐在地上,目光可以平视那个巨大的浪头,“哗啦……”几百码外传來破水之声,一颗如山峦般庞大的头颅升出湖面,巨兽长着一颗形似公牛的脑袋,每颗眼珠比约纳整个人都要大出两圈,“哞……”它昂首发出低吼,声如巨雷震动四野,
    “这、这是什么魔兽啊。”占星术士话都说不利索了,
    “神佑之海流波山七千里的巨兽,状如牛,单足而无角,入水必风雨,其光如日月,以皮为鼓,声闻五百里……名为‘大夔’。”阿赛昂然站在巨兽背上,淡淡地说道:“它是我刚离开龙家大宅的时候找到的,当时只有一只小兔子那么大,一时心软将它带到异界休养,沒想到渐渐越长越大,变成了这副模样,若不是云梦泽这样的大湖,只怕再难找到适合它撒欢的地方了吧。”
    大夔吼叫着击碎潮水,将巨浪狠狠碾碎,零式星阵造成的海啸逐渐平息,漩涡再度出现在云梦泽中心,但巨兽轻轻地一摆尾就挣脱了漩涡的吸力,如同一艘战舰般驶向风平浪静的远方,
    “……有这么好的伙伴,为什么不早叫出來。”隆隆作响的漩涡被抛在身后,约纳喘匀了气,问身旁的东方人,
    “你还好意思说。”阿赛走过來拿手指头杵着约纳的脑门,“这都是谁害的,啊,明明让你们在原地等我的,为什么跑到这么远的地方來,还故意把‘睚眦’藏在我感应不到的地方,你是不是把云梦泽看得太儿戏了,难道说还嫌我不够忙的吗,爱,惹,麻,烦,的,约,纳,兄。”
    沒说一个字,东方人就杵一下约纳的脑门,占星术士哎呦哎呦叫唤着,呲牙咧嘴解释道:“哎呀呀,这不能怪我们,是有人……不,是有植物把我们掳了了啦,就是这些无根火抓走了我们,又把我们带到这里……”
    “啊哈哈,对啊,无根火捉到了你们,又不想马上把你们吃掉,跑了一晚上到云梦泽的中心陪你们做游戏对不对约纳兄。”阿赛嘿嘿冷笑道,“我原本想着一见面就狠狠地一拳揍在你的鼻子上,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只要你老老实实说出发生了什么,我就饶了你,……噗哈哈哈,我憋不住了……那条裙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约纳兄。”
    东方人开始捂着肚子狂笑,约纳低头看了一眼,红色金边的战甲“卢塔琉斯”正挂在腰间,二十四片甲叶熠熠放光,若说是裙子……还真有点像,
    第196章 夜话指天椒(中)
    牛头鱼身的巨兽“大夔”在云梦泽湖面上破浪前进,三个男人站在巨兽脊背上看着瘴气变换、云雾迷蒙,“所以,因为你不是什么通灵术士或者召唤师,所以只能完成一次‘带入’和‘带出’这个世界的行为,多年以前带到异界的大夔被你带了回來,这算是一种偷换了概念的等价交换,对吧。”约纳挠着鼻头说道,
    “正解。”东方人答道,
    “按照你的理论,将这个世界的物体带到异界是要消耗非常多的力量的,但反过來,将带往异界的东西还回來就非常容易,以现在大夔的庞大身躯,就算以你未被封印时候的全盛力量也沒法将它再次带走了对吧。”约纳若有所思地问,
    “正解。”东方人答道,
    “而按照这个理论推演下去……”占星术士还在絮絮叨叨,阿赛恼羞成怒地吼道:“你怎么这么烦人啊,总归是一句话,大夔只能住在这片寸草不生的鬼地方,这辈子哪都去不了了,就这样。”
    龙慎鳞喃喃道:“那么,是我与约纳前辈害它身陷囹圄吗。”
    占星术士闻言凝重地点了点头,蹲下身子抚摸大夔粗糙的脊背,然后向这头驰骋在灰色湖水中的巨兽深深地行了一礼,
    “得啦。”阿赛从鼻孔哼出一口气,“这家伙别看长得五大三粗,其实是个胆子特别小的家伙,在那个世界一步也不肯离开我,我在洞穴里睡觉的时候,它总是蜷缩在旁边护着我哩,本來想等它再长大一点,将它送回无尽之海里面去,大海才是这家伙应该呆的地方吧……不过这样也好,海洋里面充满这样那样的危险,这片鸟不生蛋的湖水倒是安全得很,区区几头塔古魔兽,也不会有那个胆子來招惹这种个头的家伙吧……”
    仿佛听到他所说的话,大夔昂起扭头发出哞哞的鸣叫,鼻孔射出两条水箭直刺天空,“哗啦啦……”一阵暴雨倾盆而下,阿赛毫不在意地一隐、一现,以诡异之极的身法闪开了每一股水柱,任凭旁边的两个少年被浇得精湿,“呼呼,你倒是很高兴嘛,难道这区区小湖就满足你了,真是个胆小的家伙,愧对你上古遗族的血统吧。”东方人摇摇头,伸手指向前方:“向北冲过去吧,从此以后云梦泽就是一片有主之地了,大夔。”
    约纳抹着脸上的水,想提醒阿赛云梦泽湖心深处藏着巨龙墓场、守护墓场的黑龙领主夫妇,再加上那位无所不知的龙神,这牛头巨兽要说统治这片湖水还太早了点,不过看到大夔撒着欢的样子,就沒忍心把这些话说出來,他知道阿赛是个很懂得分寸的人,对他身上红色裙甲的來历和湖心漩涡的经历丝毫沒有过问,少年心中默默感念着伙伴的纤细与可靠,
    “对了,龙昶大人。”龙慎鳞甩甩头,像小狗一样噼里啪啦把水抖落,“现在是白天,大夔在水上游动自然沒有问題,但到了晚间瘴气降临,它要躲到哪里去,它会受到瘴气侵害吗。”

章节目录


星空王座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阁只为原作者朱邪多闻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朱邪多闻并收藏星空王座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