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一种人,端方如玉,只需一眼便能够让人心生好感。
    西伯侯的大公子便正是这种人。
    桃夭看着进殿来的白衣公子,很难想象这样的人怎么会做出替父请罪这么不靠谱的事情出来,而先前她对他的一些猜疑也有些不确定了起来。
    “西岐伯邑考拜见大王,见过娘娘。”
    哪怕桃夭会出现在这里有些不太符合规矩,但伯邑考似乎并没有觉得什么,反而还十分从容地向她见礼。
    伯邑考弯着腰,垂着头,右手轻轻放在心口处,神色淡然,语气温润。
    大王静静地看着他,半晌才道:“免礼吧。”
    伯邑考闻言后这才慢慢直起身子站好,但很规矩地垂着眼。
    “孤听闻你这次前来朝歌是为了替父请罪?”大王打量了他几眼,突然笑问道。
    伯邑考垂着眼,道:“回大王的话,正是如此。”
    “可孤怎么不记得西伯侯犯了什么罪?”大王再次笑问。
    闻此一言,伯邑考这才抬眸看向天子,但语气依然温润,道:“家父自回朝歌后就久不见回,臣也多次派人打听,这才知晓家父如今被关押在羑里。”话音顿了顿,伯邑考双手拱礼,接着道:“虽然不知家父所犯何罪,但作为儿子,自然得前来朝歌替父请罪,还请大王宽恕父亲。”
    “西伯侯的确是在羑里。”大王淡淡笑道:“不过却并不是看押,而是孤特地想留他一段时日。”
    伯邑考微微顿了顿,也不知是不是相信了天子这话,而后歉意一笑,道:“原是臣误会了,那不知臣可否去探望家父?”
    “你今日才刚到朝歌,此事不急。”大王笑道:“待得休整一番后,日后再说也不迟。”
    天子的话中带着明显的拖延,伯邑考就不好再提去探望西伯侯了,只能一点头,道:“大王说的是,是臣太过心急了些。”
    “你从西岐一路赶来朝歌,孤料想你这一路也没怎么休息。”大王笑道:“不如今日/你便先回驿馆好好歇一歇,等明日再进宫陪孤好好说说话。”
    这才刚进宫,只说了几句话就又被天子给赶回驿馆,伯邑考也没说什么,只是顺从地应了一声,便老老实实地走了。
    待到人走后,桃夭这才开口道:“你让他进宫就为了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
    “不然呢?”大王似笑非笑地瞅着她,问道:“难道孤还答应让他去羑里见西伯侯不成?”
    桃夭闻言一噎,瞪着他不说话了。
    大王低声笑了笑,又问道:“方才见过了人,你有什么看法吗?”
    看法?
    桃夭双眸微眯,若有所思地道:“看法自然是有的。”见大王正含笑看着自己,又道:“西伯侯的这位大公子果然君子端方,公子如玉。”
    大王闻言俊脸微黑,瞅着她就问道:“你就只看见了这个?”
    桃夭摇头,直言道:“我还觉得他不像是一个糊涂的人。”
    “所以呢?”大王挑眉,但看上去还是不怎么高兴。
    “所以我有些疑惑,他怎么会做出来朝歌替父请罪这种糊涂事儿。”桃夭道。
    大王静静地看了她一眼,见桃夭心大得真的没有瞧出自己心里的不痛快,只能无奈地道:“伯邑考在西岐的名声十分不错,西伯侯也一直将他视为继承者,孤也在疑惑他这次为何会以这个理由来朝歌,不过方才见了人后,孤就不怎么疑惑了。”
    “哦?”桃夭闻言一愣,看着大王好奇地问道:“为何?”
    大王眉心微蹙,语气淡漠:“他这次以这种理由前来朝歌,应当不是他自己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桃夭惊讶,“是别的什么人的主意?”话落,桃夭又若有所思地道:“这位大公子是得罪了什么人吗?”
    “得罪了人?”大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道:“夭夭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桃夭瞥了他一眼,哼道:“若不是得罪了人,他又怎么会被人用这种理由推出来?”
    但说完这话后桃夭又觉得不对,皱着眉迟疑道:“可在西岐,以伯邑考的身份地位,他还能得罪什么人?”说完,不解地看着天子,继续道:“你方才也说他是西伯侯最喜欢的儿子,也是西伯侯当做继承者的儿子,既然如此......那他在西岐的地位便应该是除了西伯侯之外最尊贵的一个了,可西岐还有谁能够将他推出来的?”
    大王闻言淡淡一笑,笑容有些嘲讽,道:“西伯侯可不止有一个儿子。”
    这话的信息量就有点大了啊。
    桃夭若有所思地点头,“兄弟阋墙?我明白了。”
    伯邑考这是被自己的亲兄弟给推来朝歌送死的。
    想明白这点后,桃夭好奇地看着大王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做?”
    “不怎么做。”大王不咸不淡地道,而后又瞅了她一眼,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桃夭,道:“既然都已经来了朝歌,那便接着往下看。”
    话落,大王朝桃夭伸出右手,又道:“人已经见过了,今日也就没什么事儿了,走吧。”
    桃夭闻言一愣,目光直愣愣地盯着大王伸来的右手,慢半拍地问道:“你作甚?”
    大王盯着她啧了一声,见她傻愣愣的不动,只能主动出手,抓住了她的手后将她轻轻拉了起来,道:“伯邑考的事情暂且不提,孤觉得还是先回宫将我们的事情给解决了再说。”
    桃夭被他的话一提醒,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他俩之间还有什么事儿没解决,一想起后顿时就不自在了起来,想要将自己的爪子收回来,可大王抓得紧,她抽了几下没抽出来,只能任由大王抓着她的手,讪讪道:“这么快的吗?”
    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大王的神色,桃夭心虚地又道:“可我还是没想好啊。”
    似知道她会这么说般,大王也不在意,只是哼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孤就知道你还没有想好,所以孤替你想好了。”
    “什...什么?!”桃夭闻言一惊。
    大王瞥了她一眼,牵着她的手就往殿外走去,边走边漫不经心地道:“今日在议事殿时,孤同丞相他们商议了一件事。”
    桃夭不自在地跟在他身侧,有些跟不上大王跳脱的思维,只能结巴地问道:“什么...什么事儿啊?”
    大王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而后道:“封后的事儿。”
    桃夭正要抬脚跨过门槛,闻言后脚下一个踉跄,若不是大王一直牵着她的手,指不定她就直接一个狗吃屎给摔趴在地上了。
    桃夭心惊胆战地站好,僵硬地看向大王,哆嗦着道:“封...封后?”
    见大王含笑瞅着她,桃夭干巴巴地一笑,又道:“大王这是找到了新王后的人选了吗?恭喜啊...呵呵...恭喜。”
    大王脸上的笑容一淡,静静地看着她半晌,而后拉着她就往前走。
    桃夭跟个做错事儿的小媳妇儿似的,一声不吭地跟着他。
    直到二人一路无言地回了寿仙宫后,大王这才突然开口道:“半个月后举行封后大典,等大典结束之后,你就同孤一起搬到天子殿去住。”
    桃夭:“......”
    大王侧头看着她,突然一笑,笑得有些咬牙切齿:“帝后同寝,所以这寿仙宫届时就封了吧。”
    桃夭:“......”她能拒绝吗?
    显然不能!
    大王根本就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拉着她一路进了寝殿,嘴上还在道:“王后的中宫也不用了,孤料想你也不喜欢别人住过的地方,所以大典结束之后,就同孤一起住在天子殿。”
    这会儿桃夭有些懵,就连天子按着她坐在矮榻上后,她还有些神情恍惚。
    恍惚中,桃夭眼巴巴地看着天子,抓不住重点地道:“历来的王后都住在中宫的,从来没有跟天子住在一起的啊。”
    “孤说能就能。”大王在她身边坐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规矩?孤说的话便是规矩。”
    这话说的可真是够昏君的!
    桃夭被噎得不轻,好半晌才又开口道:“商丞相他们会同意?”
    “需要他们同意?”大王挑眉,“帝后同寝有什么不好?这说明帝后和睦,作为臣子,帝后和睦才是他们最希望看到的。”
    “不是。”桃夭连忙摆手,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他们同意我做王后?”
    “孤的王后,孤说了算。”大王嗤笑道:“况且他们有什么不同意的。”
    “可是......”
    桃夭还想说什么,却只说出了两个字就被大王打断。
    大王斜睨着她,道:“没有什么可是,既然你要对孤负责,又想不出要怎么对孤负责,那就孤来替你决定。”说着,大王微微倾身靠近她,近得桃夭的鼻尖处满是天子身上的龙涎香,然后才听见大王轻声笑道:“我为王,你为后,用你的一生来对孤负责,如何?”
    我觉得不如何!
    桃夭在心里默默地道,可是看着眼前的天子,这话她却不敢说出口。
    然而大王也不需要她开口,鼻尖对鼻尖地看着她,然后趁着桃夭一个不注意,极快地在她嘴上亲了一口,笑道:“夭夭不说话,孤就当你同意了。”
    桃夭倒抽一口凉气,猛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目瞪口呆地瞪着大王。
    登登登登登...登徒子啊!
    ------题外话------
    今天回来太晚,差点赶不上更新。
    还有昨天的那一章,因为太累了所以把伯邑考的名字给写错了,写成了姬发,如今已经改了过来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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