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
    “一是混淆视听,二是……”将四阿哥推出来做挡箭牌。
    胤禛大笑,又问道:“那你说,朕写了谁的名字?
    ——难道不是弘晀么?年素鸢几乎要将这句话冲口而出,不过她没有。她知道胤禛不会无的放矢。既然他这么问了,那么很有可能……“臣妾斗胆猜想,那是一张空白圣旨。”
    胤禛不可思议地望着年素鸢,好久才找回了自己说话的能力:“年妃,朕确信自己不曾同你说过。”这件事,即便是怡亲王也没有猜出来。
    年素鸢抿唇一笑:“皇上,臣妾不过是个女人。”言下之意是,即便她猜出来了,也做不了什么。
    “好,那你再猜猜,朕为什么要这么做?”
    “臣妾驽钝。”
    “又敷衍朕。”胤禛不满。
    年素鸢忽然发觉,胤禛很喜欢说她“敷衍”他。天知道,要猜透他的心思,要耗掉多少心血!
    “臣妾斗胆猜想,您还希望好好考较诸位阿哥。”
    “只猜对了一半。” 胤禛终于松了一口气,笑问道,“你可想让八阿哥登基么?”
    “自然……是想的。”年素鸢低声说道。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经什么话都能同胤禛说了。而胤禛对她也是分外地宠,无论她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他也总不会放在心上。
    胤禛微微一笑。
    总算肯说实话了,真好。
    清理尚未结束。
    胤禛的目的似乎只是翦除廉亲王的羽翼,而后提拔自己的亲信。对于廉亲王本人,他除了偶尔骂上几句之外,也没有做什么太过火的事情。
    但是,外间的谣言已经开始兴起……
    胤禛的罪状已经从五条增加到了八条。
    真有种人人自危的感觉。
    不过,最令人奇怪的是,皇后的病似乎一直不曾“痊愈”。弘历进宫请安时,她也一直是病恹恹的。年素鸢曾试探过她,说是要交还凤印宝册,被皇后一句“皇贵妃权且收着罢”给打了回去。
    直到冬天,胤禛削了弘晟的爵,正式下诏彻查康熙朝的旧事,风波才渐渐平息下去。
    但是,这分明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因为那时又出了一件大事。
    前朝的废太子允礽,殁了。
    允礽去得悄无声息。尤其是在这种满是杀戮与血腥的气氛下,更显得压抑。
    胤禛再三考虑之下,还是将弘皙放了出来,给他老子守孝。但是,他身上的郡王爵位,也就此剥夺了。从此也只能住在景山旁的郑家庄里,孤独度日。
    最最激烈的夺嫡余波,已经初露端倪。
    42风云变(二)
    年素鸢禁足时,多了一个乐趣,那就是折腾明椒。
    她今天在明椒面前说四阿哥受伤了,明天在明椒面前说四阿哥被火烧没了,又过几天再说四阿哥染了风寒生病了。总之一年四季,根本不带轮换的。即便明椒心智过人,也根本分辨不出年素鸢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所以,即便她知道年素鸢是在折腾她,她也无能为力。
    偶尔,胤禛会把明椒提出去上上刑,顺便逼她吐露出一些陈年旧事。到后来,皇后也爱上了这个游戏,即便仍旧是病恹恹的,也恨不得天天扎明椒的小人。再然后,当年素鸢走近明椒时,明椒下意识地瑟瑟发抖。
    唔,真好。
    年素鸢笑得兴高采烈、恣意张狂。
    她觉得自己已经疯魔了。只要看见明椒不好,她就分外开心。但是,明面上,她依旧是那个尊贵无比、高高在上的皇贵妃,统御西宫,飞扬跋扈。
    天上飘起了大雪。
    那一日,正是除夕,雍正三年的除夕。
    年素鸢照例去给上头那两尊大佛请安见礼。她大致瞧了一下,宫中依旧是那么几个人,不热闹,却也不冷清;皇后似乎有意扶宁妃上位,特意将她的位子安排在了自己右手边,以示恩宠。
    年素鸢故意装作没看见。
    横竖皇后要捧谁、要推谁,都与她干系不大。宁妃再受宠,她能大过皇贵妃去么?她的孩子能大过弘晀、福沛么?帝王恩宠从来都是缥缈虚无的存在,她也不指望着独宠——虽然她已经是宠冠六宫了。
    年羹尧向她遥遥举杯,笑得很温和。
    年素鸢亦笑,示意自己在宫中过得很好。
    “子臣给皇父、皇母、诸位妃母请安。”
    ……
    弘历、弘昼、弘晀齐刷刷地站成一排,一本正经地请安,颇有几分滑稽。弘晀不过三岁出头,小小的个儿,往哥哥们身边一站,还真是……咳。
    福沛才刚刚学会说话,只能跌跌撞撞地扑到胤禛脚边,问一声安。
    竟有几分其乐融融。
    自从允礽故去、弘皙夺爵、朝堂大清洗之后,紫禁城中便清冷了许多,诸位亲王、福晋齐齐朝贺、问安,赏赐也流水价儿似的洒了下去,竟像是不花银子似的。
    胤禛的确很高兴。
    他的政敌已经被翦除了大半羽翼,边关的叛军也已经被彻底剿除,他的新政也已经初具成效。虽然儿子太少依旧是他的一块心病,但他相信自己可以活到弘晀长大的时候。
    因为四阿哥已经初具颓像,课业也已经荒废,为人暴戾乖张,几乎拉不回来了。
    ——没错,往昔那位英气勃勃、招人喜欢的四阿哥,竟然变成了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不得不说,房里人起了很大的作用。
    若非红锦、红缎两姐妹宠着,他哪能养成这种怪脾气呢?哈哈……
    所以,年素鸢很干脆利落地给她们抬了旗,如今她们都是四阿哥府上的侧福晋了。
    席间,有宗室亲王提议,给四阿哥、五阿哥指个嫡福晋,以正皇室纲常。弘昼自然是无所谓,但弘历想起府里那两位花儿似的美人天天哭诉说,若是有了嫡福晋,肯定没有她们的活路,便婉言拒绝了这个要求。
    哈。
    有些时候,怜香惜玉的性情,也是个致命伤。
    年素鸢忍住笑,眼角却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廉王妃终于忍不住了,讥讽道:“好一派天家气象!”
    廉亲王似乎试图阻止她,但被她瞪了一眼,便讪讪地坐了回去。
    胤禛轻咳一声,将目光投向年素鸢。
    他已经不指望皇后了。
    年素鸢望望他,又望望不为所动的皇后,无奈地开口:“素闻廉亲王畏妻如虎,看来果不其然哪——”
    说完,她还刻意用既嚣张又轻蔑的眼神,瞥了廉王妃一眼。
    廉王妃火了。
    她啪地一声搁了筷子:“我有些不适,自请离席!”
    离、离席?
    现在还没到撤席的时节呢。再者,就算要离席,也得是胤禛先说离席,这是规矩。
    廉亲王站起身来,跟胤禛告了罪。他很聪明,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
    皇后开口说道:“廉王妃,你如此行事,也未免太过嚣张。”
    “嚣张?”廉王妃大笑,“我可比得上年皇贵妃?我可比得上弘历?”
    嗳,奇怪,她说皇贵妃也就算了,怎么又扯上了四阿哥?
    廉王妃冷笑道:“今日我就把话撂这儿了,大不了一死而已。成王败寇,我从来都拎得很清!雍正皇帝陛下,你不是治家很严么?怎么竟然闹出了儿女同|床的丑事?”
    胤禛霍地站起身来:“放肆!”
    司掌宗人府的康老亲王亦道:“廉王妃,你可知,诬蔑天家,乃是重罪!即便你贵为亲王福晋,也不能逃过重责!”
    “皇上息怒……”廉亲王试图打圆场。
    众人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弘昼。一般来说,只有这位荒唐的阿哥,才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年素鸢瞠目结舌。
    事情不对啊……
    为什么这件丑事,到最后是由廉王妃捅出来的?
    为什么是由廉王妃捅出来的???
    为什么???!!!
    这回可闹大了!
    除夕夜,宗室宴,诸位王爷都在场……
    无论廉亲王是出于什么理由才说的,但这一回,四阿哥肯定是永、世、不、得、翻、身、了!!!
    她定了定神,没有说话。再看胤禛时,他的脸色已经差到了极点。
    “皇上。”
    怡亲王起身说道:“夜已深了,宫门也将下钥,不如就此令我等归府守夜,如何?”
    这分明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夕阳才刚刚落下山头,天色还没有全暗呢。
    胤禛生硬地吐出两个字来:“撤席。”
    诸臣告退。
    “等等——”胤禛的声音已经开始扭曲变形,“廉亲王、廉王妃,留下。怡亲王也留下。皇后、皇贵妃,你二人也一并留下。”
    这是要撇开宗人府,自己审理的节奏么?
    诸位宗室亲王眼里都闪着奇怪的光……
    你不说,我们不会去查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呵,你怕了?”廉王妃颇有些疯魔的势头,“雍正爷,雍正皇帝,你竟然也会有怕的时候?来来来,不需要去审,我来告诉你。你最最疼爱的的四阿哥弘历,是个只要美色不顾人伦的混蛋!你去查查,他府上新宠的美妾,一位姓乔的女子,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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