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曼青一看项寡妇这幅魂不守舍的样子立刻就红了眼圈。小心地凑近到项寡妇的床前,徐曼青轻声唤了几声婆婆。
    项寡妇那边半点反应也无,双眼空洞得厉害,此刻除非是项望山直接出现在她面前,否则谁的话她估计都听不进去了。
    徐曼青没办法,只得起身去问薛灵。
    “大夫来看过了么?”
    薛灵赶紧回道:“已经请了城南最好的大夫来了,大夫说项大娘是气急攻心邪风入体才昏了过去,当时给施了针灌了参汤才醒过来的,现下好像还发了高热,哎……”
    徐曼青从袖袋里掏出一个荷包塞在薛灵手里:“今个儿多谢姐姐了……”
    薛灵哪里肯要,二话不说地就往回推,但徐曼青这边也很坚决。
    “且不说这请大夫和抓药的钱都是姐姐给垫的,这回若是没有你帮衬着,还不知道婆婆她……”
    徐曼青道:“还请姐姐帮我给范嫂子那边传个话,让她把所有的单子都给推了吧,这个节骨眼上我可没心思再接活了。”
    薛灵叹了口气,这才将荷包收下,出门去给范嫂子传话去了。
    徐曼青守在项寡妇床头说了好一阵子的话项寡妇都没搭理,徐曼青见药都快放凉了,便赶紧舀了一勺往项寡妇嘴边递。
    项寡妇没有张嘴,只是木然地拧过头来问道:“青妞啊,你说望山他,他到底能不能回来啊?”
    徐曼青一听,眼泪都下来了。
    虽说之前她早就做好了项望山有可能回不来的打算,可如今这真有迹象验证了,心下还是慌乱得不行。
    人心都是肉长的,项寡妇对自己不薄,如今眼看她的儿子生死未卜,徐曼青就算没见过项望山,也能对项寡妇的悲哀感同身受,心中堵得十分厉害。
    徐曼青擦去眼角的泪道:“不会的,项大哥福大命大,怎么舍得抛下婆婆不管呢?我看那集市上的人都是以讹传讹的多。那边疆离咸安何止千里?怎么可能两天前刚打了仗这边一下就说成这样了?指不定是敌军想要扰乱我大齐的民心,所以才故意制造这种谣言的!”
    项寡妇一听,眼里才算是有了点活气。
    “你,你说的是真的?”
    徐曼青点头如捣蒜。
    可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项寡妇眼里好不容易燃起的那一小撮火焰又在瞬间熄灭了。
    “不是的,你一定在骗我……”
    “那花公鸡平日里闹腾得欢,怎么这么巧这两天就蔫吧了?”
    项寡妇忽然间呛咳起来,声音撕心裂肺的,像是把肺都咳出来一般。
    “可能它只是吃错东西了,我再带它找鸡农看看,一定能给治好的。”
    好不容易给项寡妇顺了气,徐曼青急道:“婆婆你别着急,我明个儿就去衙门问问,若是有消息传过来,衙门不会不知道的。”
    项望山入伍的时候是在咸安城的衙门口登记入册的,按照大齐的律法,若是确定士兵战死,定会有阵亡名册送过来,再由官府负责通知阵亡士兵的家属并发放抚恤金。
    当然,这些事情都需要经过一系列的流程,难免会有时间差。
    虽说外边传得如火如荼,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定得有个准信儿。否则这样凭空的自己吓自己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真的没法过下去了。作者有话要说:嗷嗷,项童鞋的名字出现了好多次~(≧▽≦)/~
    74
    第74章
    好不容易才勉强劝项寡妇喝进去半碗药,之后项寡妇是死活喝不了了,再喂就一副恶心欲呕的模样。徐曼青害怕项寡妇把之前喝进去的半碗药也给吐出来,生生地不敢再喂了。
    估计那药中有镇定安眠的成分,项寡妇喝完药后没多久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徐曼青叹了口气,出了门来看了一眼鸡窝的情况。
    这一看还真不得了,鸡窝里除了那只花公鸡还是活着的之外,其他几只母鸡和小鸡全都死了!
    徐曼青只觉得脚软得厉害,这不会是传说中的鸡瘟吧?
    赶紧将花公鸡移了地方,徐曼青将那几只病死的鸡全都装了麻袋深深地埋了,又用水将鸡舍里里外外全都清洗了一遍。
    在现代她就知道禽流感的厉害,可这次也不知道只是普通的鸡瘟还是能引发人畜同时生病的禽流感,想起项寡妇也正在发高热,徐曼青心下怕得厉害。
    在医学昌明的现代尚且有禽流感致死的病例,若项寡妇真的沾染上了,放在这生产力落后的大齐,是分分钟都能要人老命的事儿。
    徐曼青赶紧进厨房里找了醋,里里外外地都用蜡烛加热了熏屋子。
    又想到柴房之前有些生石灰,徐曼青赶紧进去找了,用生石灰将平日里鸡群活动过的地方都给撒了一遍,这才稍微安了点心。
    等一溜事情做完天色已晚,徐曼青没啥胃口,只是草草地爬了几口剩饭,一夜都守在项寡妇的床前又是喂水又是换毛巾的没阖眼。
    第二日一早徐曼青就出了门去,原本想让薛灵过来帮忙照看一二的,可一想到薛灵现下正努力备孕,若项寡妇没有感染禽流感还好说,若真的不幸中奖,怎么也不能连累薛灵才是。
    无奈之下徐曼青只得咬牙留项寡妇一人在家出了门,径直往南衙门口走去。
    好在她的好运还没用完,今日正好轮到吴岳泽手下的小捕快当班,一见徐曼青大清早就满脸憔悴地找了过来,心下也大概明白是为了什么事。
    “嫂子是为了边疆的战事而来的吧?”
    徐曼青点了点头,“我婆婆听了外边的风言风语,昨个儿就急病了,虽说本不应该来打扰你,但是……”
    小捕快看了一下恰好四处无人,赶紧扯着徐曼青到不太显眼的角落里说话去了。
    “嫂子,边疆那边确实出大事了,但具体是啥事我还真不清楚。这两天不止你,已经有许多家属过来问了,可上头发话要我们稳住民心,谁把这事说出去就算妖言惑众,是要被问罪的。”
    徐曼青一听还真就出事了,心下慌得更是厉害。
    这古代的战争可不像她在现代时候看电视时离得那么遥远,这大齐虽然没有在历史课本上出现过,但看这经济发展程度倒有些像宋朝,指不定哪天这仗打着打着就真的打到咸安城里来了。
    “阵亡名单传过来了么?”
    徐曼青咬了咬下唇,还是把话问出来了。
    小捕快摇了摇头:“哪那么快。其实这事一个多月前就出了,官府能压到现在才有流言传出就已经很不错了。但那边还是乱得很,估计抽不出身来调查这个。”
    前线激战正酣,阵亡名单最快也得战争结束后才能搜集整理。
    “那可如何是好……”
    徐曼青这个现代女子从来没遇到过战乱这档子事,一下子也没了主意。
    小捕快挠头道:“要不这样,嫂子您回去跟项大娘说你今个儿来官府打听了完全没这回事,反正我们对外也是否认的,这样也好让项大娘安安心。”
    徐曼青无奈地点了点头,在这节骨眼上也只能这样办了。
    给小捕快塞了个荷包吗,徐曼青道:“虽然我知道这事有些难为你了,但如果前线有什么消息,特别是关于我家夫君的,还请务必要立刻告诉我。”
    小捕快说什么也不肯拿那荷包,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嫂子,这次听说死了很多人,万一,我是说万一项望山他……”
    徐曼青低头道:“我现下哪能考虑那么多,只能日日烧香拜佛祈祷他能平安归来。”
    “可头儿还在等……”
    “莫要胡说!”徐曼青狠狠地蹬了那小捕快一眼,“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现下还没个分寸吗?”
    徐曼青心里有些恼火,想不到吴岳泽的那点心思竟然连这小捕快都知道了。
    “嫂子别生气。”小捕快赶紧道了歉,“如今头儿他已经拜了吴家的宗庙,算是入了吴家的门,人也给调到指挥司去了。但他一直关心你的事情,虽然没明说吧,临走前还一直交待我们一干弟兄要多关照你们项家。”
    徐曼青又急又气,心下埋怨吴岳泽多管闲事,可想起自己现在确实是在受他的恩惠,嘴上也着实硬气不起来。
    徐曼青无奈道:“别说这个了,我还有其他事,交待你的事儿一定要记得才好。”
    匆匆别了小捕快,徐曼青又往集市上找鸡农去,谁知一去平日卖鸡的地方,只见大门紧闭,别说人了,连鸡的影儿都没有。
    徐曼青赶紧问了路人,才知道说最近果然是闹鸡瘟了,这一片儿的鸡都得病死了,现下根本就没有鸡卖。
    这外有战乱内有忧患,徐曼青无助得直想哭。
    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薛灵昨日说的话又无端地浮现在脑海里。
    “这项家现下就只能靠你撑着了,你可千万得顶住才是。”
    徐曼青揉了揉一夜没睡而发涩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既然问题来了,各个击破就是了。
    甩了甩头理清思绪,既然她搞不懂这鸡的问题,那便找懂行懂路的人问去。
    花了些铜板四下打听,徐曼青便打听到了这鸡农住在北城郊外,徐曼青拿了地址骑了毛驴就赶过去了。
    跟鸡农大略说了一下自家公鸡的状况,那鸡农听说其他的母鸡和小鸡都死了,连连摇头说没救了。
    可为了那卧病在床的项寡妇,徐曼青哪里会轻易死心,赶紧说明了自家的特殊情况又塞了不少银钱求鸡农帮忙。那满脸褶子的老头见徐曼青也是出于一片孝心,便拿了一大包药和一支给鸡灌食的皮制软管给她。
    “你家的鸡已经开始不吃东西了,只能靠灌的。这是治疗鸡瘟的药,熬成浓汁了也给灌进去试试。但这药只能治疗初期的疫症,若是情况再严重些我看也难了。”
    徐曼青接过了药和软管千恩万谢地走了,如今只能死鸡当活鸡医了。
    回到家里恰好项寡妇也醒了,徐曼青赶紧跟她说了官府那边的事。项寡妇见徐曼青斩钉截铁地说这事是谣传,倒也信了几分。
    “娘,如今外头都在闹鸡瘟,我今个儿到集市上看了一下,卖鸡的都没了。我看家里的公鸡不过也是感染了鸡瘟罢了,跟项大哥的安危一点关系都没有。”
    项寡妇听了脸色也好了一些,若是鸡瘟的话所有的鸡都躲不过。那日她看到那只花公鸡恹恹的,心下一急也没有注意到其他鸡的情况,还以为是那花公鸡感应到了什么才变成这样的。如今一听是鸡瘟,又感觉不是神神叨叨的那回事了。
    “娘您别自己吓自己,别等项大哥衣锦还乡地回来却看到你病倒了,到时候他可不得怪罪死我么?”
    徐曼青将熬好的粥一口一口地给项寡妇喂去,项寡妇一边喝粥一边看着自家儿媳妇熬得通红的双眼,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好媳妇乖媳妇,是我没用,拖累你了。”
    婆媳俩抱在一起哭了一场,但谢天谢地项寡妇总算是能吃下东西喝下药了。
    徐曼青伺候完婆婆还得去伺候那只花大爷,将菜糠和着药给花公鸡灌了进去,徐曼青看着平日里雄赳赳气昂昂的花爷也没了神气,心下也是难受。
    等忙完了这一人一鸡,徐曼青实在是累坏了。
    和衣倒在床上昏昏睡去,临睡前徐曼青还忍不住小小地抱怨了一下——她上辈子大概是欠了这项望山的了,就算人不在也要弄只鸡来折磨她……
    可惜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听到外边传来一阵强过一阵的敲门声。
    徐曼青原本还以为是在做梦,扯了被子就往自己头上捂。可奈何被子也挡不住这震天的噪音,徐曼青打了一个激灵猛地惊醒过来,赶紧穿鞋下了床去。
    好在她之前是和衣睡下的,如今起来简单整理了一下头发就能去给开门了。
    她明明已经跟范嫂子说了最近不再接单子的事儿,可如今有人这般风机火燎地来砸门到底又是为了什么事?
    “别敲了,就来了!”
    担心这敲门声吵到项寡妇,徐曼青语气十分不善。
    取了门栓开了门,徐曼青一看,来人竟是珍颜阁的大管事。
    徐曼青的第一反应就是尉迟恭又打算来胡搅蛮缠了,毕竟之前说好了只要赢了张妙手就要入阁的事情。可如今项寡妇病了她正焦头烂额的,哪里有心思去跟尉迟恭纠缠?
    刚想三言两语地把大管事给打发走,谁知那大管事却惊慌失措地低声说道:“项嫂子,大事不好了,今个儿主子在宫里的眼线传出话来,说是上头的人问起了你的事儿。”
    徐曼青一听大惊,又想起这中秋宫宴早就结束了,而她自从教黄工手学会人体彩绘的妆法之后就没再把玉芍入宫献舞的事情放在心上。可现下离中秋宫宴结束也将近一个月了,玉芍那边却迟迟没有消息回馈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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