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应娘温柔地笑道:“兮兮呀,快进屋打扮打扮,你姑父下朝回来,说太后要见你!这不,宫里的轿子已经来接了。”
    前几日兮兮和林应娘说起过,很想见一见这个把持朝政的太后,如果能进入宫中,那么她以后行事会方便的多。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了,林应娘办事果然够利索。
    进到屋内,林应娘令身后的丫鬟拿出一件浅红色宫装,上面绣着淡淡的月色花纹,华贵中透着高雅,喜庆而不张扬。又命身边的丫鬟为兮兮梳了鸾凤朝阳的发髻,戴了一些素淡的发钗。
    铜镜里,出现一张明艳不可方物的面孔,清丽中透着娇艳,娇艳中透着纯净,纯净中透着高洁,如一朵带露的莲花。
    几个丫鬟在一边情不自禁夸道:“小姐可真美!”
    林应娘一脸喜色道:“走吧,别让太后等太久了!”
    兮兮做了轿子,进到皇宫,随了那管事的公公穿过重重宫殿,一路向后宫而去。
    南朝的皇宫很是气派,高耸的宫墙,巍峨的宫殿,卷翘的屋檐,屋顶上粼粼闪耀的金黄色琉璃瓦,这些无一不昭示着皇家的气派和帝王之家才有的气势。
    转了不知道多少宫殿后,兮兮终于来到了太后所居的慈宁宫。
    阳光很好,和风细细吹拂着天上微云,变化成各式各样的图案。慈宁宫院内遍植奇花异草,此时开的姹紫嫣红,郁郁的花香,让人犹如置身仙境。
    太后就躺在龙榻上,沐浴在阳光花香里。
    兮兮遵照礼节向太后行了礼。
    耳畔听得太后一道柔和婉转的声音道:“你就是林夫人的侄女林兮兮,抬起头,让哀家好好瞧瞧!”
    兮兮抬起头来,一双清眸正对上太后。
    毫无疑问,她是美丽的,如同盛开的牡丹,雍容华贵,高贵典雅,年轻时的她更应该是艳压群芳的。可是让兮兮忍不住惊异的是,这传说中的太后应该不过才四十多岁,但眼前的之人明显的发已花白,虽说皮肤保养的细腻白皙,但是隐隐有细密的皱纹显现。而且,神色之间有着深深的疲态和忧虑。只有一双眼眸,顾盼之间,眼光犀利,透着掌权者的气势。
    或许是多年来的执政,让这个花容月貌的女子过早的衰老了,但是纵然如此,她也不愿放弃手中的权利。人,真是奇怪。
    她细细打量了兮兮一番,唇边扶起一抹和蔼的笑意,道:“果然模样标致,怪不得你姑父在哀家面前不断夸赞你。起来吧,赐座。”
    兮兮站起来,微施一礼,便坐到下首的椅子上。
    “哀家这几日有些烦闷,宫里没有一个可心的人,听你姑父说,你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不如为哀家抚琴一曲吧!”太后道。
    宫内自然没有可心的人了,因为无人知道太后是因何烦忧的。
    她的儿子被敌国所擒,她不会不担心的。而且,还要想方设法以皇上在外染病为由,遮掩此事。
    下任皇帝要选何人,她不会不忧虑的。听林应娘说,其实她很不放心自己的儿子韩珑,因韩珑自小便难以管教,若是做了皇帝怕是更难以驾驭,她需要的是韩瑄那样的儿子,懦弱而听话。自然她也不放心韩珣,因韩珣毕竟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况且,据说,韩珣的母妃还是她害死的。此事虽说机密,知者甚少,但是做贼的总是难免心虚的。
    太后话方落音,立刻有侍女搬了名贵的六弦琴放在铺着红毯的地上。
    原来太后是烦闷了,所以传她来解闷,兮兮微微一笑道:“回太后,民女只是对琴棋书画略通一二,不敢在太后面前献丑!”
    太后和声道:“不必拘谨,弹得不好,哀家不会怪你的!”
    看到太后很是坚持,兮兮便不再推辞,起身坐到琴前,纤纤十指,微微一划,清澈的琴音便流淌而出。
    兮兮弹得是一曲,《风波定》。
    眼下的太后既不是要听柔情蜜意的曲子,也不是要听金戈铁马的曲子,这曲《风波定》应能暂解她心中烦忧。
    曲调犹如惊涛拍岸,澎湃不绝,又似风声呼啸,凛冽汹涌。正在人们担心之时,琴声一转,宛若鸟语花香,柳暗花明,似乎万里江山,一片清明。
    这曲子果然如兮兮所料,触动了太后的心怀,琴声歇止良久,太后依然一脸凝重,好似在回味曲中涵义。
    “果然心窍玲珑,琴艺高超,这琴音正和哀家心意,无怪你姑父夸赞你!”太后回过神来,满意地说道,“不知平日里都读了些什么书?”
    “四书五经,都曾涉猎过!”兮兮轻声答道。
    太后微微点头,道:“听说你是从北方过来的,不知这一路走来,看我朝黎民百姓生活如何?”
    兮兮心中一凌,这个问题很是敏锐,若是答得不和她的心意,只怕会惹恼她。但是想到那哀鸿遍野,饥民遍地的场景,要兮兮胡诌拍马屁,又是万万不可的。
    兮兮定了定心,她望了眼身畔那些宫女和太监,这些问题是不能在这些下人面前说的。
    太后以为她胆小,便对下人们说道:“你们下去吧,没有哀家的通传不许进来。”
    一瞬间身边的宫女太监都退了下去。
    兮兮决定如实回答,这南朝天下究竟如何,太后这个掌权之人应是比谁都清楚的,宫中也不缺阿谀奉承之人,太后应不是让她来说好听话的,思索片刻,兮兮道:“太后心系天下黎民,悲天悯人,可歌可敬。民女这一路而来,看到北边同县,曾县在闹饥荒,如今已是春种时节,这一路看来,百姓却无心耕种,都在流亡。如此下去,于我南朝,必有大祸。”
    太后脸色忽变,不再是和蔼可亲的样子,眉头深锁了起来。
    “哦,如此严重吗?那么你以为如此状况是如何造成的呢?”太后目光如剑,但却没有望着兮兮,而是凝视着园中盛放的牡丹。其实她心中对于造成此种状况的原因,是明了的。
    兮兮在心中腹议道,自然是你把持朝政,宠信奸党,不重民生,才致使民不聊生的,却又来问我作甚。
    但兮兮没说出来,太后见兮兮低头不语,又问道:“你是如何看待这天下大势的?”
    兮兮权衡再三,道:“民女对这天下大势,怎会如太后明了,有些拙见,太后听后便忘了吧。民女以为这天下就是一杆秤,只有平衡了,这天下才会太平,否则便会狼烟四起,战事绵延。如今北苍国国势日渐强盛,有压过南朝之势。这秤便有些不平衡了,但天下大势,虽兴衰有命,但有时又是以人力为转移的。民女相信我朝是可以赶上的。”
    兮兮的话,让太后很是惊异,她似是从未听过如此论断,挑高眉毛,打量兮兮。
    “你的论断很新颖,说的很得体。那么如今皇帝病重,你以为哀家应如何做?”
    兮兮曾听韩瑄说过,若是太后知他失踪,必会另立新君。太后早已有所打算,却要兮兮说出。在兮兮看来,这个太后如今似是不像别人口传那样,专制昏庸,如今看来,她似是有将肃清天下之心,只是尚需一把火,就让自己做那把火吧。
    兮兮沉吟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民女认为,太后应早做另立新君的打算。”
    太后点头温言道:“这宫里没一个和你一样,肯和哀家说真心话,哀家喜欢和你聊天。不如以后你就随着哀家,在宫中行走吧。”
    这是兮兮此行所求,心中不禁欢悦,但还是推辞道:“民女谢过太后美意,只是民女无德无能,怎能在宫中随意行走?”
    太后温和地笑道:“你就不必推辞了,哀家就是喜欢你。今日就先回吧。”
    太后说罢,似是累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早有人过去搀扶她。
    兮兮知趣的后退,随着管事的公公出了慈宁宫。
    汗,在宫中的情节很不好写,这章是补昨天的,呵呵。
    第05章 雨中邂逅
    三月二十,清明节
    一大早,史霄便携妻带子到祖坟祭祀。兮兮借口头疼,便没有去,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今日也是皇家到祖陵祭祀之日,据闻,多年不曾回京的王爷韩珣被太后召了回来。这说明太后对于选谁做新皇尚在犹豫之中。
    兮兮决定出府见识一番,若能碰到韩珣自是更好,正好试探试探他的人品。
    为了行走方便,兮兮和霜儿絮儿男装出了城,本不欲带灵儿的,可是这个丫头死活不愿一人呆在相府。其实兮兮也不是很放心把她独自留在相府,若是史朋回来,又去调戏她,那便遭了。
    于是一行四人,女扮男装,雇了马车,向城外而去。
    三月,正是桃李芳菲之季,城外处处芳草茵茵,绿树繁花。很多步行之人,带着香火贡品向城外祖坟而去。
    兮兮几人为了观礼,便向皇家祖陵而去。但是,那里早已戒严,远远只能看到官兵林立,黄盖如云。南朝皇家祭祀排场极大,比之北苍国多了很多俗礼,根本就不允百姓观看。
    兮兮心中略有失望,但想到以后在宫中总不免会碰上韩珣,也不急于这一时。便索性在郊外游玩起来。
    青山绿水,芳树繁花,小桥流水,柳丝袅袅,十多年一直在兮兮梦中出现的江南风光,在兮兮面前随意蔓延着舒展着。
    几人在野外流连忘返,不知不觉,已逛到日到正午,兮兮几人正欲回转,天空却飘起了细雨。
    雨丝绵绵,虽说不大,但时间久了,却足以令人衣衫尽湿。而此处,却不见有马车可雇。兮兮几人避在一片桃林之下。
    “小姐,这雨怎说下就下,何时会停呀。”霜儿拈起一条桃枝,悠悠问道。
    “小姐,这雨一时半会是不会停的。”灵儿静静说道。
    絮儿道:“啊呀,我们不会要冒雨回去吧!衣服湿了倒是不打紧,但是若是被人看出是女子来,那多不好意思。”
    光想想衣衫尽湿,粘在身上的样子,就觉得很狼狈。
    “急什么,雨总会停的。”兮兮神色淡淡地说道。
    但是眼见得雨丝却越飘越急,越飘越密。就在此时,忽见两辆马车从林边小路上颠簸而至。
    霜儿喜道:“小姐,不公子,”想到大家皆是男装,改口说道,“有马车了。哎停车!我们要雇车!”
    两辆马车在兮兮她们面前悠然而过,不曾减慢。
    “哎”霜儿还欲说话,被兮兮截断道,“霜儿,那是官家马车,你不看马车那般华丽。”
    霜儿倏的住了口,不再说话,但是那两辆马车却也随着霜儿话音的停歇,缓缓停了下来。
    后面马车上的马夫,探头喊道:“喂!上来吧,我们腾一辆马车给你们。”
    “小姐,我们可要搭车?”霜儿问道。
    兮兮清澈的眸光淡淡扫过拉车的名贵马驹,在看了看那马车的华丽锦绣,似是宫里的马车,便淡淡一笑,道:“自然不能辜负了人家一片好意!”
    前面马车上下来三名男子钻入后面的马车中,兮兮四个人便坐到了他们腾出的那辆马车里。
    马车在雨中缓缓向京城驶进。赶车的问道:“不知几位公子要到京城何处?”
    霜儿道:“到京城即可!”
    有隐隐马蹄声从雨中传来,打断了她们的谈话,兮兮拉开车帘,但见从前面的绵绵雨雾里,冲出来十几匹马儿,马上之人皆是黑衣罩面,黑巾外的眼眸,满布着杀意,如同黑夜里钻出来的夜刹。
    与这细雨清风,绿树繁花,极不和谐。
    那些人忽然一声唿哨,便把两辆马车围了起来,一言不发,便向车内攻来。从后面马车上纵身出来三个年轻男子,和车夫一起,加入了战团。
    霜儿和絮儿轻声问道:“小姐,我们可否相助?”
    不知是何情况,自然不能轻易出手,兮兮便道:“静观其变!”
    车夫和那三个人的武功似是不弱,但是黑衣人毕竟人多势众,一会儿便被黑衣人占了上风。
    几个黑衣人将兮兮几个人从车里拉了出来,从后面那辆马车内也扯出来一位戴斗笠的男子。
    雨丝绵绵,那人极其狼狈地被扯了出来,他一身月色衣衫,纯白若雪,如云朵一般凝立在雨中。
    毫无疑问,此人便是这两辆马车的主人。那几个侍卫正在搏杀之中,见到主子被扯了出来,拼了命般要来相救,无奈,被围攻的他们,根本就没有余力来照拂他。
    兮兮示意身畔的霜儿动手,几声凄惨的叫声传来,黑衣人手中的剑便掉落在地上,剑上的血渐渐被雨水冲淡。几个黑衣人手捂着肩膀,从指缝里渗出血来。
    霜儿和絮儿已然出手,那些黑衣人顿时溃不成军,一时间,伤的伤,败的败。
    那三个侍卫正要将那些受伤的黑衣人斩草除根,却听得一声:“慢!”
    只是一个字,却透着天生的威严,一瞬间顿时安静了下来,就连惨叫的黑衣人,也静了下来,只听见雨声淅淅沥沥。
    说话的是那个戴斗笠的男子。
    兮兮缓缓转首,便看到他正缓缓摘下头上的竹笠。他的动作随意而自然,但是又隐隐透出高贵出尘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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