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穿中尉军装跟另一个上尉军装的海军军官从船舱中走了出来,其中一人身上赫然带着六等文虎章、一人身上是海军三等蓝色勋章,他们都听到了两艘巡洋舰入港的汽笛声,跟着走出来的。
    “嗯!”葛保炎哼了一声,眼睛在肇和舰上又多看了两眼,转过身往船舱走去,“等会汤总长要召见我等布置防务,据炮舰巡查,对岸的西军极有可能就在这两日渡江。”
    “要我说根本没必要,铜陵五天前就失守了,据那边来的消息,西军已经通过铜陵渡江,浩浩荡荡的几千上万人都有了,指不定人家哪天就要杀到芜湖来了!”
    其中一个人很不以为然,另一个似乎听出来什么了,拉了还在喋喋不休的年轻人一把。
    他走上前拦住了,“葛兄,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他叫陈宏泰,字兰孙。跟葛保炎一样都是福建闽侯人,现任“江鲲”炮舰舰长。跟葛保炎不一样,他曾经是同盟会的成员之一,后来虽然没有参加国民党,但也在海军中秘密策反船舰,准备配合讨袁军作战的。却没想到他才刚刚策反了几艘小舰,讨袁军便遭遇了全面落败。在同伴的庇护下他虽然还没有被汤芗铭发现,但是最近上面已经传出来要将他调出江鲲炮舰管后勤了。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氛后,他主动的通过会党联系上了对岸的西军,比起老迈且暮气沉沉的袁世凯,明显湖北的年轻人更让他感觉到值得信服。
    葛保炎只得停了下来,“兰孙,容我再考虑考虑吧!”
    身为海军上校,同时又是大舰通济号的舰长,葛保炎的顾虑很多,当然不敢立刻便答应下来。陈宏泰还要拦他,葛保炎只好再停下来,道:“再给我一天吧,明天……明天我一定给你答复!”
    陈宏泰直视他的脸,见他眼神有些微微闪烁,点了点头,让开了身子。
    “没问题,等你明天做出了决定,我再跟他们联系吧!”
    “如此,我先去城里开会了。你若不着急,不妨待在我船上,让子秦带你转转好了!”
    葛保炎抱拳冲他道了一句,回船舱内拿了自己的军帽,带上两个警卫下船往城中走去。
    “陈大哥,你怎么没跟舰长说举事就在今天晚……”
    “别说话快跟我走!”几乎是葛保炎才刚下了船,陈宏泰立刻脸上起了变化,一把拉起另一个年轻人,“子秦,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什么?”
    那年轻人一惊,他叫郑楚河福建福州人,乃是通济号上的转机长。
    “陈大哥,难道你怀疑舰长他……”
    “我也说不准,不过方才看他目光有些闪烁,这几天来一直都在推说却不回应,只能往坏里想了。事情十分紧急,已经由不得咱们多思考了,总之我们先离开通济舰,上我的船再说吧!”
    “好……”
    两人匆匆忙忙的下了船,好在船上没有士兵阻挡,倒让他二人稍微安了点心。下了船不远的江鲲炮舰走去。
    夜色很快就沉了下来,芜湖码头内一处靠近外围的几艘乌篷船上,突然传出了一个低沉的声音,“时间到,行动开始……”
    接着,哗啦啦的一阵落水声,附近水面上荡起了层层的水波。借着附近船上的灯火,隐隐可以看到,水面下似乎有什么体积不小的东西往外面游去。
    哗啦,几十个头颅先后从水面下伸出换气,又看了眼肇和舰、应瑞号等几艘大舰所在的位置,又迅速潜进水面下。
    嗖!一根箭弩带着根长长的绳索稳稳地勾住军舰后方地舷侧。接着昏暗的月光,你能看见每艘军舰的后侧方船壁上。都攀爬着十几名身手矫健,身后背着用油布裹着的步枪。这些人如同猿猴一般轻巧,双脚才刚踏上甲板,就腾地闪到阴暗角落处。船舱内一阵动静,一个人做了个手势,立刻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接着就看到一个水兵从船舱内快速走了出来,身上手上还提着个带着绳子的水桶,看样子是要出来打水的。水兵走得很慢,很快靠近船头主炮的时候,只感觉眼前一花人还未出声,就被人捂住口鼻,一股重力敲打在后颈上,顿时晕了过去。
    这几十号人可都不简单,他们都是李汉命人从清末的军方水鬼营中挑选出来水性一等一的好手,经过特战队的训练后已经拥有了后世海军特种两栖战队的雏形。虽然比不得后世的那些来的专业,加上训练时间比较短也有着许多的不足。然而由于芜湖港内警戒意外的松弛,岗哨备怠,这些特战队的队员登上了甲板,占领军舰上的机关炮位置。随后留下一批掌握机关炮解下炮衣警戒之后,其余队员迅速武力强行进攻驾驶控制室。
    闻听巡洋舰上的枪声,立刻,码头内就有十数艘分部各处的货船之流快速的往巡洋舰靠来。通过龚春台这位曾经会党大佬的关系,这段时间来早就有一个营的士兵伪装成船夫或商人潜入了芜湖,为打响芜湖争夺战潜伏了下来。如今一听到几艘目标军舰上传来了枪声,他们立刻便开始了行动。
    听见枪声起,北军所有的海军士兵包括那些军官们都傻愣愣半天没有反应。仔细去听,竟然能够听到机枪突突的声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发生内讧?
    江北岸,最近销售了许多的季雨霖在得知特战队得手,对面海军几艘主力舰至少一个小时内出不了码头的消息后大喜,江北之所以一直持续了这么多天都不强攻芜湖,一是有海军扼守长江天险,江防舰队远远不是海军的对手,根本无力保护渡江船队的安全。二来,走陆路铜陵登陆的十五师在繁昌县遭遇直隶混成旅的拼死阻击,一群新兵打了两天虽然牵制了数千北军,却始终不能突破北军防线逼近芜湖。这种情况下只能冒险渡江作战,而渡江作战他们最需要担心的就是几艘海军的主力巡洋舰了。
    “命令全军,立即下车按照原定计划。进攻!”
    随着季雨霖进攻命令的下达,指挥部内一片噪杂混乱声,江北军营内到处都能听到,“命令进攻”的口号声!
    电报员地手指快速地按动着,进攻的命令随着无线电波传到每个营团主官的手中。收报员接到电报后,立即拿着新打出来的命令,交给了早就等候一旁的传令兵。
    江面上浩浩荡荡的数十艘船舰,江防舰队自打开展以来,同海军对战的次数并不多,今天却是头一遭的全军出动,只为护送士兵渡江。
    江南岸的岸防炮已经不需要担心了,这小半个月来的持续轰炸,江南岸芜湖段的岸防炮已经基本上遭到了毁灭打击,即便北军后来学聪明了白天隐藏了大炮,到晚上飞机不出动的时候才拉出来,也没能保住多少门。
    江面上隆隆的炮声响了好一阵,多亏了特战队跟突击营的士兵们死守码头内掌握了几艘海军大舰,这几艘占了第一第二舰队过半吨位的巡洋舰没办法投入战斗,江面上仅靠几艘炮舰、驱逐舰支撑,没多久之后陈宏泰等趁机起义,调转炮口突然重伤了不远处的海军炮舰后,这双方第一次的正面海战也仅仅持续了不足二三十分钟。随着江面上的海军舰艇或冒着黑烟溃逃,或升起了白旗,江防舰队终于扫清了江面上的阻力。除了勇士号因为不小心撞上了自己步下的没扫光的水雷后尾进水不得不退往北岸紧急抢修外,江防舰队仅仅付出了不足两百水兵跟两艘炮舰重伤的代价,便突破了海上防线。
    “轰!”
    江防舰艇开始开赴南岸对岸上的北军阵地进行火力压制,尽管靠近岸边的阵地在十数个白天里已经被轰炸小队像是犁地一般的炸了一遍又一遍。但是冯国璋还是想出了法子,拆除了一些岸防炮,改由北军一二军各师的炮营代为驻守。这样隐蔽性毫无疑问增加了不少。不过好在因为繁昌县十五师的强攻,吸引走了不少的火力,再加上江防舰艇的努力,很快第一批的舰船便突破到了南岸,一些心急的士兵在船还没停下来便匆匆跳下了水去,高举着枪不让它进水,往岸上冲去。
    一队队身着蓝灰色军服的士兵,皮制战靴发出坚质的踏踏声。码头上不就有枪炮声多了起来,也更加刺耳。如此动静立即骇得无数的百姓市民们躲回家关门噤声。枪声划破夜空,不到半个小时之后便突破了码头附近,在县城其他方向响起。不过听枪声的方位,渡江的部队推进速度很快。
    芜湖县治所在鸡毛山,冯国璋眼看芜湖不能守住,已经提前退往宣城布置防线,如今芜湖驻守者是王汝贤。他是袁世凯内定的第八师师长。北方不同李汉控制的西部,各省之间都有派系之分,因此袁世凯麾下还有嫡系与杂牌军的分别。除了他的老北洋六个师的嫡系外,其余编练的将近十个师都是地方杂牌军,中央虽然拨钱给抢,但因为编练者都是向袁世凯效忠但又不是他嫡系的拥簇,因此多数都是旅级编制,只在开战之后将临近的两个旅编成一师南下,到目前为止尚只有第七师一个在陆军部备案加入袁世凯嫡系大家庭中的正规编制。
    芜湖乃是清末有名的四大米市之一,繁荣的经济也造就了芜湖地下的混乱。虽然比不上上海,但是芜湖县内的会党组织光是有名有姓的就有数百,人数只怕不下三四万之众。情报司很早就派人奉命潜入芜湖,在他们的动作下,加上龚春台出面通过以前的关系跟李汉的银弹,一听说码头上江北岸的西军打过来之后,大多数巡警局的警察都老实的呆在局中,任那电话响个不停也没有一人去接。开玩笑,连曾经那么猖狂傲气的中央军都遭遇了大败,还能指望他们这些多数连枪都打不准的警察去跟西军精锐拼命?
    一些曾经马屁拍得咣咣响的商团武装,在枪炮声响起来之后也老实了起来。多数都是直接在自己的商团外拉一道线,把北军分来的军装脱掉,插上一面写着自己商团名号的大旗,就地防守。看见这些蓝灰色军装的军人也视而不见。有些因为防线挡住了人家行军路线的,一看到对面的枪口不对付的时候,立刻不动神色地放行。这些商团的领袖们虽然没跟李汉打过交道,但是这些徽州商帮的老狐狸们一个个多精明的人,这两年来随着李汉在西部的一系列利商促商政策导致西部的产品迅速增加,而且每月往外还要购买大量的原材料,芜湖商团也有不少商人在战前往湖北跑商。如今眼看着这安徽的局势已经开始明朗起来,李汉在安徽大胜已是定局,没人会在这个时候给他上眼药,若不是北军背后老大是袁大总统,兴许早就有人跟随着他调转枪口往北军阵地杀过去了。
    得力于西部新政,加上这两年来靠近湖北最近的安徽也跟着西部的经济崛起享受了不少的利好。加上如今大半个安徽都落入了他手中,谁都乐意跟随一位要兵有兵要钱有钱的年轻人,因此安徽本地人对于西部军队并不排斥!加上西部军纪严明,能够跟中央大军交战不落下风,使得所有人都对李汉地军队极具信心!甚至不少安徽的百姓跟商人还巴不得他尽快占领安徽,也在安徽退租免税,鼓励支持商人跟商业。
    第五卷 大炮主义 第四百六十六章
    “号外,芜湖城破,西军攻入芜湖城内!”
    “号外,皖南困局,西军已在安徽调集五万主力,安徽瓜落谁家已经明朗!”
    “号外,西省叛军连夜渡江南下,十数海军舰艇或伤或降,中央海军优势不复存在。”
    “号外,西军渡江进攻芜湖……”
    西军渡江强攻芜湖,似乎僵滞了小半个月的安徽局势终于要有变化了。芜湖大战的打响就似一枚大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掀起阵阵涟漪无线电波、有线电报、电话线,一时之间芜湖上空尽是各种电波往来,第二天一大清早临近上海、南京等地报社便匆忙做好了‘号外报’,投入市场之中,一时之间掀起滔天大浪。
    芜湖还在打,不过除了陕西,目前战事已经基本都推到了军政府的统治版图之外,大有一种国内无战事的气氛。因此,尽管外面是吵翻了天,李汉依旧十分悠闲的在行署后花园里散步,心情不错的他嘴里还难得的哼着小曲,周围跟着几个贴身警卫。女孩还没放学回来,今天倒是没人陪他走走逛逛。今天的天气很好,总司令的心情也非常不错,尽管几个警卫听了半天都没听懂他到底在哼些什么,不过至少在蒋方震到来时,他的这种好心情一直都维持着。
    一阵脚步声,最近因为用眼过度感觉到有些花眼的蒋方震脸上多了一副眼镜,他今天也没有穿军服,一身青灰短袖褂,配合他文弱的面庞,看起来就像一个书生幕僚多过参谋处总长。
    李汉背对着他坐在一个被一簇桂花树包围着的亭子中,因为有树遮挡着,他并没有留意蒋方震地到来。几个警卫倒是注意到了,刚要与他禀告,却给蒋方震用眼神止住了,所以直到他走到了李汉的附近,他才似乎有所感觉,微微睁开了眼睛。
    蒋方震笑道:“总司令,这十元桂的香味如何?可比金桂还要芳香?”
    他嘴里说了一桩典故,实际上却是要打趣李汉。
    李汉难得放松一下,也懒懒的没有起身,只是给他一个请坐的收拾,人却靠在亭柱上表情十分惬意。这蒋方震口中的十元桂有一桩典故。去年廉政公署成立,李汉为了以身作则,同时也是为了避免主张贪污腐败,于是在聘请一位曾经参与设计湖广总督衙门的老匠师重新设计之后,最终敲定将拿出十四万用于扩建行署时点头让廉政公署介入监督。结果工程中果然出了些问题,下面知道他喜爱桂花,为了讨好他在选择花树的时候,全部向广西采购价格过百元的桂花名品,结果光是桂花采购这一项,行署的花费就要超过两万元。
    这采购款里虽然没人贪墨,但是公署发现之后曾经感觉桂花价格高了一些,于是跟着追查了一段时间。结果这件事情随后竟被‘大公报’得知,于是这份素来以攻击军政府的种种弊端闻名的报纸将之抖了出来,天价桂花树被外界得知之后,一些早就对‘廉政公署’存在不满的势力趁机攻击廉政公署,认为这批采购之中一定存在贪墨行为,只是因为公署怕得罪了李汉,不敢抖出来罢了。这负责采购的官员好心办成了错事,事情后来就闹大了,为了不影响公署的权威性,李汉下令任由公署彻查,并允许大公报等监督。随后查询一番果然中间未见贪墨,不过事后李汉还是感觉一丝不美,于是亲自撤了采购官员,下令行署扩建采购之桂花树总数目不得超过一百,价钱也要压压,不得采购超过十元的昂贵桂花树。
    最后,除了几棵已经交接的金桂外,湖北本地产的四季桂代替了广西金桂。事后这事也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于是下面传着传着就有了这么一桩‘十元桂’的典故了。
    李汉知道他是玩笑,也没有回他,只是看向他肋下夹带的公文包,“百里先生,可是前线有什么好消息传来了?”
    蒋方震在他对面亭台坐了下来,没好气道:“休息便是休息,总司令,你如今还年轻尚且感觉不到,日后再如此辛苦早晚要把身子掏空,该放松的时候就要放松放松!”
    见他只是在等自己开口说公事,只好摇头苦笑,不在纠缠这个问题。
    他打开公文包,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李汉,脸上表情似笑非笑,总之十分古怪!
    “看看,云南过来的!”
    李汉点头,结果却没急着看。蒋方震的表情告诉他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因此他也不急着看,却问道:“芜湖前线情况如何,皖南如果快一些,几天能够打下来?”
    随着安徽局势的不利,眼看李汉又投入了两个师的兵力。哪怕只是新兵师袁世凯也坐不住了,昨天上午已经通电,说什么民国成立以来,自己维持无方,早盼望总统大选举行之后,自己能将国事交给全国公意推举的人物办理。自己也可以回到河南老家,悠游于林泉之下。总之,不比前段时间的对于南北和谈不闻不问的态度,终于放出了和谈的意思。他一表态唐绍仪没多久就找上了门来,却委婉向他转达了北方那位和谈的意思。只是双方还在为和谈地点纠缠之中。袁世凯理想的和谈地点自然是北京,不过李汉肯定不可能答应的,最后芜湖战役打响之后,今天一大早唐绍仪又来见他表示竭尽所能,定劝说袁大总统将和谈地点改在天津租界。
    虽然看见了袁世凯的一点让步,不过他也不可能点了头的。当下依旧固执己见,要将和谈地点改在汉口租界。他自然是知道袁世凯不可能接受的,因为他还占着中央大势,在和谈时却要派代表往李汉统治版图内的汉口和谈,几乎跟向他低头承认战败没有什么两样。当下唐绍仪便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双方虽然还在磨皮,但是彼此两方的谈判底线都在不断的接近中,现在代表都已经报了出来。军政府这边李汉点了张謇做主事,又给他安排了伍廷芳之子伍朝枢做副手,还有几员精通外交谈判的归国留学生参考,阵容也算不菲。伍廷芳本该是他的第一人选的,只不过他向甘肃发了电报询问,却遭到伍廷芳的拒绝。他的理由李汉没办法反驳,上一次他跟唐绍仪谈判时乃是孙文再三恳求加上他身上还有同盟会的身份,如今虽说他并不是国民党员而是共和党,但袁世凯才刚下令将由同盟会演变的国民党打成‘党逆’,他的身份也跟着尴尬起来。再要参与谈判难免要遭人口实,加上甘肃最近局势也是不稳,若不是新组建的一师一直被他压在甘肃不动,光是不满汉人统治的回民动乱就足够他喝一壶了。在这种时候,他是断然走不了的。
    伍廷芳最终向他推荐了张謇,一来这老狐狸也算是袁世凯的半个老师,二来在江浙甚至国内商界他都具有巨大的影响力。此战之后西部也算是成为了有实力问鼎中枢的大势力,自然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防民之口、堵民之耳’,更还需要为他广建威望。因此有老辣的张謇待他出征,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张謇那边虽然多少有些不情愿,但是战争期间军政府可是给他的面粉厂、纱厂、制衣厂下了不下百万的订单,吃了李汉这么多的好处,至今还享受着免税的他当然要有些表示了。加上很有识人之明的他的确看好更加朝气蓬勃的李汉,否则当初也不会将江浙产业变卖了大半转在西部设厂,更不会拒绝了中央两部长的邀请,留在武昌拒绝北上。最终李汉几次拜访之后,张謇终于点头,同意就任西部和谈代表。而就在今天上午,唐绍仪来见他之时已经向他透露,不知道那位袁大总统心里如何作想,总之北方的代表不出意外应该是与张謇合称‘南张北周’的北洋财政大总管周学熙!现在双方的眼睛都在盯着芜湖,芜湖再打下来皖南局势将定,北军撤兵将成定局。而安徽一定,北军在陕北取得的优势便要淡了许多,到时候双方地位平等了,自然才能坐下来谈判。
    蒋方震摇了摇头,“最近芜湖的电报是中午十二点传过来的,大军正在强攻鸡公山。王汝贤这人有些能耐,目前虽然丢了码头一带防线,但鸡公山阵地还掌握在北军手里。不过繁昌县那边倒是传来了一些好消息,十五师对面的北军在同十五师对峙了几天后终于开始后撤,王占元部已经后撤二十多里,距离青戈江只有十几里路了!”
    李汉大喜,青戈江一过就是宣州了,看来北军是要放弃芜湖了!
    心情更好了几分的他终于想起了蒋方震还带来一份文件给他,揉了揉眼低头看向文件,“是王柏龄拍过来的还是吴兆麟?”
    “都不是,是来自昆明!”
    正巧给他翻开,看到了上面写得东西之后,李汉顿时愣住。好半响才将那只有两页的情报看完,他抬起头面色古怪的对上蒋方震的眼睛,总算是明白了他之前的古怪表情到底是因为什么了!
    “这蔡松坡疯了?”这是李汉开口第一句话。
    蒋方震抖了抖肩,“我跟蔡松坡快四五年没见过了,他如今是什么情况我也说不上来。这一年来我两人也通过几次书信,不过多是聊聊当初在日本求学时的情况,涉及军事政治曾未谈过!”
    他跟蔡锷乃是同批往日本求学的同学,私下里交情谈不上好却也不差,毕竟当初在日本他们同张孝准并称中国三杰,不过彼此间多少有些互相一较高下的竞争关系。
    你道两人为什么如此,原来这一份云南情报司昆明分部传过来的情报太过古怪的让人摸不着头脑。袁世凯对于地方诸位都督的警惕由来已久,甚至曾向所有地方领兵都督发过邀请,李汉也曾收到过袁世凯许诺给他陆军总长邀请他北上的密电。袁世凯的野心明眼人都一目了然,至今为止地方但凡接到邀请之都督,均是以地方军务繁忙走不快为借口,拒绝了其的北上邀请。然而,这蔡锷竟然在先给了他李汉两巴掌,派兵两路在川南跟他打了一仗,如今又被军政府的大军反攻入云南之后。在昆明召集各部会议,在会议上发表了‘军人干政实乃大弊,松坡无望,却也有心以身作则,礼劝地方诸君放弃争执,凡是当以国事为重’的言论之后,竟然要在这个时候辞去云南都督!
    蒋方震没开口,不代表蔡锷的心思他不明白,事实上,对于蔡锷的决定他是十分钦佩的。蔡锷的心理与他完全相同,建立国防是他们的第一要务,只不过蔡锷在被困在云南这个国内最贫穷的省份之一,又受困于当地的恶劣交通,往西藏、四川、湖北发展就要跟势力远在他之上的李汉碰撞,而南边的英法两国又在不遗余力的通过安南、缅甸两国骚扰云贵边境,种种掣肘令他根本无法获得足够的财力来建设他的大国防体系。相比之蒋方震无疑要比他跟张孝准二人幸运的多,这两年来他在武昌为李汉训练了近六万新军,跟高达近万接受过最低三个月培训的军官。正是因为有这么一个骨架,李汉才能在战后快速的扩兵十五个师。面前这个年轻人的手段比起暮气已深的袁世凯不差多少,如今他的年轻已经创造了太多的奇迹,兴许等半月后南北局势骤变,谈判在完成之后,这个国家半数都将落入他的掌握之中了。
    蔡锷似乎又起了与他比斗之心,他打心中并不对李汉认可。就如他的通电一般,两人往来书信之中,他多次指责蒋方震明知李汉以向洋人出卖主权等获得贷款却不制止他这种卖国行为。如今在四川跟军政府打了一仗着实打醒了他,让蔡锷感觉到仅靠自己在云南建设,恐怕再给他十年,他也未必能够完成自己的大国防体系建设。当下在国内势力还在李汉之上的便只有他心中不乏佩服的袁世凯了。蔡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却有锐利的眼光和深刻的鉴别力,他何尝未看透袁所欲建立的只是为个人争权位的军队而非为国家御侮的武力呢,但是他很想将计就计,假手袁以完成现代化的国防。他认为家天下已非时代所许,新军人而施以精神教育,其思想及信仰必然和过去只知效忠个人的奴才式的军人不同,所以他很想吞下袁的香饵,进行其化私为公的建军工作。
    打心眼里,蔡锷已经做出了选择,却是准备接受袁世凯的邀请北上,就如蒋方震为李汉训练国防军一般,他要为袁大总统训练民国真正的国防军。
    “可惜!”李汉收起了脸上轻松地神色,“云南将要大乱,我们的军队却被挡在武定、东川。”
    云南一直都是情报司重点盯梢的地方,目前云南省内的派系李汉清楚的紧。蔡锷麾下大致有三派系,第一是以李鸿祥为首的辛亥首义元老派,他们的势力最大却实力最差,但多数都是云南军政府要员;第二则是以顾品珍为首的讲武派,这一派系多数都是云南陆军讲武学堂出身,借助着这两年来滇军的扩军,掌握了大量的中低层军职,掌握了滇军大半的军队编制,不过顾品珍性子太软不是个合格的统帅;第三则是以唐继尧为首的黔军系,大都是唐继尧在贵州发展的势力,在三派中实力最强也最有希望接收蔡锷遗产!
    李汉记得历史上蔡锷就曾在这个时间段离滇北上,拱手将大好的局面让给了唐继尧。不过,历史上唐继尧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接过滇军的,内里又是一番龌龊,至少李鸿祥跟顾品珍都曾受到其打压。这么好的机会,他如今却不能插手,着实让他心中有些不爽。
    “云南要停下来?”蒋方震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了,眼皮微微一跳。
    点了点头,李汉起身舒了一个懒腰,“不打了,云南是个烫手的山芋。接过了跟英法两国的接壤线就长了。以咱们在西藏跟英国人接下的恩怨,我看日后云南边界难安宁下来了。而且云南没什么油水,建设起来又麻烦,他唐继尧不是一直都想要吗,可以……正好趁机把湖南的黔军给解决了!”
    蒋方震莞尔,却明白他不打云南还有一个原因。云南的地势太险恶了,军政府追进云南反击的两个旅在滇北吃尽了苦头,到处都是山坳跟丛林恶水,运输困难、伏击点还多,过去一周滇军借助着知晓地势的优势,已经伏击打掉了军政府的七百多人,再打下去除非再从其他地方搬兵,否则仅靠一个师想杀进昆明太困难了。
    背对着蒋方震,他的眼出身的看向西北方向,“和谈在即,现在安徽我放下了半颗心,现在就等山西了!”
    第五卷 大炮主义 第四百六十七章 大胆的计划
    此时已是十月,也许是受到战争的影响,即便是已经靠近双十国庆节,国内依旧没有半点因国庆节的到来而感觉到愉快的气氛。各地的战斗依然如火如荼。根据最新的军报,袁世凯已经开始派出了一直驻守京畿的第一师命令增援河南,陕西方面他也在催促,南北谈判在即,南方战场安徽的失陷已成定局,为获得同李汉谈判的优势,将战线推到湖北等其他的李汉统治省份内乃是当务之急。
    十二师派出了一个团一直沿着津浦路往北推进,皖北地区倪嗣冲逃回蚌埠之后立刻重整兵力,如今手上只有两个团约六营安武军的他果断放弃了淮南、阜阳等全部外围版图,改为强攻宿县会合了其在淮北的兵力守住皖北,抵挡来自淮上军的攻击。
    其实对于军政府来说暂时放弃皖北,把安徽省的防御阵线撤到淮河以南以合肥一线为防御阵地。不仅可以加快补给速度,也能集中兵力,抵挡津浦线段可能南下的敌人。而且淮上军至今仍在皖北地区同安武军开战,军政府这个时候将军队开过去,十分容易跟淮上军引起误会。这些李汉都明白,只是皖北的战略位置太重要了。两淮的盐、煤一年能够贡献数千万的财政且不说,单只是其重要的战略位置也足够军政府提前布置棋子了。趁现在倪嗣冲尚在,淮上军还没凝成一股线在皖北成了气候,军政府才有合理进军皖北的借口。毕竟淮上军怎么说在安徽战役期间也为军政府牵制了十几营安武军跟北军兵力,并且让北军的运输大动脉津浦线瘫痪掉。
    安徽的战场还在忙活,山西一样也是。
    长治县东倚太行山,与河北、河南两省为邻,西屏太岳山,与临汾府接壤,四周有群山环绕,是明显的盆地地形。空气中的硝烟味道还为散去,张国荃就着杂粮面馒头啃着罐头肉,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他的副官焦桐琴就坐在他旁边,脸上有些青白的他对着地图比划了好一阵,这才抬头嘀咕了一句,“还好,不算迟!”
    他们在长治县耽搁了整整两天了,原本计划中如今本该抵达晋中的十四师,如今才刚刚击溃潞安府的守军,成功夺下长治县。
    张国荃脸上阴沉难看,十四师之所以在长治多耽搁了一天半,基本上都是他的责任。大部队按照预期,仅用了半夜便拿下了潼关,第二天中午十四师主力便过了豫晋边界踏入山西境内更在晚上拿下晋城。这个时候才不过用掉了两天的时间,只不过在这个时候,张国荃跟他的副官焦桐琴之间产生了一些分歧。张国荃的意思是走长治县过潞安府北上直捣太原,因为这一条路最近。而他的副官焦桐琴却不同意,他的意思是走沁河往侯马转汾河经临汾北上。那一路因为河运发达,虽然比长治要远了一些,但无疑却能在最短时间内筹集到足够的船。
    双方意见分歧最终还是张国荃凭借着自己的师长身份压了下来,结果大队按照他的意见走潞安府却没想到在长治县遭遇了往河南运送物资的北军原第四师的一个营。这一下好了,被对方借助长治县的城池,整整坚守了一天才被大军攻破县城,结果算上大队的休息时间本该一天就走过去的长治县,生生多用去了两倍的时间。如今眼看着还有一天就到了总司令要求的时间了,第十四师如今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五天内赶到并攻下太原了!
    “师座,现在还不是泄气的时候!”
    焦桐琴虽然气愤他放弃走汾河北上,不过眼看着还有不到三十个小时就到了总司令的任务时间了,这时候却还该想该如何才能抵达太原的事情。
    张国荃哼了一声,“说得到轻松,从这里到太原尚有五百多里路,三十多个小时,我们怎么走都不可能准时赶到。而且太原那边只怕已经收到了风声了,这一路要打过去,就更不可能赶到了!”
    他说得倒是个大实话,却不乏埋怨自己的意思。焦桐琴微微点头,眼镜下的眼镜中却满是疯狂。
    “没错,师座。三十几个小时咱们是一定到不了太原的。不过,这任务咱们还是能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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