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养毅眉头微皱,这头山满思想太过激进了一些。
    松村贞雄也道:“观他之举动,发展局势、收购军资、鼓励工业、兴修教育。李汉,危矣!前番头山君与我言可保证除掉那李汉,我才点头应下。只是这事并未知会国内,如今新皇继位,我国国内政坛晦暗,现在出了事情莫要说列强不会同意我两国之战,便是我等也只能暂且忍耐一下。理不在我且李汉治军手段严明,只要兵权还在他手一日,西部乱不得!”
    头山满知道松村贞雄所言即是,只是比起这两人,他在民国经营多年,又有一腔极端民族主义,让他暂时隐去避开风头犹有不甘,“可是现在是个很好地机会,如果帝国以此为借口采取果断行动,日本在华优势将得到加强。现在支那国内正值大选,地方强藩与中央之间已经有了开战的矛头了。欧洲局势紧张,巴尔干战事仍未结束,列强无暇东顾。正是帝国确立在华优势地位的良机,如果错过就太可惜了。”
    听到头山满地叹息,犬养毅同松村贞雄对视一眼苦笑。
    “头山君,你的打算恐怕要落空了。俄、意、奥几国虽然已经插手巴尔干战事,只是可别忘记大洋对面我们还有一个强大的对手。在满蒙我们已经交过几次手,虽然赢了他们。但是如今随着李汉与那米国走近,一直以来都在谋求在华利益的米国如何能够坐视帝国发起战事来。民国虽然不比露国(俄国)强大,但是列强任谁都不能允许帝国独占这块肥肉。何况因为‘日露战争’,帝国尚有数亿债务没有解决。那些大人物的决策,可不是咱们能够决定的!”犬养毅比起二人无疑更加理解政治,说得不急不慢。
    “不错,这两日美国、德国领事已经先后见过我了,尤其德国领事更是强硬表示西部川鄂不能乱。米国商界在满洲铁路和商业问题上碰了鼻子,当然不会善罢甘休,如今这两个国家眼看着有走到一起联合的倾向,这两个国家地相互靠拢是不利于帝国的。根据北边公使阁下新派过来的电报,美国公使已经知会帝国,言到想要接手‘成渝铁路’,并保证只要帝国点头,支那这边将由美国负责解决。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来看,那个年轻人似乎已经察觉到了我们的所作所为了,而解决已经被帝国拖了半年多的成渝铁路问题就是回击手段之一!”
    松村贞雄的话让头山满等人冷静下来,虽然都很不甘心,但也不能不顾及西方国家地态度。现在的日本,虽然赢得了‘日露战争’跻身列强之列。但是日露战争是怎么赢的,国内所有人都明白。完全是帝国出人出力,反俄势力背后金钱援助、情报共享、甚至军火与矿石支援。也是因为如此,如今的日本在欧美强国眼中还仅仅只能算是二等强国。实力仍然弱小无法与欧美列强抗衡。而且,单独对抗中国这个庞然大物,显然有些力不从心。毕竟,这个古老的东方大国已经立国数千年,谁也不知道他的民族意识会在什么时候、以什么借口爆发出来,到时候若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民族革命致使民间爱国之心高涨的这个民族举国敌视帝国,不惜付出十万、百万死伤拼死一战,最后战败的一定是帝国无疑!
    头山满等人倒地是一手扶持出了同盟会的人物,这里面的东西看的十分清楚。
    “英国人真是耐得住性子啊,那李汉将他们苦心经营多年的势力赶出了长江中上游,又在西藏跟他们打一仗,他们居然可以继续坐视他的成长。”头山满叹道。
    犬养毅饮了一杯酒:“英国的利益在长江中下游地区,以前湖北在张之洞的经营下便与德国走近,只是近几年才逐渐被他们扳回手腕的。而且这一次德国人的信心很足,奥匈帝国也将筹码压在了李汉身上。他们为什么要咽下这口气,一来法国虽然不希望德国在长江流域获得发展,但是对于英国势力被削弱十分乐见其成。俄国人早就对德国势力待在山东感觉到不安了,因为它要再发展就有可能对满蒙下手了。而且米国虽然没有点头,但是我听说如今已经有米国资本试水开始流入西部办厂,据说是因为如今在西部办厂不但可以享受一年免税,而且还能从西部财政采购中获得一笔订单。并且,比起孙中山的二十万英里的铁路计划,不声不响的李汉在地方规划的铁路版图才是吸引米国资本的关键。这三个势力虽然没有表态要支持他,但是因为利益却已经有了合作为他阻挡来自英国敌意的倾向了。英国玩弄了几百年的手段,虽然国势远强于我等,但也不愿意逼迫三国走到一起,只好暂且放弃了对付他。”
    “而且,恐怕是不愿自己动手对付他吧?”
    他看向松村贞雄,他一愣点了点头,“公使阁下提到英国公使已经知会过他,帝国之所以点头同意六国银行重新提供贷款,是因为英国已经承诺,民国袁大总统的北洋军备采购中,部分订单交由我国。而且,武装了北边那头熊兽,他现在不是已经开始打磨獠牙了吗?”
    头山满等几人沉吟了一阵,脸上复才有了笑容。
    坐在松村贞雄上首一直都未开过口的三井物产管事井上弘举杯道,“几位,与西部这一势力的交恶令我们三井失去了至少百万订单。而且湖北的江防舰队一直跟我们过不去,已经导致我们被扣押了十几艘运送福寿膏。湖北、四川两省民间富庶不比江浙,乃是少有的销售大地。我们既然愿意赞助活动经费,还望诸君尽快解决了这一问题!”
    汉口日租界乃是长江中段最大的毒品销售与集结地,日本各大洋行携带过来的商品都以这玩意居多。没办法,日本制造质量差根本竞争不过欧美产品,若不是价格与国货相仿,且质量稍微好那么一些,根本卖不出去多少,只能靠毒品来从中国掠夺财富。
    只是,福寿膏说着好听,但是前清时候朝廷便已经在民间有志之士的努力下终于颁布了禁盐令,且洋人各国国内也都早早制定了相似的法令。虽然没什么作用,洋行夹带进来的货物还有不少都是毒品,耐不住至少明面上它是违禁品,闹出去了日本不占理。
    头山满道:“请井上君放心,三井诸位一直都是我黑龙会的支持者。这一次我们欲在中部建立组织,贵部也多给与支持,维护阁下的利益乃是我们应当做的事情。”
    压下却是将犬养毅跟松村贞雄都拉进了自己的势力之中,令两人脸上不悦了起来。
    酒杯啪的按在桌子上,“必要时我会安排精锐武士指挥伏龙会,一劳永逸!”
    “哈咿!”
    “哈咿!”
    一月二十五日,西部联合军政府对外宣布,因感染风寒导致身体不适,鄂北守备将军何进暂时去职,改由副官王柏龄暂代。
    第二日,西部联合军政府下属廉政公署公布数十人名单,宣布见报诸多人士因涉嫌参与操控五省物价、收受大笔贿赂、巨额资产来历不明等罪名,下令欲与逮捕。根据公布名单显示,见报数十位高举省级议会的议员于过去几月中私自侵吞、接受贿赂金额高达三百多万元。正值大选之时湖北爆出这一案件顿时引起举国轰动,各省虽有妄图竞选议员的人士出来指责李汉无视法律的行为,然而民间百姓意见却截然相反。尤其湖北省内民情涌动,百姓纷纷要求从严处理。
    若是有心人仔细去查,定会发现这些人多是几天前叫嚣着通过法案停止鄂西改土归流的议员。
    二十六日,李烈钧、柏文蔚、胡汉民三省总督联手通电希望袁大总统莫要急于‘军民分治’,并在通电中一再提到希望袁大总统遵循孙中山曾经提到的‘军政、训政、宪政’三部曲。
    二十七日,李汉签署联合军政府任免令,任罗纶为四川省民政总长,负责四川民政事务、治成都;任命吴兆麟为四川防务总长,治重庆。随后匆忙处理完四川军务的他坐上返程船只,停止了自己的巡视之旅返回武昌。
    同一日民国参众两院首选数据大致统计完毕,国民党在全国获得空前成功,只待二月四日复选结果。
    一月底的民国局势也随着这天气变得寒冷无比。
    第五卷 大炮主义 第四百二十六章 揭晓
    民国二年一月份国内报界舆论关注的主要有三件事情,第一是国会大选;第二是西部爆发官员受贿案;第三则是江西兵变引起的‘军民分治’大讨论。
    宋教仁主持国民党后,成了该党最引人注目的人物,他一心想把中国建成一个独立富强地资产阶级民主共和国,为了领导全党夺取国会选举胜利,组织完全政党内阁,不让前番总统与内阁之争再次发生。为此他亲自奔走于各地布置各省选举事宜甚至连离别八年的老母和妻子都只是匆匆见上一面又住了一天。
    在江浙沪完全压制住了民主党的气势后,南方各省也传来了国民党初选告捷消息。他兴奋不己,又匆匆告别亲人,继续部署地方选举。他经九江到南昌,后又到长沙与汉口,最后乘坐京汉铁路先往河南,随后又往西安亲自指挥陕甘两省大选。每到一地必会见国民党人跟当地名流,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说,言辞之猛烈令大、小报记者窃喜有猛料、要闻:
    他首先猛烈抨击中央如内政方面,“财政之状况,其紊乱已达极度,政府对于财政之将来全无丝毫计划,惟知倚赖大借款,以为补宜弥缝之术……外交方面,消极敷衍,无确定政策,结果酿成震动全国的蒙藏问题……如此政府实不如民意之政府,乃退步之政府”。
    当他在汉口被询问到为何不在武昌、重庆争取选票,而是往陕甘两省时,宋教仁脸上顿时不悦,嘲讽西部和李汉,“割据一地,不知有全国”,“漠视法律、不讲民主,打压国内党派于西部发展,唯独他之共和党方有生存空间。虽有建设之功,然则居功自傲,非是英雄所为……”若不是担心李汉禁断了国民党往陕甘发展,恐怕他地抨击还要厉害。
    宋教仁手里有两个法宝,一是鼓吹民主,尤其是议会民主;二是鼓吹自治,特别是地方自治。像“吾人第一主张,即在内阁制,以期造成议院政治”,“关于集权、分权,吾极力主张地方自治,使之成为政治之中心(这个时候倒不提割据了)”之类的话都出自他的演说。他还振振有词地分辨道:“国民党这些主张,绝非一党私见,而是关系能否建设完全共和政体的大问题,必须明文写进将来的宪法……”
    最后是强调组织国民党内阁,宋教仁指责北方政府,阐发国民党政见,最终是为了组织“国民党内阁”。他毫不掩饰地说:“为今之计,须亟组织完善政府……而欲政府完善,须有政党内阁。今国民党即处此地位”。为唤醒国人地注意,他用尖锐的语气评论道:“今革命虽云成功,然亦只可指种族主义而言,而政治革命之目的尚未达到也。”
    宋教仁的上述言行却引起了袁世凯为代表地北洋集团仇恨,北洋系统是在封建宗法式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对政论根本就不熟悉,还是沿袭封建独裁这一套,特别不允许批评政府。冯国璋、段祺瑞等虽然出国留学,但学地都是军事,本人又崇尚实力政治,对于宋教仁这种政治家也是很厌恶。袁世凯在致张镇芳(袁世凯二哥的妻弟)的一封信中就说:“目下最讨厌者,即宋教仁一人。”
    不过他的话虽如此说道,然则借助着掌握中枢,已经从各地反馈回来的数据中查看到大选的大致成绩后,袁世凯却命人携带巨额款项往陕西西安见宋教仁,希望能够收买他。
    二月第一天,白朗先后联合南阳的王传新,鲁、宝一带的宋老年、李鸿宾、王振等杆,计4600余人,趁河南陆军大部移往南阳、信阳等地,出奇不意第三次反攻唐县,一举消灭王天纵部混编59团大部,缴获大量步枪、机枪、大炮、子弹,战后本部匪军增至三千余人,坐稳河南第一匪首。
    没人知道的情况下,二月二日一行船队从那四川驶来停靠进了武昌正在建设中的军港之中,借着黑去的夜幕遮掩,在一队骑兵的严密保护之下,往武昌城赶去。同一日,袁世凯召集麾下幕僚密议后,李、胡、柏三人拍往中央通电于当日晚送到京中、天津各处报社之中。
    李、胡、柏三人通电见诸报端后,虽然引起国民党人跟地方各省都督的支持,却遭到了各省议员跟立宪名流以及普通百姓的强烈热议。然而因为眼看着民国第一届国会大选将要落幕,国内大多数目光还是落在二月四日的大选之上,引起袁世凯转移民众目光的手段却是没能成功。
    两天后,国人关注已久的大选正式落幕,在参众两院初选和复选中,国民党获得了压倒优势的胜利。在众议院596个席位中,国民党获得其中324个席位,占去54%之多。参议院245个席位之中,国民党也占去了81位之多,也占去了33%的比例。两院加在一起共获得405个席位的国民党可谓是本届大选的最大赢家,共占去全部841个席位中的48%,约莫半数之多。共和、统一、民主三大党仅得232席,其中共和党仅有四人以个人身份参加角逐,获得国会议员席位。
    此次选举胜利,国民党在来自中央跟地方的种种掣肘之下依旧笑到最后,虽然未能达到超过半数地地位,但所占议席数,超过了其他任何政党,差一点就达到共和党、统一党和民主党其余三党的两倍。国民党竞选地胜利,使全党一片欢腾。国民党员闻声大喜,各地国民党成员争相奔走告知,举国南北皆是鞭炮之声。同日晚,在国民党数位元老提议之下,宪法讨论会在北京成立。一时间大有领袖国内政治与袁世凯的袁氏中央对抗的架势。
    几家欢乐几家愁,国民党的胜利衬托出了民主党的失败,原本大选民主党以为靠着梁启超的威望和前清谘议局宪政人士的声望,再加上袁世凯政府明里暗里的支持,并且共和党还主动放弃了西部五省的选举权,将省内的议员席位让给了民主党。在这种或明或暗的支持之下,梁启超甚至认为即便输给了国民党,也不过五五之数,两者之间差不了多少。但现实给了他们一个无情的闷棍,民主党的确坐上了第二把交椅,只不过成绩却可怜的紧。大选几个月来梁启超携带一众门徒于国内各地奔走,发表了数十场演讲,甚至跟国民党的竞选队伍几次发动嘴皮战,最终却只获得了108个席位,被国民党耻笑为‘民主党一百零八将’。而这一百零八将中仅湖北、四川、西藏三省便为其贡献了57个,甘肃跟陕西各达到六个,也就是说若不是李汉的帮衬,他恐怕就只剩下区区不足四十个席位,尤其是在代表民意最重要地众议员分布上,总共才取得了3.2%地席位,完败给了宋教仁的国民党。
    选举结果一出来,立刻引起了其它争议,主要就是对于国会如何开法?宪法如何制定?在这两个方面,国民党人同袁世凯势力展开了激烈地争论。结果大选结果出来的第二天,《民权报》(激进革命党人的新阵地)就在上海组织欢迎国会团,发表《欢迎国会团宣言书》,倡议国会自行召集,先开预备会议于上海,再举行成立会于南京,认为这样可以保持立法机关的安全,预防北京的干涉,使议员可以自由议定宪法,选举总统。
    袁世凯一听此说,即张皇失措,焦虑万分,求消党人之策。首先出来替袁世凯说话的是原同盟会会员孙毓筠,他发表反对擅移国会的通电。说自行召集国会,自行择定国会地点,即是变更国都地点。欲假国会之力,迫政府必迁南方而后已……自孙、黄入北京后,南北意见已洽,今倡此议,徒令南北人心又生一重恶感,影响所及大有全国分裂之忧……针对孙毓筠的通电,激进派进行批驳,双方又展开了激烈的论战。
    大选成绩揭晓之后,国民党内党员混杂带来的弊端已经露显。不少混入国民党内,企图借助国民党组阁混个一官半职的投机者趁机跳了出来,同其他各势力在报纸上厮杀成一片。国民党虽然人多势众,但是对手却更加的多,其中不乏大牛人物,比如统一党党魁章太炎。在报纸上撰文攻击国民党的文章就属他的火力最猛。章太炎和国民党前身同盟会素有恩怨,逮着这个机会岂能不做大笔文章?于是撰文重新将国民党从上到下攻击了一遍,包括暗杀陶成章、借着革命名义勒索上海民族资本家、攻击陈其美等人腐败堕落,孙中山企图出卖国家权益(指孙中山原先拟租让满洲给日本换取贷款)等等,火力之猛弹药之足,令声势一直节节上涨。
    国会大选之后国民党的确犯了众怒,一党独大令国内不少势力尤为恐慌。不少民主人士认为,国民党过于注重党派利益而忽视国家利益,比如鼓吹国会南移地法案,在他们看来就是分裂中央,造成南北对抗的举动。又比如,国民党在成为第一大党后,在报界上长篇累牍地鼓吹责任内阁,要求由国民党组织完全的政党内阁,甚至公开嘲笑其它党派的分量。当然,这内里多少都有些嫉妒的心理包含在里面,而这一场席卷国内各势力的骂战之中,背后未尝没有势力推动,比如……袁世凯!
    国内如今虽然卷入互相攻伐之中,然而因为国民党在国会大选中取得压倒性的优势。尤其宋教仁在选举期间为了获得更多的选票不遗余力的对中央从民事到外交再到军事所有政策攻击了一遍,甚至将内阁骂做袁世凯的‘傀儡内阁’,更是攻击其因为总统权力得不到约束,最终导致他的权力越来越大,只差没骂他独裁了。
    加上最近国民党中的激进派党人闹出的议会南移跟宪法讨论会的成立,这无疑惹得袁世凯十分不安。他毫不怀疑一旦宋教仁组阁之后,自己手上的权力将会遭到掣肘,于是暗自下令调兵做好大战的准备之后,却潜人只招来杨度一人,询问他该如何主张。
    袁世凯的笔杆子很多,幕僚团更是规模庞大。奈何袁世凯从不愿意轻信于人,就跟李汉一样,他在手下赵秉钧等府上都有眼线,为的就是害怕因为尝到了权力的好处,手下生出了二心。
    陈宦跟杨度两人乃是袁世凯麾下最懂得揣摩他意思的两个心腹。只是比起陈宦,毫无疑问他更相信杨度。因为在他麾下,只有杨度是百分之百赞同他的中央集权和进行威权统治的。如冯国璋、段祺瑞等虽然明面上应和,但是多少都不完全希望他搞独裁。所以,一直以为虽然杨度跟他手下几个大将,如段祺瑞、段芝贵和冯国璋等人,有些龌龊,更是跟陈宦等一杆笔杆子互相瞧不顺眼,杨度地直率和不知圆滑得罪了北洋集团的上上下下。但是袁世凯对于杨度是非常赏识地,气量也格外宽大,虽然杨度平时有意见,但袁世凯一概装作不知道,若是有政治事件需要商量,还是眼巴巴地盼着他来。
    “皙子,来来来,快来暖暖身子,这鬼天气还要过一个月才能脱下棉袄,可别冻着了!”正捧着一卷徐州送来的盐政考要看得认真,突然听到门外下人唤了一声,一抬头袁世凯一看到杨度来了,连忙起身离座,招呼杨度坐下。
    杨度心头一热,袁世凯虽然并不完全符合他心目中“明主”的形象,但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也知道段祺瑞、冯国璋、赵秉钧、陈宦等人三天两头在袁世凯面前诋毁他,但丝毫没有动摇袁世凯对他的信任,故而一直表现的十分忠心。
    “大总统,您找我有事?”
    “我遇到了麻烦,急需皙子大贤。”袁世凯也不含糊,当下就点出了自己地困境。眼下国会大选已然落幕,占去了国会近半数的国民党如此强势,若将来入主内阁,他该如何才好。
    杨度沉吟了半天,说道:“这的确是件麻烦事情,恐怕一般手段都没作用。”
    言下意思已经十分明确了!
    袁世凯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此时的他已经不同往日,自洋人那里得到了足够多的借款,又跟洋人订购了一批军火送到。既然不能左右党人的意志,他们就只能来硬的了。
    不过他虽这么想,但是却也对自己的形象比较在意,说得难听一点就是还想给自己立块贞洁牌坊,因此这次要找杨度过来,却多少还是希望他能给自己拿出一个尽量不减损自己在国民心中形象的法子。
    “宋遁初不识抬举,我几番好意与他,并且暗示日后可为他的国民党提供经费,并且数额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并允诺他必为内阁总理只不过将来组阁后,重要阁员由我与他协商提名,在内政方针上全力支持总统府的行政。他倒好,说什么这等内阁非是民意之内阁,非是民主之内阁,要来何用?”哼了一声,袁世凯似乎极为不屑,“如今我国国民民智未开,百姓又有多少识字之人?这国家若是靠他们来指挥,多大的船早晚都要出事,理应该由有能力的人来领导!”
    “党人一心追求欧美革变,殊不知人家也是经历了数百年的演变才有了今天。心急注定要把好事办成坏事,可惜党人都是倔脾气,哪怕咱们告诉了他此路不通,他也只记得自己的选择,硬要对着墙壁撞出一条路来。大总统,恐怕咱们除了做好准备以外,能用的手段并不多!”
    杨度对党人虽然不屑,但是对欧美制度倒也有些涉猎,因此纯看眼光,就比一些自认知晓欧美律法的党人要深远得多!
    “嗯!”
    袁世凯点了点头,“可惜这天下能有皙子这般见识的人太少了!”
    他笑了笑,突然想到了那个年轻人,脸上阴沉了下去。
    莫非他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选择放弃了大选?
    心中这个疑问越发的强烈,令他感觉胸口好似塞了一块棉花一般,呼吸都不顺畅了起来。
    “大总统,咱们可不能只盯着国民党…”杨度拖长了声音,“说到底国民党走的是精英政治的路线,多数都只算是软绵绵的文人,经营得当根本逃不出您的手掌心。只是地方上那位,敢在国会大选的当口拿议会的那帮议员开刀,皙子愚笨,到现在都没猜透他这步棋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今西部五省连成一块,虽说真正能够谈上富庶的地区只有湖北跟四川的部分地区,但是到底加在一起李汉的西部五省联合军政府看上去还比中央占得统治区更大。不仅袁世凯将那位当成平生大敌,他麾下的一帮幕僚也多对李汉有些提防。杨度便是其中最担心的一个。
    “他?李汉?”
    默默念叨一句,袁世凯脸上似笑非笑,“皙子不需要担心了,短时间之内咱们不去找他的麻烦,他李汉就该庆幸了,现在他是根本分不出精力来的!”
    杨度一愣,瞧见袁世凯似乎心情很好,压低了声音问道:“大总统可是落了棋子?”
    “非也,有人代为下了子,我不过从中稍作指点罢了!”
    他的心情很好,笑道:“皙子,李汉那边你就不必担心了,他现在的麻烦事情一箩筐,可没那个功夫捣乱。咱们中央是没有完好无损拿下他的实力,但是对付国民党却还不是手到擒来。若我不断变强而他的势力未能增长,等到料理了国民党这边之后,便是解决他的时候了!”
    自从跟洋人敲定了月底前签订大借款的事情后,他的心情便一直很好,举手顿足之间都有种老骥伏枥许久后重新焕发的神采,寻常跟人聊天也多了些打趣跟卖关子。
    杨度知味,忙嬉笑着跟他追问,他这才从桌子上拿了几份文件扔给他。
    “自己看吧,我本来只是想给他找些麻烦,让他的日子过得不那么舒服,却没想到竟然遇到了这么好的一出戏,若是不登台唱几句,也太便宜了他了。你且看好了!”袁世凯也爱听戏,最后一句乃是用唱腔唱出来的,可见他的心情十分不错。
    杨度一看之下顿时了然,回味了一下之后,连道三个妙字也跟着笑了起来。
    原来去年底虽然跟李汉达成了隐晦的交易,袁世凯却看到了他的潜力,担心日后会成为他的主要对手。于是他便想到了再给李汉找些麻烦,不叫他的势力发展的那么快。这袁大总统的手段自然不一般,他先是派人往甘肃,通过暗中许诺加支援了一些钱财,最终策反了当地一些回民势力,妄图动摇李汉在甘肃的统治。除此外,他也派人妄图收买李汉麾下的将领,却没想到派遣的手下竟然意外发现了还有势力在接触李汉的麾下将领,并且一番打探之后,终于确定了那势力不是旁人,正是曾经跟他在朝鲜交过几次手的玄洋社改头换面后成立的黑龙会。甲午中日战争一场大战当真打得惨烈,不止陆地上跟海上的两国军队在厮杀,还有两国的特务跟反间组织也跟着厮杀的惨烈。汉口的乐善堂便是在那时被除名,北洋军中多少日本间谍掉了脑袋。袁世凯亲自经历过当时的场景,倒是对日本惯用的手段并不陌生。
    于是乎,将计就计的他干脆吩咐下面借刀杀人,决定借日本人的刀给李汉找麻烦。在他已经诱惑的动心的几人的引荐之下,日本人终于跟李汉麾下的一些领兵将领碰上了面,只是他却不知道那日本竟然还能说动议会那帮议员跟着折腾。若不是李汉更狠一些,而且手下的鹰犬鼻子也更加敏锐,只怕西部五省联合日后可就没了这个称呼了。
    不过虽说湖北那边传来的情报,李汉已经暂时平息了动乱,但是一年半的时间内吞下五个省区导致的根基不稳跟内部动荡,已经足够令他短时间之内分不开身来了。而现在,正是解决国民党的最好时机。
    “皙子有何妙计能够解我之忧?”
    “这……”
    杨度皱眉,圣人不好当……偏偏谁都想当圣人,袁世凯也不例外。他沉吟了一阵,只好道:“若要民众没有异议,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个选择了,那便是在国会席位上压倒国民党。自来议会政治,需要占据多数席位方能执政,至少要得到多数支持;但这并不意味着一定要第一大党组阁,西方各国百年民主历程中,虽有第一大党之地位而组阁失败者,比比皆是。大总统,国民党纵然获得第一大党,但离半数还是有些差距。因此现在就要看是咱们还是国民党的动作更快一些了。任公当初说的倒好,可笑他还拿他几十年前的那套来使用。如今国内还有多少人能接受他的那一套理论?若不是让共和党退出让出了席位,民主党可就难看了。这些时间来,国民党一再主张要建立完全之政党内阁,恐怕不大可能和党派势力联合,大总统您的希望就寄托在这里。”
    “拉拢其他党派?”袁世凯反复回味了半天,“这年头,政党比八大胡同里的婊子还多,你的意思是拉拢那些乱七八糟的党派,导致国民党最终不能取得半数以上的席位?”
    杨度点头,“我知道大总统不喜欢政党,可是如今国内民众都盯着这里呢,咱们若要别人信服,却只有这一种办法了。共和党放弃了本次大选,可以暂时放到一边。其余大小数十势力跟咱们加在一起,势力可比国民党还要强一些。依皙子之间,最好大总统亲自出面,将他们捏到一起组建成一个新的民主党,一个在国会席位比国民党还要多的党派。您也知道,国外其他地方都是两家轮庄,一家独大的局面就如现在的国民党,国内多不待见!”
    袁世凯皱眉,他听出了杨度话里的劝谏,知道他是劝说自己直接动手,莫要多走那么多的道道来。只是任总统的这一年来,他在国内的名声总的来说还是非常不错的,人都有爱惜羽翼的时候,没人不想当那圣人,他袁世凯是枭雄,也想当个万人敬仰的大英雄。
    当下假装没听见,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我回头跟梁卓如商量一下。虽然咱们不想承认,但是党人有一条宣传的倒是不假,遍观欧美诸国,走到最后一定会出现政党。如果这国会第一大堂能够掌握在咱们手中,日后办事什么的,可就要去掉不少的阻力了!”
    杨度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没能改变他的决定。只好尽量为他分析道:“就如我之前所说那般,任公便是统筹了各党并入民主党中,也需要由大总统从中为他撮合才能成行。加上他之经费也是多来自财政拨款,日后便是他上台,必然是一个弱势内阁,需要大总统支持多矣……”
    袁世凯点头,之前他之所以赞同跟梁启超这个曾经的对手合作,便是看到了梁启超纵然作了总理,由于先天不足,只能依靠在他这棵大树上,那样的话,名为责任内阁,实际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下。
    “只是,大总统。不可过分沉迷于政党之说,唯有实力才是根本。你看那李汉,他手上的兵力不去,便是此番共和党没在国会争到什么位子,这天下可有人敢小瞧与他?还是尽快解决了国民党最好?实在不行,大总统,咱们也可以先剪除了它的羽翼,比如那安徽、江西、广东几个主要支持国民党的都督……黎宋卿的军民分治还可以拿出来抄一抄,现在咱们不是正好有理由吗?你看,那李汉不是亲自拍了电报来,把他手下的五省各自指派了军政官员了吗?”
    杨度崇尚的乃是帝王之学,他虽然对政党也十分了解,但是使用认为治理乱世还是须待明君,因此对袁世凯多番点醒,怕他沉迷于政党之中。
    袁世凯回味一阵,突然眼睛一亮,连连点头,“皙子妙计,甚好!”
    “既然如此,皙子告退。”
    杨度说完就走了。
    当天晚,袁世凯招梁启超过府一谈,交谈内容无人知道,只是梁启超出来的时候面上却多有兴奋之色,一扫几日来的憋屈与烦忧。随后几日,统一党、社会党、工党、社民党等势力先后收到了梁启超的邀请,内里又是一番龌龊。
    杨度的提点袁世凯最终还是听了进去,在他心中对国民党出身的李、胡、柏三位省督本就忌惮,若真趁势解决了三省之后,国民党便只能走精英政治路线了。广东地处南疆,所以袁世凯的手段只能以挑拨为主。得知广东省内乃是陈炯明主管军事,胡汉民管民政。他便下令委任胡汉民为广东民政总长,任陈炯明为广东镇守使,意图离间两人之间的关系。
    如果说对鞭长莫及的广东,袁世凯只能靠挑拨加利诱。那么对待安徽、江西两省他可就要来的果断的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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