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两国交界之处的大盛营地,苏有容和凌逸云一刻不停,马上进了中军帐和几位将领筹划起来:当年北狄人好战,耶律蒙又一向凶残傲气,十几年前便将冬季的王庭迁到了两国边界不远处的黑水城,并将最精锐的五万黑旗军也驻扎在此地,这样的安排方便了北狄军过去十几年对大盛边境的烧杀抢掠,也正为此次盛军将计就计出兵带来了十分的便利,但若要给三关将士赢得长驱直入的时间,彻底遏制住北狄人,还是要想办法将红衣大炮安置在北狄王庭左近之处,起到牵制作用才行……
    这几个月来,承平帝便和重臣们就这个难题商议过多次,几番推敲下,终于确定了将红衣大炮和火铳骑兵步兵安置在黑水城南侧七里的一座废城中,可是这就要这三万人悄无声息地穿过边境,深入北狄腹地,但骑兵推进尚且难以掩人耳目,更何况沉重的十二门红衣大炮!
    最终,还是踏遍名山大川的凌逸云灵光一闪,想到有一条通过昆仑山下的峡谷绕道黑水城附近的小路,一端正是在大盛边境之内,且此路大多半穿林过谷,荒废多年,周围十分隐蔽,正是天赐良机!
    承平帝当即下令派出几波密探将那道路摸清,却也遇到一个阻碍,密探报给了承平帝,没想到旁边的苏有容却是一口咬定,自己能够解决那个阻碍,承平帝虽然惊讶,却也相信他不会唐突冒险,至此便拍定了这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
    现下凌逸云和苏有容回了大营,众人也没了忌惮,便依计而行,将兵士分为几队,护送着红衣大炮进入了那条几近冰封的小路。
    比兵士们更早出发的,却是兰陵侯苏有容,随行之人却不是兵士将领,而是一个一袭红衣的冷峻男子,两人两骑,向着昆仑山而去。
    昆仑山道上,上官铎看着旁边的苏有容,忍不住担心的问了一句:“你身上的毒如何了?”苏有容小心控马走在冰原上,回头笑道:“不必担心,还有大半个月呢,来得及。”
    上官铎略一颔首,转念又言到:“你怎么就有把握,聿天然会借道给你们,他虽然是中原人,却始终是在北狄人眼皮子底下过活,你不怕他泄密么?”
    苏有容却是笑了笑:“他不会的,他是出家人,有好生之德,此番咱们为了平息战祸而来,他定然会帮咱们,更何况……我碰巧知道了他一些事情,他是怎么都不会帮北狄王的……”
    耶律瑶自同苏有容分别,便在数着日子过活,一面是担心苏有容不能按时来到王庭接自己而毒发,一面是心里忐忑:自己此番真的要嫁给他了,以公主的身份下降,那么自己二人之间……
    一时矛盾纠结,她在自己的寝殿里倒是日日坐立难安了。
    萧楚雄远远看着耶律瑶的羞涩里又带着愁绪的表情,心中仿佛被陈醋浸透了一般难受,想着耶律瑶一到黑水城便向北狄王求来的解药,他知道事到如今已经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要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嫁于旁人,对于他来说,不但是心酸心痛,更是莫大的耻辱。
    耶律瑶等到第二十八天,终于有些坐不住了,她知道苏有容还被蒙在鼓里,如此迁延定会有性命之忧,便也顾不得别的,连夜派出使者飞马给他送了一封信,让他马上回黑水城来,第二天,早该回来的使者和苏有容都没到,耶律瑶忍不住心里一沉,起身朝着北狄王的寝殿走去,半路上却碰到了慌张赶来的左相。
    耶律瑶唤了一声,却没想到一向对她毕恭毕敬的左相却是停都没停,一路小跑向着正殿而去,她心一沉,赶紧快步跟了进去,正好看到左相正急急向自家父王报着什么,耶律瑶听他提到盛军什么的,心里一惊,赶紧凝神听着。
    左相身为北狄王的臂膀,素日里自然是沉稳周详的,可此番却急的都有些语无伦次了,耶律瑶仔细听了一会儿才听明白,却原来是今早探马来报,离黑水城七里之外的一个废城突然出现大批盛国人马,为首的正是一月前离开的使团正副使凌逸云和苏有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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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万人马如神兵天降,北狄各个关隘竟然毫无防备,甚至无一人发现,这让一向警醒的北狄兵士禁不住匪夷所思惊恐万分。
    北狄王听了左相报上的军情,一时间也愣住了,倒是耶律瑶顾不得震惊和愤怒,赶紧上前向着北狄王行礼说到,“父王,盛军一向狡猾,为今之计咱们须得弄明白他们究竟是从何处将大军转运而来,将那通道堵了,女儿想着那废城本就不大,虽然当初是十分坚固,可毕竟年久失修,若要攻打却也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咱们手里还攥着……”
    北狄王听她这么一说,也沉下心想了想,对着左相言到:“马上按公主说的办,另外修书一封到盛军那里给苏有容,告诉他……”他话未说完,耶律瑶却是高声唤了句“父王!”北狄王回头看她时,却见她脸色惨白,眼眶也红了:“不必去了,女儿已经派人送过信……”
    北狄王听了她的话,当下就愣了:“他知道?那……”
    耶律瑶此时心中又恨又悔又痛,忍不住便落了一滴泪下来:“父王,待我弄清了盛军的来路,便去找他,我倒要听听他究竟是有了什么倚仗,竟然连性命之忧都不怕!”
    北狄王见她冲动,赶紧劝了几句,耶律瑶却只是摇头,又催左相快去查盛军的来路,左相急匆匆下去了,她便也大步流星地出了正殿。
    此时的废城内,凌逸云和苏有容带着兵士们已经将十二门红衣大炮架在了加固过的城墙上,这废城原本是中原人北御北狄的堡垒,后来北狄势大,破城南下才废弃了,如今虽然里面房倒屋塌只能搭帐篷驻军,但外面一圈儿城墙倒是还算坚固,再加上大炮和火铳之利,想来固守几月是无妨的,更何况此处离两国边界很近,北出三关的大军不出几天就能抵达,倒是万无一失了。
    苏有容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看着兵士们将红衣大炮架好调准,多数对准了黑水城各处,只有一门却是对准了黑水城旁侧的昆仑山南峰。
    一切准备停当,凌逸云派人快马给北狄王送了一封书信,北狄王看着书信里要求北狄放弃除开边市之外所有恩赏的言辞,当即便勃然大怒,下令左右将军调集黑水城周围戍卫的五万黑旗军围攻废城,左相想着盛国人多狡诈,如此猖狂定有原因,刚要劝谏,便觉得突然便地动山摇了起来,随之而来的,就是震天的一声巨响,震得屋子里的人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北狄王心下大骇,忙带群臣侍卫出殿观看,却见王庭内不少的侍从宫女纷纷朝着一个方向跪下,满脸惊恐的叩头膜拜着,口中还喃喃说着“昆仑神发怒了!昆仑神降下天罚了!”
    北狄王顺着那个方向一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之间那日日都看惯了的昆仑山南峰不知被什么神鬼之力生生削下去一片山头,磨盘大的石头还在慢慢松动滚落,一时间北狄王也几乎以为自己遇到了天罚,心内茫然一片,可片刻过后,盛军的使者送了第二封书信过来,北狄王却是惊呆了:原来刚刚那近乎神迹的劫难,竟然是盛军在几里外动用兵器所致!
    北狄王是见识过大盛的床子弩的,也曾派人仿制过,却如何都不能相信,那样的兵器能有如此大的威力,想着那信上说的,若不投降,诚心纳贡称臣,下一个目标便是黑水城这样的话,他忍不住又不寒而栗。
    昆仑山被红衣大炮震响的时候,耶律瑶正同萧楚雄一起站在昆仑派历代掌门所居的昆仑宫之中,看着面前按血统自己该称为“兄长”的清雅男子,耶律瑶怎么也想不到盛国人居然是经了他的允许抄昆仑山小路进入北狄边境的,巨响过后,她看着面前聿天然云淡风轻的样子,便知这一下恐也是他允了的,当下便怒道:“王兄,你也是昆仑神的子孙,怎会允许盛国人如此侮辱神山?!你就不怕天罚么?”
    聿天然坐在高高的掌门交椅上看着下面的耶律瑶,轻笑了一声开口:“天罚?北狄王自即位以来穷兵黩武,屡次犯盛国边境,挑动战火以致两国生灵涂炭,天罚此时才到,已经是很仁慈了,盛国人此番是为了止战而来,昆仑神为了他的子孙,想来也是会愿意牺牲自己一些土木的。”
    耶律瑶听他这么说,忍不住上前两步说到:“止战?!他们这样阴谋算计兵临城下,玷污咱们的神山,在你看来竟是止战?!”
    聿天然略一颔首:“自然是止战,不然他们的红衣大炮,对准的就该是黑水城,而不是昆仑山的荒坡。”
    耶律瑶听着他口中从未听过的词,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也明白定然是盛军新的兵器,当下便冷笑道:“王兄,你是父王的儿子,如今居然帮着外人打自己的父亲,你也配……”
    她话未说完,聿天然便垂眸笑了一阵:“我也配什么?公、主、殿、下,我一介草民出家之人可当不起您这一句‘王兄!’公主可莫糊涂了,我姓聿,不姓耶律!我昆仑派虽然也有不少出身北狄的弟子,可中原人却更多,我更从来都是中原人!”
    耶律瑶猛地抬头,看着他精光内蕴的星眸中暗含的凌厉恨意,心里便是一凛:“王兄,原来你还在怨着父王……”
    聿天然看着她挑起一个冷笑:“怨?你说错了,不是怨,是恨!”他声音突然转为凄厉,听得耶律瑶一阵心慌:
    “他对我娘亲始乱终弃,口口声声说宠爱她却只是为了骗取我娘手上的寒髓方子,害得她被师祖废去武功逐出师门,她怀着我,抱着一线希望找到耶律蒙,他却只是因为她是个汉人,便对她冷言相对,令人将她逐出了黑水城,若非我师祖仁慈,将我娘重新收留,我和她都要死在荒山野岭里!我娘为了生我难产而死,师祖不过是在山上庇护了些中原人便被他派兵围攻杀害,我身边的亲人都被他杀了,我难倒不该恨他么?他于我而言,不过是个血海深仇的陌生人,我从来都是中原人的儿子,完完全全的中原人,公主若还想好好走出这昆仑宫,便请休要再信口雌黄,请回吧!”
    耶律瑶看着他冰冷的眼神,知道同他理论也是白费口舌,当下便恨到:“好,既然你不肯同王庭合作,那就等着黑旗军攻上山来,将你昆仑派剿杀殆尽吧!”
    聿天然与盛军合作,自然是得了他们的保证的,此番却不欲与耶律瑶多说,只是垂眸冷笑着挥手让她回去,耶律瑶气冲冲地出了昆仑宫大门,站在半山腰上极目远眺,不远处的堡垒清晰在目,上面的兵士武器却是看不清楚,不过再怎么说,她也不相信从那么远的地方能够攻击到几里外的黑水城,心里想着这定是昆仑派和盛人定下的奸计,便带着随从下了昆仑山,返回黑水城,向北狄王陈明细情,北狄王怒不可遏,将聿天然骂了一顿,又派人去封了那小路,听了耶律瑶对盛人攻击的分析,心里才有了些底:若那真的是他们提前埋伏好的障眼法,倒是没那么可怕了,当下便下令左右将军点齐三万人马先行到废城之下攻城,耶律瑶自请带兵押后,北狄王本不欲让她犯险,却无奈几位带兵的王爷都在自己的封地,一时无法赶来,略沉吟了一下便点了五千黑旗军给她,让她观敌掠阵。
    七里的路程,对于骑兵来说不过是转瞬即至,三万北狄大军与耶律瑶的五千黑旗军相隔半里拉开阵势,向着废城疾驰而去。
    城楼上的苏有容拢紧了身上的大氅,顾不得身体的异样指挥着兵士们将几门能射向近处的红衣大炮调转炮口对准北狄兵,又令火铳队排成三段击阵型,只待敌兵进入射程,便开火迎击!
    一旁的凌逸云见他面色有些发白,还以为他是连日劳累所致,站在他身旁看着慢慢接近的北狄骑兵叹道:“咱们有心伐谋,少杀他些人,他们却是上赶着来找死了。”
    苏有容转头看了他一眼,唇角挑起一个冷笑:“妄杀空造业孽,但以耶律蒙那样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性子,这一战若不死些人,他大约是不会老实的!”眼看着北狄兵渐渐接近,他轻轻举起手里的令旗:“既然从戎,便莫要怕死了!”这一句,是轻声对着下面的北狄兵士说的,一瞬过后,他手中的令旗便猛地落下:“开火!”
    随着主帅一声令下,几门灵活的小口径红衣大炮先冒出了火光,威力无穷的开花弹精准地落在北狄骑兵阵中,巨大的爆炸力和四散的铁屑钢渣瞬间就将战阵成片掀翻,当场炸死炸伤无数,北狄战马虽然神骏,却是从未经过此等巨响,此时纷纷疯狂逃窜,摔死踏伤的兵士又是无数,侥幸有逃脱的,又被随后开火的火铳掀翻在地,转瞬间三万大军便去了大半,这还只是第一波阻击!
    耶律瑶好容易稳住发狂的坐骑,惊恐地看着城头上那些诡异的兵器,心里又惊又恨,猛然间,她在人群里发现了一袭黑衣的苏有容,猛地瞪大了一双凤眼,目眦欲裂地逼视着他。
    苏有容也看到了黑旗军前列的耶律瑶,目光中却没有带上一丝波澜,便如看到寻常的敌军将领一般,掠了一眼,便挪开了目光。
    耶律瑶恨恨地盯着他,却在看到他衣着时微微一愣,才知道他并非是在哪里讨得了解药,竟然是!
    一时间,她不知自己心里究竟是痛悔,还是侥幸,如此惨重的伤亡自然是不能再恋战,耶律瑶马上令人鸣金收兵,收拾了残兵败将向着北方奔逃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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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楼上的苏有容心里一阵发闷,抬头看看日头,已近午时了,他浑身渐渐泛起一丝寒意,顾不得解释,将令旗往凌逸云手中一塞,便转身下了城楼,一旁的上官铎看着他脸色,赶紧上前来扶,却被他以眼神阻了,二人慢慢下了城楼,转到无人的暗处,苏有容一手扶着城墙一手按着胸口,使劲儿压了压还是没压住,一股殷红的鲜血便喷了出来。
    上官铎心里一惊,赶紧伸手扶住他,将手掌放在他背心,缓缓为他输入一些内力:“快走,咱们去找你师嫂!”
    苏有容勉强点了点头,伸手将唇边的血迹擦了,向着中军帐走去。
    田小兮见他二人疾步进了中军帐,便知是苏有容的毒发作了,赶紧上前帮上官铎将他扶到床上,用金针封了他几处要穴。
    上官铎皱眉对田小兮叹道:“这还不到一月,怎就发作了,如今前面还打着,谈也没法谈……”
    田小兮也是恨得一咬牙:“许是剂量大,或者是子渊这几日太劳累了,如今多说无益,你还是动手吧。”
    上官铎轻叹了一声,俯身对着苏有容言到:“这法子你也知道,于身体是有大损伤的,寒髓攻的是心脉,我只能将它逼到你临近的脏腑上去,你心里要有数。”
    苏有容此时心口剧痛,脑子里却是一片清明:“我明白,全靠师兄师嫂了……”
    上官铎听他这么一会儿,声音就微弱地几不可闻,心里一揪,赶紧目视田小兮,田小兮便抓了一把金针准备好了,上官铎扶着苏有容坐好,将手掌贴于他背心,在田小兮金针导引之下,缓缓将毒性压制,一部分逼进了手少阳三焦经,大部分却只得就近逼入了肺经。
    上官铎缓缓收功,苏有容只觉得那种如同窒息般的痛楚减轻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肺部强烈的不适,就像数九寒天一出门,猛地吸入了一口冷风那样,只是程度要大上百倍,就像整个肺都被冻上了一样。
    田小兮看他脸色还是很苍白,赶紧上前搭着他脉:“你怎样?”
    苏有容抬头看看田小兮,慢慢在榻上缩起了身子:“师嫂,我很冷……”
    田小兮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里一酸,赶紧拽了两床锦被给他盖上,又从旁边帐子里端了早就准备好的几个炭盆进来,转身对着上官铎说:“阿铎,你守着师弟吧,我去外面找凌将军说一下……”她尚未说完,苏有容就一把拽住她袖子:“师嫂!”
    田小兮见他着急的样子,赶紧俯下头:“嗯,你说。”
    苏有容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你别去告诉我大哥,若他知道,定会炮轰黑水城,到时候……事儿就大了,我已经安排下了人,你放心,不出两日耶律瑶必定会被逼的来见我,我想她应该会带着解药,若没有……也就罢了,不必为了我枉造杀孽。”
    旁边上官铎见他说句话都要歇三气的样子,心疼终于转为愤怒:“你都这样了,还顾忌他人的生死?你是傻的吧!”
    苏有容微眯了眼睛,往锦被里缩了缩:“三关援兵……还没到,若炮轰黑水城……总之你告诉我大哥,黑旗军来多少打死多少,城里的百姓……不要动。”
    上官铎虽然怨他啰嗦,但看他缩成一团的可怜样子,还是压下火气点了点头:“你放心,我去告诉他。”
    苏有容这才放下心,微笑看着上官铎:“你也不要冒险……黑水城,不是个好去处。”说完就合上了眼睛。
    上官铎叹了口气,略带愤懑地看着田小兮,田小兮摇了摇头叹到:“夫君你见惯了江湖狡诈,于朝堂之事却是不如师弟了,他是怕三关援兵不到,咱们若是杀伤了他国百姓,到时候军民一体同仇敌忾,难免节外生枝。”
    上官铎点了点头,叹到:“你倒是懂得多。”
    田小兮收拾起了金针摇了摇头:“不是我懂得多,我是听懂了他的话而已……况且我也怕万一一炮把耶律瑶打死了,谁来给咱送解药呢?”
    上官铎点点头,拉起苏有容的手把了把脉,脸色就又沉了几分:“但愿他能等到那死丫头来。”
    田小兮点了点头:“你放心,师弟既然说安排好了,那定然是无妨的,这几日咱们就看顾好了他,无论用什么办法,定不让毒气攻心就是了,夫君你也听师弟的,黑水城如今戒备森严,你若困在里面,自己危险且师弟也无人看顾,我的内力可是压制不住这么霸道的寒髓的,你明白。”
    上官铎点了点头:“好,我听你们的。”
    田小兮将金针丢进一旁的沸水里煮着,又叹道:“有个人,夫君你却是要赶紧接过来了……”
    上官铎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微垂了眼眸:“我早就飞鸽传书让他们去办了,你放心。”
    耶律瑶带着残兵败将撤回黑水城时,才算彻底明白了苏有容的打算,自然也明白了他背后的承平帝和整个盛国的阴谋,想着自己就这样被他当了枪使,还洋洋得意地准备嫁入国公府,她心里忍不住便升起熊熊怒火,恨不得扑上敌城将他撕个粉碎!
    不,不用自己动手,他没有解药,是怎样也活不过三日的!
    她这么想着,策马入了黑水城,想着他死期将至,却是痛彻心扉。
    北狄王被盛军红衣大炮的恐怖威力惊呆了,忙令人紧闭城门,派快马向草原深处飞驰而去,急招各部王爷和巡边的各位王子回来黑水城助战,心里却也明白,先不说如今两国边界被盛人封锁,三关援兵自是会比各部王爷来的快,便是真的赶上了,也不过是于大炮下血肉横飞的命!
    虽然不是天罚,却比天罚更恐怖,难到,真的是昆仑神不再庇护他最优秀的儿女了吗!
    北狄王耶律蒙这样想着,陷入了绝望之中,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想着自己这边还攥着一张王牌,忍不住起身在大殿内来回踱步,越想越觉得这是己方仅存的一线生机了,便对着旁边的侍卫喊道:“去,赶紧将公主给本王找来!”
    耶律瑶走入大殿中时,心里已经明白了自家父王想要自己做什么,她也正有想去一趟盛军大营的想法,可到了那里,自己又将何去何从……她心里还没有个定论。
    听了北狄王要她出面以解药为条件,令盛国人退兵的想法,耶律瑶微微颔首,对北狄王言到:“父王的意思我明白了,女儿这就着人安排,最迟明日便去与盛军商议,父王放心,今天他死不了……”这一句,她像是在说给耶律蒙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谁知还没有等到第二日,午后王宫门口便被大批北狄民众围了个水泄不通,往日一向在王城铁律下服服帖帖的百姓,此番却如走投无路了的鹿群,也豁出性命敢与狼群拼命了。
    为首的几个百姓一直叫嚣着让耶律瑶出来,声音大的耶律瑶在自己的寝宫都能听到,心里恨恨的想着刚刚左相说过的……
    他居然敢,居然胆敢!
    昆仑山被炮击的当日,黑水城里突然传出一条流言,源头不可考,却是有鼻子有眼的言之凿凿,不知怎么的就传遍了整个黑水城:北狄公主耶律瑶逼亲不成因爱生恨,给大盛重臣兰陵侯苏有容下了毒,如今盛军大怒,要炮击黑水城报复,之前黑旗军的惨败只是盛军的警告,若公主再不服软送去解药,怕是下一炮就要毁城了!
    流言在本就人心惶惶的黑水城里,如野火藤蔓一般迅速席卷开来,搅动的本就被压抑恨了的黑水城百姓一时间民怨沸腾,将王宫合围,指名道姓要见耶律瑶。
    耶律瑶捏着手中的黑瓷小瓶,恨地将妆台上的东西统统扫落在地,她高高举起手,想要将那个瓷瓶掼在地上,却终是缓缓落下:她不忍,更不敢……
    北狄王的使者已经来催了第三遍,耶律瑶终于将瓷瓶放入怀里,走出了自己的寝宫。
    耶律瑶看到中军帐前旗杆上,挂着的青色“苏”字大纛时,心里居然涌起一阵胆怯,似乎自己不是来炫耀,而是来接受审判的……
    她深吸一口气,举步迈入大帐,一进门便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你来啦。”
    一瞬间,耶律瑶愣住了,似乎时光流转到了从前,新婚时他也常常这样,虽然目光冰冷,可言语却温柔尊重,让她总是失落中夹着一丝希冀……她一时间痴了,若不是他苍白的面色和雪白的发丝提醒着她,如今他们已经事成水火,说不定她真的会痴痴地走过去,再以温言软语企望他的怜爱。
    她身后跟着的萧楚雄见她愣住了,心里便是一阵恨,忍不住跟上了半步,谁知苏有容旁边一直静立着如同屏风般毫无生气的红衣男子突然上前一步,冷然的目光瞟过他:“你,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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