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有容停了一瞬,如筝转过身看着他,见他凝眉思忖着,似乎有什么为难之处似的,当下笑到:“子渊,你刚刚说的很对,我有你呢,若是这些事不好说,我便不听了。”
    苏有容笑着摇摇头:“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只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叹了口气又到:“咱家大房的情形你也知道,大伯父虽说是庶出,但却承继了家风,因而深得祖父器重,大哥也是一样,少年时便随着大伯父南征北战,立下不少战功,也算是重振了国公府的威名,弥补了祖父心中嫡子未从戎的遗憾。”他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些无奈:
    “这本是好事,却不想当年祖父的器重,反倒勾起了大伯母和大嫂的野心……”他说的直白,如筝心里却是一凛:“这是你猜的?”
    苏有容苦笑着点了点头:“本来是猜的,后来有一次我上街,无意中在酒肆捡到喝醉了的大哥,送他回来的时候,他断断续续地跟我说了些这类事情,没过多久,大伯父就带着大哥去了回雁关,直到现在,都只是逢年过节才回来一次……”
    他叹了口气伸手摸着如筝的头发:“府里的人都以为大伯父和大哥是为了再立军功,谁又知道他们却是生生被自己枕边人逼走的……”他看着如筝:
    “大伯母出身名门,当年也是看上了大伯父的才华才委身下嫁,大嫂是她娘家外甥女儿,自然和自己的姨母是一心,大伯父和大哥都是志诚君子,怎会甘心做出那样以庶夺嫡的事情,可偏偏这种事情,又说不得吵不得,故而大伯父和大哥这一对儿锯嘴葫芦父子,便只得躲了出去。”他摇头叹道:“回雁关虽然险要,可毕竟是边城,加上如今顾家的势力和凌家势力的纠葛……”说着,他眸色便深了下去:“如今惟愿北狄不要起战事,北狄人可不是东夷人,随便就能赶下海的。”
    听他这么一说,如筝心里也是一凛,她依稀记得前世北狄的确曾经多次犯边,就在她嫁入国公府之后,长房父子还曾经带兵在回雁关随顾家固守,只是前世她甘心做后宅中的一只小雀儿,对这些军国大事从不多打听,只记得那些年,北地战火连绵……似乎也曾一度杀过三关,直逼京城脚下!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暗恨自己前世短视,若是多关心点战事,此时便能知道将来哪里会被北狄人进攻,只可惜……她在心里将自己骂了许多遍,懊悔的几乎要哭出来了,看的苏有容一阵惊诧:
    “筝儿,怎么了?”
    如筝抬头看看他,才知道是自己失态了,忙遮掩到:“我只是恨北狄人,平白无故要来犯边!”
    苏有容看着她笑了笑:“好了,别愤恨了,世间的战争,从没有平白而起,无非是为着三宗,国政,利益,民心。”眼见也睡不着了,他索性起身穿了中衣,如筝也穿好了衣服陪他坐在床上。
    苏有容又到:“大盛和北狄战战合合上百年,如今虽然开着边市,看上去也是一团和气,但北狄人劫掠惯了,定然不会满足于现下通婚开市的状况,早晚还是要举兵入侵的……况且咱们大盛朝自太祖爷定国以来,吃了北狄人那么多的苦头,京师又在北地,三关过后便再也无险可守,所谓卧榻旁侧岂容他人鼾睡,这北狄,早晚也是要除的……只是如今东夷初定,圣上又一直圣体违和,这一战于咱们大盛来说,却是越晚打越好……”
    如筝听了他这一番话,心里豁然明朗,才明白朝廷为何对三关军务如此看重,戍守三关的全部是大盛最优秀的将领……想到这里,她心里一沉,机灵灵出了一身冷汗:
    “子渊,你刚刚说三关过后无险可守,若是三关被破……京师不就岌岌可危了吗?!三关……真的是固若金汤,绝不可能被攻破么?”
    想到前世之事,如筝心里慌慌的,虽然她也知道前世北狄人的确是被赶回三关之外了,但今生若是仍如前世一般……岂非生灵涂炭?!她一时情急,又不知该怎么跟苏有容说,总不能说自己知道北狄人将来会叩关入境,兵临盛京吧?!
    苏有容看她脸都吓白了,心疼的把她搂进怀里:“行了,这还都是没影子的事情呢,看把你吓的,怪我,好端端跟你说什么军情国政……”他笑着抚上她的脸颊:“总之有什么事情就交给我们这些男人,这些事情你没学过,也就不要操心了。”
    如筝却没办法真的这样迷迷糊糊的,顶撞苏有容可能会招致他不悦,但就这么揭过了却可能丢了一次避免举国浩劫的机会,两害相权取其轻,她还是搂紧了他的腰,坚定地说道:
    “子渊,我是个小女子,不懂什么国家大事,军情权谋,但我也知道人若是只倚仗一样东西活着,那么一旦这东西失去,人也就完了,以我愚见,国亦如此,三关固然是天险难难越,精兵良将,可你也说了,北狄人一向剽悍,万一三关被破,北狄铁骑大举南下……京师可还有关可挡?有兵可敌?”
    她一番话说完,也不敢抬头看他,虽说苏有容有一向是好脾气,可她更加知道,男子汉大丈夫最忌讳的往往就是后宅妇人干涉自己前朝政务军务什么的,便是贵为国母,也要严守后宫不得干政的禁令呢,更何况她不过是个……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绷起了身子,心跳如鼓,却不防他温热的手掌落在鬓间:“你说得对,是我想简单了。”
    她心里一惊,猛地抬头看着苏有容,却见他眼中满满的都是温柔,还有一丝自己看不清的东西慢慢变得清晰:“筝儿,你真是个灵秀的女子,以前倒是我把你看轻了。”苏有容笑着把她搂紧:“你说的很对,我们都陷在三关稳如磐石这个固定的想法里面,却没想过若真的三关这条防线被攻破,不……”他突然沉了面色:“不用被攻破,若是被北狄人寻了什么险要之处绕过去……那么!”
    他深深地看了如筝一眼:“筝儿,你今日所说的,不定将来可以救很多人的性命!”他放开她起身下地,几下穿上衣服,又肃容对着傻在床上的如筝深深一揖:“夫人,多谢你的金玉良言。”
    如筝惊得赶紧拢好衣襟下地还礼:“夫君,你折煞妾身了!”苏有容却没有和她多说,只是又把她按回床上掀了被子盖好:“你再歇会儿,我要出去一趟,晚饭前回来。”说完也不等如筝发问,自急匆匆出了里间,留下如筝坐在床上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苏有容一出寒馥轩,迎面正碰上墨香,当下笑到:“你来的正好,去二门上让他们备马,我要去恭亲王府。”
    ☆、215、端倪(上)
    215、端倪(上)
    苏有容匆匆离开寒馥轩,晚上却是第一次食了言,非但晚饭时分没有回来,竟是直到一更三点宵禁前才匆匆赶回,虽说是提前得了墨香传回来的信儿,如筝却还是觉得有些心惊胆战,问他却只说是没大事,如筝也就暂时按下了担忧。
    之后的几日,苏有容也都是来去匆匆,虽然在寒馥轩的时候还是成日里乐呵呵的,如筝却也能感到他定然是在忙什么大事,但他不说,她便也不多问,只是叮嘱了秋雁不时为他弄些时令调补的汤品,又叮嘱了夏鱼和环绣,盯紧内书房里过往的文书。
    忙忙碌碌地到了端阳节,苏有容总算是得了半日的空闲,就提出陪如筝到上原游览,如筝本来是想劝他在家歇息半日,却拧不过他一再坚持,只得换了衣服,拿着帷帽随他出了门。
    二人先是沿着上原游览了一番,再到当初一起教训地痞的集市转了转,夫妻二人忍不住感叹了一番世事奇妙,想不到彼年一次偶遇,成了一世姻缘的开端。
    眼见日头到了正中,苏有容便提出带如筝到听风吹雨楼用饭,如筝自是欣然允了,夫妻二人相携到了听风吹雨楼,也不上二楼雅间,只在一楼大厅里找了个靠窗的位子,让小二拿藤条编的屏风挡了,自要了几个招牌菜来吃。
    如筝从没这样在外面吃过饭,屏风挡着不必担心抛头露面,但大厅里众人喧嚷说笑,猜拳行令的声音却是清晰入耳,让她觉得十分新奇,一餐饭吃的别有趣味。
    不多时二人吃饱,苏有容刚要喊小二结账,面色却突然变了变,伸手对如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便将屏风挪开一条小缝,往外面看了几眼,如筝透过藤条看着他目光所视的方向,却是几个客商打扮的大汉正在饮酒吃饭,眼下已是杯盘狼藉,想来是快用完了。
    果不其然,那几个大汉很快便起身离席,也不付账自往二楼上去了,想来是住在了听风吹雨楼里。
    苏有容目视着他们上了二楼,便示意如筝带上帷帽,唤了小二结清账,却并未离开,而是在小二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如筝便看到那小二脸色立即变得谦恭肃然,又赶紧笑着掩了,伸手引着二人来到了后堂。
    苏有容带着如筝在后堂略坐了一阵,便有个掌柜模样的人出来,看到苏有容先是一笑,又看了看旁边的如筝,苏有容笑着点了点头:“无妨,这是内子。”
    那掌柜才点头笑着对他行礼,口中叫的却是“少门主”。
    苏有容笑着让他免礼,又细细问了刚刚那一桌子大汉的身份,掌柜说是北地来的客商,往南方贩卖皮料去的,这几日日间出去,夜晚来投宿,没有什么异常,只是说是去南边,却迟迟未动身,倒是在京师勾留了许多日子,略有些奇怪。
    苏有容沉吟了一阵,又叮嘱那掌柜看好这几个大汉,若是今日内他们结账离开,便派人盯着,若是还住着,也不必打草惊蛇,掌柜仔细应了,苏有容便对他道谢带着如筝离开了听风吹雨楼。
    待回了寒馥轩,苏有容便说要去恭王府一趟,屏退了丫鬟们,一边换着衣服,一边对如筝笑到:“刚刚来不及跟你多说,那几个人,我看着像北狄人……”
    他一句话,让如筝的心又提了起来,苏有容安慰地笑了笑:“你也别紧张,我不过是为了防着万一……我也是听他们说话的时候嘀咕了一句北狄话,碰巧当初东征军里面有个同袍说笑时说起过,北狄人说‘杀’便是那个音,我才上了心。”
    说着,他已经穿好了衣服,又笑道:“不过我看还是过境客商的面儿大,北狄人本就剽悍,贩皮子的商人多半都是猎户,不就跟土匪似的,你也别担心,我去去就回。”
    如筝这才露了笑颜,自将他送出了寒馥轩。
    苏有容虽然这么说着宽她的心,但真上了马朝着恭王府而去时,两道剑眉却拧了起来:那几个人,八成就是北狄的探子,看他们左手拿筷子的习惯,根本就是右手时时都要拿刀的军人……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催动坐骑,在乌衣巷里小跑了起来。
    苏有容这一去,又是入更时分才回转,如筝知道他与恭王等人有大事要商量,便也不多问烦他,只是给他备了热水沐浴,又让秋雁端了消火滋阴的银耳莲子荷叶粥当宵夜。
    苏有容自夸了秋雁几句,笑眯眯地端了粥来喝,喜得一向老实的秋雁也难得笑着出了里间,如筝端了碗红枣红糖茶饮着,笑苏有容御下忒宽,和丫鬟们倒像是一家人似的。
    苏有容笑着放下碗,看了看如筝手里的红枣茶:“我看你待浣纱她们都像待妹子,我自然也当她们是小姨子……”如筝被他逗得差点将茶喝岔了道儿,苏有容自上前给她顺了顺,又问到:“喝这么甜腻的东西……你内个了?”
    如筝脸一红:“你管的也忒宽!”却是点了点头,面色又沉了沉:“子渊……成亲小半年了,我却……真是对不起你。”
    苏有容却是笑着一拍她头:“得了,什么成亲小半年,不就俩月么?后面又要守制,根本算不得数儿嘛,我都不着急你着什么急。”说着自到屏风后面漱了漱口,却是爬上了如筝的雕花大床,四仰八叉地一躺:“累死我了,还是这里舒服,我不走了。”
    如筝心里一阵好笑,却也不忍心赶他,想想反正是小日子,也不怕人抓了辫子,便由得他赖在了自己身边,不多时就酣然入睡。
    难得能躺在一起,如筝心里也是十分欢喜,早早上了床偎在他身边,舒舒服服地睡了一晚。
    翌日一早,如筝刚从春晖园请安回来,便收到了凌府的书信,竟是琳琅有喜的消息,如筝惊喜地赶紧叫崔妈妈开了嫁妆箱笼找了一大堆礼物,便连那落霞纱都拿了半匹,打点好了派雪缨送去凌府,只是孝里不好亲往贺喜,只得写了封长信,附在礼物之中。
    雪缨自匆匆忙忙去了,如筝欢喜了一阵,又暗叹自己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心里盼着叶济世早些腾下空来能给自己把一把脉,没料到午后,叶济世果然来访了,还是和苏有容前后脚进了寒馥轩的院门。
    如筝赶紧让丫鬟们看茶,苏有容陪叶济世坐了又对如筝笑到:“我今儿回家来,一拐进乌衣巷就看到叶先生便装往这边赶,我还说是去谁家呢,却没想到是应了夫人你的邀。”说着又笑了:“我还吓了一跳,亏得叶先生说是给你把平安脉。”
    如筝没想到他二人竟然碰上了,想想自己的确是有意瞒着苏有容,当下便羞赧地笑了笑:“我就是怕你担心呐……”
    她一言出口,倒是把叶济世逗笑了:“大小姐,是哪里不舒服啊?”
    如筝见他还如当初初见一般对自己亲厚,并无半分院判名医的架子,心里也是一暖,却一时说不出哪里不舒服,苏有容在场又不愿意说是让他来看看子嗣之事……当下便嗫嚅着:
    “就是老毛病,想请先生给看看。”
    叶济世这几年在太医院里也长了不少心眼儿,哪里不知她是为的何事,当下便笑道:
    “大小姐,我还是那句,切莫讳疾忌医哟~”一句话倒是说得如筝羞红了脸。
    叶济世也不再逗她,自取了脉枕和锦帕帮她号了脉,略沉吟了一阵言到:“大小姐你的寒症,较之前两年已经好多了,于身体已经无碍,看来是这两年调养的不错,至于子嗣之事,倒是不必着急,并非是你身子有什么妨碍,不过是机缘未到罢了,放宽心多用些温补的东西,下官再给你开上副补身的太平方子,隔三差五喝一喝便是。”
    如筝听他这么说,心里总算是踏实了,也顾不得害羞,赶紧叫浣纱给叶济世拿了笔墨,叶济世开好了方子交给浣纱,便要收拾脉枕,苏有容却是神色一动,对叶济世到:
    “叶先生,辛苦您给我也号一号脉吧,在下……小时候身体不好。”
    叶济世见他这样开诚布公,心里倒是一奇,世家大族的男子,对这些事情大多是讳莫如深,即便知道是自己的原因,往往也是宁肯一房一房抬小妾,也不会承认的,此时却见他笑眯眯地请自己看诊,当下心里便是一畅,欣然应允,给他细细地号了脉,又笑到:
    “将军的身体也很好,看不出小时候有什么症候了,想来是调养的好,只是近日春燥,有些阴虚火热,多食些清凉之物吧。”苏有容笑着点了点头,又看看如筝,满脸都写着“这下你放心了吧?”惹得如筝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叶济世却是笑着起身收拾好了药箱:
    “大小姐莫怪苏将军,你这身体好转,大半功劳却不是下官的药呐,苏将军是个好药引子啊,所谓阴阳调和百病不生……”
    如筝见他一高兴就又犯了老毛病,口无遮拦的,当下羞得一顿足:“先生!”
    叶济世赶紧讪笑着闭了嘴,摆了摆手就要去提药箱,旁边苏有容却抢先一步帮他提起来:“叶先生不必管她,晚生送先生出去。”
    如筝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二人说笑着出了寒馥轩,心里却终于欢喜了起来:既然身体无碍,那就只要等着就好了吧……她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宝宝,早些些来娘亲肚子里可好?
    结果这天晚上,浣纱端了补身的药汤进来
    ☆、216、端倪(中)
    216、端倪(中)
    日子如流水般划过,转眼就到了五月二十,如筝和如婳除了素服换了浅淡的衣服,只是首饰还是用的银的,热孝就算是过了,如婳自在松涛苑又痛哭了一场,如筝却只是给崔氏上了一炷清香,默默祝祷了一番。
    这一天,廖氏招了两个儿媳妇合计五月二十三老太君的生日,今年虽然不是整寿,却恰逢苏良娣归宁,如筝和如婳又除了服,便要办的略大些,廖氏自笑着说了些闲话,便开言让如婳和如筝帮着操持此次家宴,待二人应了,又详分了活计,如婳领到的自然是采买这样的好活计,如筝却也不错,被廖氏分了安排菜品的活儿。
    接了廖氏的令,如筝回到寒馥轩便忙碌了起来,安排宴席的菜品虽然繁琐些,却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如筝一面撒出人手到各院打听主子们的好恶,一面让秋雁母女上心安排菜品,特别是要避开一切伤胎的食材,到了午后,菜品清单就送到了如婳面前,速度快的倒是唬得她一愣,又升起一丝戾气。
    忙忙碌碌两天,终于到了寿宴这日,三日来如筝顶着如婳的刁难绊子,几次巧妙安排下,终是将菜品筹备了个齐全,如婳心里憋气,却也没有办法。
    接近午时,家宴的菜品终于齐备,如筝带着秋雁最后一次检视大厨房,只见一盘盘珍馐佳肴已经摆上,传菜的丫鬟们也打扮一新,当下便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总管大厨房的妈妈笑着福了福身:“三少夫人,菜品已经都备好了,请少夫人过目。”
    如筝笑着点了点头,却并不如惯例一般挑些小错便走,而是叫了秋雁,拿了菜单子一道一道细细地对了,自己则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几位妈妈,只见她们笑容倒是还算坦荡,却不知是伙房太热还是怎的,额头上都见了汗……
    午牌十分,家宴正式开始,除了苏世子公务繁忙没有返回,便是苏百川和苏有容也回了府替自家祖母上寿,苏芷兰一舞开场,喜得老国公和老太君连连称好,廖氏笑着吩咐开宴,菜肴便流水般被端到了各人眼前的小几子上。
    老太君看着眼前菜品搭配的荤素合宜,又考量了众人的口味,便知如筝是用了心思了,当下赞了几句,顺带又夸了夸采买的如婳。
    众人按顺序给老太君祝了酒,便纷纷执箸用菜,正谈笑间,廖氏却突然变了脸色,指着其中一道菜品对着如筝问到:“筝儿,这是何物,怎会有这道菜?”
    如筝顺着她手指一看,便了然于心,当下笑着离席福身说到:“回母亲,这一道是桂圆仔鸡。”
    她一言出口,老太君脸色也是一变,旁边廖氏更是黑沉了脸色:“桂圆?容儿家的,我百般叮嘱于你,良姊有了身孕要当心,你怎还用了这伤胎的桂圆做菜?如此大意?!再说,你呈上来的菜单也并无此道菜品啊!”
    如筝心里一动,笑了声“果然如此”,当下福身说到:“回母亲,菜单上的确是没有此道菜品,之所以临时换菜,是因为大厨房弄脏了本来要做酒酿丸子的酒酿,又唯恐菜品数目有误,并未通知儿媳便私自换了这桂圆仔鸡,儿媳也是临近开宴之时才发现她们私下里换了菜品,却也无法调换了。”
    她微微抬起头,看了看上位的苏良娣,只见她也是面色苍白,手还捂着小腹,旁边如婳却是一脸怒色瞪着自己,忍不住心中好笑,又开口说到:“不过,媳妇也知道桂圆是伤胎之物,便着人给良娣专门做了百合仔鸡一道,百合和桂圆看着相似,却是滋阴润肺的清补之物,并不伤胎,良娣略用一些也是无妨的。”说完又福了福身,等着廖氏发话。
    廖氏倒不是提前得了什么消息,只是看了席间的菜品不对,又见旁边如婳神色有异,心里明白了几分才借机发难,却没想到如筝竟然早就识破了如婳的计策,临场变通为解了围,却让自己落了个无趣,当下便有些下不来台,还是老太君笑着打了个圆场,赞到:
    “好好,下人们马虎合该掌嘴,好在筝儿心细,良娣便不必担心了,多用些吧。”
    苏良娣赶紧起身谢了祖母的好意,又作势夸了如筝几句,廖氏也赶紧就坡下,让如筝回位子,一时欢笑声起,家宴继续。
    如筝夹了一块桂圆仔鸡,倒是清甜可口,她心里好笑,便举杯对着如婳遥遥一祝,饮了一口。
    只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却是呕得如婳差点失态,看的旁边苏有容一阵好笑。
    宴席热热闹闹地散了,小辈们各自回了院子,苏有容难得不用去工部,却也闲不下来,自拿了一张舆图,又备了厚纸,在书房描描画画的,如筝给他端茶看了一眼,只见他的画大圈套着小圈,着实令人费费解,她生怕扰了他思绪,给他晾了杯茶就退出去了,想了想,又伸手招了浣纱进来。
    如婳今日的行为,虽然被她给堵了回去,却还是惹怒了她,如筝带着浣纱进走里间,低声布置了一番,浣纱便会意下去安排人手盯着松涛苑了。
    即便是不敢盯着主院,不便盯着雅菡居,松涛苑还是算不得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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