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爷爷的交情不浅,要不然早上也不会帮着把王军的家属劝走。现在是真急了,再加上喝了点酒,才老沈头、老沈头叫着。看见孙胖子瞪了眼,爷爷也过来打圆场,说“小孙厅长,你别跟熊所长一般见识,他就是脾气暴点儿,人还是好人。老熊,你别杵着了,人已经从粪坑里捞出来了,去瞅瞅啊。”
    有了台阶,熊跋向孙胖子和我点了点头,分开人群,走到了死者的跟前。他给的说法和孙胖子判断的差不多,没有明显的外伤,可以初步排除谋杀的可能,又是一个倒霉鬼。不过具体的结果还要等县警察局的技术人员来做最后的结论。
    看着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孙胖子对我说道“辣子,在这儿待着没什么用了,去河边走走?”周围聚拢的大部分都是我的亲戚,这时已经有人过来打听我的职务和工作单位了。我正和他们胡说八道,有孙胖子的这句话,算是替我解了围。
    走到河边时,戏还在唱着。看戏的人已经少了一些,不是回家睡觉了,就是在茅楼那儿看热闹。看到河边的观众席时,我的眼睛突然恍惚了一下,河面上不知什么时候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隐隐约约还有人影在雾气中晃动。
    我指着雾气相对浓的地方,对孙胖子说道“大圣,你往戏船那边看。”
    “嗯?下雾了。”孙胖子天眼的能力比我差一点,能看见有雾气就算不错了。
    “不是雾,是阴气,周围百里地的阴气差不多都集中在这里了,密度太大,有道行的人看见就像是雾气一样。”我们身后突然有人说道。
    我和孙胖子同时吓了一跳,这人是什么时候站在我们身后,听我们说话的?我和孙胖子竟然都没有察觉。回头一看,正是当初给我用黑狗血洗头的那位高人——凌云观影视娱乐集团董事长,萧老道。
    萧老道眯缝着眼睛看着我和孙胖子说“小辣子天生天眼,能看见没什么稀奇。可是孙厅长你的眼力也这么好?而且知道是阴气了还这么镇定,真是佩服。”
    这人是爷爷的拜把子兄弟,理论上是我的干爷爷,能不得罪他还是尽量不得罪他的好。我笑了一下,解释道“老萧(我从来没叫过他干爷爷,他说他福薄,受不起),孙厅长的六感比普通人强得多,再说了,一点儿阴气算什么?吃我们这口饭的什么没见过?”
    萧老道笑着摇了摇头,嘴里念念叨叨地说“天知地知,你们知我也知。”说着也不再理会我们,撩开道袍,走到河边占了个好位置,对着刚出场的花旦喊了声好。
    孙胖子看着萧老道的背影也是一皱眉,说“这老棒子干吗的?装神弄鬼的,要不是刚才看你爷爷朋友的分儿上,我早就削他了,别以为过了六七十孙爷我就不敢打了。”
    看着孙胖子做作的样子,我笑了一声说“我知道,孙爷你上打九十九,下打刚会走。”看着对面戏船周围阴气森森的雾气,我顿了一下,没了笑意,说“不过,现在看起来,这次可能真有点麻烦,搞不好还真让萧老道说中了,这里面有那些东西作祟。”
    孙胖子无所谓地一笑,说“怕什么,咱俩是带齐家伙来的,十五层大楼的饿鬼见到咱哥俩都要跑,这充其量就是几个孤魂野鬼,怕他个球?”
    河面上的雾气时隐时散,我和孙胖子一直在河边盯着,里面虽然还是不断地有人影晃动,不过直到散戏也没发生什么事。
    就在散场演员出来谢幕时,那阵雾气也悄无声息地散了。再找萧老道时,这老道已经不知道哪儿去了。我和孙胖子在岸边上转了一圈儿,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还想再转转来着,不曾想我亲爹远远地跑过来,通知我们俩,戏班子的宵夜马上就要开席,要我和孙胖子去撑场面。
    亲爹亲自过来请,这个面子当然要给。况且回来之后还没正经吃饭,就是在看戏的时候吃了点花生瓜子,到现在早就消化得差不多了。
    第四十五章 高人萧和尚
    我们回到爷爷家时,已经席开四桌,不过还没有人动筷子,看样子是为了等我和孙胖子这两位领导了。不过村长和三叔并不在场,听我亲爹说,他俩还在劝慰那个儿子淹死在粪坑里的父亲。
    看见我和孙胖子到场,爷爷笑呵呵地招呼我们俩坐到了他的那张主桌,连连向周围的人夸我“这是我大孙子,那位是我孙子的好朋友,孙德胜孙厅长,他现在是公安部的厅长,对对,我孙子就是早些年当兵的那个。不是我夸口,我们老沈家的人在哪儿都能出人头地……”
    爷爷正白活得唾沫星子横飞的时候,门外走进来一人,接过爷爷的话头道“那是,老沈家现在是清河县的大姓,出的都是人才,近的先不说,就是土改那会儿的沈乡长……”
    “萧老道!有酒就喝,你放什么屁?多少年前的老账翻出来有意思吗?”爷爷冲着说话的那个人大声呵斥道。
    来人正是戏散了之后就不知所终的萧老道,他说的是我们老沈家出的第一个干部,那个在土改时期犯了生活作风问题被撸下来的副乡长。这事儿过去几十年了,一直让我们姓沈的人抬不起头,直到三叔在武警当了队长,才把那件事压了下去。
    萧老道溜溜达达地走到了主桌的位置,主桌上我的一个表叔见他过来,连忙站起来,把位子让给了萧老道。萧老道也不客气,大模大样地坐上去,也不管别人还没动筷子,自己动手撕了一个鸡大腿旁若无人地大嚼起来。
    自己的朋友来搅局,当着外人的面,还不好发作,爷爷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还是戏班的班主走过江湖,四面玲珑,敬了爷爷一杯酒,两人一碰杯,就算开席了。
    虽然说这顿是宵夜,可桌子的菜肴上还是十分丰盛。因为晚上要唱戏,众演员都不能吃太饱,傍晚的那顿只是垫吧一口,这一顿才算是正餐。
    喝了一会儿之后,就喝乱了套。勾肩搭背说事儿的,串桌子拼酒的,五花八门都开始了。农村喝酒就是这样,开始还好,可一旦酒过三巡之后,就以酒遮脸了,一些老理儿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不过有这身警服傍身,还真没有谁敢提着酒瓶子过来找我和孙胖子拼酒。看着那几桌已经有喝得东倒西歪的,我看着好笑,手里也没闲着,在盘子里扒拉出一个蹄筋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还没等我将蹄筋咽下去,孙胖子突然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等我看向他时,他下巴一扬,正看着对面的我爷爷和萧老道。萧老道不知什么时候到了爷爷的身边坐下了,老哥俩正低头小声谈论着什么,完全看不出来他们刚才还差点吵闹起来。
    “刚才萧老道说到河里的事了。”孙胖子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装作有盘菜够不着,起身夹菜,支棱着耳朵听到了几句他俩的说话内容。
    “老沈,别犹豫了,就这样明天还得死人……”
    “你说的靠谱吗?我心里没有底。”
    “放心,只要鬼戏一开锣……”
    看情形,爷爷已经被萧老道说动心了,瞪着眼睛在几个酒桌周围找了一圈后,对着对面酒桌上喝成脸红脖子粗的我亲爹说道“老大,你去把老三找回来。”自打那年三叔当上副营长,衣锦还乡之后,只要三叔在家,爷爷遇到大事,都一定要和三叔商量。
    我亲爹喝得正在兴头上,舍不得离开酒桌,又不敢得罪他亲爹,不得不嘀咕了一句“都后半夜了,找他干啥?说不定老三都睡了。”见他大儿子没有动的意思,“啪”的一声,爷爷拍了桌子,吼道“小王八蛋,你到底去不去?”
    我亲爹一杯酒刚送进嘴里,就被我爷爷这一巴掌吓了一个哆嗦,刚喝下去的一口酒全喷了出来,“去,我马上就去,咳咳。”
    喝酒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时之间,满屋子的人都举着筷子,没人敢动。爷爷有点尴尬地说“动筷动筷啊,老二,你别愣着,跟你二叔走一个,小辣子,小孙厅长,你们也动筷啊……”
    二十来分钟后,我爹带着三叔回到了爷爷家。三叔一脸的倦容,两眼通红。看得出来,他朋友家的惨事,三叔也很伤心。
    爷爷将三叔叫到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老三,你跟我来里屋,跟你合计个事。”说完,爷爷起身离开了酒桌。萧老道咳嗽了一声,爷爷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对我说道“小辣子,你也来吧。”
    孙胖子正笑眯眯地看着我,我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我说“孙厅,吃饱喝足了吧?起来活动活动吧。”看见我拉上了孙胖子,爷爷一愣,马上看向了萧老道。萧老道微微点了点头,爷爷才干笑一声说“要是小孙厅长不嫌老头子我唠叨,就一起里屋坐坐吧。”
    里屋是爷爷的卧室,进了屋后,爷爷招呼我们上了炕,最后亲手将门闩插好。
    爷爷对着萧老道说“还是你说吧,你们那事我讲不清楚。”
    萧老道也不客气,说“那我就长话短说了。你们都亲眼看见了,大戏唱了三天,就死了三个人,不过我可以讲明白,这还不算完,还有七天的戏没唱,剩下的戏再唱下去还会死人。这是遭了鬼忌了。再死人可能就不是一天死一个了。等着十天的大戏唱完,你们村能剩一半人就不错了。”
    听了这话,三叔脸上的表情很难看,爷爷之前听他说过多次,已经有了准备,并不太吃惊。剩下的我和孙胖子,一个瞪着眼睛看着他,一个笑嘻嘻地说道“你这也叫长话短说?本来三个字就够了——闹鬼了。”
    我怕孙胖子说漏嘴,连忙打断了他的话,对着萧老道说道“那你的意思呢?戏不唱了?”
    萧老道说道“晚了,现在就停戏,先别说你们县长不同意,就连河里的冤鬼也不能干。”
    爷爷叹了口气,对萧老道说道“你也别啰唆了,把你的话说出来吧。”
    萧老道说道“我想了一个办法,能平了鬼忌,在明天晚上,戏散了后,再唱一出鬼戏。”
    我明白了萧老道的意思,本来我们小清河村一直平平安安,一直没有出过什么大事。之所以这几天接二连三闹出人命,完全是这十天的船戏给闹的。
    唱船戏也有唱船戏的规矩,只是船戏在我们小清河村已经消失得太久,能模拟出几百年前百日船戏的情景已经相当不容易,当初的什么规矩几乎已经没什么人知道了。
    根据萧老道讲,光是唱大戏本来还出不了事儿。但是唱戏的时间和地点就很有问题了。船戏是在傍晚掌灯开锣的,要一直唱到晚上十二点以后,这属于阳人占了阴时。
    而且唱戏的地点是在河面上,河水属阴,在阴时阴地为阳世人唱戏,这就遭了鬼忌。加上这次唱船戏的时辰选得不好,第一天开锣的时间竟然赶上了阴时。船戏一开,就像是块磁铁一样,将周围百里的阴气全都聚拢到此,鬼随阴气走,戏船附近阴气鼎盛,自然也少不了鬼祟了。我和孙胖子看见的阴雾就是阴气的结晶了,里面晃动的人影按萧老道的话说,是正在看阳世戏的鬼祟了。
    孙胖子听得不以为然,他说“你说出事的根源是唱了几天的船戏,不过我怎么听过这船戏可不是第一次唱,几百年前不就唱过一次吗?那次好像还唱了整整一百天,也没听说那次出了什么事?”
    萧老道看着孙胖子微微一笑,“因为那次的主事人知道唱船戏的规矩,船戏正式开始之前,要在河边摆上三牲,还要烧纸烧香,向阴世人借时借路。这还不算,船戏每唱二十四天之后,都要回避阳世人,为阴世人唱一出鬼戏。当年说是唱了百日大戏,其实只为活人唱了九十六天。”
    萧老道说完这番话,屋里再没有人接茬儿。只是孙胖子晃着大脑袋,看样子还想要说点什么,好像又找不到辩驳萧老道的话。
    一时之间,屋子里鸦雀无声,三叔突然想起了什么,说“我……”只说了一个字,就没了下文。爷爷看了他一眼,问”老三,你想说什么?”三叔摇了摇头,眼睛有意无意地瞟了孙胖子一眼后,说道“我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再说吧。”
    三叔的话没说出来,我却想起来一件事,我说“老萧,你说唱船戏的规矩失传了,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萧老道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反而掏出一本老旧的线装书,“就知道有人能问,东西我带来了,你们自己看吧。”
    看得出来,这本书有些年头了,纸张已经发黄变脆,萧老道也有办法,把书页拆散了,每一页都压上了薄膜后,又重新装订成册。
    书册的表面用小楷写着——“凌云观志”四个大字。萧老道翻开了其中一页,说“你们自己看吧。”爷爷好像已经看过,直接将书交到了三叔的手上,三叔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又把书传到了我的手上,孙胖子倒是不见外,把头侧过来,四只眼睛一起盯着已经翻开的书页。
    和我想的不一样,书册上面竟然写的是白话文,是凌云观不知道第几代观主(到萧老道这儿就算最后一代了,改成凌云观影视娱乐集团了)记述当年仪慎亲王举办百日大戏的情景,尤其对于大戏前后祭鬼神的情景描绘得相当清楚,和萧老道刚才说的一般无二。
    爷爷看了看三叔,又看了看我,问“你们爷俩也算是咱们老沈家混得最出息的人物了,现在就咱们商量一下到底该怎么办?”
    三叔抬起了头,对着爷爷说道“爹,你知道,我也是个信鬼信神的,既然萧大叔都这么说了,就按萧大叔说的办吧。”
    爷爷又看向了我,问“小辣子,你什么意见?”
    我说道“唱鬼戏倒是也行,就是一件事,咱们在这儿说得挺好,人家戏班子干吗?那是给鬼唱戏,他们敢吗?”
    萧老道呵呵一笑,说“这个不用你操心,他们千里迢迢来咱们这儿唱戏,为的什么?千里奔波只为财,只要价钱合适,别说要他们唱鬼戏了,就是陪鬼去唱歌跳舞都没有问题。”
    “安排鬼戏的事你们不用操心,老道士我找戏班老板去谈。”萧老道说得竟然有些亢奋。
    爷爷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那钱……”没等爷爷说完,萧老道就拦住了他的话,“保命要紧,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钱?钱算个球?”
    “你看着办吧。”爷爷也无话可说了。看着萧老道主动请缨去找戏班老板商量,那状态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我真是有点莫名其妙,关他什么事?
    我们五人出了里屋后,萧老道就找到了戏班的老板,将他又拉到了里屋。两人在里面谈了半个多小时,虽然不知道萧老道具体是怎么和他谈的。只知道他俩从里屋出来时,戏班老板红光满面的,拍着萧老道的肩膀,乐得直抽抽,“这也叫事儿?交给兄弟我了,不就是加场夜戏吗?别说你们还给钱,就是不给钱,凭咱们这关系,白唱一场又能怎么了。不过,大师傅(萧老道还穿的道装)你也知道,兄弟我这一大家子,人吃马喂的……”
    萧老道也是眉开眼笑地说“哪能不给钱白干活的!老哥我活了那么多年,就没干过那事儿!不过,大兄弟,夜戏的事就拜托了,你在圈子里混了那么多年,也知道这里面的事儿,可不敢再耽误了。”
    戏班老板点点头说“兄弟我明白。”说着,一扭脸,对着自己班子里的戏伶们喊了一声“老板加戏赏饭了,明天晚上加夜戏一出,赏双份戏酬啊。”之后,对着我爷爷坐的位置一鞠躬,说“谢老爷子赏饭!”原本还在吃喝聊天的戏伶们同时站了起来,齐刷刷地一鞠躬,跟了一句“谢老爷子赏饭!”我听着就像是排练好的一样。
    爷爷起身还了个礼,戏班老板对萧老道说道“明晚唱夜戏,现在趁天还没亮,就得去准备了,按规矩,本家要派人跟着。”说着,戏班老板的眼睛看了爷爷一眼。
    “老三,你跟着,看着就行,别乱动,再坏了老板的规矩。”爷爷对着三叔说道。
    第四十六章 鬼戏
    我看出来了,这个戏班老板也不简单,最起码以前是唱过鬼戏的,看他谈笑风生的,完全不把这个当回事儿。看着三叔要跟他出去,我看了一眼孙胖子说“我也去,孙厅,你?”孙胖子打了个哈哈说“你都去了,我还好意思接着喝酒?一起吧。”
    爷爷年纪大了,没有跟着,倒是萧老道跟着戏班班主,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的,我们三个跟在他们的后面。到了戏班老板的临时住处,戏班班主进去拿点东西,要我们四人等一下。
    “老萧,唱一晚上的鬼戏,只要双倍的戏酬,他倒是不贪啊。”我掏出香烟,一人发了一根,边抽边聊着。
    萧老道别看是老道,却是什么都不忌讳,两口将香烟抽成了一个烟屁股,说“不贪?屁!他说的是这十天的戏酬都翻上一番,剩下的钱都归他了。小辣子,你可别小瞧这帮人,这里面水可深了。”说着将烟蒂弹在戏班老板的门上。
    唱戏的水有多深,我没有兴趣。不过这笔钱到底谁出,我倒是想打听明白。“三叔,这钱县里不能出吧。”三叔也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灭,说“你爷爷和村长说好了,村里出一半,族里的公费出一半。”
    他话刚说完,戏班老板手拎着大大小小几个袋子,走出房门,我接过几样,有烧纸、香和素蜡烛,还有一个袋子,戏班老板亲自抱着,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拿齐了需要的物品,我们几个人一路走到了河边。先上了那艘戏船,在戏船的四周烧了香、纸。戏班老板边烧边嘴里念念有词,他说话的声音太小,我听不到他说的什么,想要靠近去听听时,却被萧老道拉到了一边,“别过去,他在祭鬼神,你听见了不好。”
    我看了一眼还在像念经一样唠唠叨叨的戏班班主,回头对着萧老道说道“他一个戏班老板,怎么连这个都懂?”萧老道说道“你太小看唱戏的了,他们走南闯北的,什么戏没唱过?以前还有一些地方有风俗,家里死了人,要请戏班子到家里唱阴戏,和鬼戏比,也就是叫法不一样而已。”
    没用多久,戏班老板的香和纸都烧完了,他打开了刚才还死死抱着的袋子。我们几个都靠了过去,我看得清楚。戏班老板拿在手里的好像是晒干的玉米叶子,当着我们的面,他在每片玉米叶子上都写了字,我数了数,他一共写了九张。有铡美案、四郎探母、锁五龙等等。
    是戏牌,班主写完之后,恭恭敬敬地捧在手里,走到了船边,大声喊道“今有大成戏班伶人二十三名在此,于明日晚为阴世诸公献上大戏一场。大成戏班有压轴大戏九出,请阴世诸公赏下戏牌。”
    班主说完之后,将手里的玉米叶子一片一片地放在水面上。回头对我们几个说“你们过来帮个忙,拿手电照着,看看哪片叶子沉下去,就记上面的名字。”
    刚开始的时候,几片叶子在水里都没有什么变化,但过了十秒钟左右,其中一片叶子忽然毫无征兆地沉到了河底,我看得清楚,是四郎探母。紧接着,第二片、第三片叶子也相继沉到了河底。孙胖子在旁边说道“闹天宫、乌盆记。”
    班主也不管水面上剩余的玉米叶子了,说“好了,戏挑完了,我的活儿先到了。大师傅(萧老道),明天千万记得,天只要一黑,这条河上下方圆五里地都不准有人随意进出,冲了戏是小,别再把我们连累了。”
    “不能。”萧老道头摇得我看着都晕,“明天你就放心,民兵会把周围五里之内都封了。绝对不会有人过来搅局。”
    “那就行。”班主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还有件事,唱夜戏的规矩,只要是唱夜戏,主家要派人在戏班里守着,放心,没事,这个就是个规矩。有主家人坐镇,我们唱戏的就能图个心安。”
    萧老道看了我和三叔一眼说“你们俩都是姓沈的,谁来?”
    三叔没有丝毫犹豫,马上说道“我来吧。”
    “三叔,算了吧。”我说道,“还是我来,是吧,孙厅?”
    忙了一宿,再回到爷爷家时,天色已经渐亮。我们几个各自回房休息。三叔去了爷爷的屋子里,把房间让给了我和孙胖子。
    我躺在炕头上,正在酝酿睡意时,就听旁边的孙胖子说道“辣子,你老家这儿的事儿也算是邪性了,唱大戏都能把鬼招来。对了,你没事就爱泡档案室,见过类似的事儿吗?”
    孙胖子的话提醒了我,档案室的文件实在太多,我接触到的还没有百分之一。还没看到有关鬼戏之类的事件。不过照规矩,这件事也应该向局里汇报了。
    我打算和孙胖子商量一下,就说“大圣,鬼戏的事是不是得向局里报告了?”孙胖子没有回答,我还以为他睡着了,回头看他时。这货正瞪着眼睛看着我。
    “吓我一跳,不放声,还以为你睡了。”
    “辣子,你处长当够了?”孙胖子这才慢悠悠地说道,“不是我说,你刚给你爷爷长了一天的脸,就这么算了?等二室的那些货们来了,你的西洋镜就算拆穿了。谁见过一个厅长加上一个处长围着一群小科员转悠的?不是我说,你真能指望二室的那帮人会替你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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