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点点头,第二日一早便去了尚书府,还没进郑心兰的院子,就见门口有几个宫里的嬷嬷守着,倒是门禁森严的,其中有一个采薇见过,是上回引着她进宫去的一位,记得好像姓刘。
    刘嬷嬷见了她,却不敢托大,知道这位那是皇后娘娘板上钉钉的弟媳妇儿,虽说如今亲事还未成,也□不离十了,哪敢得罪她,赶上前行了礼,让她进去了。
    院子里也填了几个宫里的嬷嬷,站在廊子上正吩咐婆子收拾东西的点翠,一见采薇忙就道:“二姑娘定是得了信,我们姑娘还说,不定今儿一早就来了,可不就让我们家姑娘料准了。”
    采薇扫了眼西厢外头堆着的箱笼,迈步走了进去,郑心兰正坐在里屋的炕上,旁边立着两个宫里的嬷嬷,仿似正在教规矩,见着采薇,郑心兰便道:“两位嬷嬷辛苦,说的这些我都记下了,便是记不住的,以后劳嬷嬷提点一二,这会儿我妹子来了,两位嬷嬷暂且歇会子去,容我跟妹子说几句话儿。”
    两位嬷嬷早就得了银钱,教规矩不过是面上的差事,哪有不行方便的道理,便蹲身退了下去。
    她们一下去了,郑心兰忙拉着采薇的手坐在身边道:“我说还是我们俩好,你得了信,再也没有不来的道理,只是以后隔着千里万里,咱们姐妹再要见面说话儿却难了。”
    采薇被她一句话说的眼眶有些涩,张张嘴想说几句宽慰的话,发现嗓子眼里空空如也,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郑心兰看她那样儿倒是嗤一声笑了:“都说苏家二公子最是个油滑精明的生意人,世情官场的事儿瞧了个通透,如今看来却是个实心眼的丫头,连句宽慰人的话都说不出了,放下你的心吧!虽隔的远,也不是真就见不着面了,蛮王每年都要进京朝贺,势必要带着我回来省亲的,到时候咱们姐妹见面说话也有的是机会。”
    采薇有些讶异的打量她半晌儿,虽有些离愁堆在眉间,举手投足却真没多少为难之色,不禁暗暗纳罕,问她道:“南蛮远隔万里之遥,且风土人情跟咱们大明两异,身边也没个亲人,你真不怕吗?”
    郑心兰道:“你倒拿这些话来劝我,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如果能选,你宁愿嫁个江湖客,担风袖月五湖四海,也不愿意守在高墙之内闺阁之中,你说外面的天地广阔无边,内宅里这一亩三分地有甚乐处,这些且不论,即便退一步说,若我嫁给旁的世家子弟,就如我那几个庶姐一般,如今挨个看过去,却没一个过的顺心如意的,这还说我爹官场如意,有娘家在后头撑着,可这宦海沉浮谁又能做的准,若真有一日不成了,还不知如何呢,倒不如远远的嫁了,去寻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倒更自在,况且,况且……”说着小脸有些红。
    采薇奇道:“况且什么?”点翠进来接过话头道:“况且那南蛮王跟我们姑娘是真真有缘的,前儿咱们去御街上看花灯,我们姑娘的荷包不是丢了吗,我还道是贼人人偷了去,却不想是掉了,想是人多挤来挤去,我手头松了的缘故,就这么恰巧的让南蛮王捡了去,昨个宫宴上,从袖口掉出来,正好让我瞧见了。”
    采薇忙道:“那南蛮王是个什么样儿的人?”点翠道:“我不会说,但就是觉得,比那台上唱小生的还俊呢……”郑心兰喝道:“胡说什么?”采薇却不想其中还有这番缘故,想到前儿丢了荷包,郑心兰还闷闷不乐的,却不想应在了姻缘上面,遂道:“可见真是那句话,千里姻缘一线牵,你说你们俩这隔着南北,灯市上人来人往多少人,却怎的偏让他捡了去。”
    郑心兰小声道:“这话你莫要与旁人说起,省得传出不好听的话去,却带累名声。”采薇道:“我省的这些,姐姐放心。”忽想起一事,采薇道:“姐姐若成了南蛮的王妃,以后我们家的生意也能开到那边去了。”
    郑心兰不禁好笑:“难不成你还想把你家的竹茗轩和东篱轩开到南蛮去啊!”采薇摇摇头道:“我又不傻,南蛮守着苏杭那样近便,开茶叶铺子哪能赚什么银钱,我听说南蛮产玉,成色极好,回头我在京城开一个专卖南玉的铺子,名儿都有了,就叫蓝田日暖,姐姐说如何?”
    郑心兰笑的不行,点点她的额头道:“你说你这小脑袋里除了生意赚银子还有什么?读得那些书竟都用到了这些算计上,如今还满脑子想着做生意,你也不掂量掂量,赶明儿嫁进国公府,哪能由得你这么折腾,听姐姐一句劝,咱们女孩二家便是再能干,还是要个归宿要紧,封家显赫,你过了门也是人家的媳妇儿,女训女戒德言容功,该守的还是要守着,免得被人拿了你的错去做文章,倒生出许多麻烦。”
    采薇知道郑心兰这些都是好话,叹口气道:“若是能选,我宁愿生个男子就好了。”点翠道:“这可不成,二姑娘若生成了男人,你的子都公子可去哪儿寻媳妇去。”
    采薇脸一红道:“怪道姐姐总数落你的不是,你这张嘴我瞧着比我的三月还厉几分,你别忙,等你家姑娘去了南蛮,也给你寻一个南蛮子的女婿,让你连话都听不明白,看你还说嘴。”
    点翠小脸羞红嘟着嘴道:“二姑娘最喜欢拿我们丫头打趣。”说着,撩帘子出去了。
    郑心兰正色道:“说是说,不管做不做生意,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今儿正巧你来,我有件事跟你说。”
    采薇道:“什么事?姐姐只管说就是了。”郑心兰道:“想我虽有几个姐姐,却都是隔着母的,便是她们没嫁的时候,也不怎样亲厚,倒是在冀州府见了你,却投了脾气,那年走的时候,我还想,若你真是我妹子就好了,后来你来了京里,我们重逢,你不知姐姐心里有多欢喜,原先还说,若你我都嫁到京里,我们俩离的不远,便不能日日在一处,隔三差五也能见着面,倒不用记挂,如今我这一嫁万里之遥,姐姐想着,不如咱们就结成了金兰之契,异性姐妹,以后就当成亲姐妹,不知你可愿意?”
    采薇眼睛一亮,点头道:“这个主意好,我也巴不得再有个亲姐姐呢。”郑心兰欢喜上来,忙让人去布置了天地牌位,拿了两张红纸,两人各写姓名、生日、时辰、籍贯及父母、祖及曾祖三代姓名的《金兰谱》,两人正儿八经的跪倒在地,分项叩首后,同声道:“苍天在上,日月同鉴,郑新兰,苏采薇,脾气共融,志趣相投,值此良辰,焚香礼拜,愿结为异姓姐妹,从此永互扶持,齐心协力,共辱共荣,生死不弃。”
    点翠呈上两盏酒,两人执起一饮而尽,郑心兰放下杯盏,目光晶亮闪烁,喊了声:“妹妹。”采薇应了声:“姐姐。”彼此觉得心里又亲了一层。
    采薇在尚书府直待到了掌灯,才依依不舍的回去,没回小叔哪里,直接回了苏府,进了府门,老远就看见清明立在二门处焦急的往外张望。
    见了采薇,清明几步跑过来道:“二姑娘可回来了,奴婢都要急死了,让小厮去叔老爷哪里寻姑娘,说姑娘去了尚书府,又不敢进尚书府打扰,只得在这里等,却怎的到了这时候才回来,姑娘快去瞧瞧四月吧!今儿一早她两个哥哥从老家来了,线头还说是好事,不知怎的就闹将起来,四月拿着剪子就往自己脸上划了一剪子,不是旁边丫头拦的快,说不准这剪子下去,就毁了,谁劝都不听,大姑娘那儿刚出月子,也不敢惊动,只得送了咱们这儿来,如今在三月屋里,我让谷雨跟两个婆子看着呢。”
    三月一听咬着牙恨道:“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她那两个哥哥若没便宜银子拿,再也不会大老远跑京城来的,不定是周家私下使了什么坏,惦记着让四月嫁给他家病秧子当小老婆呢,打得好主意。”
    采薇道:“怎的打了胜仗还要和亲,不是说南蛮愿岁岁纳贡称臣的吗,再说,和亲这样的事儿不是该着公主郡主,怎的却落在了郑姐姐头上”
    苏善学道:“可巧赶上这位新南蛮王新丧了王妃,来京朝贺的时候,太后瞧见了,说这样一个风姿卓然的南蛮王怎能没有王妃,便起了做媒之意,至于说公主,大公主去岁招了驸马,剩下的几个公主却还不到十岁,怎能匹配南蛮,因此便在闺秀中选那才貌双全的女子,尚书府的姑娘拔了头筹,不选她选谁。”
    徐静云叹道:“那日见了她,她还说姐妹们一处说话儿的时候,还不知有几日光景,将来散了,各有各的归处造化,好坏都凭着命吧!采薇你跟她好,我去了恐她更要伤心,你替我去瞧瞧她,好生宽慰于她。”
    采薇点点头,第二日一早便去了尚书府,还没进郑心兰的院子,就见门口有几个宫里的嬷嬷守着,倒是门禁森严的,其中有一个采薇见过,是上回引着她进宫去的一位,记得好像姓刘。
    刘嬷嬷见了她,却不敢托大,知道这位那是皇后娘娘板上钉钉的弟媳妇儿,虽说如今亲事还未成,也□不离十了,哪敢得罪她,赶上前行了礼,让她进去了。
    院子里也填了几个宫里的嬷嬷,站在廊子上正吩咐婆子收拾东西的点翠,一见采薇忙就道:“二姑娘定是得了信,我们姑娘还说,不定今儿一早就来了,可不就让我们家姑娘料准了。”
    采薇扫了眼西厢外头堆着的箱笼,迈步走了进去,郑心兰正坐在里屋的炕上,旁边立着两个宫里的嬷嬷,仿似正在教规矩,见着采薇,郑心兰便道:“两位嬷嬷辛苦,说的这些我都记下了,便是记不住的,以后劳嬷嬷提点一二,这会儿我妹子来了,两位嬷嬷暂且歇会子去,容我跟妹子说几句话儿。”
    两位嬷嬷早就得了银钱,教规矩不过是面上的差事,哪有不行方便的道理,便蹲身退了下去。
    她们一下去了,郑心兰忙拉着采薇的手坐在身边道:“我说还是我们俩好,你得了信,再也没有不来的道理,只是以后隔着千里万里,咱们姐妹再要见面说话儿却难了。”
    采薇被她一句话说的眼眶有些涩,张张嘴想说几句宽慰的话,发现嗓子眼里空空如也,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郑心兰看她那样儿倒是嗤一声笑了:“都说苏家二公子最是个油滑精明的生意人,世情官场的事儿瞧了个通透,如今看来却是个实心眼的丫头,连句宽慰人的话都说不出了,放下你的心吧!虽隔的远,也不是真就见不着面了,蛮王每年都要进京朝贺,势必要带着我回来省亲的,到时候咱们姐妹见面说话也有的是机会。”
    采薇有些讶异的打量她半晌儿,虽有些离愁堆在眉间,举手投足却真没多少为难之色,不禁暗暗纳罕,问她道:“南蛮远隔万里之遥,且风土人情跟咱们大明两异,身边也没个亲人,你真不怕吗?”
    郑心兰道:“你倒拿这些话来劝我,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如果能选,你宁愿嫁个江湖客,担风袖月五湖四海,也不愿意守在高墙之内闺阁之中,你说外面的天地广阔无边,内宅里这一亩三分地有甚乐处,这些且不论,即便退一步说,若我嫁给旁的世家子弟,就如我那几个庶姐一般,如今挨个看过去,却没一个过的顺心如意的,这还说我爹官场如意,有娘家在后头撑着,可这宦海沉浮谁又能做的准,若真有一日不成了,还不知如何呢,倒不如远远的嫁了,去寻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倒更自在,况且,况且……”说着小脸有些红。
    采薇奇道:“况且什么?”点翠进来接过话头道:“况且那南蛮王跟我们姑娘是真真有缘的,前儿咱们去御街上看花灯,我们姑娘的荷包不是丢了吗,我还道是贼人人偷了去,却不想是掉了,想是人多挤来挤去,我手头松了的缘故,就这么恰巧的让南蛮王捡了去,昨个宫宴上,从袖口掉出来,正好让我瞧见了。”
    采薇忙道:“那南蛮王是个什么样儿的人?”点翠道:“我不会说,但就是觉得,比那台上唱小生的还俊呢……”郑心兰喝道:“胡说什么?”采薇却不想其中还有这番缘故,想到前儿丢了荷包,郑心兰还闷闷不乐的,却不想应在了姻缘上面,遂道:“可见真是那句话,千里姻缘一线牵,你说你们俩这隔着南北,灯市上人来人往多少人,却怎的偏让他捡了去。”
    郑心兰小声道:“这话你莫要与旁人说起,省得传出不好听的话去,却带累名声。”采薇道:“我省的这些,姐姐放心。”忽想起一事,采薇道:“姐姐若成了南蛮的王妃,以后我们家的生意也能开到那边去了。”
    郑心兰不禁好笑:“难不成你还想把你家的竹茗轩和东篱轩开到南蛮去啊!”采薇摇摇头道:“我又不傻,南蛮守着苏杭那样近便,开茶叶铺子哪能赚什么银钱,我听说南蛮产玉,成色极好,回头我在京城开一个专卖南玉的铺子,名儿都有了,就叫蓝田日暖,姐姐说如何?”
    郑心兰笑的不行,点点她的额头道:“你说你这小脑袋里除了生意赚银子还有什么?读得那些书竟都用到了这些算计上,如今还满脑子想着做生意,你也不掂量掂量,赶明儿嫁进国公府,哪能由得你这么折腾,听姐姐一句劝,咱们女孩二家便是再能干,还是要个归宿要紧,封家显赫,你过了门也是人家的媳妇儿,女训女戒德言容功,该守的还是要守着,免得被人拿了你的错去做文章,倒生出许多麻烦。”
    采薇知道郑心兰这些都是好话,叹口气道:“若是能选,我宁愿生个男子就好了。”点翠道:“这可不成,二姑娘若生成了男人,你的子都公子可去哪儿寻媳妇去。”
    采薇脸一红道:“怪道姐姐总数落你的不是,你这张嘴我瞧着比我的三月还厉几分,你别忙,等你家姑娘去了南蛮,也给你寻一个南蛮子的女婿,让你连话都听不明白,看你还说嘴。”
    点翠小脸羞红嘟着嘴道:“二姑娘最喜欢拿我们丫头打趣。”说着,撩帘子出去了。
    郑心兰正色道:“说是说,不管做不做生意,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今儿正巧你来,我有件事跟你说。”
    采薇道:“什么事?姐姐只管说就是了。”郑心兰道:“想我虽有几个姐姐,却都是隔着母的,便是她们没嫁的时候,也不怎样亲厚,倒是在冀州府见了你,却投了脾气,那年走的时候,我还想,若你真是我妹子就好了,后来你来了京里,我们重逢,你不知姐姐心里有多欢喜,原先还说,若你我都嫁到京里,我们俩离的不远,便不能日日在一处,隔三差五也能见着面,倒不用记挂,如今我这一嫁万里之遥,姐姐想着,不如咱们就结成了金兰之契,异性姐妹,以后就当成亲姐妹,不知你可愿意?”
    采薇眼睛一亮,点头道:“这个主意好,我也巴不得再有个亲姐姐呢。”郑心兰欢喜上来,忙让人去布置了天地牌位,拿了两张红纸,两人各写姓名、生日、时辰、籍贯及父母、祖及曾祖三代姓名的《金兰谱》,两人正儿八经的跪倒在地,分项叩首后,同声道:“苍天在上,日月同鉴,郑新兰,苏采薇,脾气共融,志趣相投,值此良辰,焚香礼拜,愿结为异姓姐妹,从此永互扶持,齐心协力,共辱共荣,生死不弃。”
    点翠呈上两盏酒,两人执起一饮而尽,郑心兰放下杯盏,目光晶亮闪烁,喊了声:“妹妹。”采薇应了声:“姐姐。”彼此觉得心里又亲了一层。
    采薇在尚书府直待到了掌灯,才依依不舍的回去,没回小叔哪里,直接回了苏府,进了府门,老远就看见清明立在二门处焦急的往外张望。
    见了采薇,清明几步跑过来道:“二姑娘可回来了,奴婢都要急死了,让小厮去叔老爷哪里寻姑娘,说姑娘去了尚书府,又不敢进尚书府打扰,只得在这里等,却怎的到了这时候才回来,姑娘快去瞧瞧四月吧!今儿一早她两个哥哥从老家来了,线头还说是好事,不知怎的就闹将起来,四月拿着剪子就往自己脸上划了一剪子,不是旁边丫头拦的快,说不准这剪子下去,就毁了,谁劝都不听,大姑娘那儿刚出月子,也不敢惊动,只得送了咱们这儿来,如今在三月屋里,我让谷雨跟两个婆子看着呢。”
    三月一听咬着牙恨道:“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她那两个哥哥若没便宜银子拿,再也不会大老远跑京城来的,不定是周家私下使了什么坏,惦记着让四月嫁给他家病秧子当小老婆呢,打得好主意,做他的梦去。”……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怎么重复了,这样明天用新章节替换重复章节,字数只多不少,亲们谅解!!!!
    ☆、80软硬兼施苏采薇助弱女
    虽过了年,可还没出正月,前儿几日又落了雪,今儿小北风一吊,立在廊子外无遮无挡的,两个婆娘身上穿的不过半旧棉袄棉裙,哪抵的住这刺骨的寒气,没多一会儿,两人就冻的浑身直打哆嗦,抬眼瞧了瞧廊下的丫头婆子,连搭理她们的意思都没有。
    大郎家的低声道:“弟妹你说,这不是给咱们下马威吧!怎的让咱们在外头冻了这大半天,也不见叫进。”
    二郎家的拢了拢袖子:“你可说,咱们不过是为了赎人,小姑子也是那边周家的人,也碍不着这边二姑娘的事啊!”
    两人正猜疑着,三月从里头出来,扫了两人一眼,没什么好气的道:“姑娘刚头正在作画,你们进去恐搅了姑娘的好兴致,这会儿才得了空,你们跟我进来吧!”说完,也不等两人,一甩帘子进去了。
    二郎家的咬咬牙小声道:“真是,不过给人当丫头的都成精了,倒给咱们甩脸子。”大郎家的忙道:“管这些作甚?把小姑子这事办得了是正经。”
    两人一进屋,扑脸儿的热,不约而同打了个激灵,再瞧屋里,竟是连个炭火盆子都没有,却不知怎的这样暖和。
    外屋有两个婆子和小丫头坐在杌凳上绣花做针线,连着里屋的却不是门帘子,而是一扇海棠花的座屏,转过座屏,就闻见一阵淡淡的花草香,令人不觉精神一振。
    再瞧屋里的摆设与外间屋的阔朗讲究又不同,处处透着精致的书香气,比外间屋还更暖些,像个书房的模样二,对面通到顶的书架子,角落里的香几上放着一尊精致的白玉兽首香炉,袅袅香气缭绕而出。
    炕上坐着一个十六七的少女,外面冰天雪地,她却只穿着一件银红的夹纱袄,下面白绫子裙,袄襟的扣是一颗颗珍珠,跟她耳边的明珠坠子,交相辉映,明晃晃映着一张粉白如银盆的小脸儿,微微含着个笑意,真真好个体面贵重的闺秀模样。
    头上一支翡翠钗绾住一半青丝,其余披在身后,一只手拿着一卷书,斜斜倚在身后的团花靠背上,一只胳膊搭在炕桌上,一只红如血的藤镯,挂在纤细如玉的半截手腕子上,雪白,血红,说不出那么好看,就是两个婆娘都有些看傻了。
    屋里除了三月四月,还有一个婆子一个小丫头,却丁点儿声儿都没有,两个婆娘出气都不敢大劲儿,蹲身施礼道:“给二姑娘请安。”
    苏采薇放下手里的书,抬头扫了两人一眼道:“两位嫂子不用如此客套,虽说如今我们家搬到京里来,咱们也是邻里邻居的,俗话说的好,远亲不如近邻。”
    两个婆娘一听二姑娘倒是好说话,便道:“劳二姑娘不嫌弃,还记得我们这样的穷邻居,可是我们家的造化呢。”
    苏采薇道:“你们家上头的老人家可还好?前几年听说病了?”二郎家的忙道:“婆婆奶奶病了一场,后来养好了,如今倒是更健朗了,公公婆婆身子骨不大好,年上病了一场,这不心心念念的惦记着小姑子,日里夜里都睡不踏实,这才让我们大老远到京里头来,想着如今好过些了,也不像那些年挨饿,非得卖了自家姑娘,我想着小姑子年岁也大了,赎了回去寻个合意的人家,也是一辈子的事,总不好耽误了她的终身大事。”
    苏采薇点点头:“倒是说得在理儿,这么说你们家是想赎了四月回去了?”四月一着急喊了声:“二姑娘……”苏采薇摆摆手,四月住了声,被三月扯到一边立着。
    两个婆娘忙道:“是,是,二姑娘体恤,我家婆婆奶奶说,当年小姑子是一两银子卖的,如今我们仍旧一两银子赎回去,不会让苏家亏了的。”
    采薇不禁冷笑,真是打的好如意个算盘,一两银子就想把四月赎回去,不定收了周家多少银钱的好处,花小姑子卖身子的银子,真做得出来。
    苏采薇道:“四月虽跟着姐姐,当初买下他的却是我,如今身子契还在我手里呢,说起来也算我的人,虽是丫头,可我爱她做事稳重,正想管姐姐要了她回来,即便我舍不得她,也知道女大当嫁的道理,我当主子的,也不能硬拦着她的好姻缘,这话却又分两头说,不管什么姻缘,这头一件就是她自己得乐意,她自己不乐意,谁也别想娶了她去,我身边这些丫头,都是这个规矩,四月也一样。”
    两个婆娘一听这话头不对劲儿啊!忙道:“二姑娘说笑了,自古婚姻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容得她自己做主,小姑子年轻,知道什么好歹,公婆寻到人家是个大大的好人家呢。”
    采薇吃了一口茶道:“哦!什么样的人家?你们俩先跟我说说,要是我这里过得去,什么赎不赎的,我也瞧不上你家那一两银子的赎银,不说别的,你看看四月身上的穿戴,哪件一两银子能买的下。”
    两个婆娘没想到这位二姑娘这样刨根问底儿,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说,二郎家的一琢磨,横竖周家也很说的过去,又是这二姑娘的姐夫家,瞧着几分面子也不会怎样,便道:“二姑娘既然动问,我们也不瞒着,是周家大爷要娶小姑子进门,当个正经的三房夫人呢。”
    采薇冷笑一声道:“周家大爷?你说的是周家的病秧子周子聪?”两个婆娘一听她这般说话,便知道要坏,果然,苏采薇道:“我还道你公婆这些年修了些因果善缘,知道那些年对不住四月,想起这个亲闺女,良心上过不去想补偿一二,却不想,还是惦记着拿亲闺女换银子使唤,这些年你们吃的穿的用的,仔细想想,哪样是你们自己争来的,还不是靠着四月省吃俭用接济的你们,倒是养了你们这帮子狼心狗肺的东西来,周家那个病秧子是个眼馋逗饱的,吃着碗里还望着锅里,谋四月也不是谋一两日了,这边行不通,倒是把你们这帮白眼狼给招了来,我今儿一句话撂给你,别说周子聪的三房,就是正儿八经的八抬大轿来抬,只要四月不点头,也甭想抬了去,至于你们家想赎人回去,早干什么去了,当初苏家庄的老少乡亲作证,你们家公公婆婆都在场,卖身契上写的明明白白,四月自此是我苏家的人,跟你们家再无干系,父母兄弟的恩情一刀两断,怎么着,你们家公婆记性不好,回去找出卖身契仔细看看,我说的可差了一个字。”
    苏采薇这一番话勾起了四月小时那些事,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两个婆娘被苏采薇几句话说的满脸发烧,只说是当年卖了当丫头,哪知道其中还有这样的头尾。
    三月喝道:“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想着讨赏钱呢?”两个婆子被她喝了一声,急忙退了出去臊的满脸不自在的出了苏府。
    到了落脚的客栈就问大郎二郎:“当初卖人的时候可是有卖身契?”二郎道:“有是有,可这些年过去了,不过一个丫头罢了,苏家难道还死扣着不放,再说,周家大爷的银子可都收了,家里的祖坟也要迁了,那丫头若死活不嫁,咱们去哪儿寻银子退换周家。”
    四个人正着急,就见店里的跑堂进来道:“哪位是苏大郎?”苏大郎忙道:“我就是,小二哥可有事?”
    跑堂的上下看了看他几眼,笑着递给他一个布包:“外面你家的亲戚送来的东西。”苏大郎一愣,京里头哪有什么熟人,更别提亲戚了,大郎家的打开布包惊呼一声:“大郎,大郎,是银子,银子……”大郎跟二郎一瞧,只见蓝布包里整整齐齐排着十个银锭子,十两一个一共一百两,正是周子聪给的好处银子的数。
    二郎忙追出去拉住跑堂的问:“小二哥,送东西的人呢,你可认识?”跑堂的道:“苏家竹茗轩王掌柜手下使唤的人,谁不认识?你们家有这样财神爷一样的亲戚,还住在我们这个小店里做什么?”
    “王掌柜?你说的是谁?”“苏家的王宝财王掌柜啊!谁不知苏家的买卖都是二公子掌着,二公子手下一等一体面合用的人,就是这位王掌柜。”
    苏大郎模糊听见说他妹子跟着个姓王的伙计有些心思,难不成就是这个人,忙道:“不说是苏家铺子里的伙计吗?”
    跑堂的笑了:“得了吧!您可别说笑,我们这样的才是伙计,熬到人王掌柜那样,比那些主子还强百倍呢,别说掌柜,就是苏家铺子里的伙计也是拿分红的,平日拿着月例银子,到了年节主子赏下的分红,打杂的伙计都能拿几两银子呢,无奈我家没门路,若是有门路也谋进去,哪怕是个打杂扫地的,也比在这里跑堂强多了,王掌柜可是正经的财神爷,隔着这里两条街中,那个齐整气派的院子就是王掌柜的私宅,听说是二公子特特赏下的,预备着让他娶媳妇的屋子,新媳妇也不是旁人,说是大姑娘身边得用的大丫头,叫四月的,那丫头倒是好福气,进了门就成了体面奶奶。”
    苏大郎越听越惊,只说妹子瞧上的是个伙计,不想却是如此来头。
    ☆、81苦尽甘来终成就姻缘
    二郎家的一听指着桌上的一百两银子道:“难道这是聘金,想的美,小姑子那个模样儿,一百两就想娶回家,哪有这样的好事。”
    大郎道:“本来这趟京城咱就不该来,你也别小姑子小姑子的,她早就不是枣花了,是四月,当年一张卖身契卖给了苏家,死活不赎的,现如今咱们这样,多少有失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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