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画儿可是什么女孩儿家该干的营生不,偏这丫头跟中了邪一样,每日里就知道干这个,正经儿的针线连摸都不摸,她爹娘听了亲家老爷的话,也一门心思由着她,要我说,即便亲家老爷的话有些道理,可女孩儿家家的,纵然读了一车书又能怎样,最末了,还不是得找个好婆家才是个结果。”
    苏保娘忙道:“总是咱们妇人家没见识,亲家老爷可是大门大户的人家,将来要做大官的,说的话就是金科玉律,错不了的,说到这儿,倒是忘了问,不说你们亲家老爷赶了今年的春闱,可中了不曾?”
    苏婆子摇摇头:“都这么容易,天下可不都是做官的了,采薇爹回来说没中,却在京里买了个小院子,爷俩个一块儿用功呢,说等下一科再去考,反正家里有房子有地,有闲钱供着,不像咱们,不种地就连口饭都吃不上。”
    苏保儿娘倾过身子小声道:“如今我瞅着,你们家的运气也到了,合该着要发家呢,那天你不在家,一个行脚的和尚从我家门前过,想是渴的狠了,便敲门要口水喝,我一瞧那和尚像个有来头的,便让到了院子里做了,想着让他给我们家瞧瞧风水,就让枣花给捧了碗水过来,你猜怎么着?”
    ☆、求安稳采薇一心盼父归
    苏婆子一贯最信这些神乎其神没边沿儿的事,听苏保娘这么说,急忙问道:“怎么着了?不是你家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贵人了吧!”
    苏保娘道:“我家哪有这样大的造化,是你家,那和尚望着你家上头问:这后面可住的什么人家?老远瞅着有股子紫气时隐时现,可见定有贵人相助,是个人财两旺,福德造化的人家,不出两年,定然富贵自来,过后啊,我这一琢磨,可不说的真应了,自从你家善长救了那周家老爷后,你们家可不事事顺当,不说别的,就是你们家善长那多老实的人,出去跑买卖竟也成了,这定是有那贵人暗里保着呢。”
    苏婆子一听,心里也觉得有理,不过素来知道苏保娘这人有些便宜心眼,说了这么大片子好话,定是有什么事,苏婆子暗暗忖度,她再没别的想头,不是借钱就是想给善学说亲事。
    打的主意是想把她家枣花说给善学当媳妇儿呢,这档子事儿,苏保儿娘年前就跟苏婆子透了几句,当时苏婆子没捡这个话头,是因为心里早有计量,若是搁在前些年,给儿子随便娶了媳妇儿进门也使得,怎么也是种地过日子呗。
    苏婆子原是瞧着苏保家的槐花不错,这头一个,年纪上合适,过了门,说不得转年就能添个大胖小子,二一个,苏婆子也爱槐花手一份嘴一份的利落劲儿,家务和地里头的活计都拿的起来,且生的白净,是个有福有寿的样儿。
    苏婆子原想着,等善学过了十五,到了十六七的年纪,再找人说亲,谁知道苏保家倒着急,才十二岁的丫头赶着就嫁出去了,还嫁给那么个胡子一大把的老鳏夫,倒是真舍得。
    苏婆子也就歇了心思,后来琢磨琢磨,说不准也是好事,虽说槐花挺好,可娘家穷成这样,兄弟姐妹,老子娘,上头还有个奶奶,一大家子人呢,真娶过来,能眼瞅着娘家人吃不上喝不上的挨饿吗,少不得接济一二,日子长了,可不要把苏家也拽拉穷了。
    更别提现在善长兄弟倆都出去跑买卖了,说不定一两年里就再不是此时光景,娶媳妇儿也得寻那更好的来才是。
    枣花才多大的孩子,跟采薇一边大,苏保娘见是个丫头,从小又不好生养活着,如今又瘦又弱,跟采薇站一块儿,足足矮了一个头还多呢,谁家要这样身子骨不结实的媳妇儿,苏保娘倒是会打如意算盘,打量她苏家娶不上媳妇儿呢,非巴巴要她家这个病秧子的丫头。
    因猜着苏保娘是这个意思,没等她开口,苏婆
    子就道:“什么贵人不贵人的,还不得自己出力气奔波劳累,那银钱横是没有白来的理儿,让善学跟这他哥一块儿出去,也是想着都十四了,该娶媳妇儿了,出去跑跑赚几个钱回来,也好盖房,南边那间小破屋怎么指望人媳妇儿进门来!前些日子碰见邻村李贵家的婆娘,她倒是忙着赶过来跟我说话,话来话去的扫听我家善学,说有几个人家拖她说亲事,问我应不应,一一说来,我一听,都是十一二的丫头,便回了,我想着娶媳妇儿还是娶个大些的好,知冷着热,进了门也知道疼人,老嫂子说在不在理儿。”
    苏保娘这一听就知道枣花的事黄了,姗姗的说了几句闲话,便家去了,等她走了,刘氏掀了帘子进来小声道:“可是要把他家枣花说给二叔?前儿枣花娘跟我说了一句,我装了个糊涂,琢磨着不怎么合适。”
    苏婆子道:“可不就是这个意思吗,要说枣花那孩子看着也真可怜,成天吃不上喝不上,还三天两头的挨顿打。”
    刘氏叹口气道:“昨儿我见那孩子脑门上用头发盖着地儿,有块指头盖儿大的破口,挺深的,血都干了,问她,说是磕在桌子角上了,不定是她奶奶还是她爹打得呢,小子丫头不都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怎就这么狠心,才多大的孩子,就惦记着往外说亲了。”
    苏婆子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谁让她上辈子不好好投胎,非托生到了苏保婆娘的肚子里……”婆媳两个唏嘘一阵,刘氏出去,一转头瞧见采薇坐在窗台下面的板凳上,托着腮帮发呆呢,眼睛都直了,不禁道:“二丫头,你在这儿发什么呆呢,可都秋天了,外面风凉,回头病了可怎么好,还不屋里呆着去。”
    采薇回神,走过来拉着刘氏的胳膊摇了摇:“娘,枣花也怪可怜的,能不能想个法儿帮帮她也好。”“帮帮她?”刘氏道:“怎么帮?枣花也不是咱家的孩子,又不沾亲带故,再说,誰家不是刚填饱了肚子,哪有工夫管别人的闲事,行了,回头娘把你和你姐穿小的衣裳给她送过去几件,眼瞅着就入冬了,那孩子这会儿还穿着单裤单褂呢……”
    采薇又一次切身体会到自己究竟有多幸运,试想若是自己穿到枣花身上……她不禁打了寒战,想想都心凉,更是盼着父亲跟小叔能快快发财,自己的处境也能更安全些。
    这古代的女孩就跟货物没什么两样,虽说刘氏跟苏婆子现在对她挺好,可若是她家也跟枣花家一样,有上顿没下顿,说不得就会把她嫁出去,亦或是卖了给人家当丫头,只
    有家里真正富裕起来,才能过上无忧的生活。
    也不知道自己出的那个主意有没有用,若这次果真赚了银子回来,采薇想着,是不是鼓动爹和舅舅开个茶庄,有固定的点儿做买卖,也就有了固定销路,把南边的茶直接运过来就成了。
    这么想着,采薇倒是比刘氏跟苏婆子还要着急,从入冬下了头一场雪开始,每天都会跑到村头去望一望,看看她爹回来没有,刘氏跟苏婆子见她这样都道:“这可是个急性子丫头,你爹跟舅舅若知道你这么惦记,说不得今年早早就家来了。”
    虽是这么说,直到进了腊月也没见着人,到了腊八这一日,刘氏一早起来就在屋里的炭火上熬上了一大锅腊八粥,想着自己家人口虽少,可左邻冯秀才还未回来,就秀才娘子跟她家傻闺女两个人,也不像个过节的样儿,前邻苏保儿家别说熬腊八粥了,能吃饱饭就得念佛了,自打丈夫跟小叔都走了以后,家里的水缸,都是人苏保家的大郎,隔三差五来帮着挑的,等晚半晌儿腊八粥熬好了,送半锅过去,也算个心意。
    熬上粥交代明薇采薇两个看着火,别糊了,就跟苏婆子两人去院里倒蹬咸菜缸去了。采薇写满了一篇大字,用勺子搅合了搅合锅里的腊八粥,探过头去看明薇上鞋面子,是个青缎子鞋面,底子正是前几日苏婆子纳的底子,又厚又结实,看大小,该是小叔和爹爹的,不过缎子面的鞋不抗磨,没见村子里谁家穿过。
    采薇摸了摸那滑溜的鞋面疑惑的问:“这是谁的鞋?”她这一问,明薇的小脸刷就红了,映着窗纸外透进了雪光,竟有一种别样惊艳的美丽,采薇忽然就明白过来,这双鞋定是给周子明做的。
    采薇撇撇嘴道:“不说他家有的是丫头婆子,还缺你给他做的这双鞋穿。”明薇抬头伸手戳了她的脸一下:“就你事儿多,姐姐给你也做了一双缎子面的绣花鞋呢,用你画的哪个花样子,倒是好看的紧,鞋面都弄好了,等着过年上了底儿,就能上脚穿了。”
    说着,从身边的笸箩里拿出一个粉色绣花的鞋面递到采薇手里:“看看喜不喜欢?”只见亮粉的缎子上绣着素雅的兰花纹,正是那些日子她给明薇画的样子,绣工细腻,边上都镶了边,分外精致。
    采薇倒是真喜欢,伸脚比了比道:“这个太大了吧!”明薇抿嘴一笑道:“娘说你长的快,做大些能多穿些日子,只不过穿这样的鞋,可不能去地里疯跑了。”
    采薇把鞋面子放回笸箩里道
    :“不如你还给我做那些结实的粗布鞋子来吧!”明薇扑哧一声笑道:“过了年都九岁了,难不成还想出去瞎跑,娘说,过了年让你跟着我把针线学起来呢!”
    采薇身子一歪倒在炕头上:“你不如现在就把我的手指头扎成残废得了。”明薇瞥了眼桌子上写的越发工整漂亮的大字道:“写字这样难的事,你都能写好,做针线有什么可愁的,让我说,比写字简单的多了。”
    “在你手里简单,之于我却难如登天,总之,让我坐在屋里绣花,我情愿写十篇大字……”姐俩个正说着闲话,忽听院外一阵马嘶车响,明薇采薇互瞧了一眼,脸上俱是一喜。
    明薇放下手里的活计道:“难不成是爹他们家来了……”采薇早就跳下炕跑了出去,出了屋正瞧见,她爹苏善长一脚迈进院来,一叠声的喊:“娘,家里头的,快来见过恩人,不是恩人搭救,我们几个的命可都没了……”
    ☆、遇贵人苏善学得拜名师
    刘氏跟苏婆子急忙出来,看见几人形容,着实惊了一下,苏善长身上又是血又是土,大虎走道都一瘸一拐的,再看后面的善学,苏婆子不禁倒抽口凉气,头上缠着一层层的白布,白布上还有血渍透出来,脸上青一块红一块,胳膊也用夹板掉在脖子后头,分外狼狈。
    苏婆子哪还顾得别的,扑过去抓住善学上看下看。一叠声的:“天老爷,这是怎么了,怎就弄成了这样,敢是遇上歹人了不成……”
    刘氏也忙上来瞧丈夫,见虽狼狈却还不妨事,这才去看那所谓的恩人,只见院外头两匹高头大马上翻身跃下两个人,一老一少,少的……刘氏不禁愣了一下,何曾见过如此俊逸的少年郎。
    十六七的年纪,拢发包巾,玄色长袍用一根墨绿丝绦系住,腰间跨三尺青锋,外罩一件同色锦缎毛里斗篷,生的真真体面,俊美星目,唇红齿白,虽俊俏却浑身带着一股杀伐凛冽之气,令人不敢直视。
    旁边老一些的,其实也不能说老,看山区五十上下,虽也是一身江湖人的打扮,却鹤发童颜,很是慈善。
    苏善长道:“这两位就是恩人了,不是遇上恩人,不说财物,便是性命也交代了,这位是云大侠,这是木少侠,多亏他们相助,捉住歹人,夺回财物,又护送我几个家来。”
    刘氏一听心里暗道侥幸,急忙拉着明薇采薇倒头便跪了下去磕头,忙请到堂屋里说话。
    明薇毕竟是许了婆家的,有年轻男子在,磕了头便避到了里屋,采薇却定定望着那个木少侠发呆,心里叹了一轮又一轮,真有男人长的这么玄幻,眉是眉,眼是眼的,而且那气势,活脱脱一个气质内涵兼具的偶像型男,还有他腰间的那柄看起来古朴却如神秘非常的剑,不知道是不是像那些武侠小说里写的那样,出剑便是一道寒光,剑气回荡,瞬间能杀人于无形。
    这就是传说中的江湖人啊!活生生的江湖侠客,一时间,采薇心里把金庸书里那些男主角挨个比照了一遍,最后觉得这位木少侠谁也不像,又谁都像,有点博采众家之长而独树一帜的意思。
    她正yy的起劲,不防被苏婆子扯了一把:“这丫头发什么呆呢,来客了,还不去倒茶。”转回头仔细问了经过才知道。
    苏善长兄弟和刘大虎这一趟真真极为顺当,到了南边便商量着索性压一回宝,卖了带去的货物,所得银钱全买了那不值钱的茉莉花茶,装了整整一船,就赶着北上了。
    到京的时候,正是十一月中,即便价格实在便宜,比那最下等的粗茶还要便宜许多,可茶棚一次也没多要,只买去了半挑子,说怕吃茶的客官不认,谁知不过三天就回头了,说客人都说香甜可口,吃了茶还非要买些家去,那半挑子两天就卖光了,生意倒是异常好,刚进了腊月,那一船茶就卖的丁点不剩,那些主顾还纷纷定了下一趟的货,定钱都交了。
    货卖完了几个喜滋滋的便往家走,眼瞅着进了定兴县,却遇上一伙贼人,不是正巧遇上云大侠和木少侠,恐性命就丢在家门口了。
    苏婆子急忙念了几声阿弥陀佛:“这青天白日的,怎的竟会有贼人,难道就没了王法不成。”
    云大侠捋了捋胡子道:“在外做生意最忌讳露财,实话说,我跟箫儿,是从京城一路跟着你们过来的,那伙人也不是寻常的盗贼,乃是几个专干杀人越货买卖的江湖人,就寻你们这样的买卖人下手,从南到北我跟萧儿追了他们小半年,那几个人在京城就盯上了你们,只是你们这一路都走的官道,进了定兴县,想是你们着急回家,赶了夜路,那几人才决定下手。”
    这位云大侠倒是颇为可亲的人,虽是江湖人,身上却没什么江湖气,娓娓道来原委,苏善长几个才恍然大悟,也不禁暗暗捏了把汗,真是那句话,不是获救,就是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苏采薇提了茶壶进来,刘氏接过去,刚倒上茶,就见苏善学扑通一声跪倒地上,咚咚磕了几个头道:“求云大侠收了我当徒弟,教我些武艺拳脚,一能防身,二来也能护住家里老少的安生。”
    这位云大侠还真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一个人物,年少时因一身功夫加上不羁的性情,得了个绰号云中客,真实的名字是唐秉,旧年幽州之乱的时候,曾效命军前,封过大将军的,后天下太平,便仍回归江湖,游历四方,徒弟也只收了一个,便是旁边的木箫,这么多年却没再动过收徒之念。
    如今苏善学这一跪下来,唐秉还真动了心,当时因路上得遇上个故人,便耽搁了些时候,他们师徒赶到的时候,已有些晚,那几个人已经动起手来,按说那几个人是江湖人,下手狠戾,毫不留情,这三个人都是身上没功夫的庄稼汉,一动手,还不立刻交代了性命,哪知道就是这个苏善学,不知从哪儿弄了条大腿粗的木头,抡起来呼呼作响,倒把几个强盗逼退了一些,拖延了这半刻,待他们赶到,才救了命。
    唐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虽是个最平常的庄稼汉,力气却大的出奇,若是得名师导引指正,或可有些成就,而且,这家看起来也是朴实纯善之家,便起了慈心道:“我的徒弟都要跟我四处游历,你若要当我的徒弟自然也不能破例,你上有慈母长兄,撇家舍业的跟我去了,便是我应了你,他们可愿意”
    苏善学一听,站起来扭头便跪倒在苏婆子跟苏善长身前:“娘,大哥,你们就让我去吧!”黑黢黢的脸上一双大眼满含希冀,苏婆子的眼泪都掉下来了,可就是说不出什么话来,心里自是不舍,养到这么大,不就指望着娶媳妇儿生个孙子,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待要不准他去,素来知道这二小子是个实心眼子,又怕他憋闷的坏了。
    正为难呢,却听大儿子道:“娘,这一趟过来,儿子跟大虎也商议了,不如就在咱们定兴县城里开个茶庄,每年只跑一趟南边,把货直接运过来,不拘哪儿的主顾,都来茶庄提货,风险便小了很多,善学既愿意学武艺,也不是什么坏事,不过几年,等学好了本事仍家来,娶媳妇儿过日子,岂不好。”
    苏婆子抹了抹眼泪,知道她拦也拦不住,微微点点头,苏善学眼睛一亮,起身重又跪到唐秉跟前,喊了声:“师傅……”
    唐秉倒是没想到这家人如此开通,想着多一个徒弟便多一个吧!说不得赶明也是萧儿的臂膀,笑着扶起他道:“我这里没这么多规矩,也没立什么门派,不用那些繁文缛节,只一点,你需谨记,大丈夫有可为有可不为,这是你师兄。”
    苏善学深深一鞠躬,喊了声:“师兄。”苏采薇歪着脑袋看小叔这个新出炉的师兄,只见仍是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只是眸中的凛冽之意减了些许,称了声:“师弟。”
    苏采薇的光在他脸上转了又转,只见虽仍旧面无表情,但一双眼睛真真漂亮,跟他飞入鬓角的剑眉组合在一起,有一种超乎寻常的俊美,采薇琢磨,这是不是就是书里的凤目修眉……
    她这么明目张胆的注视,木萧就是块木头都有感觉了,更何况他是个活生生的人,他微微眯眼看过来,正和采薇对上。
    木萧自幼习武,又跟着师傅游历天下,惩恶扬善,身上自然带着一股煞气,即便一张脸长得十分俊俏,敢这样跟他对视的人,也绝无仅有,更别提一个看上去才十来岁的小丫头,可她就是不闪不避,反而咧开嘴对他笑了笑,这一笑,木萧倒是不觉一愣。
    只听师傅唐秉道:“既要跟我去,不定三五年也
    不能回转,师傅便在这里等你三日,也全你母子兄弟之情。”
    这样一来,唐秉跟木萧便在苏家住了下来,住在苏善学的南屋里,善学搬到了母亲房里。
    俗话说,腊七腊八冻死一家,雪是停了,可西北风一刮,冷的地都要冻裂了,这样冷的天,一大早苏采薇还在被窝里,就听见窗户外头唰唰的声音,眼珠子转了转,一骨碌坐了起来,着急忙慌的往身上套衣裳。
    明薇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道:“还早呢,冷的紧,再睡会儿吧!”采薇摇摇小脑袋:“你听声音,南屋里的木头舞剑呢,我得去看看是个什么套路?”
    苏明薇扑哧一声道:“他既是小叔的师兄,便是你我的长辈,木头木头的叫,提防娘听见数落你的不是。”
    采薇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穿上鞋就跑了出去,穿过爹娘的屋子,刘氏正收拾被褥,一眼看见她,还没叫住她,已经早一溜烟的跑了出去,刘氏摇头叹气,这丫头越发有些神怪。
    苏采薇跑到院子里,果见木萧正在院里的空地上舞剑,一把剑寒光闪闪,舞将起来,身体跟着闪转腾挪宛若蛟龙出海,真是帅的天怒人怨。
    苏采薇看的津津有味,木萧一趟剑法耍完,只瞄了她一眼就面无表情的回南屋去了,一进屋就看见师父正看墙上的一副字,昨日进来已是掌灯时分,因此并未仔细瞧墙上挂的什么字,这会儿一看,即便木萧,也不禁微微有丝笑意露出来,不是什么诗词名句,只是一句最寻常的话,挂在这乡村土墙上,却颇得韵味:“布衣暖,菜根香,诗书滋味长。”
    ☆、财迷心采薇随父进县城
    木箫这时候并不知道,这幅字是出自那个没事儿就喜欢看着自己发呆的小丫头之手,事实上,这时期的采薇之于他,虽然有些古怪,却不过一个乡下小丫头罢了,后来看到师弟的家书,才恍然,当年那副颇有韵味的字,竟然就是这个小丫头写的,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话说腊月初十这日,苏善学背了个包袱,跟着唐秉和木萧走了,舅舅刘大虎也辞别姐夫一家,赶回家去过年。
    正赶上县城里的大集,苏善长便想进城去走走,也是想着先去看看行情,年后就要把茶庄开起来。
    要说这茶庄开在京城自是最好,可京城是天子脚下,不说那铺面值多少银钱,便是出的起这个钱,京城官面上地面上那些事儿也打点不起,又是没根儿没叶儿的外乡人,更没有个三亲六故的门路可寻,买卖若不好,竟等着赔银子了,若好了,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呢,倒不如从近便的定兴县先开个铺子试试,若生意好,再慢慢寻北边的门路,若生意做起来,手里有了银子,门路也就不愁了。
    打了这个主意,善长便跟苏婆子和刘氏商量,也想问问他娘,看看有没有什么老亲戚在城里的,他一提,苏婆子真就想起了一个:“说起来倒是有一门可走的亲戚。”苏善长忙问:“什么亲戚”
    苏婆子叹口气道:“这门亲戚提起来,你大约也还记得些,你有个大表姑是跟咱们占着亲的,原先就住在邻村的庄子上,你小时和咱们家也有来有往,你可还记得?他家小子原跟你一般年纪。”
    苏善长道:“娘一说,我倒是记起些影子,赶是她家有个大表姐,卖给城里富贵人家当丫头的那个大表姑?”
    苏婆子点点头道:“就是她,那时候我们私下里还说,你这大表姐的命不济,那几年连年闹灾荒,丫头还顶不上个牲口的价钱,那些富贵人家也不拿着当人使唤,卖进去,不明不白死的多了去了,但能有口饭吃的人家,都不舍得卖了闺女去当丫头,哪想到你大表姐那么个脾性的人,竟是个心高有本事的,在那富贵人家当了几年丫头,倒是没怎样,且好吃好喝的养着,肉皮也细粉了,模样也俊了,后来被县衙的师爷给瞧上了,求了家去当了个二房,第二年上就得了个大胖小子,这师爷正愁没后,这一来,乐得直摆了三天流水席,后来没过两年,师爷家的大房夫人不知怎的,得了个极重的症候,竟是撒手走了,那师爷便把你大表姐扶了正,成了正经的大房夫人,后来你表姑夫死了,家里没个顶梁的汉子,你大表姑便卖了房子地,带着儿子进城投奔她大闺女去了。”
    说着,轻轻叹口气:“她跟咱们家虽然沾着亲,却是一表三千里的远亲,以前都是贫家小户的,来往走动着也还有些情面,后来人家富贵了,咱家也好去攀附,让人家知道了,说咱们攀高枝,一来二去也就生疏了,如今你既要去城里做买卖找铺面,不如登门去寻这个门路,却不能空着手去,寻常的东西也不见得能入她的眼,倒是你从南边带回来的那些精细布料和茶叶,挑了好的带去些,或可有些体面,若她真念旧认下你,你便说我老了,这些年越发惦记这些老亲戚,嘱你来走动走动也就是了,不管怎样,这钟啊你得去撞一撞,万一要是撞响了,岂不省事。”
    因有这个缘由,腊月十五这一日,天刚蒙蒙亮,苏善长便起来了,刚收拾好,还未出门就见里面小间的门一响,采薇走出来道:“爹,我跟你一起进城赶集去。”被她娘瞪了她一眼道:“姑娘家街面上瞎跑什么,让人家笑话你。”
    苏采薇瘪瘪嘴道:“娘,你看我,谁又瞧得出我是个丫头呢。”刘氏这才你发现,可不吗,这丫头这一年长得飞快,个头窜的,跟她姐明薇差不离高了,便拾不着明薇的旧衣裳,这丫头又是个淘气喜欢到处钻的性子,那些鲜亮的好衣裳做了,也等着年节时才给她穿,平时便把她小叔穿不着的那些半旧衣裳改了,给她磨着穿,穿破了也不心疼。
    今儿穿的正是善学旧年间的一件青布棉袄,这丫头也不喜梳抓髻,只把头发归总到头顶扎起一个揪,用个青布头巾裹了,站在哪里,真就活脱脱一个小子,哪有半点丫头相。
    苏善长笑着哄她:“你跟爹去做什么?集上乱的紧,有那专拐小孩去卖的坏人,回头拐了你去卖了换钱。”
    苏采薇眼角抽了抽,心话儿自己看着有这么傻吗,眼珠子转了转,想着怎么也得琢磨个由头,让爹带着她进城去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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