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喜欢吃荔枝是有名的,在雍正二年的时候福建浙江总督觉罗满保与福建巡抚黄国材会同谨奏:福建盛产荔枝,将其中小树结果的荔枝载运船至通州,不会致使官民劳累,亦无需运工,可在两个月之内赶在荔枝成熟之季抵达京城,上进皇帝。
    雍正看了,批道:朕喜好吃荔枝,圣祖皇考先前亦知情,虽然如此,仅是水果而已,并非饭茶,不能充饥,虽可解馋,实与尔等费力,再沿途滋生事端强行、众人指责议论而分心,实不相符,既然尔等已令启程,尽量少些,无需多捎。沿途即照尔等私物一般送往,即使有误以致丢弃,为此朕岂有指责尔等之礼?若尔等均照此办理,再酌情扔给尔等生路,若少有不便,为此无用之食物之缘故,朕岂有损害名声之例乎?
    可怜地,吃个水果也要战战兢兢、考虑众多。
    而到了冬天,能吃的蔬菜和水果就更少了。悲催的是,羊、猪、鸡、鸭等肉类是大大的有,每顿都有,每次都让喜吃素淡的雍正一看就饱。
    所以说,云珠的爱好实在是成就了他不少口福,而从不委屈自己的弘历就更不在话下了。
    “一些果树苗。”云珠看着种在盆子里只勉强维持了生命的树苗果苗,想着怎么给它们点活力,便对弘历道:“你先去洗漱,我先看看哥哥们都给我带了什么。”
    郭嬷嬷和素问等人早为两人备好了换洗的衣物,弘历点了点头,自去了。今天他也受了点冲击,洗个澡理下思绪也好。
    云珠打开两个箱子,一个箱子里面装满了打磨过的各种宝石,如祖母绿、红宝石、蓝宝石、猫眼石、钻石、水晶等,最小的有拇指大小,最大的有半尺见方,还有一些未经琢磨过的原石,云珠想了想,将它们一古脑收进了空间里。
    另一个箱子满满放的是各种各样的种子,全部用油纸包着,上面写着它们的名称:有开心果、大榛子、碧根果、无花果、椰枣、橄榄、葡萄柚、棉花、面包树的果籽、释迦果(又称番荔枝)、咖啡豆籽……还有几十颗还保持着湿润的山竹种子,云珠又惊又喜,山竹的种子从开始种植要七至九年才能第一次结果,它的成长温度要求也高,无法在5c以下37c以上生存,别的地方她不敢说能种植成功,可空间却是可以的,时间也不用那么长。
    想了想,她将种子分成两份,一份放到了空的铁皮箱里。接着又从空间的水池里舀了水分别浇灌到盆栽上。
    从浴间出来,弘历看着云珠还在对那些种籽果苗爱不释手地翻来看去,十分嫉妒,将她拉了起来:“爷每回出差也给你带了许多种籽回来,怎不见你这么欢喜?!”回了富察府就把他丢一边了,实在让人可气。
    云珠好笑又好气地亲了下他的下颌,道:“怎么会不欢喜?因为它们我才知道你对我的一番心意,出门办差已经很辛苦了,还特意去搜寻那些。只是这些毕竟不是大清本有的,新奇些,我的压箱银子可大部份都花在这儿呢……我想,要是能找到像玉米、土豆、蕃署那样对百姓有益的、可解决温饱的吃食,那就太好了。”
    蕃署、玉米早在明末就已经广为种植,而土豆也早在顺治、康熙朝就已传播到中国,因为它很适合在粮食产量极低的高寒地区生长,因此也只在内蒙、山西、陕西等北部地区普及。弘历这些年对民生了解愈深,对这些作物也大略有了认知,一听,就觉得大有道理。
    他跟雍正的想法一样,觉得云珠大约得得天眷顾,在种植方面有些神奇的运气,这满京城也不是没有勋贵眼红她那些盛产鲜果蔬菜的庄园,只是别人再怎么从选址、耕作步骤上处处与她相仿,那生产出来的蔬菜水果质量数量都无法与她的相比,更别提那些只适合在南方生长的果树了。
    只是,效果还是有的,现在冬天京城大部份的人也都能吃上新鲜的蔬菜了,不像以前,最多也只是窑藏的大白菜、萝卜及各种腌菜干菜。
    “可是这么多的种籽你要种到哪里去,庄子?你也不可能时时出去……”他揽着她,为她不能尽兴于自己的爱好而觉得有些内疚,嫁给他,她是不是放弃了很多?虽然她有了更尊贵的身份地位,但他知道这并不是她看重的。
    “人生哪里有十全十美处处顺意的?我只挑自己喜欢的在家里种上几棵就是,其他的交代庄头管事们去做就好,成功了固然可喜,失败了也是正常。”
    弘历失笑,他的赛云珠,心态总是这么好。相比起来,自己仿佛更多愁善感了,好在也只是于她有关的事情上,他是甘之如饴。
    “好了,快去洗澡,完了早些安置,我看你明天还有的忙。”别以为他不知道,运回来的十几船东西,里面有好大一部份都是他的亲亲福晋的,真不知她当初哪来那么大的自信,一下子就投那么多的银两。
    哦,云珠也想起来了,“那些就交给我们四阿哥处理了,妻子有事丈夫服其劳嘛,我还要处理这些东西呢。”她对那些杂七杂八不感兴趣啊。
    笑得这么甜,一看就知道想躲懒。
    弘历瞪了她半晌,有些无力道:“你不想要那些东西当初投入那么多钱干什么?”各种香料、洋镜、钟表、金铂、水晶、犀玉、宝石、象牙、鼻烟壶、多啰呢……及各种造型精美的金、银、铜、牙雕等摆件,敢情那些东西还比不上眼前这堆子花草种籽啊?要知道它们之间随便挑一件卖出去也是万两银子的数,有些精品甚至能卖到十几万两啊。
    “那些银票留着也是废纸,换成银子只会压坏我的箱子,碍地方。拿出来当然是为了支持哥哥出去见世面,还有换这些东西了。”她指了指两个装满种籽的箱子还有几盆树苗。
    无语。
    “要不,你让皇阿玛找人处理?”她微蹙了下眉,“还是不要了,咱们名下不是有几间(全国各地)专卖洋人物件的店么,将东西送那得了。嗯,先挑些好的收起来,等万寿节、千秋节的时候孝敬皇阿玛还有额娘。”
    服了她了,他无奈道:“我明天会去处理的。”
    云珠点了点头,果真是没再管这事。她是真的不缺钱,陪嫁的庄子年年给她赚进不少银钱,雍正和弘历又极大方,吃她用她孝敬的东西总会变相地补还她丰厚的赏赐,至于她自己对下人的赏赐?她自己每年的俸例都花不完,更别说乾西二所的外库内库随她用了。
    做为后宫位份最高的熹贵妃钮祜禄氏随着她执掌宫中大权的时日愈深,她对前朝后宫的消息便愈发的灵通了,几乎是云珠她们出宫没多久她便收到了富察一族子弟从海外率领船队归来的消息。
    听说有二十几艘船的奇珍异宝。
    她又是嫉妒又是心动,不知云珠此次回富察家能得多少好处,她又会不会孝敬自己几件?!“再去仔细查查,看那些东西是不是真的全都是富察家的?”
    若真是富察家的,只怕他们要分一些好处出来稳住京中其他眼红的勋贵吧?
    到了傍晚,令她愕然、震惊的消息来了,那二十几艘海外货物有一半是皇上的,而领头的人是一名汉人,叫陈弘毅。
    陈弘毅?不曾听过。这么重要的事皇上怎么可能会委派给一名不在旗的汉人呢,也不是朝廷命官。正当她心有疑惑时,她的哥哥伊通阿匆匆派了人进宫来跟她说,那陈弘毅分明就是“已逝”的弘时!
    这么快就来通报消息,看来京中不少人都在盯着富察家的这支船队。
    熹贵妃有一瞬间觉得头脑无法运转,她僵硬地顿坐在玫瑰椅上,执掌六宫以来睥睨的心仿佛被浇了盆冷水。原来很多事并不是自己所看到的那样,弘时并没有死,他也并没有让皇上厌弃,那么在未来的某一天他是不是还会回到他皇三子的位子上?
    难怪皇上要将芷馨公主记到齐妃李氏名下,他根本就不止是为了芷馨,他还是为了齐妃为了弘时!
    皇上到底还做了什么事,还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算计不到的?
    弘时没死,那弘昼呢?皇上真的是一意在培养弘历吗?她不敢肯定了。
    “主子不要担心,就跟当初先帝复立废太子为储君一样的结果一样,这大清还没有立‘已逝’的皇子为储君的例子。”秦嬷嬷在旁边说道。
    “对,你说得对。”熹贵妃慢慢地镇定了下来,这两年因权利而有些昏头的脑袋也清醒了不少,“你去通知高嬷嬷,先将那些计划停下来吧。”
    秦嬷嬷有些诧异,遂应道:“是。”
    这真是意外之喜。在秦嬷嬷看来,主子目前已是宫中位份最高的,没必要对这些低品级的嫔妃出手,只需稳住自己就行了,当今圣上精明无比,有时是做得越多错得越多,孝敬皇后不就是明摆着的例子吗。
    106、百般红紫斗芳菲(上)
    熹贵妃的通知慢了一步,景阳宫的禄常在董鄂氏在喝了一碗乌鸡汤后昏迷不醒,等下人回报裕妃,请了太医匆匆赶至,她怀了五个多月的胎已生生落掉了。
    是个小阿哥。
    雍正听后大怒,训斥了裕妃照管不力后才问苏太医:“禄常在前儿的请安脉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昏迷并落胎,莫非是鸡汤有什么问题?”
    裕妃耿氏心中暗恨,入得景阳宫的食材她都有命人检查过的,还会有什么问题?禄常在出事,便少一个争宠的对象,也消灭了一个弘历的潜在对手出手,更能打击自己和弘昼,这种一箭三雕的买卖想想也知道是谁了。而且,能将手伸进她这里的,除了熹贵妃还有何人?!
    苏太医在太医院以擅长妇科闻名,但对其他的科目也并非不拿手,已经在第一时间检查了鸡汤,便禀道:“皇上,这鸡汤没问题,请容奴才再检查一番。”
    景阳宫小厨房里的吃食、食材都没有问题。最后,又转到了禄常在屋里的衣服、熏香、胭脂水粉上头……
    “皇上,这盒唇脂的香味似乎含着淡淡的夹竹桃花的味……臣无法下定论,可否请孙太医来确认一下。”
    雍正准了,问道:“这夹竹桃的花似乎含有毒?”
    “是。”苏太医躬身回道,“这夹竹桃喜温暖湿润的地方生长,也稍耐寒,叶绿花香,花开甚美,花期又长,宫中不少地方都有栽种,其茎、叶、花朵都有毒,叶及茎皮有剧毒,可入药煎汤或研末,可用于强心、定喘、癫痫等症,却要慎用。”
    这时,孙太医已随着传令太监赶来,听了雍正的话后接过那小盒唇脂,仔细闻了好一会儿才禀道:“回皇上,这盒唇脂里确实含了微量的夹竹桃的花汁,因里面又掺杂了其他花的香味所以嗅觉不敏感的人是很难辨觉出来的,观这唇脂的量禄常用的时间并不常,往日没有抹了唇脂后立时饮用汤水,影响缓慢,这次是用了鸡汤,那唇脂里含的毒素跟着吃进腹中,这才——”以下的话不用再讲了。
    “好、好。”雍正冷笑,“这唇脂乃内造专供后宫嫔妃采用,居然能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掺了这些害人的东西进去,这总管内务府的大臣和管领们是干什么吃的……给朕查,朕要知道是哪个吃了熊心豹胆的敢谋害皇家子嗣。”
    熹贵妃坐在承乾宫不住庆幸,在知道了高嬷嬷已经下手的事后她当机立断让她将事尾处理干净,这时知道董鄂氏落掉的是个男胎后心中那点子懊悔也没了。
    雍正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熹贵妃钮祜禄氏这段时间暗里为难了三个怀了孕的常在在他看来很正常,从小在宫闱中长大的他自是知道要在宫中过得好就得争,他不会天真地觉得自己就能拥有一个安稳的后宫,所谓的没有波澜、平稳,不过是在严厉地治理敲打之下,他不想自己的子嗣再夭折于妇人间的争宠之中,却更明白,若是他们的母亲不能在怀着他们的时候就护着,还能祈求他们出生之后可以平安长大?!
    他会给予一定的保护和便利,但怀了孕的嫔妃也要有自保手段才行!做了十来年皇帝的雍正已经渐渐地明白了这个道理,正因如此,他看着自己的儿子在不断的磨炼中慢慢地成长才更明白了何以成鹰在训练小鹰时一次一次将它们推落悬崖,不这样雏鹰如何学会展翅,最终成为天空霸主?!什么都需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太长的熬炼使人疯狂,太短则让人不够成熟。他的皇父康熙磨砺儿子太过,导致晚年儿子夺嫡激烈严重影响朝政,而他则差点因为自己受过的苦而走向另一个极端什么都替儿子做完……
    钮祜禄氏会出手他不意外,卧榻之旁不容他人酣睡,何况手中权利地位,威胁自然要在萌芽中减除。凡人谁不如此?!只是,这种事做多了他会不喜欢,特别是他的子嗣稀薄。皇宫中的女人,不,应该说皇家后宅的女人永远不明白一个道理,尽管皇家有“子以母贵、母以子贵”说法,可子嗣和女人在他们的眼中永远是分开看的,他会因为看重弘历而抬举钮祜禄氏为贵妃,却不会无底线地永远容忍,就像已然薨逝的皇后一样。而儿子,却永远是他的儿子,体内流着他爱新觉罗家的血。
    这一次的敲打,熹贵妃这两年手中大力发展出来的势力大部份被剪除。
    弘历和云珠回宫就听说了这件事,弘历无声地叹了口气,他不知他的亲额娘怎会出这种昏招,皇父年过半百,自己羽翼渐丰,就算有嫔妃再诞下皇子又能如何,十几年后他们长大成人依旧不会是他的对手,何必白白惹得皇父厌弃。
    终究不是大家子出身吧,眼光心胸不够长远,以前有皇额娘在前面顶着,有皇阿玛和自己暗地里地护着,便显不出来,如今后宫之中她位份最高,又手掌宫中大权,行事不免就漏了几分……比起雍正七年京师地动时云珠的倍受称赞,高下立现。
    可惜,额娘就算是有云珠这么好的儿媳妇也是不愿意依赖的,相反,她会因这种差距而更加不喜云珠。想到这里,弘历便郁闷得不行。虽说自小没养在额娘跟前几日,可孝心他还是有的,毕竟是自己的生母,然而,自己抱有的“母慈子孝”美好向往的母亲却渐渐在磨灭他的这种感情。
    唉。
    “不如,去给皇阿玛请罪吧。”云珠将手覆上他的,微笑地睇着他。“不止是你难过,皇阿玛心中也不太好受,禄常在腹中的胎儿都快六个月了,听说是个阿哥呢。”
    弘历在宫中也是有人手的,但这些年他的精力大多放在外朝,放在差事上头,宫中的势力还是当初雍正交给他的那些,可以说他能在宫中运用雍正的一部份力量,完全属于他自己的核心力量却没有发展壮大。而他的这种行为是符合雍正心中期望的。禄常在出事,明显就是有人动手,怎么可能不查?无论是雍正或是弘历都不可能允许宫中有其他势力存在,如果不是熹贵妃动手的话。
    宫中没有其他势力是好事,但调查的结果尽管没有证据,他们也确定是熹贵妃下的手了,这也让他们心中涌起淡淡的失望。
    弘历的调查没有隐瞒云珠,该知道的她也知道。而他们能知道的事实雍正会不清楚?
    弘历点了点头,握着她的手。
    他的玛嬷德妃、他的皇额娘乌喇那拉氏、当年的敦肃皇贵妃、他的额娘熹贵妃……这些女人,或者温柔慈蔼或端庄贤惠或者才貌双全或者恭顺温良……然而却在内宅的争斗中在权势地位的迷恋中慢慢地丢失了她们身上的闪光点,变得面目模糊,他真怕,有一天他想要紧紧拥抱在怀、一生一世到老的云珠也会变。
    有时候只要相互信任,坦诚不但不会是伤害,感情还会更亲密,例如雍正和前去请罪的弘历。
    他的“请罪”也是直白,是熹贵妃做的,做为儿子他不能指责母亲,所以他来请罪,“……对不起,皇阿玛。”
    “你起来吧,你额娘是你额娘,你是你,她做的事怎么能怪到你头上。”雍正说道。
    事实上,自古以来牵连之罪多不胜数,尤其是在皇家。
    父子俩心知肚明,不过弘历一来,雍正也知道弘历不会将这话放在心上,有时候话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行动。感觉,另外一种比信任更深的感情,理智、清明至于冷血,他们能更理解对方的心态。这一瞬间,弘历忽然无比清楚,就算额娘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来,皇父也不会放弃他这个儿子的,之前他只是隐隐有这个感觉,现在他则是十分把握。
    这种陌生的感情令他有些激动,眼眶微湿。这个一开始令他敬畏、觉得冰冷、阴沉甚至有些无情暴虐的父亲,像幅丰富的画卷,慢慢地让他品味出很多让他感动的内容来,而他一开始觉得慈爱的生母,却像个膺品,经不住时光的考验,让他觉出不少缺陷,渐渐有些失望。
    如果有另外的穿越者,云珠不知那人是否也跟她一样,在灵魂深处,仿佛有另一个自己凭风而立于苍穹,无比清冷,无比深刻,偶尔出现,看透这世间的纠葛利益,直指节点。别的皇帝或者会将母与子的关系放到一起衡量,雍正是不会的,他与其生母德妃的恩怨让他痛了半生,因此也受了不少委屈,定不会让自己的儿子也跟自己一样,生母的好没得半分却承受了不属于自己的苦头。
    “皇阿玛?”弘历看着神情淡定的皇父,他不难过吗?
    雍正很喜欢自己的儿对自己坦诚无伪,他也愿意去信任自己的儿子,父子之间搞得像先帝晚年那样也太惨了,当然了,他自己也是吃过了弘时的一次教训。
    “朕自小生长于皇宫,看了不少宫中女子的争斗,别看你皇玛法儿子多,其实早夭的、还未出生便流掉的……更多。朕与你皇额娘大婚,开府,一路做到亲王,外面的人皆道你皇额娘端庄贤惠,府务理得井井有条,朕也信任她,毕竟当初与她在宫中彼此扶持,一路走过来的……可到后来,朕才知道,朕的子嗣这么稀薄少不了她这个这功臣,还有朕的额娘,你的玛嬷德妃也功不可没。”说到这里,他唇边浮起一丝冷嘲,“有人在的地方就有利益纠葛,何况皇家的女人索求更多。对着你时温柔、妩媚、善良、天真,背地里哪个不是心思深沉手段狠辣?弘历,有一个重感情、对家人好却又心性淡泊、有手段的嫡福晋是你的福气,好好珍惜。以后也别小瞧了身边的女人。你额娘虽然让朕失望,可禄常在自己不够谨慎也是她护不住孩子的原因,朕本以为将她安置在景阳宫有裕妃照看着该无事了,结果……此事以后不必再提。”
    弘历默然,心中思潮起伏。
    比起皇父,自己确实幸福多了。至少,额娘不会对自己的儿子下手;至少,自己还有云珠,还有对自己殷殷教诲用心栽培着自己的皇父。
    晚上,搂着云珠躺在床上,弘历将雍正的态度告诉云珠,感叹道:“这后宫女人争斗的手段真是防不胜防,以后,以后你一定要当心。”一点都不避讳使这种手段的人正是他的生母熹贵妃。
    “是啊,居然能想到将夹竹桃的花汁弄进内造的唇脂里,这心思实在巧妙。那唇脂本身颜色就艳红,多几滴红色花朵揉出的汁液是看不出来的,而内造的唇脂本身带有各种花香,恰好可以掩盖夹竹桃的花香……这样的手段即便是浸淫医术几十年的太医也难以一下辨闻出来,何况是普通人。”
    “你呢,可以吗?”
    “难说。”云珠微摇了下头,“我五官比别人稍敏锐些,可太过复杂的气味也是闻辨不出来的,像我们这种八旗贵女其实在出嫁前都受过管家理事、女红、才艺及一些医食上的训练的,为的就是防备内宅阴私。不过我朝女子早些的十三、四岁,晚些的十六、七岁就出嫁,又要学习各种规矩,妆容打扮,在医食上所能花费的时间实在有限,最多也是知道些食材相克、熏香及凶险药材。”所以八旗贵女嫁人身边往往都会有经验丰富的陪嫁嬷嬷。
    “天生万物,食材既有相克、禁忌之处可被人利用来害人,那花草植物又怎么会没有……”他苦笑,只是有些接受不了作为常见的观赏植物,夹竹桃竟一身是毒,什么人都可从它身上取得毒汁来害人。
    “那是自然,药材难道不是花草树木那来的?!”云珠失笑,慢慢地又敛了笑容道,“我们也不能因噎废食,食材也可用来调理人的身体健康,药材也能用来医治人的病痛,夹竹桃用好了也是良药。”
    “你说得对。”他精神稍振,目光森冷,道:“那些助……的奴才,发现了就该严惩!”他的亲额娘他是动不了,可那些敢出手的奴才就该千刀万剐。易地而处,他决不容许有人朝他和云珠的孩子下手。
    至于其她女人的孩子,他的态度或许会跟皇父一样吧,宫中对怀孕的嫔妃有着各种照顾,有了孩子气的嫔妃在待遇上更是比无子的好,这样的条件还活不下来自然是他们的额娘无能了。
    107、百般红紫斗芳菲(下)
    八月十五中秋夜,月如银盘,人间无论贫富贵贱,都合家团聚在一起赏月、吃月饼。
    清宫有祭月之俗。祭月的地点在御花园,园内东向立一架屏风,屏风两侧摆有鸡冠花、毛豆枝和鲜藕;屏风前面设一八仙桌,桌上摆一特大月饼,周围再缀以糕点和水果类,做为祭月供品。
    皓月初升,御花园中凉风习习,裕妃齐妃等宫中嫔妃、五福晋吴扎库氏,和惠、端柔、芷馨三位公主还有永璜、永瑛看着云珠向月神行礼,祭拜。
    她身穿一袭浅黄色素缎旗装,领口、袖口、下摆镶了三分宽月白色绣银色兰花纹栏杆,外罩一件银白色素花提纹镶白狐毛边马甲,柔亮的秀发在脑后梳了精巧的小两把子头,多的秀发堆到头顶盘了个髻,用一支约七公分长的细长碧玉扁方簪住,扁方左边为针型,右边却雕着凤首,嘴衔一颗明晃晃的拇指大小的东珠,与她耳上缀的明珠坠子相照映,在月辉下,愈发显得她肌肤细腻如雪,人如珠玉生晕,雅极美极。
    宫中祭月俗礼,向由皇后主持,自雍正七年孝敬皇后薨,雍正八年、九年这个俗礼都是由云珠主持祭拜,这一点,尤其令熹贵妃心中膈应,使她越发看云珠不顺眼。
    没有皇后,这宫中自是她熹贵妃位份最高,一应礼节都该由她掌控主持才能彰显她的尊贵地位,怎么反越了她让云珠一个小辈去主持呢?
    皇上显是年老昏聩了,难怪以前皇后看云珠不顺眼。
    ——熹贵妃完全忘了皇后在时雍正命云珠跟在皇后身后学习一应祭礼典仪时她对儿媳妇能够打压威胁到皇后的那种暗喜了。
    她也不想想,其他的筵宴典礼都还是她出面主持的,只是考虑到月亮属阴,及云珠极其特殊的命格,所以雍正才让云珠主持祭月,不想仍是让熹贵妃给惦记着了。这只能说,人心是永远都填不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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