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雨心一手托着下巴敷着面膜从房间里跑出来,眼睛往地上一瞄,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又喝酒了啊!?”
    赵志安满脸通红,打着酒嗝,含糊不清的伸着手:“雨心……雨心……”
    刚说完,一反身“呕”的一声,在地毯上吐了一滩。
    方雨心瞪大了眼睛急促的叫了一声,一把将面膜纸扯了下来朝垃圾桶一摔,三两步跑过来气的几下打在赵志安背上:“你有病啊!你有病啊!家里的地不是你拖,卫生不是你做,你就这样糟蹋!干嘛干嘛!!”
    赵志安一把扯过她要抱,还撅着嘴作势要亲,那股酒臭味让方雨心险些晕过去,她拼命的挣扎,一个脚滑,“啪嗒”坐在刚刚地摊上新鲜出炉的那堆东西上。
    方雨心立刻就崩溃了,她有洁癖啊!!在家里只穿了一身薄薄的丝绸睡衣,现在从后臀到大腿乃至膝盖窝一大片,全部接触到温温热热湿哒哒的秽物,天哪!!!
    她一扭头,也吐出来了。
    赵志安还在胡闹,他最近的应酬变得特别频繁,家里不多的储蓄都用掉了,作为一家之主,他非常有压力,不得不去继续重操旧业和之前的大小客户周旋,中国人的谈判桌上少不了水酒,推杯换盏间被灌趴下不止一次,像今天这样的撒酒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看的方雨心一天比一天窝火。
    原来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时候,可当初赵家有保姆啊!两个保姆一个做三餐一个搞卫生,家务事就没有什么需要她插手的。可就因为赵婷婷折腾出来的那些事儿,家里现在连保姆的工资都开不起,只能尽快辞退,还要给两个保姆包营养费,家里的事情赵志安有空时还能做几样,可像现在这样喝醉了酒撒泼的,还有有谁来干?她方雨心嫁到这个家里,不是来做家庭妇女的!
    方雨心扭曲着脸僵直着爬了起来,赵志安还在一边嘟嘟囔囔,她却后悔死了自己为什么要过来,红着眼睛冲去洗手间的路上她一脚踹向赵婷婷的房门:“丫头!快出来照顾一下你爸!”
    她说罢飞快的冲进洗手间洗澡,过了一会儿,赵婷婷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打开门张望,一眼就发现了在沙发上呓语的赵志安。
    “爸!”她吓一跳,尖叫着跑过去扶住赵志安险些滑下沙发的身体,“你这是怎么了?!”
    话音未落她就看见了地毯上那一大摊子东西,除了赵志安之外,还有方雨心后面生产的。赵婷婷绿着脸,但无奈,只好去自己的房间把拖把拿出来,戴着手套和口罩满脸狰狞的收拾。
    好不容易把地上的一滩东西搞干净,后面一阵响,方雨心擦着头发捏着鼻子就出来了,一声雪白的v领睡袍走的风姿摇曳,进房间之前,顿了一下,又探出头来和赵婷婷说:“你爸刚把我衣服搞脏了,在洗衣篓里,你一会儿顺便洗一下吧,还有,一会儿给你爸换一下衣服,让他睡书房去,别来闹我睡觉!真是的……我面膜做到一半……”一边抱怨一边关上门,还不忘把门锁上。
    黑暗的客厅里,只有窗户外面透进来的微微光芒,除了赵志安的醉话和衣料摩擦的声音,这个世界寂静的像是已经死去。
    赵婷婷手拿抹布,带着口罩,蹲在地上怔怔的发着愣,觉得自己就是这天下无敌的一大傻瓜。
    她的压力前所未有的大,父亲这些日子的忙碌她全部看在眼里。她并不是没心没肺的人,家里的条件原本不错,发生变故也是在为她拿出二十万之后才有,这和他执意要帮助刘长风这事儿有抹不开的关系,赵志安时常将这些抱怨挂在嘴边,方雨心也总是有事没事都要说上两句,赵婷婷听的耳朵都要起老茧了!
    她就不明白了,明明是一家人,为什么什么事情都要分的那么清?一家三口就她一个孩子,那点钱什么时候拿出来不一样?日后还不都一样是她的吗?她不过就是预支了这笔钱而已,为什么非要搞得好像她亏欠了多么可怕的东西似地?
    她咬咬牙,眼中闪过委屈的泪光,呜咽着将手上的抹布一把丢到地上。
    窗外,明月皎洁。
    ……
    ……
    健康路的房子加建已经完成了,路文良到了工期就去验收,工程质量特别不错,不光外墙砌的牢固结实,这群工友甚至还多出手来将内墙也草草粉刷了一下,粉刷的钱可是没算在工钱里的。
    路文良笑着点头说:“挺好,辛苦工头您了啊。”
    老汉子脸上已经有着深深的沟渠,看起来年纪已经不小了,如果不是真的有困难,断不会在这个年纪还出来做苦力,他看起来实诚的很,被夸奖之后黝黑的脸上透出褐红:“这咋说呢,工地上的腻子,不费事儿,顺手顺手……”
    路文良颇为满意,这群工队里大概有专业的泥瓦匠,墙面砌的油光水滑一丝不乱,这哪儿是顺手啊:“工头有电话么?给我留一个吧,活儿做的挺好,下回有时候还得麻烦您。”
    老汉子惊讶的愣了一下,随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挠着脑袋:“啥电话……么电话,我姓王,王大高,老板恁要找,就去附近工地上问陕北王大高,咱就住在海川呢,好找,都认得。”
    “哎!”路文良忙点头,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塞他手里:“叔几个去买瓶酒喝吧。”说罢,看到王大高的视线不断在屋里那些堆在一起的破家具上流连,立刻挑起眉头通情达理的说:“这些东西都是之前卖房子的留下的,我拿了也没有,叔要是用得上,搬走就好了,就是要你们自己出三轮车。”
    老汉子吓了一跳,赶忙摆手:“这咋成这咋成呢!这都是好东西,咋能白送给我呢!”
    见路文良浑不在意,他犹豫片刻后,又将路文良方才塞给他的一百块钱取了出来硬放在路文良怀里,嘿嘿笑:“那这钱我可不能拿,这家具都是好东西呢,可比这一百块值钱。”
    趁着屋外三轮车搬东西的空闲,路文良在屋里随便转了几圈。
    说实话,那些家具确实是不值钱的,连木料都不是什么好木料,被虫蛀的不好看,也只剩下实用这一优点了。过段时间这房子拆迁,这些家具反倒估计还会让路文良头痛一阵,现在被拿去了正好,还能卖个人情。
    除去这之外,房子实际上也没那么差,破是破了点,但地方是真的大,后院外墙看出去荒芜一大片,就跟自己家的地方似的,加上后来加建的这些,路文良这房子在周围可是独一处的大,许多人看他还在加建,都看热闹指指点点,估计以为这家主人是个神经病,还不定猴年马月才能拆呢,有那加建的钱,平常人早去外头租个稍微好些的房子住着了。
    老汉搬完家具,说什么都要请路文良吃顿饭,当然,也不是什么好饭,快餐店里的三荤一素,工友们得了好处,还拼命的朝着路文良那里夹扣肉,自己扒拉着几根芹菜吃的眉开眼笑。
    忙完了这些事,时间差不多就到了放假,高一的课程实际上挺紧凑,忙于各种杂物的路文良没办法专心课程,跟上进程还是挺勉强的,一整个暑期他都在尽量的给自己补课,背单词做习题,自己就忙的不歇火,还要兼顾自己锻炼身体,实际上每一天都过的晕头转向的,但因为目前的生活逐渐跟上正轨,他还是决定来学校抱一个专攻英语的补习班。
    在教务处交了补习费,路文良拿收据去领书本,穿过大门到附属学区的时候,忽然就见外墙处多了一辆车。
    他也就那么不经意的瞟一眼,立刻愣了,熟悉的红旗,熟悉的牌照,连车右前方大灯撞了个凹都一模一样,路文良立刻皱起眉头,老天保佑,别碰上他了……
    说起来,一中这儿虽然物欲横流了点,但这种拜金的氛围也建筑在各类学生大多家境富裕的基础上,排除这一点外,一中全年领先的分数线和绝对超高的升学率,无一不表明了这是个十分热爱学业的地方,暑期来报补习班的人并不少,分班之后几乎和平常上课时差不多的面孔,一路走进附属学区,看到那些抱着书从教务楼里走出来的人,就被他发现了好几个熟面孔。
    “哟,路文良?”别人也发觉了他,金正恩班长和他撞了个正着,咧着嘴笑起来,“你也来补课啊?你不做生意了啊?”
    路文良听出他话里微妙的不善,瞥了眼他抱在怀里的竖笛教材,冷笑一声:“做生意哪儿有补英语重要啊,倒是班长你啊,学乐器干嘛呢,报个舞蹈班减肥才最重要,要不去哪儿找女朋友呢?”
    金正恩班长眉头一挑,刚想说什么,身后忽然传来叽叽喳喳的女孩子的声音:“路文良!金远才!”
    金正恩班长跟打了耗子药似地一个激灵转过脑袋,脸上的肉笑成了一朵菊花:“白露!周美美!”
    从校区门口跑进两个妙龄少女来,穿着白裙子的那女孩身材高挑皮肤白皙,清汤挂面的长直发飘逸清爽,她鼻子很高,却是单眼皮,笑容异常好看,浑身洋溢着一种充满了活力的清纯。这姑娘叫白露,是路文良他们班的班花,上学比较早,比所有同学都要小一岁,个子却是女生中最高的,金胖子对她尤其和颜悦色,大概是出于一种对女神的追崇吧。
    另一个穿着姜黄上衣配牛仔裤的女孩子叫周美美,每天和白露形影不离,要不是路文良还有些底线,几乎要以为她俩在搞拉拉了,但这俩人可是绝对的纯洁关系。周美美长的没有白露那么漂亮,关键是脸上青春痘特多,又是短发,嘴巴也比较犀利,在男生中混不太开,却是女孩群子里隐约的领头羊。
    白露冲过来,忽略了金大胖,一巴掌拍在路文良肩膀上,特亲昵的抱怨说:“路文良你想死啊!我叫你好多声了,你怎么只顾着自己走!”
    周美美也帮腔:“是啊,你肯定是故意的,路文良你太过分了,老师问露露你课堂表现的时候,露露还帮你说话呢,出去逛街还记着给你带一本英汉汉英,现在你居然不理我们!”
    路文良天生对女孩儿客气,一听她们这样说,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刚刚学校门口太嘈杂了,他是真的没听到白露在叫自己,于是笑着道歉:“对不起啊,下次我会注意的,白露你帮我带词典了?”
    路文良长的细皮嫩肉,但五官又不是特别深刻,颇有些温柔学长的味道,笑起来的时候,浅色的嘴唇勾起的弧度特别好看,眼角眉梢都带着掩不住的光芒,看的白露一阵发呆,等到醒过神,立马红着脸掩饰的拧了周美美一把,看着路文良笑,“顺手而已。”然后从手上的小布袋里掏出一本厚厚的书来递过去。
    路文良接过翻了两页,感激的道了谢,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一百块钱朝着白露手上塞:“谢谢你帮我带东西了,改天请你和美美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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