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寒冬冷雪,奈何冻不死草根,明年春风一吹,就又是一层浅绿。也不知道有没有棵顽强的草,最终变作参天大树。”
    草是绝对变不成大树的,但根不死,草就会一年一年的发芽。
    谢焕然打了个冷战,手里的信滑落掉进火盆里,不大一会儿,那封信就被烧成灰烬。谢焕然看着那灰烬,孑然一叹。他将自己的厚衣服穿上,撩开帘子出了军机处暖烘烘的小屋子。承明殿就在不远处,走过去用不了几分钟。但这短短的路程,谢焕然却走的十分沉重。
    门口的几十名侍卫在雪地里钉子一般的站着,他们的脸被冻的通红,衣服上落着不少被风卷起来的雪沫子,但他们按在刀柄上的手却依然稳定。他们都是监察院四处的护卫,如今这承明殿里的两个至关重要的人,必须由监察院的人看管才会放心,虽然如今的晋州已经再也没有人能翻出什么风浪了。
    见是谢焕然来了,领头的监察卫官员行了一礼。
    “见过大学士。”
    谢焕然顿住,大学士这三个字敲打在他的心里。
    那日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而且谢焕然也没在大家面前暴露出来。即便是院子里的人知道他金衣身份的人也没几个,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自己是熟悉了监察院的身份,还是熟悉了大学士的身份。
    吱呀的一声,承明殿的房门被谢焕然推开。
    太后苏笺黎从椅子上站起来将小皇帝刘立护在身后,就好像一只将幼崽护在自己翅膀下的雌鹰。
    看清了来人是谢焕然之后,苏笺黎的眼神里闪过一种浓烈的轻蔑和嘲讽。
    “原来是谢大学士…….是来送我们母子上路的吗?”
    第四百八十九章 一切为了
    “原来是谢大学士…….是来送我们母子上路的吗?”
    苏笺黎伸手将小皇帝刘立护在身后,在门开的那一刻,小皇帝刘立的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还挂着泪痕的脸上变得一片惨白。这一刻,他的惊恐看起来才是那么真实,真实的是一个孩子。这一刻,他瘦小的身子之前刻意装出来的挺拔早已经荡然无存。
    “见过太后,见过陛下。”
    谢焕然躬身道。
    他缓缓的站直了身子,看着苏笺黎,后者眼神中的冷意比外面的北方还要更盛一些。
    “假惺惺的作态还有什么必要?太后?陛下?这样的称谓还是收起来吧。”
    苏笺黎冷笑,就好像一直竖起了锋锐防御的刺猬。
    “现在我们母子不过是一对阶下囚,谢大学士,是刘凌派你来宣布我们“罪行”的?我倒是要听听,刘凌给我们母子定了什么罪?不知道君要杀臣,算不算谋逆?”
    谢焕然道:“王爷正在南下途中,要到舒州处理军国大事。太后应该知道,大军已经南返,不日就要对南唐发动攻势。王爷要在舒州布置大局,晋州的事……王爷已经指派微臣全权负责了。”
    “哦?”
    苏笺黎冷冷说道:“如此说来,我要先恭喜汉王的天下,又变大了几分呢!”
    谢焕然叹道:“太后……如此说话,可算是违心之论吗?王爷对太后如何,对陛下如何,难道太后如今都已经忘记了?世人说仇恨可以蒙蔽了人的眼睛,使人的心也落上一层灰尘不再明亮。可是,微臣实在想不出,太后的恨从何处来。”
    苏笺黎怔住,随即说道:“谢大学士,恨?我为一国之母,想杀一个臣子,难道还需要去恨?需要解释一下理由?就算他功劳盖世,就算他位高权重,难道我就杀不得?”
    谢焕然道:“太后杀得,这天下太后若是不喜欢谁,都可杀得。但太后为何不明旨去宣判汉王的罪行?为什么不派钦差去缉拿汉王?既然太后觉得自己杀人无需理由,既然太后身为一国之母,为何不敢名正言顺的去做?”
    “你!”
    苏笺黎张了张嘴,最终不知如何反驳谢焕然的话。
    谢焕然叹道:“太后,人心蒙尘,别人无法帮忙擦拭,只有靠自己。同样,人心透彻,又岂会做出阴暗的事情来?”
    苏笺黎冷笑道:“胜者总是如是说,今日我们母子为败者,却也不是你这样一个小人物来任意讽刺的。你说人心透彻就不会做出阴暗的事,那我来问你,为什么刘凌不敢亲自来问我?不敢亲自处置我们母子?他让你来做,还不是怕背上千古骂名?谢大学士,只怕你前脚杀了我们母子二人,刘凌后脚就要来杀你,然后假惺惺的说什么他毫不知情。谢大学士,你可想到了这一节?”
    谢焕然摇头苦笑:“太后……因为人心的黑暗,所以做出来的诸多事都是黑暗的。这样的人心里容不下一丝光明,而且也容不得别人心里有一丝光明。在这样的人眼里,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是有其目的阴谋的。在他们看来,阳光照耀大地,不是无私奉献而是眷恋那高高在上的地位。月亮照亮黑夜,不是用微弱的光明赶走人们心里的对黑夜的恐惧,而是要与太阳争辉。”
    “内心阴暗的人,别人对他的好,在他看来也是必然有所图谋。”
    “所以,这样的人会很痛苦,很痛苦。因为他终究还是会发现,全世界没有一个好人,全世界的人都是在针对他。全世界的人都对他有所图谋,全世界的人都恨不得他死。他痛苦的发现,原来自己是孤独的。而孤独不是因为他的阴暗,而是因为世界的光明。”
    谢焕然看着苏笺黎说道:“太后曾经试图接近光明,可惜……”
    苏笺黎冷冷的看着谢焕然:“你说够了?我纵然败了,也是大汉的太后。陛下纵然败了,也是大汉的天子。轮不到你这样的小丑来说三道四!你没资格在我面前说教。想要作恶,还要为作恶贯上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刘凌这是要做什么?当了婊子,还想立一块贞节牌坊?无需这么麻烦,谢大学士,你只需告诉我,刘凌让你如何处置我们母子?毒酒?白绫?短刀?难不成还能是明正典刑?难不成还能是凌迟处死?”
    苏笺黎挺起胸脯道:“就算我们母子无惧在城门外被砍了头,他刘凌敢吗?”
    谢焕然摇了摇头:“微臣不是想说教什么,而是只想告诉太后……你想的……都错了。”
    他缓缓的走到承明殿的窗子前,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说道:“太后,你若是静下心来,难道猜不到为什么王爷派我来处理此事吗?”
    苏笺黎怔住,随即脸色一变。
    她没有继续像一只高傲的斗鸡一样针锋相对,而是沉思起来。这时间女子,比苏笺黎聪慧的并不多。能做出之前那么多事情来,她的心智比一般男子还要深沉的多。只认真的想了一会儿,苏笺黎就明白了谢焕然的意思。
    “你……你是说……刘凌不杀我们母子?”
    苏笺黎颤抖着声音问道。
    谢焕然叹道:“若是汉王有此心,又何须等到现在?”
    苏笺黎的手颤抖的越发厉害了,她将小皇帝刘立的头揽在话里,忍不住有眼泪顺着眼角止不住的滑落:“他…….真的肯放过我们?”
    谢焕然道:“监察院指挥使赵大人,军机处大学士侯大人都跟王爷请旨处置此事,汉王不准,而是派了我来。难道太后还猜不出王爷的心思?王爷对太后和陛下,其实从始至终都不曾动过杀心。太后自己想想,若是王爷想,何须自己动手?当初只要不迁都,然后放契丹人或是党项人进来,结果会是怎么样?”
    “在千里之外的原州,汉王准备了一个很大的庄园,明日我会派人护送太后和陛下远行。”
    苏笺黎颤抖着说道:“我以前想到了……我明明想到了的。”
    她摩挲着小皇帝刘立的脸说道:“终究,他还是敬重我这个嫂嫂的。”
    她伪装出来的冷和硬,伪装出来的防御在这一刻彻底崩溃,她蹲下来抱着刘立泣不成声。刘立有些茫然的看着自己的母亲,看着哭的好像一个泪人一般的母亲。他现在才明白,原来刘凌对母亲并没有做过什么。刘凌之所以没有废掉自己,之所以没有杀掉自己,不是因为母亲做出了什么龌龊的事,而是因为在刘凌眼里,自己是他的侄儿。
    侄儿?
    自己已经忘记这个身份多久了?
    刘立昂起下颌,伸手擦去苏笺黎不断坠落的泪水:“母后,不要哭。不要哭,不要被这个人三言两语就骗了。刘凌害死父皇,还要抢朕的江山,朕要杀他有什么错?朕没错!今日刘凌假惺惺的派这人来胡说八道些什么,母后就真的信了他?刘凌!他不过是不敢背上弑君的罪名和骂名罢了!”
    苏笺黎猛地一愣,看向自己的儿子,又一次在自己儿子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深的恨意。
    刘立攥紧了拳头,缓慢但坚定的说道:“那日父皇归天的时候,儿臣就跪在父皇的床前。父皇对儿臣说,父皇春秋鼎盛为何一日病倒无力回天?那都是刘凌逼的!他的功劳越大,就是逼的父皇越急!大汉百姓只知道有大将军王,却不知有皇帝。刘凌不造反,却一步步逼死了我的父皇!”
    苏笺黎一惊,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为什么儿子对刘凌有那么大的恨意!她的丈夫在病重的时候整日都把刘立留在身边,一位父亲,用临死前最后的时间灌输进儿子心里的仇恨,是何其根深蒂固?
    刘立一字一句的说道:“父皇让我发誓,早晚必杀刘凌!他当日不杀刘凌,只是怕江山不稳。”
    他昂首道:“儿臣是答应过父皇的,我一定会做到!”
    苏笺黎抱着刘立的头哭着说道:“立儿,之前我拦着你,因为你是我的儿子。之后我帮你,因为你是我的儿子。现在无论结局如何,母后还会陪着你。以后离开了皇宫,答应母后,咱们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好吗?”
    刘立也流下泪水,却仍倔强的说道:“若是儿臣有机会,还是要完成父皇遗命的。”
    他这话才一说完,苏笺黎忽然感觉自己的怀里一空。她惊慌的转头去看,却见谢焕然一只手捏着小皇帝刘立的咽喉站在不远处。刘立的身子悬空着两只脚胡乱提着,他的脖子被谢焕然掐住,呼吸急促,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艰难的张着嘴呼吸,嘶哑着吼道:“放……放开朕!”
    谢焕然漠然的看了刘立一眼,手上稍微用力,刘立的话立刻就被憋了回去。
    苏笺黎猛地往前冲了几步想要去救自己的儿子,看到谢焕然冷冷的眼神后不敢再向前。她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缓缓的跪了下来:“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儿子……你不是说,刘凌不会杀我们母子的吗?你不是说,他在原州给我们母子准备了一个大大的庄园吗?为什么你又要杀我们?刘凌是个骗子!你也是个骗子!”
    谢焕然叹道:“太后……王爷确实如此下令的,原州的庄园也是真的。奈何……陛下的心里太黑暗了些。我是个贪恋大学士位置的文人不假,我想成为治世的名臣不假。但陛下哪怕是演戏,答应此后甘愿做一个普通百姓我也不会下手。可是…….陛下终究还是在逼我。太后忘记了,我始终是院子里的人。”
    谢焕然侧过头看着已经逐渐消失生机的小皇帝刘立说道:“在成为大学士之前,在成为郡守之前,我就已经是院子里的人了。监察院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目标。不是一切为了汉国,而是一切为了王爷。对王爷有一丝一毫威胁的人,哪怕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哪怕只是一个想法,身为监察卫的我,都不会容忍。”
    他手指用力,轻轻一扭,咔嚓的一声轻响后,小皇帝刘立的脖子往一边歪了一下,随即不甘的,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谢焕然松手,刘立的尸体从半空中坠落。
    苏笺黎扑过去抱住儿子的尸体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谢焕然的目光中一丝不忍一闪即逝,冰冷的神色很快就恢复了过来。他看着痛哭失声的苏笺黎,看着已经被自己捏死的小皇帝。慢慢的,他转身朝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缓缓的转过身子,一字一句的问道:“毒酒?白绫?还是短刀?”
    “太后可以选择一样东西,微臣觉得,还是毒酒好一些。白绫垂颈,横刀自刎,死相都太难看了些。监察院五处的毒药还是很好的,建议太后试试,稍后,我会派人送进来。”
    苏笺黎抬头,眼神空洞。
    ps:这一章写的很艰难,手放在键盘上停了很久都没有敲打出一个字,总是有一分不忍,写完之后,心情久难平静。
    第四百九十章 拂面清风
    (感谢tiger309,北山老儿的打赏,求收藏)
    将监察院发来的院报和谢焕然的亲笔信放下,刘凌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他靠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书信,一阵失神。从博州上船改走水路的第三天,刘凌收到了小皇帝刘立和太后苏笺黎的死讯。这一刻的刘凌看起来很疲惫,从身到心的疲惫。
    “王爷……属下保证,谢焕然这样做并非出自属下的授意。”
    赵大虽然没有在王爷的脸上看到什么怒容,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那种恐惧不可抑制的蔓延开来占据了整个身心。这一刻,他浑身都泛出一股无力感。他惧怕,他怕万一王爷爆发出雷霆之怒,自己会不会被碾成一团齑粉。这当今中原大地上,王爷一怒,绝对有着伏尸千里的恐怖。
    这是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仪,如赵大这样的人在刘凌面前也支撑不住。
    刘凌似乎没听见赵大的话,眼神有些空洞的看着面前的书信,可是他的眼里却没有看到任何东西。赵大知道,这一刻王爷的心里一定很乱,又或者一片空白。总之谢焕然做出的抉择还是出乎了王爷的预料,也出乎了赵大的预料。虽然他之前幻想过谢焕然会不顾一切的杀掉小皇帝刘立和太后苏笺黎,但赵大自己都知道那不过是个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谢焕然是一个聪明人,所以他一定能猜到王爷为什么让他全权处理此事。
    但谢焕然最终还是没有按照刘凌的安排去做。
    谢焕然的亲笔信上没有说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解释,没有辩解,只有四个字。
    属下知罪。
    他知罪,认罪,所以不解释,不辩解,什么都不做。
    从滑州派来的舰队一共二十几艘舰船接了刘凌一行之后调转回头,船队中并没有为了出海远航而打造的巨舰。六艘八丈长的四十二浆战船,可载士兵二百人。十几艘四车船,可载士兵八十名左右。刘凌乘坐的是一艘长十二丈三尺大海鹄战舰,可载士兵二百六十人,安装有弩炮等重型无锡,如果不和滑州船厂里的那些巨无霸相比的话,这大海鹄已经算得上当世的巨舰了,如同一座移动的堡垒一般。
    有风而无大浪,大海鹄运行的十分平稳。船甲板上的水手各司其职,监察院的穿着黑色莲花款式长袍的侍卫站在船舱口戒备。虽然水路上不会有什么危险,但士兵们还是恪尽职守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大海鹄两侧的各有八架弩炮,前后各有一架,还装备有两架连发火弩车,可以说几乎就是一座水上的要塞一般。
    船舱中光线很暗,即便是白日也要点上灯火。
    火光摇曳中,刘凌的脸色看起来就好像天空中忽而露头忽而被浮云遮挡住的太阳一样,看起来阴晴不定。暗影摇摆,船舱里的人都沉默着,艰难的抵抗着一种巨大的心理压力。这种压力来源于当世独一无二的汉王,那是一种天威。天威难测,谁也不知道王爷会不会在下一刻忽然展现雷霆一怒。
    陈小树和东方不乱也受不了那种压抑而单膝跪了下来,一时间船舱中陷入一种十分沉重的沉默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刘凌再次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然后缓缓的挥了挥手,制止赵大的解释,示意他离开。赵大张了张嘴,却见站在刘凌身后的敏慧对他点了点头。赵大随即如蒙大赦一般,带着陈小树和东方不乱退出了船舱。
    出了船舱之后,三个人都忍不住大口的呼吸起来。之前船舱里的气氛太压抑了,压抑到令人很难呼吸。
    三个人就好像才从地里复活钻出来的妖孽一样,大口的贪婪的呼吸着河道上湿润的空气。清冷的空气从鼻子进入身体里,那种压抑才稍微消散了一些。无论是赵大还是陈小树,东方不乱,他们都是一次感受到王爷沉默的可怕。那紧皱的眉头,就如同两柄出了鞘的锋利横刀一般让人心悸。虽然他们三个人都是监察院中站在很高位置上的人,虽然他们都是各自领域的强者,但却都无法适应那种沉默的压力。
    “王爷……不会出什么事吧?”
    陈小树率先打破平静问道。
    东方不乱看着河道上被惊飞的水鸟,没有言语。赵大叹了口气,走到船舷边扶着,心里仍然难以平静。那种恐惧之浓烈,已经压的喘不过来气。说实话,赵大自认是一个不怕死的人,可是在王爷面前他发现那种恐惧已经超出了死亡的概念。
    陈小树没从他们那里得到答案,他也只能叹一口气,然后从腰畔将酒葫芦解下来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浆进入胃里如同一股火在燃烧。啊的大喊了一声,陈小树从大海鹄上跃了下去扎进水里,扑腾出一团巨大的水花。他这样突然的跃进河道里将甲板上的士兵和水手吓了一跳,众人忙碌着找绳索准备扔下去拉他上来。
    赵大摆了摆手制止士兵们的动作:“不必在意,他只是想下去冷静冷静。”
    士兵们面面相觑,心说这些大人物怎么看起来都怪怪的。只是汉军纪律严明,倒也没有人围观。众人知道没事之后便各自散去,只是依然准备着下去救人。他们都是整年跟水打交道的人,知道这样冷的天气里这样冷的河水,不做任何准备动作就贸然跃进水里是十分危险的。
    幸好陈小树不是一个普通人,他一个猛子扎进水里,等再次冒出来的时候已经潜游出去几十米远了,就这样几次潜游,大海鹄竟然没有落下他多远。似乎是冷静的够了,陈小树从水里跃起从船舷的一侧有爬上的大船。水从他的身上滴滴答答的流下来,很快船甲板上就湿了一大片。陈小树拿起放在一边的酒葫芦一口气将葫芦里的酒饮尽,不由自主的打了几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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