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立急切道:“母后!你怎么就不信我?我没有撒谎,也不是为了出气就小孩子一样诅咒别人死!我说他死了!他真的死了!”
    刘立直视着苏笺黎的眼睛,丝毫都不退缩。
    “你再说!”
    苏笺黎强忍着愤怒,端庄秀美的脸变得有些扭曲。
    “太后……陛下说的没错,我可以证明。”
    一身黑袍遮体的裴战缓步走进房间里,躬身对苏笺黎施礼道。说完,他直起身子,不躲避苏笺黎看过来的愤怒眼神:“陛下说的没错,汉王刘凌真的已经死了。就在博州以北不远的河道川,汉王微服南返遭遇到数万大军围攻,汉王及随行护卫都死了。”
    苏笺黎强忍住心里的恐惧和震撼,看着裴战问道:“你是何人?我凭什么信你的话?”
    裴战神色平静的说道:“我是大周定安军节度使裴战,曾经是汉王刘凌的手下败将。现在是陛下的谋臣。太后没有必要怀疑我的话,因为没有比我更清楚这件事的真实。因为……汉王一行人就是被我派人杀死的。虽然汉王刘凌在战场上击败了我,但我手下还有数万精锐战士。得知刘凌微服南下,这样的机会,太后认为我会放过吗?”
    苏笺黎深深的吸了口气道:“我明白了,原来是你在挑拨陛下。这些日子陛下很反常,想来也是受了你的蛊惑。汉王是什么人?又岂是你这样一个丧家之犬能杀得了的?你挑拨陛下,不过是心生恨意之下想要颠覆我大汉的江山社稷吧?大周已亡,大汉强盛,你身为周国的一方节度使自然是不甘心失败的,所以就千方百计的潜入宫内接近陛下,意图挑拨陛下和皇叔之间的关系,对不对?”
    苏笺黎深深的吸了口气,不等裴战回答,她高声喊道:“内卫何在?!将这个周国的奸细拿下!”
    刘立拉着苏笺黎的手说道:“母后……寝宫的内卫都被我调开了。母后,请相信儿臣。刘凌真的已经死了,而且死无全尸!儿臣记得跟母后说过,早晚有一日儿臣要让刘凌粉身碎骨的。如今,儿臣在裴战的帮助下做到了!儿臣真的做到了!父皇在天之灵,也一定会为儿臣感到骄傲自豪的。”
    苏笺黎身子往后退了两步,看着刘立,眼泪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立儿啊,你知不知道你犯了多大的错误?皇叔…….皇叔若是真的辞世,这大汉的江山立刻就会动荡不安!陛下就要丢掉先皇留给你的江山社稷了,刘氏皇族大祸不远啊!”
    刘立撇了撇嘴道:“母后言重了!”
    他昂起下颌说道:“这大汉是朕的大汉,不是刘凌的!朕是君,他是臣,臣忤逆,君自然要诛杀其,君要臣死,臣必须要死!母后说刘凌一死这大汉江山便会动荡不安?母后错了,只要朕还在,大汉就不会垮!”
    停了一下,他换了哀求的语气说道:“但刘凌的亲信之人遍布朝野,若是这些乱臣贼子作乱的话确实很麻烦。儿臣没有别人可以依靠了,只有母后可以帮儿臣!”
    刘立劝说道:“儿臣已经说服羽林卫将军郎青帮忙,只要母后点头,郎青就立刻开始抓人。候申,谢焕然,卢森…….刘凌的亲信之人一个都不能留!不瞒母后,儿臣有一批死士效忠,儿臣已经派他们与裴战的手下去汉王府了,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此时汉王府里已经没有一个活人。母后,已经到了这一步,难道母后还不肯帮儿臣一次吗?”
    他往前走了两步,抓着苏笺黎的衣角说道:“当初刘凌步步相逼,母后委曲求全,儿臣都看在眼里,儿臣发誓一定要将刘凌碎尸万段!如今大事已成,只是若没有母后的帮助,儿臣只怕压服不了局面。母后,不要再犹豫了,城防军将军陆十三是刘凌的人,若是被他知道了的话先一步带兵入城的话,局面就难以把握了啊。”
    苏笺黎长叹一声,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儿一般滑落:“立儿啊,你真的犯了大错!”
    她看着刘立的小手抓在自己的衣角上,触动了内心的柔软。
    “郎青真的答应你了?”
    苏笺黎问出这句话后,她知道自己再也会不了头了。她这些年为了让自己儿子的皇位不失做出的努力,或许都将付之东流。她不知道今日之后,自己和刘立的前途是什么。她实在想不到,儿子竟然勾结外人杀害了刘凌。她心中对刘凌没有仇恨,嘉丰帝刘卓,她的丈夫当初的所作所为,站在一个帝王的角度来看或许并没有什么错误。但如今已经不是那个时候了,这大汉的天下是刘凌扛着的,是汉王一刀一枪打下来的。
    刘凌没有反,反而一直对她们母子颇为尊重,苏笺黎在心里其实对刘凌有着一种深深的感激之情。
    胜者为王,但刘凌没有为难她们母子。
    “母后放心吧,郎青本来就是父皇留给儿臣的。虽然他当初解散了麒麟卫,但毕竟他对父皇还是忠心耿耿的。儿臣来见母后之前,郎青已经集结羽林卫,只等母后的旨意了。”
    苏笺黎深呼吸,然后看向裴战问道:“我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但请你不要骗我。汉王……真的已经辞世了?”
    裴战看了小皇帝刘立一眼,随即点了点头道:“太后放心,千真万确。”
    苏笺黎悄悄攥紧了拳头,脸色逐渐变得平静下来:“传旨,宣军机处大学士候申,城防将军陆十三进宫来见我。传旨,宣军机处大学士谢焕然进宫,让他在承明殿候着,我随后就去。”
    苏笺黎的近侍连忙点头,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小跑着出去传旨了。
    苏笺黎看了看刘立说道:“大学士谢焕然是新近才进入军机处的,他和汉王之间没有太多的牵连。此人很年轻,也很有能力,陛下今后亲政不能没有重臣辅佐。谢焕然可以争取一下,若是他不答应,再杀了他吧。”
    刘立惊喜道:“全凭母后安排!”
    他转身吩咐道:“裴战,你去汉王府看看!”
    裴战一抬头,一丝凶光一闪即逝:“微臣…….遵旨!”
    裴战转身而出,头也没回。
    等裴战离开之后,苏笺黎一把拉着刘立的手问道:“立儿,此人什么时候到你身边的?皇叔他……真的已经死……死了?”
    刘立不满的说道:“母后怎么如此惦念那个反贼?”
    苏笺黎一窒,她忽然明白了什么,看向自己儿子的眼神稍稍变了几分意味:“陛下……裴战不能留!”
    她站直了身子忽然说道:“祈福,去杀了刚才那个人。”
    一个上了年纪的太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闪了出来,躬身说道:“奴婢遵命!”
    说完,那太监一闪而逝,动作快的眼睛几乎跟不上他的动作。只是一道残影闪过,他的人已经消失无踪。
    刘立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的看向外面。
    苏笺黎深深的吸了口气道:“走,先去见郎青,然后去承明殿见谢焕然。”
    半个时辰之后,羽林卫将军郎青率领五千羽林卫倾巢而出,包围了众多文武大臣的府邸。然后封锁了街道,宣布戒严,百姓不得出门。而进了宫的军机处大学士候申和城防将军陆十三则被看押起来,关在一处偏殿内捆了起来。羽林卫的人马两千人围住了监察院的总部,封住了进出的大门,宣布太后旨意,但凡有人闯出着格杀勿论。
    承明殿。
    谢焕然猛地抬起头看向太后苏笺黎,随即低下头:“臣……但凭太后吩咐。”
    苏笺黎点了点头道:“大学士是识大体明大局的人,既然……既然已经发生了,就不要再去想旁的事情。稳固我大汉的江山社稷才是最重要,国家要稳,朝廷必须先稳,朝廷稳定,则根基稳固。军机处的几位大学士只有你才能稳定今日之局面,望大学士不要辜负了我的嘱托。”
    谢焕然叹道:“汉王既死……微臣别无选择。微臣知道该怎么做,请太后给臣旨意重组军机处。”
    “准了!”
    “臣要兵权!”
    谢焕然抬起头说道。
    苏笺黎犹豫了一下点头:“准了。”
    谢焕然又提了两个条件,苏笺黎一概照准。刘立对谢焕然这样的讨价还价的态度很不满,但被苏笺黎压着所以没发作。他不喜欢这样的臣子,因为他在谢焕然的脸上没有看到太多的诚服的表情。可是现在确实如太后所说,若是没有一个重臣压制着朝廷很难稳定下来。
    苏笺黎站起来,拉着刘立的手往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忽然停下来,转过身子对还匍匐在地上的谢焕然说道:“候申和陆十三就在隔壁殿里……有劳大学士代我送两位大人一程吧。”
    谢焕然的身子又是一颤,深深的低下头:“臣……遵旨。”
    谢焕然何尝不明白,太后苏笺黎为什么让自己去“送”候申和陆十三一程。只要他的手上也染了血,染了自己同僚的血,这条船他谢焕然就再也下不去了。这是苏笺黎在逼着他就范,苏笺黎的意思再简单不过了,你要的我都给,但你也要拿一份投名状来让我信任。候申和陆十三的人头,就是那份带血的投名状。
    直到苏笺黎拉着小皇帝刘立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谢焕然才抬起头。他站起来,长长的叹了口气。他看了看苏笺黎留在大殿门口的十几个内廷卫,随即迈步走出了大殿。走到隔壁偏殿的门口,谢焕然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对跟在他后面的内廷卫说道:“等在这里,我让你们进来,你们再进。”
    说完,谢焕然走进了关押着候申和陆十三的地方。
    第四百八十五章 祈福与浩庭
    裴战出了太后的寝宫,他在宫门外站住,回头看了一眼苏笺黎绰约的身姿,随即快步朝着宫外走去。一路上都是严阵以待的羽林卫士兵,原来的宫廷侍卫们大部分都被制服后关押了起来。裴战冷笑一声,心道这郎青也不过是个妇人之仁的懦弱家伙罢了。那些宫廷侍卫中大部分都是刘凌的人,都杀了又能如何?
    但此时他不会表现出什么不满,他要东山再起,要借一个壳安身,就必须耐住性子。小皇帝刘立不过是他的一颗棋子罢了,早晚他会亲手捏死那个自以为是的屁大孩子。至于太后苏笺黎……裴战邪恶的笑了笑。
    刘凌!
    裴战恶狠狠的想到,刘凌!你夺了属于我的大周天下,我就夺你大汉的江山。你用阳谋胜我,我以阴谋胜你,大家礼尚往来而已,不过结局是你死而我活,而且我会活的很好很好。夺取大汉的江山未必要在战场上一刀一刀的去砍,有时候在背后的战争才是制胜的关键。用最小的付出,夺取最大的利益这才是王者之风。
    裴战冷笑,刘凌,你毁了我的一切,我就从头再来。而我毁了你的一切,你将死无全尸!现在我要去看着你的家人一个一个的被杀死,至于你的妻妾,我会一个一个去侮辱,你的女人我不会杀死,我要留着她们每天都想尽手段虐待她们。让她们生不如死,这样才会让你死了都不会安心!
    刘凌!
    下地狱去吧!
    裴战的步伐越走越大,宫门外他的部下就在那里等他。
    在深深的长长的笔直的宫里的道路上,两侧的墙壁高的几乎能遮挡住视线。这一段路足有几百米长,抬起头只能看到一线天空。裴战的步伐逐步加快,他已经有些等不及去汉王府做些什么开心的事了。
    忽然,裴战停下了脚步。
    “在动手之前,能不能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小皇帝?太后?”
    裴战缓缓的转过身子。
    一个身穿青色太监服饰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裴战身后,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不足五米。两鬓上已经能看到白发的太监正是苏笺黎派来杀裴战的人,他叫祈福。这是太后苏笺黎给他改的名字,至于之前他叫什么,他已经忘记了。看起来,他不过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太监。他的腰稍微的向前倾着,看起来很谦卑的样子。
    “是谁……重要吗?”
    太监祈福,上了年纪的太监祈福微笑着说道。他的态度同姿势一样,看起来都是那么谦卑。
    “当然重要!”
    裴战笑道:“我总得知道,是死在谁的手里吧。”
    祈福侧着头想了想,然后用一种很真诚的语气说道:“等你死了,我会告诉你的。”
    裴战哈哈大笑起来,他张开双臂说道:“看来你笃定你能杀了我?”
    祈福陪着他笑了笑道:“我不过是个不能改变什么的太监,我能确定的只有两件事。”
    祈福伸出两根手指:“第一,我能杀了你。第二,我死。”
    “无论这两个结局是哪个,我若是不想让你明白,你就没办法明白。我杀了你,你不知道是谁让我来杀你的。我死了,你就更不会知道谁派我来杀你了。所以,你干脆就不要问的好,浪费了好多的时间,这是罪过。”
    裴战点了点头道:“看来你一点也不自信。”
    祈福捏着手指笑了笑道:“我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而已,面对你这样谋大事的大人物自然有些底气不足。可是……我可以底气不足,但你却不行。我可以随随便便的死了,但你呢?你允许自己随随便便的就死了吗?所以,底气不足的我,在面对底气足的你的时候,反而底气足一些。”
    他这话说的很绕口,但裴战还是理解了他的意思。
    祈福无论有没有把握杀了裴战都没关系,他可以杀人,也可以死。但裴战不行,他是大人物,他有太多事还没有去做,所以他不能死。在心态上,其实祈福已经占了上风。
    “知道夺势,很难道,可惜你是个太监,要不然放在朝廷里,放在军中都必然会有一番不小的作为。”
    祈福赔笑着说道:“是啊,可惜了。”
    说完,太监祈福忽然动了起来。他就好像一只巨大的蝙蝠一样骤然飞起,然后朝着裴战的咽喉抓了过去。他的拇指和食指弯曲,形状如鹰嘴。毫无疑问,若是被他捏住咽喉的话,他的两根手指只需轻轻一捏,裴战的喉骨就会碎的不能再碎。
    裴战眼神一亮,不闪不必,一拳朝着祈福的手砸了过去。这一拳毫不花哨,看起来简简单单,平凡至极。但这一拳的威势在于,快到了不可思议。
    祈福皱眉,身子硬生生的在半空中扭了一下,如同一只大鸟一样骤然偏了路线,便指为掌,朝着裴战的脖子切了下去。裴战身形不动,拳头收回然后再次砸了出去。依然平凡无奇,依然快到了极致。
    祈福再次硬生生的拧身避开这一拳,落地,然后身子颠倒过来双手支撑着身体,两条腿猛地往上弹起,狠狠的朝着裴战的下颌踹了出去。他的动作轻盈的好像一片浑然不着力气的被风吹起的落叶,动作怪异的出乎了人们的正常认知。
    裴战依然不退,他的左腿蹬出,直击欺负的后腰,这一脚力度极大。欺负的身子已经很难再做出改变了,但他偏偏不可思议的做出了改变。他踹出去的两条腿忽然停了下来,然后单手支撑着身体转了一百八十度。裴战的腿贴着他的小腹踢空,祈福借机一只手抓住裴战的退,然后好像一只壁虎一样整个人爬上了裴战的身子。
    裴战沉肘下砸,祈福忽悠的一下子爬到了裴战的背上,然后扬起手臂狠狠的砸了下来。裴战歪头,用肩膀扛住了祈福的手肘,这一击的力度就被卸掉。两个人的动作怪异无比,裴战不动如山,而祈福好像面条一样挂在裴战的身上。
    就这样,祈福的攻势都被裴战化解,而裴战却也打不着祈福。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让,忽然祈福啊的喊了一声,身子触电一样佝偻起来。他的身体一僵,从裴战的身体上滑了下来。裴战向一侧跨步,然后一脚侧踢狠狠的砸在祈福的小腹上。祈福的身体被打的好像一只虾米一样弯曲着飞了出去,狠狠的撞在宫墙上。裴战一击得手,然后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一脚将落地的祈福踩在脚下!
    轰的一下子,祈福的胸口坍塌了下去。
    一条五彩斑斓的小蛇缠绕在裴战的手臂上,还在不断的吐着红红的信子。
    裴战看着已经没有什么气息的祈福说道:“如果没有蛇,说不得我真的会被你烦死。但正如你说的,我是一个怕死的人,一个不能死舍不得死的人,所以身上保命的手段总会比其他人多一些。世人皆知我有一鹰一犬,却没人知道我身上还有一条蛇。我的海东青被刘凌的人射死了,我的獒犬万人敌被刘凌那头黑豹咬死了,但我蛇还没死,而且它能咬死任何一个人。”
    裴战抬起脚,落下,重重的踩在祈福的头颅上!
    噗的一声,祈福的头颅就好像碎裂的西瓜一样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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