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必须等,只有后周的骑兵到了天王岭下面,然后从高坡上往下冲击依靠地势的优势而加大冲击的力度。花三郎的亲兵们就站在他身后,一双双焦急的眼睛不停的在下面亡命奔逃的袍泽们身上和花三郎的脸上转换,站在花三郎身侧的亲兵能看到将军脸上的凝重,还有紧紧抿着的嘴唇。
    眼看着在谷口的位置上,跑在最后面的汉军步兵已经被周军的骑兵从后面追了上来。最前面的周军骑兵将领高高的扬起马刀,带着弧度的马刀在半空中划过一道轨迹,然后斩在那汉军步兵的头颅上!半片脑袋被马刀直接劈掉,隔着这么远,花三郎他们在高坡上甚至到看到了那绽放在半空的一抹殷红!
    “将军!”
    一个偏将上前一步,目光急切的叫了一声。
    花三郎咬了咬牙,没有说话。那偏将将花三郎连头都没有回,本想催促将军出战的他却说不出话来。因为,他在花三郎的眼睛里看到了和自己心情一样的东西,那就是急切。然而,花三郎却迟迟不肯下令攻击。
    一个队正看着越来越多的汉军步卒被周军的骑兵扫荡一般的砍到,他攥紧了拳头狠狠的砸在了身边的岩石上。拳头上的肉皮砸破,血顺着他的手滴落了下来。而他却感觉不到一丝手上的疼痛,因为他的心更痛!
    “将军!为什么还不下令!”
    这个队正看着花三郎,眼睛里的迫切是如此的深切。
    花三郎依然没有回答,眼睛死死的盯着下面的战局。没有人发现,他再一次握紧了自己的铁枪,却最终没有将枪锋扬起。
    终于,三四千周军骑兵和汉军的队伍连在了一起,不停奔跑的步兵在他们眼里简直就和插在地上的草靶没有区别,唯一的不同就是砍到草靶是不会流血的。一个一个的汉军士兵哀嚎着倒了下去,他们在死亡的时候心里一定充满了恐惧吧?
    “将军!下令吧!”
    “将军!下令吧!”
    偏将,千总,百总,队正,一个一个的围在花三郎身边,攥紧了拳头,眼里含着热泪不断的催促着花三郎。而后者,此时却放佛变成了一尊铁石心肠的雕塑,表情严肃,一言不发。
    花三郎在等,他在等在周军放松警惕的时候。他看的很清楚,虽然大队的周军骑兵在追杀汉军的步卒,不过依然有千人左右的骑兵队伍拖在了后面。因为周军也清楚,对于伏击来说最好的地点不是鱼龙坡,而是天王岭!
    既然汉军能在鱼龙坡神不知鬼不觉的埋伏上一支万人以上的队伍,那谁又能肯定在天王岭上不会有汉军的埋伏?周军的大队步兵被远远的甩在后面,此时若是天王岭上有汉军埋伏,这四千多周军的骑兵被人前后夹了饺子的话只怕是凶多吉少。
    面对有防备的敌人,花三郎现在冲下去并不占多大的优势!一旦被周军的骑兵拖住,等周军大队的步兵从后面追上来的话,他手下这三千骑兵只怕一个也走不了。而花三郎不是怕死,他是怕自己冲下去非但救不了前面跑着的汉军步卒,而且还要搭上三千骑兵!
    对于现在的平南军来说,骑兵太重要了!
    终于,至少有四五百汉军步卒被周军的骑兵斩杀之后,后面负责警戒的周军骑兵终于忍不住了。功劳若是都被前面的人抢了去,他们这支骑兵队伍就窝火了。负责指挥这支警戒骑兵的将军看了看前面汉军步卒的伤亡,估计着天王岭上也不会有汉军的埋伏了。
    周军的骑兵犹如狼群冲进了羊群里一般杀戮,若是有汉军的埋伏早就冲出来了。在手下人不断的催促下,这名领队的周军将领终于咬了咬牙,挥刀带着一千多骑兵冲了上去!
    花三郎一挥手叫道:“上马!”
    早就憋出了火气的汉军骑兵纷纷跃上马背,就等着将军一声令下。花三郎转身叫住一名亲兵道:“去,追上陈指挥使,告诉他我不能帮他阻敌了!让他调整队形,三千匹战马就在山凹里,让他赶紧分兵来取!”
    紧接着,花三郎吩咐另一个亲兵道:“去告诉赵二将军,让他按王爷的吩咐行事!”
    看着两个亲兵远去的背影,花三郎眼神凛然的说道:“你们是不是在恨我没有立刻杀下去解救你们的袍泽?是不是在怪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兄弟战死而无动于衷?我告诉你们!我比你们还急!但是战场之上,容不得你我冲动!”
    花三郎一指远处的尘烟喊道:“看到那里了吗!”
    众人随着他的指点看过去,那边烟尘漫天,必然是周军的大队人马赶来。十几个各级将领看着那里,不明白花三郎是什么意思。
    “在那里!必然有周军的大将,甚至有可能是周军的主帅孙玄道!现在,你们敢不敢跟我去砍了周军的帅旗,将周军统帅的头颅割下来给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众人都愣住了片刻,随即爆发出一阵高呼:“杀!”
    偏将梁顺大声说道:“有何不敢!”
    花三郎道:“既然你们都有这样的勇气,咱们就杀过去替死去的袍泽报仇!只要能斩杀了周军的主帅,周兵必然大乱!但是你们要知道的是,那里的周军绝对不下数万,我们现在只有三千骑兵,若是不能拼死的话只能全军覆没!”
    梁顺抱拳道:“将军!下令吧!将军麾下没有孬种,只要能一战杀了周军的主帅,纵死又如何?”
    花三郎仰天一声长笑:“好!儿郎们!随我下山,放手大杀去吧!”
    三千骑兵从山坡的另一面冲了下去,只留下了一个百人队看守马匹。花三郎一马当先,带着骑兵迂回着朝着后面周军大队人马的侧翼冲了过去。
    从鱼龙坡到天王岭不过十几里的距离,天王岭现在喊杀声震天,周军担心前面的骑兵遭到埋伏必然全力赶来,花三郎相信,自己手里虽然只有不足三千骑兵,只要运用得到,必然给周军造成重创!
    第一百零八章 天王岭
    花三郎不是第一次参加大战,但这次绝对非同寻常!因为他没有执行刘凌之前的安排,不在天王岭埋伏,而是对后面的周军大队人马主动发动攻击!他知道这样战场违抗军令的行为是什么后果,但是他也知道,一旦自己的猜测没有错误的话,三千骑兵虽然不多但是对全都是步卒的周军来说,绝对算得上一场噩梦!
    而他也不能正面去冲击周军的队伍,数万人的周军,在前面打头的队伍必然是全军最精锐的。虽然这样的追击战,周军带着重甲步兵的概率并不大。但若是从侧翼攻击周军的话,显然会对周军造成更大的伤害。
    以三千骑兵正面去冲击数万步兵,开始或许会对周军造成沉重的打击,但是一旦周军的慌乱被安抚下来,组成阵型对抗骑兵的话。以周军的防御厚度,完全可以逐渐抵消掉骑兵的冲击力。
    一旦骑兵陷入敌阵而又无法发挥骑兵的速度,那被分割包围之后坐在马背上的骑兵就成了周军步卒围攻的靶子。
    而从侧翼攻击敌人,纵深并不是很大,将周军的队伍拦腰斩断也不是没有可能。只要看准了敌军主帅的位置,一鼓作气冲过去将周军的队伍行列冲乱,只要能趁乱杀了那周军的领兵将领,周兵必然大乱。将乃兵魂,将若是死了,兵则必乱。
    花三郎的想法不能不说十分的大胆,甚至不能不说有些鲁莽。刘凌安排他在天王岭接应陈远山的人马,只要阻断了周军骑兵的追击让陈远山一万多步兵安全的撤回去,这就是胜利了。
    然而,贪心的花三郎并不想就这么放弃一次难得的机会!
    现在周军的骑兵都已经追过来了,后面的队伍全都是步兵!在天王岭下周军的骑兵是这么欺负汉军步兵的?现在他花三郎就要原封不动的还回去!而且,周军动用了这么多部队,已经超出了王爷之前的判断,需要带这么多士兵出营,不是后周的皇帝柴荣亲自来了,就是周军的元帅孙玄道!
    这两个人不管是谁,只要能杀了,哪怕就是伤了,也是一场恢弘的胜利!花三郎不奢望能有运气挑翻了周世宗柴荣,只要能凭着手里的三千骑兵给周军造成更大的损失,这就是对死去兄弟们的一个交代!
    可以说,此时的花三郎已经有些意气用事了。幸运的是,在他身后有三千跟他一条心,都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骑兵兄弟!
    孙玄道不断的催促着部队加快行军的速度,高晋领着的骑兵和他率领的近两万步兵已经脱了节。中间至少拉开是十里路的差距,这个距离就算是前面的骑兵停下来不动,也不是顷刻间就能追上去的。
    十里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步兵发力狂奔,理论上半个小时就能冲到。但是前提条件是他们有力气跑,现在的周军从大营里一路奔行已经超过了二十几里,士兵们的体能已经逐渐的下降了。
    已经能听到天王岭那边喊杀声震天,孙玄道的心不由自主的提了起来。果然,汉军在天王岭还有埋伏。已经追疯了的骑兵一旦落入汉军的包围圈,在那个狭窄的地带骑兵根本就冲不起来,只能会被汉军居高临下的当成弓箭的靶子来射。
    孙玄道不能不急,已经损失了超过六千士兵,虽然汉军的损失也不小,如果天王岭一战再损失四五千精锐骑兵,一个统兵大将,那这就不是陛下的脸面受损的问题了。且不说自己的前程不保,对北伐的周军士气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战事不利,士兵们中已经有人开始思乡了。军心浮动,虽然将领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大家胜利指日可待,可是那些士兵们谁会去相信承诺?上面做出的承诺太多了,真实现的能有几个?
    二十几万大军劳师动众的北伐,非但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势如破竹,反而不断的损兵折将,对于已经很多年没有打过败仗的周军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不管是南唐,后蜀,还是之前对北汉的战争,周军都是保持着骄人的胜记。而这些胜利虽然提高了士兵们的士气,但是也让他们变的脆弱。
    习惯了胜利的士兵,很难经受住接二连三的失败打击。一旦这次出营追击的战斗再次失利,那整个战争胜利的天平必然从后周这边而朝着北汉的方向有所倾斜。有时候战场上拼的并不是人数,而是一股永不退缩的士气。
    真要是靠人数多就能简单取胜,那大隋朝的时候杨广屡次兴兵征伐高丽,就不会前后丢下几十万具尸体在异国他乡。弹丸之地的高丽,竟然硬生生的抵抗住了大隋一百多万大军的攻势,还将大隋朝最精锐的三十几万府军全歼,且不管对方用的是什么样上不了台面的战术,这个例子足以说明军队数量多不一定就能取得战争的胜利。
    若不是那三十万最精锐的府军埋骨他乡,成了别国良田土地下的一截白骨,大隋朝的天下也不至于那么快就分崩离析。第二次征讨高丽的隋炀帝,虽然改变了策略,百万大军还是没有将高丽灭国,反而促使了国内的反叛。
    大周现在的情况虽然有别于隋朝,不过前景并不是大家之前预料的那样好。且不说西夏人一侧虎视眈眈,西南的吐蕃也是早就对中原的花花世界觊觎良久,就是国内都难保不会有人拿陛下如何得到的皇位做文章。一旦有人在后方添乱,西夏,吐蕃趁势而起,那大周的境地不见得会比当初的隋朝强到哪里去。
    看着已经表现出疲劳的士兵,孙玄道也很无奈。强行军将近三十里,就是铁打的人也会累。到了现在已经不可能还像开始的时候那么快了,速度上的减缓并不是用鞭子打就能提起来的。
    天王岭的方向喊杀声如此强烈,十里之外都能清晰的听到,由此可见那也是一场惨烈的大战。若是不能迅速增援的话,谁能知道那四千多大周的精锐骑兵还能活着回来几个?
    事实正如孙玄道担心的那样,得到花三郎亲兵通知的陈远山并没有生花三郎的气,花三郎将王爷既定的战术打乱,以陈远山对花三郎的了解知道他不会这么草率。而且自己的部队被周军的骑兵追着跑,也并不是真的就怕了那四千多骑兵,而是为了将他们引到天王岭聚而歼之。
    真要是拼了命打起来,依据天王岭如此狭窄的地形设置防线,组织有限的重甲步兵防御的话,周军的骑兵最多一次性一两百人攻击过来,最后是骑兵把步兵杀光,还是步兵把骑兵消耗光真没有定数。
    听到花三郎亲兵的报信,陈远山没时间埋怨记恨花三郎,他立刻就对部队的战术做了调整。命令最前面的部队停止撤退,分出三千人马到天王岭下寻找战马,然后绕过并不打的山岭迂回到周军骑兵后面去,然后组织士兵就地结阵,抵挡周军骑兵的冲击。
    不管怎么说,步兵用跑步的方式跟骑兵比速度,纯粹就是找死。骑兵从后面追上来,在奔跑中杀人简直就好像放躺下一片芦草那么简单。失去了花三郎这个强援,自己手下这些步兵再跑下去无异于自己送死。
    因为是埋伏战,陈远山带来的重甲步兵并不多。若不是他将整个简直的一营多兵马尽数带来,每个营配置的一千重甲步兵也不会披挂着沉重的铠甲跟来跑步。轮速度,重甲步兵在骑兵眼里简直跟蜗牛爬没有区别。
    这一千重甲步兵并没有参与鱼龙坡的战斗,陈远山为了应对突发情况不得不采取防守,故意将这一千重甲步兵留在了后方,没有从鱼龙坡冲下去参与杀敌。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一千重甲步兵后队变前队,撤回来的时候才没有丢给周军的骑兵当靶子练刀。
    命令部队停止撤退,陈远山下令最前面的重甲步兵立刻撤回来组织防御,同时派人砍伐树木堆积起来,这样狭窄的地域限制了骑兵的冲击人数,只要在将道路阻断,防守并不太难。
    他带来的士兵都是原来抚远军的老兵了,军令下去之后很快的就执行了起来。若是从太原城南下的禁军或者城防守备军,早就在一路狂奔中丧失了斗志,只怕拢都拢不住。最后面的步兵已经自发的停了下来不在奔跑,而是借助地形和周军的骑兵开始周旋起来。
    这些老兵们都明白,将背后交给周军的骑兵,这样跑下去早晚被人一个不剩的砍死。借助树木,乱石,步兵们就地防御。而那一千重甲步兵很快从队伍前面退了回来,成队列的开始组成防御阵型。
    就在这个时候,已经杀红了眼的周军骑兵突然听到高坡上一声喊,随即无数的汉军旗帜在高坡上树立了起来,也看不清有多少汉军出现在高坡上。战鼓声,呐喊声练成了一片!
    高晋脸色一变,他本来已经安排了负责警戒和断后的骑兵队伍,但是后来因为开始的时候追杀汉军那么凶狠,高坡上埋伏的汉军都无动于衷,所以周军基本上已经排除了天王岭有埋伏的可能。殿后的一千多骑兵嗷嗷叫着追了上来,高呼着报仇的口号甚至超过了高晋带来的队伍,高晋就算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赵二只留下了二百人站在山坡上摇旗呐喊,擂动战鼓。他带着八百名士兵从山坡上跑了下来,在谷口开始砍伐树木推到在道路上,阻止周军骑兵后撤!四五千骑兵被窝在天王岭下面,虽然这样一来汉军面对的压力会很大,但是对于带着三千骑兵去冲击周军后队的花三郎来说确实最大的支持!
    花三郎和赵二两个人在这些年里早就有了一种默契,当收到花三郎亲兵报来的消息之后,赵二立刻就做出决定封堵谷口,绝对不能让周军的骑兵杀回去前后夹击花三郎的人马!
    第一百零九章  侧翼奔袭
    孙玄道率领的近两万周军,如今只有不足三百的骑兵,这些骑兵还都是孙玄道的亲兵卫队。作为亲兵,自然是时刻都要保护在主将身边的。一万多步卒压榨着身体的潜能,拼了命的往前跑,可是再快人的两条腿也跑不过战马的四条腿。
    天王岭那边激战正酣,谁知道在那里有多少汉军在埋伏?很多人心里不由得都有些后悔,这次追击原本是可以避免的。谁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就被汉军挑衅的将军三言两语就勾起了火气,似乎不杀人就不能扑灭一般。
    只是包括孙玄道,甚至柴荣在内此时却都没有深思,虽然那个汉将挑衅的语言刻薄肮脏,但为什么自己就是压不住火气呢?现在周军上到皇帝,下到普通士兵,为什么就好像草原上的一大片干草,只要有那么一点点的火星就能将心里的怒火燃烧成燎原大火?
    那是因为现在周军的士气很不好!相当的不好!这场仗虽然打的时间到现在都算不上多长,可是憋在周军士兵心里的火气却很大!不光是火气,还有憋屈,气闷,厌战,思乡,等等等等的因素在作怪。
    不管是柴荣还是孙玄道,就连最普通的士兵都知道汉军就是来挑衅的,目的就是要把他们引出大营,可是偏偏谁都按捺不住。
    柴荣的火气不是没有来由,二十万大军围攻一个小小的玉州城,居然围了半个月都没有拿下,反而被刘凌率领的救兵一把火烧的丢盔弃甲,连他这个从无败绩的大周天子都被人追着撵了几十里。
    十二万大军甚至还没有上战场,就被汉军一万五千骑兵吓得四散奔逃。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若是说周军的装备不如汉军精良,若是说周军都是新兵不如汉军善战,若是说是力战不敌而败退的,这都有情可原。
    可事实上呢?总计十八万武装到了牙齿的大周军精锐,竟然被玉州城里几千老弱病残堵住去路无计可施,又被四万装备远不如自己的汉军援兵追着屁股打,回头想想简直是一件天大的荒谬的笑话。
    可是这并不是笑话,就算是笑话也是汉军自傲的资本,而对于周军,对于柴荣这个大周天子来说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近二十万精锐,被四万连盔甲都凑不齐的汉军杀的大败落荒而逃,这种失败不管是对于天子,还是普通士兵来说都是不可接受的事实。这场失败就好像压在周军所有人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堵的他们连呼吸都困难。
    他们不想战斗,想回家去过安生日子。又想为自己挽回颜面,狠狠的教训一下汉军。连年的征战,先是对后蜀,然后是对南唐,现在又对北汉用兵,其间还夹杂着无数次边界上与回鹘人,党项人,吐蕃人的小摩擦,大周这些年就没有安生过!
    在各种矛盾心里的刺激下,周军全军上下都被一种莫名其妙的狂躁所笼罩。被勒令据守在坛州不可出战,他们就好像一群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有着锋利的抓牙却偏偏不能施展,而汉军的挑衅,则是点燃那把大火的火星。
    或许,柴荣也感觉到了周军的心态,所以他才想用一场胜利来激励士气。他宁愿让楚离火带着两千骑兵去追杀五千汉军,明知道这样的战斗就算是侥幸胜利也必然惨烈无比。但是他还是这样做了,他要靠着楚离火的以多胜少来让士兵们重新恢复斗志。
    周军在这些年的战斗中都是不败的,不管是南唐引以为荣的一万具甲骑兵,还是后蜀三万藤甲军,不管是党项人的羽箭还是吐蕃人的弯刀,都没有让他们低下高傲的头颅。然而,不败是他们的骄傲,也是他们的弱点。
    骄兵,一支不折不扣的骄兵。
    当孙玄道在后蜀用五千轻骑兵用来回奔袭的战术将三万刀枪不入的藤甲军打的落花流水的时候,他们是骄傲的。当柴荣亲自领兵在南唐将那支号称不败重金打造的具甲骑兵杀的哭爹喊娘的时候,他们是骄傲的。当大周的骑兵没有丝毫的劣势在和吐蕃,西夏的骑兵对抗中取得胜利的时候,他们是骄傲的。
    而在那座只有不足三万人口的小小的玉州城下,他们的骄傲被刘凌的火攻撕裂的支离破碎。周兵不败的神话破灭了,他们的傲气随之被一种叫做沮丧的情绪所替代。甚至,还有每个人埋藏在心底抵死不愿承认的一点恐惧。
    军服都不能完全统一,没有大量的重甲骑兵,没有手持巨盾的防御步卒,甚至连羽箭都不敢肆意挥霍的汉军,竟然靠着一股勇气将他们的骄傲撕碎到一文不值。他们就好像被褪去了光鲜外衣的漂亮女人,赤裸裸的身体都暴露在了男人的视线里。
    这种情绪,一旦爆发出来,或许能催发出一股一雪前耻的勇气,也有可能催发出人性里隐藏最深的懦弱。
    孙玄道此时还没有发现手下将士的这种情绪,因为他本身就已经被这种情绪笼罩。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征战,从来没有退缩过的孙玄道,竟然也有厌战的情绪。
    听着前面天王岭方向的喊杀声,孙玄道的心就一阵一阵强烈的烦乱。
    “命令后军加快速度!一炷香的时间内赶不到天王岭,军法从事!”
    他大声的对自己的亲兵下令,很少见到大帅这样发火的亲兵赶紧应了一声,策马扬鞭朝着后面的队伍跑出去传令了,他还没有跑出去二百米,忽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他侧头往一边看了看,发现远方有一片烟尘扬起,似乎是起风了。他下意识的看了看平原上稀稀拉拉的大树,却看到树叶子如同丢了神一样耷拉在树枝上一动不动。诧异了一下,这个亲兵摇了摇头,忽然!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骤然升起,他吓的脸色立刻就变得煞白!
    “敌袭!敌袭!”
    孙玄道的亲兵扯着嗓子开始大吼,他的脸色惨白得好像一张白纸。那片尘烟扬起的地方,哪里是什么大风,分明是敌人快速冲来的骑兵!
    来不及去后军传令了,孙玄道的亲兵立刻就调转了马头,一边大汉一边朝着前面主将的位置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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