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大长公主,到底只是女子。”牧碧微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道,“陛下疼爱公主不假,可……皇长女又怎么能和皇长子比呢?”
    “什么?”广陵王妃虽然镇定,这会也不禁低叫了起来,她赶紧扫了眼两人身后的随从,定了定神才正色道,“娘娘既然把话说到了这一步,还请明言!”
    牧碧微眺望了一下远处的池面,池上风来,吹得她鬓上步摇一阵轻响,她慢慢的道:“王妃,难道不觉得孙氏在太后寿辰上太奇怪了点了么?”
    广陵王妃眼波一动,随即却道:“即使如此,也不太可能证明她又有了身子,那一日一盆冰水虽然是从新泰公主头顶浇下去的,可也撒了右昭仪半身,邺都的九月已经微凉了,即使和颐殿里温暖,但有身子的人岂能不担心伤及胎儿?右昭仪后来如太后所命送了新泰公主去更衣,自己可是一直留下来要告娘娘你的!”
    “我可也没说是她。”牧碧微淡淡一笑,“王妃的亲妹妹就在宫里,虽然左昭仪是个不好权的,可景福宫龚世妇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吧?”
    闻言,广陵王妃脸色微微一变:“这……”
    “何氏是在没了自己的孩子后想到了这借腹生子的主意的。”牧碧微悠然道,“毕竟妃以上才有资格抚养皇嗣!只可惜她抬举的龚世妇乱了她的计划……而右昭仪自从生了新泰公主,至今两年了,虽然陛下对她宠爱不减,却依旧无所出——哦,正如王妃所言,这宫里头盛宠的人里还有我在内,只是王妃想来也知道,我是喝了好几个月的避子汤的,生养上这两年没消息也不奇怪,至于右昭仪嘛……王妃也晓得,右昭仪当年,可是‘难产’过的!”
    “各人的身子各人心里最是清楚!”牧碧微缓缓道,“右昭仪国色倾城,但人总会衰老的,你说以她的出身和太后的关系,即使自己不能生了,又怎么肯不抚养一个皇子——尤其是皇长子?”
    广陵王妃下意识的咬住了唇——右昭仪孙氏——两年前还是贵嫔的孙氏在生新泰公主时到底是怎么个“难产”法,虽然左昭仪曲氏出于自己的教养与为人,连自己亲姐姐也不曾透露什么,但从两位宫妃同一日生产且都是难产,姜氏甚至还身死!并且之后大批宫人殉葬的殉葬、问罪的问罪……而牧碧微的擢升也奇怪的并未受到甘泉宫的阻止……
    她如何猜不出这里头的玄虚?
    相比连命都赔了进去的姜氏,活下来且晋了位的孙氏自然是运气好的那一个了,可是……反过来想,姜氏连命都送了,那么孙氏只是在那次难产里落了个子嗣艰难,难道奇怪吗?
    毕竟姬深这两年去的最多的就是祈年殿、澄练殿和定兴殿!
    这三个位份高又得宠的妃子却两年没有消息——唯一有消息的何氏也小产了!
    若孙氏当真预备了一位龚世妇……广陵王妃垂下眼睛,却安静的笑了:“陛下膝下至今空虚,若能有子,那是再好不过。”
    仿佛是担心牧碧微恼怒,广陵王妃很是简短的解释,“这件事情我不敢接话,娘娘也晓得,大王虽然性.子温和,却最不喜欢我多管什么的,我一介女流之辈,也没法做什么,所以娘娘的好意怕是只能心领了。”
    牧碧微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远处的霭阳县主,道:“王妃若是以为我说这些有旁的意思那也不奇怪,可我这样过来寻王妃开门见山,也是因为同病相怜呢!”
    她仿佛漫不经心的说道,“前不久,我去宣室殿给陛下送汤,遇见了右昭仪,当时陛下正怒着,我们自然要问上一问,陛下就说是为了西北的事情,道是雪蓝关的探子察觉柔然几部蠢蠢欲动,又有进犯之意……”
    广陵王妃微微皱眉,心想这小叔无怪不得高太后喜欢,这等军国大事,若是换了广陵王,就是她这个正妻也不敢多嘴的,姬深竟凭着几个妃子随意询问,听牧碧微这语气甚至还有问有答,果然牧碧微继续道:“这些事情我自然是不懂的,也不敢多嘴,只不过,右昭仪倒是戏谑了一句呢!”
    广陵王妃不由自主的追问道:“敢问娘娘,右昭仪说了什么?”
    “右昭仪说,这样冷的天还要叫人出去打仗怪可怜见儿的。”牧碧微轻描淡写的说道,“她道还不如效仿汉时和亲,也好叫陛下莫要如此忧愁呢!”
    见广陵王妃脸色顿变,牧碧微笑着又加了一句:“当时陛下笑说她虽然心软却也是个天真烂漫的人——说西平和新泰年纪尚幼,等长成未必就一定要和亲了,右昭仪就道,当年的解忧公主也不是帝王亲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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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这一段,其实吾才是忽然想到的那个人……
    第七十七章 灵机一动(中)
    霭阳县主姬懋一路“母妃、母妃”直追着广陵王妃穿庭入室,一向最重礼仪风度的广陵王妃却压根没功夫停下来理她,匆匆吩咐一句:“看好了县主,着她先去更衣沐浴!”
    自有人上前劝阻了霭阳,强行把她带走了,广陵王妃一直到了内室,在上首坐了,把贴身使女递上的茶水一饮而尽,兀自觉得难以按捺住胸中那股怒火,她又恨恨的一击案,厉声问道:“张岩何在!”
    使女小声道:“方才回来时,奴婢就使人去找了,想来这会正在过来的路上。”
    张岩却是王府的宦官,听说广陵王妃带着县主骑马归来震怒,自己又被点名叫过去,不觉冷汗一个劲的掉——广陵王妃平常一向宽容和蔼,但那也是没激怒她的前提下,若不然,只看张岩还是广陵王从宫里带出来的贴身内侍,在王妃跟前犹自如此胆怯,便晓得曲家嫡长女的手段了。
    到了广陵王妃跟前,张岩小心翼翼的行过了礼,才躬了个身就被打断:“直说罢!这段日子宫里最得意的那几个都闹了些什么事情?”
    “回王妃的话。”张岩定了定神,飞快的道,“若是说太后寿辰左右到现在,那就是德阳宫的焦世妇仿佛有投靠牧宣徽之意,而景福宫何光训原本都以为她失宠失定了,就连右昭仪的人也连着半个月没过去看她,不想却忽然把身子调养好又得了宠,甚至还一度气跑了陛下新近宠爱的龚中使,何光训这回也随了驾——而右昭仪则是又给新泰公主请了一个女书教导诗书,这回随驾,硬是把那女书也带来了,那女书姓成,早年是邺都里著名的节妇,没出阁前还有才女之称。”
    广陵王妃阴着脸道:“这些消息我早已知道!就没有新的?”
    “呃……听说因为这回随驾妃嫔太多,先前又没个准备,所以圣驾才抵达别院时,住的地方、如何伺候都没分派,陛下就拿这差使给了右昭仪,但被牧宣徽看了一眼,就也叫牧宣徽辅佐……后来何光训仿佛也插了一脚。”张岩战战兢兢的说道,他虽然也是宫里出来的人了,可广陵王年轻,就算是贴身伺候他的小内侍到了今日,资历也不过是那么回事,若是阮文仪在,或许还能沾着高太后的光打探些小道消息——毕竟姬深对于高太后最喜欢的广陵王这个次兄实在好感不深,如今的雷墨,他去守西极行宫前,就已经是监了,那时候张岩虽然已经伺候起了广陵王,但广陵王也已经住到了年长皇子所居的麒止宫去了,距离内司可不近。
    而雷墨接任大监后,虽然一时间没能把内司拿下,但一点一点也把宫中一些地方的人事换了个七七八八,张岩从前的故旧大部分都被换到了旁处,他要打听消息那就更难了,有时候还不如左昭仪传出消息来迅速。
    就是这回孙氏、牧碧微并何氏一起管辖妃嫔的事情,也还是他好容易打探来的。
    闻言,广陵王妃深深的叹了口气,面露失望之色。
    见状贴身使女忙劝说道:“王妃,如今事情也没成定局,王妃何必如此?毕竟那牧宣徽也不过那么一说!”
    张岩小心的道:“王妃,未知牧宣徽与王妃说了什么,可有奴婢分忧之处?”
    广陵王妃如今也没心情多言,把手一指使女:“你问具儿。”
    使女具儿叹了口气,道:“今儿牧宣徽寻了王妃说话,很有叫王妃撺掇着大王去争夺那空缺的左相一位,咱们大王的性.子你也清楚,何况王妃素来德行无缺,怎么会如她们那些没规矩的妃嫔一样去干涉前头的事情?不想牧宣徽几次没有说动王妃,却忽然提起……”说到这里,具儿看了眼广陵王妃,才继续道,“提起右昭仪曾在陛下跟前提过与柔然和亲一事,甚至隐约暗示王妃,说这和亲的公主也未必要陛下亲生的金枝玉叶,毕竟两位公主年纪还小,倒有些看中了……看中了咱们县主的意思!”
    这具儿看似一个乖巧的贴身使女,实际上却是自幼习武——论身手恐怕还在阿善之上,这也是曲家给嫡长女陪嫁兼了保护之责,所以虽然当时顺着广陵王妃的意思退开,但却还是听到了两人的轻声细语,这会简单的说了一下事情,张岩已经愁眉苦脸的恨不得皱成了一团:“这孙氏岂可如此?县主何等尊贵?居然也能想到送到柔然那蛮荒之地去!何况柔然趁我中原内乱,占去西北二关,却还对雪蓝关不死心……也就是南齐看着咱们大梁的精锐难以尽力,不然早就发兵西北驱除他们了,居然还妄想着尚主?”
    广陵王妃却冷笑了一声:“那孙氏贫门出身,如今识得的几个字还是得势之后宫里女书教导的,若说一个和亲她或许知道,要说解忧公主……汉时和亲的公主里,最有名的该是细君公主才对!解忧公主这封号,连我都是读汉史时才晓得的——毕竟这位公主前后三嫁,虽然我大梁风气不禁止寡妇改嫁,可从班昭写《女戒》起,世人对妇人的要求也越发的多了,解忧公主前后三嫁固然是为国,可在女子跟前却少有人会提起的,因此除非自己去看史书,不然寻常的先生都不提……孙氏可是像会去读史的人?”
    张岩牙疼似得呻吟道:“王妃的意思是……”
    “哼!就算打主意提什么和亲的是右昭仪孙氏,这话定然也被牧氏加工过!”广陵王妃扬了扬眉,恨道,“孙氏会记恨上我的霭阳,还不是因为当日的西平公主?如今她居然还有脸来做好人?!”
    具儿忙端茶递水的安抚道:“王妃快别生气了,且歇一歇怒——就是牧宣徽那话说的也不是很明白,再说她说的也就未必是真的呢!”
    “她话还说的不明白吗?”广陵王妃冷冷的道,“她就差直接告诉我,若不依她说的做,就下死劲撺掇着陛下封霭阳为公主然后和亲那个苦寒之地全是蛮子的柔然去了!”
    具儿道:“奴婢觉得她便是有这个胆子也未必有那个能耐,王妃是关心则乱,且想一想这等军国大事,就算陛下宠着她,任她多嘴,难道太后和前朝诸臣都是摆设吗?且不说旁的,就算当真有和亲那一天,又凭什么要咱们县主去?陛下膝下二女都没长大,就算正当年纪,也从来没有正经的金枝玉叶去和亲的道理!细君也好解忧也好,哪个不是距离皇室隔了几层的宗室女?”
    她这么说着,广陵王妃倒是渐渐冷静了下来,具儿又道,“别说纵然和亲还有大批宗室女顶着了,就算一定要陛下的侄女……县主一向不喜欢的那一个……可不也是安平王的亲生爱女?一个侍妾出的女儿罢了,即使没请封到县主,也被安平王当个宝贝也似的宠着捧着,莫非就这么白养了?届时若有和亲的消息,依奴婢看,安平王妃头一个站出来赞成为她晋封!”
    具儿说的却是安平王的那个庶女名叫姬恣,姬家这一代的名字是从心,男子从竖心,女子用心底,问题是按着规矩,庶子尚可依着嫡子的偏旁来取名,庶女却一向不入嫡女的心字底的,安平王还给自己这个掌上明珠取了个恣字,恣者纵也,无拘无束——这样的名字用在女郎身上其实已经不太合适了,还是一个庶女,加上了安平王对那侍妾并这个庶女的宠爱甚至连带着侍妾娘家都享着福,不能不使人想到,安平王这摆明了是告诉安平王妃,这个庶女有他娇纵着不许王妃干涉!
    霭阳县主是广陵王妃拿着曲家嫡女的范本养大的,最讲规矩,也重门第,她可以对才三岁的堂妹西平很有耐心,但对这个打乱了嫡庶区别的堂姐实在没什么好感——更何况她几次到伯母跟前总能听到几句这位堂姐的坏话,广陵王妃自己也是不喜姬妾的,影响之下,自然觉得姬恣的名字是对自己的侮辱。
    具儿这话却说的在理,广陵王妃虽然没有霭阳县主那么分明的对姬恣看不过眼,可也是深知安平王妃对这个庶女是怎么个痛恨的。
    她沉吟了一下,道:“就怕陛下当真糊……当真信了她们的迷惑!”
    具儿和张岩对望了一眼,都知道广陵王妃这是事情涉及到了亲生爱女,一下子把姬深当年为了孙氏那股折腾的劲儿想了起来,想到那位主儿当年闹出来的事情说出来的话,他们两个也是一阵头疼,可这会不能不劝着广陵王妃:“没影的事情呢,和亲难道是今儿陛下说一声,回头人就嫁过去了?先不说朝议能不能通过,册封公主的仪式也要走上些时候……王妃容奴婢说句不中听的,咱们县主也有这点年纪了,王妃是说要留县主几年,所以不急着看郡马,若实在担心,这会先相看起来也不算早,届时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关系咱们县主,左昭仪岂能不上心吗?一有消息,干脆把县主的婚事定下来,陛下再信着那些个人,总不能把已经定了婚事的县主封了公主去和亲吧?”
    广陵王妃深吸了口气,恨道:“就照你说的做!”
    听她这么一说,具儿反而愣住了:“当真这么急?”
    “陛下一味的信着那些个人,我可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可不能看着她有半点儿闪失!”广陵王妃咬牙切齿的恨道,“她们随便一句话,陛下不听还好,一旦听了,我女儿这一辈子若被害了,可怎么办?!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第七十八章 灵机一动(下)
    这会阿善也在内室里陪着牧碧微说话:“女郎不是说要向广陵王妃打探安平王的事情?怎么又吓唬起了她?”
    “广陵王妃乃是曲家嫡长女,她的妹妹左昭仪,当年曾想抚养玉桐,却被我拒绝了。”牧碧微看着自己的手指,慢悠悠的说道,“就算她不因此怨怼我,又因为太后寿辰那日的事情甚至还向我表露善意,但这些都是场面上的事情,你当她真肯说实话呢?何况,怀疑安平王意图对陛下不利……这可不是什么小事,问浅了她不装糊涂也别想得到什么可靠的消息,问深了她敢说我还不敢问呢!”
    阿善道:“那女郎又何必吓唬她?若是安平王当真有此意,没拉拢广陵王,或者拉拢了,都会使广陵王妃撺掇着广陵王为了霭阳县主更加靠向了安平王吧?”
    “所以我才要提霭阳县主,而不是旁的人旁的事。”牧碧微笑了一笑,拿手指在唇上按了一按,提醒道,“你想,柔然当年是怎么占下扼云关和苍莽关的?”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冰冷的锋芒,“是趁着中原内乱!”
    阿善紧皱起眉,却还是一头雾水的望着她。
    牧碧微慢条斯理的说道,“他们能趁着中原内乱占了扼云关和苍莽关,还叫我大梁至今无法夺回……你说中原若是再乱上一次,那两年前才失过一回的雪蓝关,可会再失上一次?”
    “雪蓝关后,再无雄壮要镇可以阻柔然铁骑,届时这中原啊,哪里还能够挡得住柔然的侵袭?”牧碧微淡淡的笑着,“陛下行事再怎么荒唐,总也是高祖皇帝亲自指定、先帝明诏传位的天子!安平王安排的再好,届时若有消息传出去,高太后可以原宥甚至坐视他登基,你道边疆那些军队会那么听话吗?到时候少不得要乱上一乱,这一乱,柔然可不就是有机会了?”
    见阿善还是没想明白,她叹了口气,索性把话说完说明白,“这一点安平王也能够想到,毕竟大梁西北有柔然,南有南齐——当年,那左丘家当年是被高祖皇帝赶到南方,靠着怒川浩荡与大梁精骑不谙水战才守住了南方的魏土,得以建立南齐!南齐水卒是精锐,步战却远不及我梁军,所以除非大梁乱到一定程度,因此只要安平王动作够快,南齐不足为虑,所虑者,只有柔然!”
    “所以安平王如果当真有不臣之心,柔然,他定然有所安排!”牧碧微森然一笑,“阿善你说,他想要柔然坐看他谋朝篡位,除了事先应允的种种条件,就一定不会想到和亲吗?”
    牧碧微眯起眼,悠悠的说道:“我今儿先提起安平王妃至今还在高家住着的事情,就是要广陵王妃好好的想上一想——安平王膝下只有一个庶女,还疼到了骨子里!若是和亲他怎么可能舍得那庶女?舍不得自己的女儿自然只有取旁人家的女儿了!”
    阿善沉吟道:“可是女郎,历来和亲的号称是公主,真正是帝王亲女的却是没有的,便是汉高祖时,亦有大臣求以吕后之女鲁元公主遣嫁匈奴,因吕后日夜泣,汉高祖也未能如此,细君、解忧,又有哪个是帝王的亲生爱女呢?不过宗室女而已!本朝虽然因为济渠王之乱后受牵累的诸王有好些个被夺爵流放,可宗室女也不是就只有安平王和广陵王的女儿啊!”
    “阿善你只看到了宗室女并非只有霭阳县主一人却没留意方才越山池边,才见面时,霭阳县主的话!”牧碧微悠然笑道。
    “霭阳县主的话?”阿善皱眉思索了片刻,忽然眼睛一亮,“女郎是说……县主向王妃抱怨她的名字?”
    牧碧微得意道:“便是听了她那番话,才叫我改变了主意,将原本打算与广陵王妃说的话儿换成了今儿那么一番……县主说的那个人,你说除了安平王的庶女、她的堂姐还能是谁?”
    阿善立刻明白过来:“听霭阳县主提起这个庶出的堂姐显然是不太满意的……”
    “曲家和高家在前朝就是姻亲,本朝虽然因为太后的缘故两家不免有些竞争之意,到底也是亲近的。”牧碧微淡然笑道,“就说两家嫡长女,没出阁前往来未必就少了,又嫁得一母同胞的兄弟,只看高太后对广陵王妃的亲近,就晓得广陵王妃同安平王妃的关系定然不差,两个做母亲的关系不错,又是妯娌,都是大妇,有谁能够真心实意的喜欢那些侍妾来着?若是安平王是个知道尊重正妻的,以安平王妃的出身来论,怕也懒得与个小小庶女计较什么,可他偏偏把那庶女疼得人尽皆知!连太后都看不过眼了!广陵王妃再怎么知礼,心里头怕也对那庶出的侄女没什么好感,安平王妃自己没有亲生女儿,又憎恶庶女,听说也是时常接霭阳县主过府亲近的……你说在这样的环境里,霭阳县主岂能喜欢这堂姐?”
    “你别看是小孩子式的恨屋及乌,安平王妃平常受安平王宠妾灭妻的气,她又是出身高贵很难放下架子的人,虽然接了霭阳县主过去只是为了安慰自己膝下无女,未必一定是要利用县主,可若霭阳县主这会才多大年纪?小孩子么,最是简单,谁待她好,她就本能的要帮着谁,我就不信她到了安平王府,没找机会欺负过她那堂姐。”牧碧微冷冷一笑,“搁在了安平王只不过是她的伯王时,再怎么心疼庶女,也不能冲到了广陵王府去打她罢?高太后也是不许的,到底霭阳县主是嫡出呢!
    “可若安平王登基,凭他之前说的多么好听,一旦上了位,广陵王夫妇又能把他怎么样?”牧碧微漫不经心的说道,“到那时候,安平王那庶女也不必巴巴的请封什么县主了,就是一个现成的公主!你说,广陵王妃对霭阳县主虽然是疼爱到骨子里、只为了她当时没能拉住玉桐,就担心她被孙氏记恨,所以不惜当场要了宣宁长公主的一个人情帮着我应付太后,看霭阳公主的性情就晓得广陵王妃疼她归疼她,规矩还是抓得紧的,所以娇纵之气不多……可安平王疼那庶女是满邺都都晓得的事情了,为了那对母子连堂堂王妃并世子都只能待在娘家不敢回王府了……这么个宝贝摇身一变成了金枝玉叶,什么时候想起来要报复霭阳县主,恐怕到时候能够和亲柔然就不错了!”
    她冷笑,“朝野都说陛下重色轻德,左昭仪进宫四年有余,端庄知礼,什么都好,就是因为生得不够美,就被他一直冷落,更不肯迎为皇后……可陛下也只是冷落了左昭仪,孙氏里里外外告了宫里妃子多少状?这里头说左昭仪不好的话难道少了吗?但陛下到华罗殿也不过是训斥,总还不至于动刀动枪的要杀了左昭仪罢?到底左昭仪还不是皇后呢!阿善你想一想这兄弟两个谁更无良一些?”
    “须知道安平王妃还是生了世子的人!论婚前的关系,她可还是安平王的嫡亲表妹呢!”牧碧微悠然说道,“所以啊,若是广陵王妃知道些安平王的动作,就冲着我今儿的这番话,她也得仔细思量思量这样的新王要不要现在就揭发出来?”
    阿善慎重的思考着,半晌,一本正经道:“奴婢觉得这两个一般的无良——陛下固然没有对左昭仪喊打喊杀,那也是因为宫里地方大,左昭仪对他怎么宠旁的妃子从来不管的缘故,若不然,奴婢可不觉得左昭仪还能够有现在的悠闲日子过,毕竟上次为了林氏的事情去华罗殿,明明不关左昭仪的事情,陛下到了头一个质问的却是她!”
    她叹了口气,“可怜见儿的,幸亏陛下对女郎还好,不然奴婢想想都要替女郎呕出一口血来!左昭仪也好,女郎也罢,哪个在闺阁里时不是合家捧着娇着养大的?进了宫却这样被人踩着冷落着,对比广陵王妃,左昭仪当真算是命苦了……”
    “进了宫的谁命又比谁好一点?”牧碧微却没有跟着同情曲氏,她悠悠的道,“左昭仪好歹还有个尊贵的身份替她挡着许多明枪暗箭,似我这样如今看着风光,一旦失宠,怕是连阿爹和大兄他们都要被牵累!如孙氏那样的我都不说了!”
    阿善叹息:“君上不按规矩来,又有什么办法呢?”
    “所以,不管孙氏那儿是不是藏了一个皇长子,还是她有旁的什么计划,咱们都不能让她如愿以偿!”牧碧微目光闪动,冷笑着道,“我落在澄练后殿里的那匣子婆罗香,过几日就要用啦!”
    阿善会意的点了点头:“女郎放心,奴婢明儿个就会叫葛诺回去取……公主殿下如今正在华罗殿里,葛诺回去,少不得要奉了女郎的命到华罗殿里叩头请安,挽袂虽然不够精明,可挽裳不但年长,而且还在内司待过些年,如今宫里就剩了那么几个人,想来孙氏在寿辰上发难,若当真涉及子嗣事,越山池又离得这样远,那是怎么也不敢带着人上路的,毕竟路上颠簸得连戴世妇那样好端端的人都受不住,就算捱过了路程,别院这里住得如此拥挤,嫔以下都只能合住,一旦被发现,谁知道还有没有身子回去了?挽裳对于各处各人的用度,咱们来之前,雷墨就给她看过了内司的记录,如今雷墨随驾,内司暂由左昭仪代管,要什么东西什么人不需要经过华罗殿?若有哪里有疑虑,孙氏、何氏都不在宫里头,就一个唐氏能顶什么事?必然能够看出来的!”
    她一字字道,“届时,葛诺自会快马加鞭,回来禀告女郎!”
    “错了!”牧碧微安然笑道,“他应该立刻提醒挽袂和挽裳……把疑虑之处告诉左昭仪或者太后!”
    牧碧微慢慢的说道,“能不弄脏自己的手,我又何必多作孽?只要皇长子不是在孙氏手里……孙氏回去和太后要着人,咱们看热闹,岂不是更好?”
    阿善会意:“奴婢自会叮嘱葛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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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这三章是一气呵成的
    写完后
    我必须辩解下——我可没这么多心这么坏哟!这只是女主反应比较快……而已……才不关作者的事……
    第七十九章 闲聊
    挽襟托着挽衣新做的点心呈上来,牧碧微拾了一片糕尝了,点头道:“这回做的不错,就是里头的花瓣不够新鲜。”
    “娘娘英明。”挽襟笑着道,“这会除了太后宫里或者温泉山左近,已经没了新鲜花瓣,娘娘想到这百花蜜糕,挽衣就拿从前存下的干花泡开做了。”
    “就这么吃罢。”牧碧微对吃上头并不很讲究,听说是干花做的也没说什么,拿出帕子擦了指上的糕屑,道,“前头怎么样了?”
    挽襟听了,抿嘴一笑:“龚中使今儿又‘不小心’把滚烫的一壶茶翻在了何光训的裙子上了,多亏那桃蕊挡了一把,可桃蕊的手臂却烫伤了,龚中使还埋怨何光训挡了她给陛下斟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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