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懦弱!迂腐!”阴弘智厉声斥道,“你身为男儿,岂能将性命将系于女流的身上?尽管她们是你的至亲,你也不能心存这样的幻想!你父皇是什么人?他号称明君、圣君,这的确不假;但越是明君越是圣君,往往也越狠心越冷血。因为,没有皇帝不杀人,只不过明君与圣君杀得更巧妙,杀得更加大义凛然。现在你犯的错,正是冒犯了他的‘大义’,他岂能不杀你?若他是个昏君,反倒还有可能放过你。越是明君,越不可能!——就算你是他亲儿子,也绝不可能!”
    李佑的脸色顿时就有些白了,他惊诧的看着阴弘智,喃喃道:“不会吧……毕竟,我没有得手,没有当真谋害了太子。”
    “错了错了,大错特错!”阴弘智连声叫唤,痛心疾首的说道,“事先我就反复的叮劝过你,要么不干,要干就一条心干到底。你看看,现在你就后悔了,就害怕了吧?你心里,毕竟还有担忧还有恐惧,早知今日,当初你又何必存心此念?”
    “事已至此,还说这些有何用处?”李佑说道,“虽然你说得有道理,但我总觉得,玲儿不会骗我。她是个执着的丫头,她决心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做成。她跟我说,如果父皇不赦免我,她与母妃就陪我一同求死。如此,可能会有一丝生还的机会……”
    “糊涂!愚蠢!”阴弘智大骂起来,“你是看到,此前玲儿装疯卖傻以死要挟,终于博得你父皇回心转意,准了她与秦慕白在一起,对吧?现在又想效仿前次?那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们全都要死,一个也别想活!”
    “为、为什么?”李佑嘴里都有些结巴了,喃喃的问道。
    “很简单。此前的矛盾,仅仅在于你父皇与玲儿之间对于婚事的不同意见。到最后经由玲儿那么一闹,房遗爱被遂出家门,房家都主动要求退婚了,皇帝还能怎么样?他就是杀了玲儿,也挽回不了什么,只是平白的牺牲。而且,那件事情比起你的事情来,才多大一丁点的小事,岂能相提并论?”阴弘智如同连珠炮一般,侃侃说道,“现在你犯的,可是十恶不赦的谋逆之罪,他岂能容你?你们还一家子人一齐前去求死,这不是以死要挟么?这只会更加激怒于他——那结果就是,你们全都要死!一个不留!”
    李佑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鬓角冷直流。他瞪大了眼睛声音颤抖的道:“那、那现在,我该怎么办?”
    “眼下只有两条路可走。”阴弘智眯了一下眼睛,眼中闪过一道冷咧的厉光,沉声道,“一是,你带着玲儿远走高飞或是飘洋出海,逃到吐番、西域、百济、新罗甚至是倭国那边!”
    “不不不!”不等阴弘智说完,李佑就大摇其头,“我们不可能逃这么远的。只要父皇、李恪或是秦慕白这些人有所察觉,海捕文书一下,我还没出大唐的国土就已被捕缚了。而且,就算去了这些地方……谁敢收容我们?就算我们隐姓埋名,又如何营生如何生存得下来?我纵然无怨无悔,又怎堪让玲儿跟着我受这样的活罪?”
    “那就只剩一个选择了。”阴弘智脸色一沉,咬牙迸出这几个字,“一不做,二不休,回邓州,起兵举事!”
    “啊!!”李佑失声惊叫,脸色顿时僵住了,他惊诧的看着阴弘智:“你……让我举旗造反?”
    “不错。你已经,没有选择了!”阴弘智沉沉的,一字一顿道,“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是唯一的办法。否则,你左右都是死路一条,还不如,放手一搏!”
    李佑满头满脸的,冷汗直下,呼吸变得异常急促,眼睛瞪大了半晌也没缩回来,表情一直僵着。
    过了半晌,他说道:“那、那玲儿,怎么办?我母妃,怎么办?”
    “玲儿当然是一并带到邓州。”阴弘智显然早已思虑周详,不假思索的说道,“玲儿是你父皇的爱女,是秦慕白至爱的女子,与李恪的兄妹之情也极为笃厚。我们到时若是举事,大可以放出谣言,说襄州吴王与秦慕白,与我等同谋,还曾一同密谋谋害太子。虽然这样的谣言显得很虚假,全天下没几个人会信,但有一人会心存犹豫,那就够了。”
    阴弘智接着说道:“到时,我们也许就有机会,策动李恪与秦慕白与我们一同举事!李恪血统高贵声望不小,秦慕白人脉极广而且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将佐之才,而且这二人手握襄州这样一个富饶又险要之地,我们的胜算将大大增加。到时,襄州与邓州一同举事,附近州县大可以传檄而定或是逼肋他们归顺于我们。由此一来……我们至少可以割据一方。就算不能夺了你父皇的天下,也至少有了与他坐地谈价的本钱!”
    这一字字一句句,如同震天惊雷一样的落在了李佑的心头,他惶恐的看着阴弘智,说道:“你刚刚说,那个唯一会相信这个谣言的人,可就是指我父皇?我们真有可能,逼迫李恪与秦慕白,与我们一同举事?”
    “当然。没有君王不多疑。玲儿、李恪与秦慕白,这三人之间的情谊非比寻常。得知玲儿与我们同生共死一同举事了,秦慕白蔫能不来?秦慕白若来,李恪也就差不离了。而且,你与李恪这个三哥,不是一向私交甚密同气连枝的么?你们同是庶出的皇子,同是一出身就背负了罪孽与不公,命运一样的坎坷与辛酸。”阴弘智说道,“非但是皇帝定然对这样的谣言心中犹疑徘徊,李恪也至少有五成的可能,与你一同举事!——如果能用玲儿先将秦慕白这条大鱼钓来,我们就等于多了一条坚实的臂膀。岂不论他手上的那数千兵马,就光说他目前在襄州的声望,甚至还要胜过了李恪!而且,千军一得,一将难求啊!秦慕白可是将门之后还得李靖点化的,身边之人也甚是得力。他一动,李恪必然坐不住,势必与他一同进退。到时,我们就会有两条得力的臂膀——何惧之有!”
    李恪听得一愣一愣了,恐惧、激动、兴奋、彷徨一起在他心中挣扎,思索了半晌,却感觉自己仿佛是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剩下一个念头,于是说道:“那我现在,就是在利用玲儿了?万一父皇知道了,岂不是要处死我母妃?”
    “放心吧,不会的。”阴弘智自信满满的说道,“她已遁入空门整日青灯古佛相伴,何罪之有呢?你父皇自号公正严明,纵然心中牵怒,也不会把怨气撒到她身上把她怎么样的,否则就会落下一个昏君的骂名,这可是他最不愿意的。所以,你母亲定然无事。日后,我们再和他谈谈条件,让他把你母妃送到邓州来,我们一家人真正团圆,她也不必在那冷冰冰的皇宫道观里枯守清寒了,岂不美妙?”
    李佑的脸皮颤了一颤,他知道,自己已经被说动了。可是心中,仍是有些底线无法逾越,不甘于真心沦为一个逆国叛君的反贼。
    他做出最后的低抗,说道:“就算是邓、襄二州一起举事,李恪与秦慕白也一同来襄助,我们也无力抗衡整个泱泱大唐啊!到最后,还不都是死路一条?与其如此,还不如我一个人爽爽快快的进宫去受死,还免得牵连更多的人。”
    “佑儿,你不是常说一句话么?”阴弘智这时候不激动,也不嘶吼了,而是声音沉稳不急不忙的说道,“人生如赌,置之死地而后生,方能博得最后的大胜奖彩。你一向都是个有气魄有胆量的人,怎么现在变得如此优柔寡断犹豫不决呢?你若当真要寻死,舅舅绝不拦你。正因为我知道,你是一个有报负有雄心的男子汉,这么多年来我才一直苦心的劝导于你。没想到,真正到了关键的时候,你竟变成了一个贪生怕死的窝囊废,你舅舅我,真是瞎了这双老眼了!——你走吧,我不会再留你了!”
    “舅舅!”李佑听闻这些话,终于是怒从心中起恶从胆边生,狠狠一咬牙,破釜沉舟的厉喝道:“横竖是一死,还不如放手一博,轰轰烈烈!——人生如赌,我就赌上这一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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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0章 送瘟神,迎死神
    时间过得挺快,转眼,九九重阳已经过去十多天了。金秋沉甸甸的果实都已收入仓禀,对于百姓们来说,一年之中最忙碌的日子已经过去。接下来,便可消闲的准备过冬。
    襄州这块地面,今年真是福瑞降临。非但是铲平了水鬼、发现了炀帝陵、轻徭薄赋,而且风调雨顺,迎得了一场空前的大丰收。再加上一连十多天的朝廷大祭礼在此举行,吸引了无数游人前来观光。襄阳这个港口城市摇身一变成了一座知名的旅游城市,不管是衙门还是商家都赚了个杯满钵满。
    一切都很顺当,全是好消息,按理说秦慕白与李恪应当高兴才是。可是最近两天,二人却是很有些心烦意乱。
    原因,就是因为太子李承乾。
    初来乍道时,李承乾表现得尚算中规中矩,既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也看不出什么大的毛病。
    可是呆了数日之久,李承乾的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兴许是他突然感觉到,离开了京城无人管束,反而更加自由,于是便肆无忌惮了!
    从而,他的“恶癖”,也就一览无余的暴露了出来。
    首先,他贪玩,无心正事。皇帝派他来,是来举行炀帝陵祭祀的。虽说是个场面功夫,但他毕竟是代表皇帝与朝廷来的。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每天去烧个香叨一段祭文并不复杂。可是李承乾嫌麻烦,除了开头的三四天图个新鲜去过以后,再没踏足登上过那个小岛。无奈之下,只好由李道宗与李恪等人代劳。
    原本这也还罢了,毕竟只是小事。但他窝在行辕里,就没干好事,说出来当真让人哭笑不得。
    原来他的德行,比李佑过之而无不及。
    好酒,好赌,好色,好玩,这些毛病他都有。而且,那似乎已不是“毛病”那么简单,简直可以说是病入膏膏,近乎变态!
    别人好酒吧,顶多也就是每天醉生梦死。李承乾不是这样。他效仿商纣,建了一个酒池。让手下人给他买来数千斤好酒倾倒于其中,什么时候心情来了,就舀一瓢来喝。而且,他还用这美酒浸了药材来洗澡,洗完澡的洗澡水,赏赐给下人喝。人家还得感激涕零当着他的面饮用,稍有不快,就受鞭笞。
    别人好赌,一般赌钱。李承乾不赌钱的,钱这东西对他来说仿佛是失去了吸引力——他赌人!参赌的人,每人带个妻妾女子来,太丑了的还不行。然后大家开赌。输了的献出女人,还得当着面看着自己的女人被赢家男子当众凌辱。有时李承乾心情好,或是输了的人与他关系交厚看他顺眼,他也会指派一名自己的宫女婢子代替人家的妻妾受过。
    于是,太子行辕,很快成了一处酒池肉林的荒淫之地!
    不过,李承乾从来不参与这样的赌博,他只喜欢看热闹。倒不是因为他不好色,早些年他刚刚成年不过十五六岁时,他嗜色如命的名声就早已在外了。玩腻了东宫的宫女与自己的妻妾,他就用这种“赌人”的方式玩别人的老婆小妾,还曾经凿穿东宫的墙壁,带着几个狐朋狗友到西市嫖宿,彻夜不归那是常有的事情。几年下来,这些他都玩腻了,现在,他换了个令人嗔目的玩艺儿——娈童!
    当初刚来襄阳时,众人还没有发觉,大概是李承乾将他的“秘密宝物”藏得极好。后来,他便暴露了。与他随行的既有太子妃,也有一个“伪太子妃”,那就是当年绛州胜南侯张天赐送给他的一名娈童,李承乾称呼他为——称心。
    这个小男童,生得红唇皓齿肤白如雪,俏生生的一打扮,还真像个绝世小美人。旁人若不知情,当真可以以假乱真。李承乾从长安带来数名妃嫔,但那都是摆设。“称心”夜夜专房,反倒让太子妃等人独守空房。
    要说到玩乐,李佑若是跟李承乾相比,那就真是小巫见大巫了。李佑撑死不过是斗鸡蹓走飞鹰走马,打打猎赌赌钱而已。这些,李承乾早就玩腻了。他有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癖好——崇尚突厥风。
    一但玩心起来,李承乾就会脱下衮冕黄袍,穿上羊牛皮制成的突厥右衽服装,学着突厥人的样子将头发结成一缕缕的小鞭子或是挽起椎髻。然后,让伎师们鼓吹胡乐,李承乾亲自带头狂歌乱舞,跳起突厥的“胡枝舞”。
    鼓乐之声,缭梁飞旋。寻樟跳剑的杂技艺人,表演各种各样的杂耍;赌桌上输了的女人,被剥得一丝不挂扔进狂歌乱舞的人群之中,或惊慌的哭泣大叫,或荒淫的嬉戏取乐。
    每天,太子行辕中都上演着这一类泯灭了道德与伦理的狂欢。李承乾那一根行欢取乐的神经在这些声色的刺激之下,渐渐变得更加麻木,又有了省美疲劳。于是他又想出了新花样——命令手下的军士分成两拨,一拨扮演大唐的军队,一拨扮演突厥的勇士。两拨人真刀真枪的火拼,赢了的赏钱赏酒赏女人,输了的扔到酒池里,喝到醉死才给捞上来。谁要是不奋力战斗的,以“卖国罪”论处,会被李承乾处以极刑——割耳朵,剁手指,辱其妻女,那是司空见惯。
    这样的火拼,流血致残也就是常有的事情了。
    ……
    秦慕白负责太子行辕戍卫,虽然李承乾有意对他隐瞒这些,但纸包不住火,秦慕白全都知愁于心了。现在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百闻不如一见”,人不可貌相。看那李承乾平常也像个风度君子,没想到私德如此不堪,用“令人发指”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这样的人,实在不堪忝为储君。朝廷上非议重重说皇帝有废立之心,那也就当真不奇怪了!
    李承乾在襄州无拘无管,连李道宗也无心或者说是无力去劝阻于他,于是乐不思蜀,几乎都不想回长安了。每日,他只要李恪派人送钱送物来供他消谴玩乐,太子行辕时常大门紧闭,他足不出户闭门玩乐。只是路人时常被太子行辕中传出的一阵阵古怪的声乐、惨叫、淫|声与哀号,惊得心头颤抖。
    渐渐的,太子的臭恶之名开始在襄阳交传开来,百姓们颇感惊世骇俗之余,对太子也是大失所望嗤之以鼻。
    这些,秦慕白与李恪看在眼里,恼在心头,一提起李承乾或是太子这样的字眼,脸色就会变得铁青。他们好不容易在襄州经营起的好名声好风评,好像随着太子的到来,都在与日俱下。在百姓们的眼中,皇家与朝廷当然都是一体的。太子失德,百姓们难免就对皇家与官府失望。
    现在,二人巴不得太子早点滚蛋,远离襄阳才好。至于劝说太子稍作收敛……还是罢了。太东有那么多的名宦大吏,就近还要李道宗这样的权威皇叔,这些人都无能为力,李恪与秦慕白又何德何能,太子怎么可能买他们的账?
    就这样,秦慕白与李恪就差在家里烧香拜佛的求祷李承乾这尊瘟神,快点离开了。好磨歹磨,总算是挨到了祭礼结束的日子。李承乾耐着性子最后去了一次炀帝陵参与祭礼,声称自己意犹未尽,想在襄阳多作几日盘桓,直把李恪与秦慕白都吓出了一声冷汗。好在李道宗出来说话,说是长孙皇后祭日将近,太子还是早些回朝前往昭陵祭母才是。
    这条理由一搬出来,李承乾纵然是有一百个不愿意,也不得不依了李道宗的,答应三天之后,摆驾回朝。
    这时,前往长安护送高阳公主的殷扬回来了,回报说,一路平安,已将公主与齐王送入皇宫。李恪与秦慕白这才放了心,心里就只巴望着李承乾早些离开,好过一段安生的日子。
    近两日,武媚娘张罗的秦仙阁分号也终于是打点清楚,正式开业了。由于秦仙阁在长安的鼎鼎大名,引得了许多人的注目与好奇。开业当天,就有许多富绅仕人前来猎奇捧场。
    由于有了经验,再加上在襄州办事加更方便,襄阳秦仙阁的楼盘也更大,因此这家分号甚至比长安的还要金碧辉煌富丽堂皇。酒是一等一的秦仙御酿,菜肴都是颇富特色与充满皇家贵族气息的宫庭菜肴或是长安名点。这些对于远离京城的人们来说,可都是充满了神秘感,有着大大的噱头与吸引力的。
    于是,襄阳秦仙阁方一开业,生意异常火爆,好评如潮。在襄阳北港市中鹤立鸡群的秦仙阁酒肆,消费比寻常酒肆高了数倍,但仍然无法阻止那些争名逐利与喜好奢华的富商游人们,进来享受与挥霍一把。
    几天过去后,武媚娘见一切步入正轨,但请来秦慕白,拜托他去请太子、李道宗与吴王以及襄阳的上下官吏人等,一同前来赴宴。所用的名义么,当然不能是庆祝秦仙阁开业,而是以襄州刺史府与军府的名义,美其名曰——为太子饯行。
    秦慕白自然愿意帮武媚娘这样的忙,这如同就是在帮自己。只是一提到要去太子行辕,他心里就犯堵。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去一趟。反正,这厮过两天也就滚蛋了,从此眼不见心不烦!
    兴许是秦慕白运气好,或者是李承乾玩累了,今日秦慕白来到太子行辕时,这里倒是安静。上下的人手在收拾行装清点车马,为太子启行做准备了。李承乾则是躺在厅堂的卧榻上,喝着茶锤着肩,听着音乐,堂中有数名美人起舞。
    听闻秦慕白到来,李承乾便坐了起来,命人替他整了整衣冠,方才叫他入内。
    “呵呵,秦将军来啦,坐,不必多礼。”李承乾笑呵呵的请秦慕白坐下,命人替他奉了茶。
    “太子今日好雅兴。”秦慕白随口的说了一句,便准备切入正题。
    这时,李承乾插一句进来打断他道:“秦将军是指声乐歌舞吗?——你以为,这堂中起舞的美姬如何?”
    秦慕白随便瞟了一眼,那数名起舞的美姬,个个娇艳漂亮,婀娜多姿。其中领舞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独领风骚异常出众。她面如满月目似寒星,琼玉贝齿粉面桃腮,生得极为美艳。舞姿也颇为出众,广袖长舒莲步轻妙,真如行云流水一般。
    “甚妙。太子殿下真有眼光。”秦慕白随口赞道,便准备说事。
    “哈哈!秦将军也很有眼光!”李承乾又打断了秦慕白的说话,伸手招呼那名美姬过来让她坐到了身边,抚着她的腰肢说道,“称心,秦将军夸你呢,听到没有?快去给秦将军敬酒。”
    “称心?”
    秦慕白顿时心里一阵恶寒——原来,这个“美姬”,就是李承乾的御用娈童!
    瞬时,秦慕白感觉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那“美姬”称心娇滴滴的应了一声,举着一杯酒走到秦慕白身前跪坐而下,风情万种的道:“秦将军是大英雄,英雄当饮满斛。”
    秦慕白真想一把将眼前这个人妖给掐死才算甘心。他抬起手来,感觉自己的手都有点发抖,不敢触到一丝这人妖的皮肤小心翼翼的接过了酒盏,视死如归的喝下了这杯酒。
    “谢太子殿下赐酒!殿下,微臣有事相求,不知殿下现在是否方便垂聆?”
    “哦,你们都先散了吧!”李承乾这才将众舞伎唤了出去。临走时,称心也不顾有旁人在场,对着李承乾嘟嘴撒娇抛媚娘,差点没让秦慕白将隔夜饭给吐了出来。
    “将军有何事,就请说吧?”李承乾终于正视秦慕白了,问道。
    秦慕白勉强挤出一丝干笑,拱手道:“殿下不日即将赴京,微臣受吴王殿下之命,特意来请太子殿下前往秦仙阁赴宴。刺史府与军府,联袂为太子殿下送行。”
    “哦,真是劳你们费心了。孤定当亲至。”李承乾笑呵呵的点了点头,多有一点好奇的道,“武媚娘真能干,这么快就将秦仙阁的分号建起来了?”
    “是啊,已开业三日。”秦慕白回道。
    “那何不早些报知于孤,孤也好前去捧场呀!”李承乾笑道,“秦仙阁在长安,那可是鼎鼎大名的好去处,孤也曾光顾过,但好些时间没去过了。也好,在襄阳光顾一回也行。对了,秦将军。你与高阳的婚事,进行得如何了?”
    秦慕白没有料到,李承乾会突然说到这层,他想了一想,说道:“还为时尚早吧,一切全由皇帝陛下做主。”
    “怎么你们自己都不着吗,都只指望着父皇?”李承乾笑道,“我看你二人情投意合如胶似漆,当早些把婚事办了才行。那些人云亦云的议论,不必放在心里。你若有心,孤回朝之后当代为禀明父皇,早些替你们把婚事办了。孤倒也乐得做个媒妁之人,你意下如何呢?”
    “这……谢太子殿下美意。”秦慕白知道,李承乾一直有心拉拢自己,眼下也不过是他的一个小伎俩罢了,于是他推搪道,“眼下,微臣与公主分居二地,微臣上任襄州军府伊始,军务繁忙抽不开身。高阳年纪尚幼,再等段时间也是无妨。原本,皇帝陛下也是如此安排的。待时机成熟自会将微臣调回长安,提上婚礼日程。”
    “哦,原来父皇早有安排,那孤就不必多事了。”李承乾似有些失望,点了点头若有所思,说道:“秦将军,虽然孤与你一直未有深交,但孤对你的德行与才能,是一向极为看重的。真人面前不说假话,绛州一案时若非有人暗中相助,孤与江夏王皇叔,现在恐怕都不会出现在襄州的祭礼之上了。此番恩情,孤一直寻思着回报于你。秦将军说说,你可有寻思想要的东西,或是意相中的官职?”
    “这……当初微臣只是顺理秉公办事,至于是否帮到了太子,连微臣自己都不甚知晓。这回报一说,殿下确实是无从说起。”秦慕白微笑道,“至于金银财帛与官职美色,微臣好像……并不十分稀缺。多谢殿下一番美意,倘若他日微臣若有所求,再来拜请太子如何?眼下,微臣的确是无所需求。”
    “呵呵,秦将军清心寡欲恪守德操,不错不错,与令尊翼国公秦叔宝将军一样的高风亮节。”李承乾笑而说道,“其实,以将军的出身与才德,屈居一个小小的四品襄州都尉,实在是太屈才了。依孤看,当朝的许多大将军,其才其德尚不能出将军之右。不如,孤提拔你一回,让你做个金吾卫或是千牛卫的大将军如何?再不,到我东宫来做东宫六率的都督,或是做个左卫大将军也并不过过。原霍国公、左卫大将军柴绍,前不久因病去逝了。左卫大将军一职一直空缺。不久前,父皇还曾让我提点人选。秦将军你,不正合适么?你若愿意,孤回朝之后就当禀明父皇,让他把你这个青年才俊提拔起来。”
    秦慕白不禁暗吸了一口凉气:左卫大将军?李承乾真是说话如儿戏。左右卫,一直都是大唐十二卫府军之首,左卫与右卫的大将军,也是十二卫大将军的领袖。贞观大唐十二卫府兵超过六十多万,战时有接过过八十万的纪录。其中有六成军府集中在关内,尤其集中于长安与洛阳两京之间。而左右二卫,就是统领这些兵马,负责拱卫京师镇劾大唐天下的!
    也就是说,左右卫这两卫兵马,占了大唐总兵马的六成,近三四十万人。左右卫大将军,那便是大唐天下的两根擎天大柱,是大唐皇权与朝廷的屏障与保证。
    “开玩笑,我一个刚刚踏入仕途不到两年,从未上阵行军打仗的小子,能当上左卫大将军?你李承乾把军国大事当儿戏,难道李世民与满朝文武也会如此么?”秦慕白真想把这通话骂出来,但好在忍耐心还算凑合,忍住了。
    “太子殿下,左卫大将军,恐怕就连我父亲也无法胜任。微臣自忖,确实还差些资历与能耐。”秦慕白谦虚谨慎的说道,“太子殿下的一番美意,真是令微臣诚惶诚恐感激涕零。但是微臣……暂时还是安心的做好这个襄州都尉的好。毕竟,这是皇帝陛下替微臣量身订选的官职,微臣也觉得,这个职位比较适合我目前的情况。至于他日,微臣当然巴望着太子殿下能多多提携。微臣忠于陛下效力于朝廷,当然也是忠于太子效力于太子的,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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