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十点半,萧肃在市局见到了方卉泽的律师,出人意料的,和他同来的还有一个人——文森。
    这么久了,萧肃还是第一次见到文森真人,他比照片上更年轻些,甚至有些稚嫩,也许是因为穿着休闲装的缘故,几乎像是荣锐的同龄人。
    第一眼看见他,萧肃恍惚间有种照镜子的错觉,因为文森的五官和他至少有五六分相似,只是更精致一些,线条也更柔和一些。
    不过再看第二眼的时候,这种感觉便减弱了,萧肃虽然瘦,但并没有过度荏弱的感觉,眉眼锋利,骨骼方正,整个人显得清癯英挺。文森却是偏阴柔的长相,蓄着长发,掩盖了颧骨下颌本就不甚明显的棱角,有一种雌雄莫辩的中性美。
    四人在市局一间小会客室里见面,律师寒暄了两句,萧肃还没开口,文森便抬手制止了他。
    “他留给你一样东西,让我有机会转交给你。”文森垂着眼在纸上写了一行字,竖起来给萧肃看,“他本来是想亲手给你的,但中途因为有些配件厂家已经不生产了,需要从匠人那里定制,所以耽搁了一段时间。”
    萧肃问:“是什么?”
    他有些茫然,将纸笔递过来,荣锐挡住了,以手语重复了一遍萧肃的问题,他才恍然明白,写道:“他还说你一定会记得的,看来你是忘了。”
    萧肃不明所以,文森从兜里掏出一个黑丝绒盒子,放在桌上。萧肃忽然猜到了什么,打开盒子,果然,里面是那块Titoni的机械表。
    那是方卉泽小时候送给他的,这些年他原本一直戴着,直到今年元旦制皂厂那场火灾,他救火的时候不小心磕破了表盖,才摘下来收了起来。
    记得后来确实是方卉泽把它拿走了,萧肃几乎忘了这件事,没想到他竟然送回原厂去修,还专门定制了手工零件。
    这块表这么多年一直陪着他,盖着他手腕上那道伤疤,盖着他少年时最绝望无助的记忆,他以为自己会一直戴着它的,却原来不知不觉间早已摘掉了,忘得一干二净。
    “交给你了,物归原主。”文森在纸上写。
    萧肃看着那块表,很久才收起来,道:“谢谢。”
    文森摇了摇头,起身要走,萧肃忽然问道:“他在哪儿?”
    荣锐以手语重复,文森嘴角忽然一勾,像是笑了一下,垂眸写道:“死了吧,大概。”
    萧肃直视着他,再次问:“他在哪儿?”
    文森不用手语提示便懂了,敛起笑意,写:“你在乎吗?”
    萧肃不答,文森注视着他,漆黑的瞳仁里映出他与自己肖似的面孔,良久嘴唇嚅动了一下,却没有再写什么,转身给律师打了个手势,走了。
    第114章S3
    新换的表盖光洁无暇,一粒细小的蓝钻镶嵌在12点刻度,闪耀着幽幽的光辉。
    萧肃还记得自己刚刚收到这块表的情形,那天是他的生日,方卉泽亲手将它戴到他的手腕上,说:“妈的,这么贵的表老子自己都舍不得戴,你小子以后可要长命百岁,好好孝顺你舅舅我!”
    那时候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之间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修好了?不试试?”荣锐健身回来,汗涔涔地,随意瞥了他一眼便去浴室洗澡了,语气冷冰冰酸溜溜的。
    萧肃将表放下,去衣帽间给他拿内衣裤:“怎么,不高兴啦?”
    “你觉得呢?”荣锐一边冲水,一边瓮声瓮气地回答,“我要高兴那才是有病吧?”
    萧肃笑,将衣服放在浴巾架上,伸手进去摸了摸他的头,结果摸了一手的泡泡:“别气了,我本来不打算收的,临了忽然脑子里闪了一下,这才接了。”
    “闪什么?”
    “一块破表,他为什么这么大费周章地拿去修?”萧肃在盥洗台冲了冲手上的泡沫,说,“修好以后还这么郑重其事地还给我?”
    荣锐哼了一声,说:“这还用问吗?他心里那点儿念想,还需要我给你做个分析总结么?”忽然探头出来,指着头顶问,“哥,你看我头上是不是有点绿?”
    “……”萧肃看着他头上浅绿色的洗发液,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扬手弹了他一脸水,“滚!”
    荣锐继续洗澡,嗡嗡地道:“我爸说,他和我妈在一起以后把所有前女友的东西都烧了扔了,虽然他这个人优点不多,但在这一点上你应该多向他学习。”
    “我没有前女友!”萧肃斥道,“我在跟你说正经的,你不要胡扯八扯!”
    “知道你没有。”荣锐又哼了一声,“行吧,你说你说。”
    “你不觉得奇怪吗?”萧肃道,“一块表而已,就算曾经有那么一些纪念意义,他也犯不着在生死攸关的当口还心心念念地记着,专门委托文森还给我。”
    荣锐若有所悟,道:“文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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