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很痛,又说不清是哪里在痛,骨头又酸又麻,像是要整个儿散架。萧肃费力地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躺在一间低矮的木屋里,四周浮动着咸咸的气味,空气湿漉漉的,仿佛抓一把就能攥出水来。
    床对面有一扇小窗,窗外天色很暗,不知道是黎明还是黄昏,太阳像个咸蛋黄一样挂在海天交接处,四周飘散着金红色的云朵。
    海?
    萧肃彻底清醒过来,抬起身往窗外看,只见一根桅杆竖在天空下,几只白色的水鸟正围着打转,发出悠远的嘎声。
    所以,他们在海边了?
    方卉泽要出海?
    他想偷渡?
    去哪儿?
    虚汗沿着鬓角滚落下来,萧肃想要下床,没意识到脚还被扎口带绑着,一个趔趄摔倒在木地板上,半天没能爬起来。
    门开了,外面传来方卉泽和一个女人对话的声音,说的似乎是本地方言,萧肃只依稀听懂他在问一个叫“阿虎”还是“阿豪”的人什么时候回来,至于那个女人的回答,就完全听不明白了。
    对话结束,方卉泽走了进来,见他躺在地上,似乎吓了一跳,立刻将他拦腰抱起放回了床上。
    萧肃头晕得要命,上腹部一阵阵闷痛,昨晚那半盒牛奶仿佛还堵在他的食管里,堵得他胸闷气短,恶心欲吐。
    方卉泽擦了擦他额头的虚汗,手指碰到他的皮肤,忽然顿了一下:“发烧了?”
    萧肃挥开他的手。方卉泽在屋角的柜子里拖出个行李袋,从里面翻出医疗包,找了个红外体温计在他额头扫了一下。
    38.5度。
    方卉泽低声骂了一句“操”,从行李袋里掏出一个小格子,送到他面前:“怎么吃?”
    萧肃认出那是自己随身带的药格,没想到方卉泽出来跑路还带着它,是怕自己死了他就没有人质了吗?
    “说话!”方卉泽有些焦躁,等不到回答,干脆打开盒子将四种药一样取了一片,捏着他的下巴给他灌了下去。
    萧肃呛得昏天黑地,很久才顺过来一口气,哑声问:“你要偷渡?”
    方卉泽背对他站在桌前收拾行李袋,没有回答。
    “去哪儿?”
    方卉泽的背影顿了下,仍旧没有回答。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萧肃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白了,“那个匣子,现在已经在警方手里了。”
    方卉泽微微回头,侧颊在夕阳下显出一种刀削斧砍般凌厉的光影,但他的眼神却是平和的,甚至带着一丝柔软:“我知道。”
    “所以,你还带着我干什么?”
    方卉泽站在晚霞的余晖里,沉默着,良久,嘴角忽然勾了一下,说:“从现在开始,我去哪儿都会带着你,阿肃,你再也别想跑了。”
    他的口气古怪极了,萧肃心猛地一跳,仿佛忽然间窥到了某个极为诡异的真相,然而那感觉倏忽一闪便消失了,没能抓住。
    窗外传来女人悠长的呼唤,饭菜的香气顺着炊烟飘了进来,方卉泽被惊醒了,探头出去应了一声,打开门走了。
    四周恢复了寂静,晚霞的光透进来,给湿闷的空气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橙红色。萧肃躺在硬板床上,虚弱乏力,但思维异常清晰——方卉泽要偷渡出国了,必须尽快弄清楚他想去哪儿,然后想办法通知荣锐。
    闭目养神片刻,他硬撑着爬了起来起来,扶着墙慢慢挪到窗口。外面天已经麻麻黑了,海天之间只留下一道金红色的光带,几艘渔船飘在海面上,船身似乎刷着型号,但太远了,萧肃长期营养不良,有点轻微的夜盲,所以看不大清楚。
    其实即使看清也没用,他对船舶没有任何研究。
    视线由远及近,挪到海边的礁石上,一些半大孩子在那里捡贝壳,背着小篓子,赤着脚也不怕冷。
    再近,是一排高矮不一的民居,有单层的平房,也有两三层的小楼。有些屋顶上晾晒着衣物,有些则挂着些咸鱼、咸菜什么的。
    对面一户人家的天台上,向阳处铺着塑料条纹篷布,却没有晒咸鱼,而是晒着些密密麻麻的虫子。
    虫子?萧肃忽然警觉,眯着眼睛细看,发现那不是普通的昆虫,而是虿!
    虿,是一种中药,用野生的东亚钳蝎炮制,可以治疗惊厥和心血管疾病。
    现在才四月,清明节都没过,北方产地的东南亚钳蝎还没长大,不是炮制、晾晒的时候,只有两广地区特有的“春蝎”才正当季!
    所以,这座渔村在两广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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