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铺外,在惨案发生几分钟后,刑司的士兵就已经将这里团团围住,同为刑司十六主事之一的胡澜城正附身查看赵长风的尸身。他无奈的叹着气,今天早上他才和赵长风一起用过早餐,结果没想到大半个时辰后他就只能在这里收敛对方的尸身。
    生命实在是太脆弱了。
    隔着刑司士兵组成的人墙,众多凉州居民好奇的拔着脖子朝里面张望。
    “这人不是刑司的赵长风吗?”
    “他是怎么死的?”
    “听说是发疯而死,样子恐怖极了!”
    “好好一个人怎么会发疯呢?”
    “说不定是地牢的冤魂怨灵缠上了他。”
    ……
    围观的居民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将赵长风的死传得神乎其神。
    摊子上,胡澜城正拿着之前被赵长风抓在手里的碗,里外翻看,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他凑近嗅了嗅,除了热汤的味道以外,基本上没有什么其他异味。他看向方桌旁吓得瑟瑟发抖的少女,问道:“赵长风死的时候一直都抓着这个碗吗?”
    苏抹月点点头,小声回道:“是,当时赵长风疯疯癫癫地抓着这个碗,说了句‘汤……有……’,然后就气绝身亡了。”
    胡澜城很快就琢磨出这句话的原本的意思:汤里有毒。七窍流血,面色灰暗,嘴唇发紫,这些都是中毒的迹象。他刚才也用灵气查了一番,虽然还不清楚凶手到底用的是什么毒药,但毫无疑问这种毒药的毒性极为霸道。
    武者的抗毒性和自身的境界有极大的关系,像赵长风这种无限逼近生死劫的武者,一般的毒药根本不可能让他在极短的时间内毙命。
    从喝下热汤到毒发身亡,中间不过几分钟,可见汤中毒药毒性之烈。
    “来人,进里面去搜!”一队士兵领命,为首的一人一脚踹开房门,正欲闯入,却见一人肋下挟着一个正滴血的老人快步走出。“不用了,下毒的人我已经带来了。”少年的青衫上还沾着一些泥土,但他的双目却笑意盈盈,明亮异常。他一走出门,就将肋下的老人扔到店前的空地上。
    老人已经没有了呼吸,像赵长风一样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公子!”苏抹月惊喜的叫道,赶忙跑过去抓住凌风的手臂,就像是落水的人抓住岸边的救命稻草。凌风能感觉到后者原本柔弱的娇躯变得异常僵硬,他轻轻拍了拍苏抹月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已经没事了。”
    他的目光很温柔,亲眼看到一位朋友突然中毒身亡,只怕这几日苏抹月免不了做噩梦了。
    一旁正在凳子上坐着的胡澜城弯腰行礼道:“凌公子。”他和凌风虽然谈不上熟悉,但在刺史府中还是有过一面之缘。他清楚地记得凌风身上带着刺史大人的手令,那可是相当于刺史大人亲临。所以他虽为刑司主事,但这会儿该有的礼数却也不能少。
    “胡主事不必多礼。”凌风安抚了一番苏抹月,转身便朝着胡澜城走了过去。“公子,这人是?”胡澜城一把将老人翻转过来,后者的脸上还残留着一抹难以置信的表情。他是不是还在对自己的死亡表示怀疑,他不是已经胜券在握了吗?
    为什么他会变成跟赵长风一样的尸体?
    “森罗殿的杀手。”凌风也蹲下身子,细细地打量着自己的杰作——老者咽喉处一个窄窄的伤口。他苦笑着说道:“本来想留个活口,但是胡主事你也知道森罗殿的规矩,杀手一旦逃不走,那就立刻服毒自尽。”
    他毕竟没有祈君欣那样通天的手段,无法在杀手服毒自我了断前囚禁对方灵魂。
    好快的剑!纵然胡澜城境界高出凌风许多,但看到老人咽喉处那一道伤口,他也不由得感叹一句。
    “公子可知道是谁请来的杀手?”胡澜城颇有些担心的问道,森罗殿一向都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如果他们派出了杀手,那就证明一定有人在幕后想要对赵长风不利。
    凌风摇了摇头,说道:“要是幕后主使这么容易被问出来,森罗殿的生意也就不会这么好了。”对于这些杀手组织,声誉可是第一等的大事。这些杀手组织的大客户并非某些邪恶组织,反而是很多外表伟岸光明的人和宗门。
    这些大客户的信息自然是万分机密,因为一旦泄露,必将是一场血雨腥风。
    店铺的房门又被推开,一位身材矮小的老人步履蹒跚地从店内走出来。
    这人自然是真正的徐锦亦,他的脸色苍白,神情有些恍惚,尤其是当他看到摊子旁中毒而亡的赵长风,脸色更是苍白的像个死人。
    凌风走过去扶着老者,无奈的说道:“徐老伯,我不是说过您不用出来吗?”今天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基本上已经了解清楚,确实和徐锦亦的关系不大,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关系。
    因为他只是一个不会修炼的普通老头,面对森罗殿训练出来的杀手,他几乎第一时间就失去知觉。
    当然最关键的一点还是他的私心在作祟。即便徐锦亦没有罪,但刑司的人总觉得只有在拷打之后才能得到真话。一旦徐锦亦被带去刑司,他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刑司那群人的折腾,估计到时候只有横着出来了。
    “怎么……怎么会这样?”
    徐锦亦的反应和凌风意料中的一模一样,上了年纪的老人对一条生命的逝去总是会无比地伤感。可能是因为感同身受,也可能是因为这个人死在了他的摊子上。
    他双膝一曲跪在地上,朝着赵长风的尸身一个劲儿地磕头。
    “徐老伯!”凌风和苏抹月一起惊叫,而后赶忙跑过去扶起老人。徐锦亦眼角的皱纹已经很深了,鬓间的华发也在眨眼之间多了数根。他颤颤巍巍的推开凌风和苏抹月的手,悲怆的摇着头说道:“我有罪!我有罪!”
    这个善良的老人终究还是陷入到无尽的内疚中去了。
    凌风悄悄释放出一股灵气,徐锦亦便感到一阵眩晕,然后就失去了知觉。“抹月,把老伯送回屋子里休息吧。”
    看着苏抹月带着老者走进屋子,胡澜城不解的问道:“为什么森罗殿的杀手会放过这个普通老人?”如果他是森罗殿的杀手,一定会把这个碍事的老人处理掉。
    “因为他需要一个替罪羊。”凌风走到方桌旁坐了下来,解释道:“因为一旦赵长风被毒死,假的徐锦亦就可以用真的徐锦亦来顶罪。”这个原因他在找到真的徐锦亦的时候就想明白了,而且在第一次上热汤糕点和第二次上热汤之间间隔的时间太短,森罗殿的杀手根本没有时间处理徐锦亦的尸身。
    “这样一来,这个杀手不仅能全身而退,而且几乎没有人会发觉他的存在。”胡澜城也瞬间明白了过来,一个毫不知情的普通老人即使被抓到刑司也交代不出什么有用线索,而刑司一向都重刑罚,徐锦亦根本撑不过半个时辰。
    一旦徐锦亦没有熬过重刑,那时便是死无对证,这个杀手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好毒的计策!”胡澜城神色悲怆,闭着双眼,仿佛不愿意再看到昔日同僚的尸身。“来人,把尸体抬回到刑司去。”
    随着赵长风和森罗殿杀手两人的尸身被运回道刑司,小摊周围的居民也开始逐渐散去。
    只要事情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么就算是一条生命的逝去也只是一场无足轻重的闹剧。热闹看够了,自然也该散去了。
    “可是赵主事平日里没有什么仇人,到底是什么人会买凶害他?”
    凌风一笑,缓缓说道:“你怎么知道这个杀手目标是赵长风?”胡澜城愣住了,他看着少年诡异的笑容,心中寒意顿生。“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明白,赵长风喝下那碗汤后就毒发身亡这是事实。如果这个人不是要害赵长风,难不成是害凌风?
    凌风走到桌子旁,在之前赵长风的位置上坐下了。他学着那个时候说着“不要浪费”的赵长风,将手伸到旁边,叹了口气说道:“他喝下的这碗汤,原本应该是我的。”
    凌风的手正伸到了之前他自己坐下的位置。
    “这……难道这个杀手的目的是?”胡澜城声音突然哑了,如果这碗汤原本是盛给凌风的,那么森罗殿杀手的目标就并非赵长风,而是眼前这个还活着的少年了。
    “不错,他的目标是我。”凌风低垂着头,情绪十分低落。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看着自己的朋友死在眼前,但只要回想起赵长风毒发时的模样,他内心就感到阵阵刺痛。
    为什么每一个关系跟他亲近的人都逃不过死亡的结局?会不会是他的问题?
    得到了凌风肯定的回答后,胡澜城脸色一变,想要谋害身怀刺史手令的凌风几乎等同于谋害刺史大人本人,这绝对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职责范围。“我马上禀告正判大人。”
    “别打扰徐老伯,他跟这件事没有关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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