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全福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拂开她的手,道:“温夫人说的都是事实,娘子还是叠起心思,好好备嫁罢,冲着你是许夫人唯一的女儿,郎主他们怎么也不会亏待你,多少会给你备上一份过得去的嫁妆。”
    就是杨全福这一番话,让原主的心彻底崩溃了,也让她心底已是近乎扭曲的恨意再也压抑不住,这才不择手段,嫁给了萧逸。
    也因为嫁给萧逸后,萧逸没有如她所想的,帮着她把徐家那群人踩在脚下,心态越来越扭曲,最终招致了那样的结局。
    在原主嫁给萧逸后,许家一直想见她,但原主那时候认定了许家跟徐家是一伙的,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听他们解释,他们强行要见她,就闹自杀,吓得许家人后来只敢远远看着她,再也不敢靠近她一步。
    也不知道是不是憋着一口气,后面许家派人给她的嫁妆和银钱,原主统统没要,只靠着以前在庄子上攒下来的钱,和萧逸每个月派人给她送的生活费过日子,这才导致她被赶出西京后,身上没有多少银子,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
    这也是原主当初,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去汴州投靠许家的原因之一。
    所以,许四海他们如今见到徐静竟然愿意好声好气地跟他们说话,才会这么激动。
    许淮扬说完后,见徐静一直不说话,忍不住焦急道:“表姐,你是不是还在恨我们?你……你一定要相信我啊!阿爹和大兄真的毫不知情,就连徐广义那混蛋把你接回西京,杨全福那小人也没与我们说……”
    “我知晓。”
    徐静看着他,淡淡一笑道:“杨全福被温氏收买了,温氏所谓的你们每年给徐家送的钱,其实是给我的,杨全福把你们给我的生活费的一大半都给了温氏,后面更是配合温氏逼迫我嫁给吴三郎。”
    这些事实其实不难看清,可悲的是原主那时候的心态已是完全扭曲,这才一叶障目,把唯一对她好的许家丢了。
    这件事也不能怪原主,只能说,她的人生就是一场悲剧。
    她方才沉默,只是不知道怎么回应他们,许家人她自是理解的,但她终究不是原主,真正的原主,至死,还在恨着他们。
    “表姐……”
    许淮扬顿时感动得眼泪汪汪。
    他就说,只要好好说清楚,表姐定是会理解他们的!
    许四海也是忍不住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拉起徐静的手拍了拍,满目悲戚道:“阿静,你能理解大舅就好,你竟是……竟是变得这么懂事了,你阿娘天上有知,定是会很高兴。”
    在场所有人都很激动兴奋,唯有许淮安一脸怔然地看着徐静,仿佛一下子不认识她了一般。
    徐静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按下心底里的低叹,突然道:“有件事,我想问一下大舅,先前我被赶出西京那件事,大舅定是知道罢?为何……那时候大舅不过来,直到现在才找过来?”
    她理解许家当初被小人坑害了是一回事,她现在要弄清楚许家对她是否无害,是另一回事。
    她到底不是真正的徐四娘,无法完全把许家看做自己的亲人。
    许四海一怔,连忙道:“阿静,大舅不是故意的,你……被赶出西京那会儿,你外祖母刚好去世了,大舅忙着给你外祖母料理后事,没有精力关注你那边的事情。
    因为先前杨全福的事,大舅也不敢随便派人到你身边了,总觉得必须亲眼见到你,才能知道你的真实情况。直到前几天我们到了西京,大舅才知道,阿静这段时间竟是受了这么多的苦。
    阿静,你……怪大舅也是应该的,大舅总是不能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在你身边。”
    有件事,他也不敢跟阿静说,她先前嫁给了萧七郎,他其实很放心,虽然她在那样的情况下嫁过去,萧七郎不可能把她当成真正的夫人看待,但那男人他亲眼见过,是个有责任有担当的,即便他不会像寻常夫君那样疼爱阿静,也绝不会亏待她。
    何况,那会儿,萧家的嫡出七郎,其实没必要娶阿静为妻,那件事对他来说也是一件无妄之灾,他愿意把阿静抬进家里做个妾,已是很难得了,却没想到,萧七郎直接娶她为妻。
    虽然只是一个有名无分的妻,也总比无名又无分的妾好。
    阿静待在萧家,比她待在徐家,让他放心多了。
    他却哪里想到,他不过安排了个葬礼回来,事情就发生了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
    徐静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叹一声道:“自是不怪的,我也知道,大舅不会真的不管我。”
    许四海顿时喜上眉梢,拍打徐静手背的力气,不禁加重了几分,激动得脸都红了,“好!好!阿静,大舅再也不敢放你独自一人了,你这回就跟着大舅回汴州罢!大舅定是会照顾好你!
    你小时候,大舅就说过,等你长大了,就让你嫁给安儿,幸好安儿至今还没娶妻,那些人让阿静受委屈了,以后你到许家来,大舅定不会让阿静受到一丝委屈!”
    第243章 一个造化(二更)
    在场的人,除了许家人,都狠狠一怔。
    这许家人难道不知道,徐娘子月底就要和萧侍郎复婚了么?
    徐静怔然了一会儿,试探着问:“大舅,你可知道我如今为何住在这里?”
    “当然知道!大舅一进西京,就找了人打探你的消息。”
    因为先前徐静不愿意见他们,他们想知道徐静的消息,只能找人打探。
    许四海一边说,一边气愤道:“那个人竟然说,你如今已经不是萧七郎的夫人了,大半年前,你因为得罪了那什么西宁公主,被萧七郎休弃,又被那满屋子小人的徐家逐出了家门!
    幸好那个人知道你如今住在这里,大舅什么也来不及想就赶了过来。
    说起来,阿静,你哪里来这么大一栋房子?”
    向来精明的商人,因为被愤怒和担忧冲晕了头脑,竟是直到如今才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
    徐静默了默,道:“那个人就说了这么多?”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来着,但大舅听说你被逐出了家门,急都要急死了,哪里还有心情往下听!”
    许四海愤愤道。
    原来如此!
    徐静默默地望了望天,才轻咳一声道:“大舅,我无法跟你去汴州,因为我月底要和萧侍郎复婚了,而且,我在这里已是有了我自己的事业……”
    话音未落,她就见面前的许家人用震惊得仿佛生吞了一只癞蛤蟆的表情看着她,顿时闭上嘴巴,十分贴心地给他们消化的时间。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许淮扬,他眼眸猛瞪,道:“表姐,那男人休弃了你,你怎么还要跟他复婚!这样的话,大兄怎么办?大兄可是……”
    “二兄!”
    许怀瑾连忙呵斥了他一声,这小丫头看着活泼张扬,却是个有分寸的,至少看起来比许淮扬稳重。
    徐静下意识地看向了站在最后面的许淮安,却见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双浅色的眼眸似乎含着一丝悲哀和痛楚,一直看着她,看到她看过来,微微一扬唇,朝她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意。
    从方才起,他就一直没说话,仿佛独立于所有人之外。
    但徐静知道,他一直在看她。
    脑海里又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一幕又一幕,小时候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少女初长成时的青涩心意,无声期待,还有觉得自己被背叛了时的痛苦愤怒。
    正是因为先前太在意,在以为自己被背叛了时,才会那么愤怒。
    那之后,许四海和许淮安来找过原主很多回,在原主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见他们时,许淮安便是如现在这般,一双温柔的眼睛里溢满悲伤和痛楚,静静地看着她。
    看得原主的心都软了。
    徐静想,其实原主有那么一刻,是想相信他,原谅他的,但那时候的她,已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而她不是原主,更是无法回应他的这份感情。
    许四海这时候,也终于回过神来,道:“阿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莫非……莫非自家表侄女又用了什么对自己不负责任的手段?
    徐静哪里看不出他在想什么,道:“大舅,我和萧侍郎在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们是自愿复婚的,萧侍郎……对我很好,我也不是以前的徐静了,我会过好自己的生活,你不用担心。”
    “可是……”
    “大舅先前听事情只听了半截,不妨再去问问别人,如今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徐静淡淡一笑,道:“大舅愿意的话,我也可以说给大舅听。”
    许家人对原主的担忧和关怀,她很清楚。
    但她也不能为了他们,硬生生地去接受他们的照顾,她自己也不愿意。
    看着面前女子大方明艳的笑容,许四海有些怔然。
    他似乎这一刻,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自家外甥女变了,她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孤苦无依,需要他时时刻刻为之操心的小女娃了。
    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有了这么巨大的变化?
    他心头突然有些苦涩,道:“可以的话,阿静与大舅说说罢。”
    徐静于是让他们坐下,把她这段时间的经历,能说的都与他们说了,又把她和萧逸的感情变化,做了一些艺术加工说了出来。
    听完后,一众许家人又是震惊又是难以置信。
    许四海不由得道:“你说,你不但开了医馆,还……还一直在协助官府查案?你……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医术和查案之事的?”
    许家人到底是看着原主长大的,没那么好忽悠,徐静只能把最开始拿来糊弄萧逸的借口又拿了出来,“在庄子上时,我因为无聊看了许多杂书,有些杂书上有教导一些医术和查案之事,我看着看着就学会了。
    遭逢巨变后,我感觉自己一下子成长了不少,头脑也比以前清晰了,为了生存,只能把从书上学回来的东西拿出来用。”
    春香如今已是完全成了徐静的小迷妹,闻言拼命点头道:“对,娘子也跟我们说过呢!原来那些话本子里的男女主人公花前月下时,都是聊些医术和查案之事,可惜奴婢和春阳不识字,否则也能多看看,帮着娘子分担一些了!”
    许家众人:“……”
    哪个好人家的娘子郎君花前月下时会聊这些事情?
    她们确定那个作者……不是个怪人?
    春阳也道:“可惜奴婢们以为那不过是些杂书,没有好好保存,如今好多已是丢失了。”
    许四海花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才让自己接受了这件事,长长一叹道:“你爱看书这事儿,杨……全福给我写信说你的情况时,也常常有提到,这种小事,他倒没必要骗我。
    看来,遭遇了这样一个灾祸,对你来说却是一个造化。
    可是……”
    他犹豫了一会儿,终是没有说下去,道:“大舅年纪大了,没年轻时那么经得起事了,大舅还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你要和萧七郎复婚的事。”
    徐静立刻表示理解,“我这里地方够大,你们在西京期间,可以住我这里。”
    说完,就让春阳春香去收拾房间。
    今天又是抓凶犯,又是应付突然过来的许家众人,徐静也有些累了,安置好他们后便回了房间里。
    负责把许家众人带到房间里的春阳回来后,一脸担忧地道:“娘子,我听大舅爷说,他要去徐家替娘子讨回公道,大舅爷很气徐家把娘子赶出家门这件事,他说,再不济,也要把他们当初从杨叔……杨全福手里贪的钱要回来。”
    当初他们虽然很气杨全福背主求荣这件事,但也没有跟徐家闹得太僵,因为想着原主怎么也是徐家的女儿,女孩子出嫁后,还是要有娘家做靠山的。
    因此,徐家这么多年通过杨全福贪回来的钱,他们虽然知道,也没有去追究。
    徐静微微一怔,道:“我知晓了。”
    那是许家的钱,他们要回来天经地义,她既然穿到了这个身体里,怎么也得帮着许家,也算是报答他们对原主这么多年的尽心尽力。
    徐静先前虽然没有太多精力想原主的事,但也曾经有过等自己的羽翼丰满后,替原主讨回一个公道的念头,也算是全了她与她这奇妙的缘分。
    徐广义一路走过来,手上并不干净,很多事情徐静虽然没有证据,但根据原主的记忆,她清楚这家人经不起深查。
    她已不是刚来到这里时的徐静了,现在的她,已是积累了一些成就,便是对上徐家,她也有一定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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