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更差了。
    于是他自告奋勇出去驾车,杨安还跟他抢了半天“车夫”之位,被他果断拒绝了。
    晏辞后背靠在身后的车舆上,看着远处,幻想中的二人世界在身后几人的笑声中化成泡沫。
    顾笙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也没有坐在里面,他温顺地坐在他旁边,用力握着他的手。
    车子一路向西,很快就看到那片梨树林。
    只见那片林子位于土路边缘,已经有不少人在摘梨子,只不过奇怪的是,东边的林子里聚集了不少人,而西边的林子一个人也没有。
    就仿佛两片林子被从中间用一条看不见的栅栏隔开了。
    晏辞有些疑惑,停了车之后,几人有说有笑地下了车。
    杨安临下车前指了指西边那片林子,解决了晏辞心里的困惑:“公子,你看着点摘,西边的梨子不好吃,又酸又涩,长得还丑,你别摘错了。”
    晏辞有点迷茫:“这是为什么?”
    杨安说:“我也不知道,反正西边的很难吃,从来没有人摘,大家都摘东边的吃。”
    晏辞点了点头,眼见苏青木和杨安拎着筐像猴子一样冲了过去,顾笙腿短,步子也小,晏辞陪着顾笙走在后面,脸色依旧不是很好。
    顾笙抬头看着他,抬起手覆住他的心口,晏辞被他的动作逗笑了,把他的手拉下来:“你这是做什么?”
    弄得好像西子捧心一样。
    顾笙咬了咬唇,看着晏辞眼底的青色,坚定道:“你不能再熬夜了。”
    “以后我要监督你早睡觉。”他认真地看着晏辞说。
    “行啊。”晏辞与他十指相握,“都听你的。”
    他跟着顾笙随便逛,也不想往人多的地方去,走着走着便不觉往西边的林子去了。
    晏辞抬头便能看到枝头挂着梨形的果子,一个个看着长得又粗又糙,形状也是很不规律。
    果然很丑。
    晏辞仰着头看着那枝头的梨子,然后伸手摘下一个,放在手里把玩一下,又放在鼻尖闻了闻,不禁笑了起来:“这不是梨子啊。”
    顾笙看着这长得很丑的果子,只见晏辞用力将其从中间掰开,一种带着丝丝酸甜的香味传来。
    他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晏辞一只手拿着一半凑到他鼻子前面。
    顾笙抬头看了看他,然后伸出舌尖小心舔了一下,舌尖立马传来一种涩涩的感觉。
    “唔。”顾笙往后退了小半步,摇了摇头,“不好吃。”
    晏辞收回手。
    “这是榅桲(wenbo)。”晏辞看着手里的果子道,然后抬头看了看面前成片的,无人问津的榅桲林。
    他脸上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光。
    顾笙看着他:“这个果子好难吃,怪不得没人摘。”
    晏辞赞同:“的确是。”
    这种果子也算是梨子的一种,不过因为不好吃所以不被人所食,知道的人也不多。
    但是在他面前,这一大片榅桲林就仿佛一处没有开采的金矿。
    晏辞卸下肩上的竹筐:“我们摘点回去。”
    顾笙不解地问:“摘它做什么?”
    晏辞已经挽起袖子开始动手,一边摘一边说:
    “当食物的确不好吃,不过这东西药用价值还是蛮高的,而且——”
    他将拳头大的果子放进筐里:“而且这是一道传世名香的主原料。”
    ...
    等到晌午的时候,他们背着满满一筐果子去和苏青木他们汇合。
    苏青木坐在车里叼着半块烧饼,看见他过来,跳下车,递给晏辞两块,脑袋凑过来仔细看了看他:“晏辞,你最近脸色好差。”
    他煞有介事道:“男人也得注意一下形象。”
    晏辞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鼻尖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什么,倒吸了一口气:
    “你用了面脂?”
    苏青木吓得赶紧把手里的烧饼塞到他嘴里,还警惕地朝马车看了看,压低声音:
    “你能不能小点声?”
    晏辞把饼从嘴里拿出来,神色更古怪了。
    “你怎么开始注意外在形象了?”
    一看苏青木紧张地朝车里余荟儿的方向看,晏辞在心里深深叹息。
    他还没有说话,苏青木就将他拉到一边,表情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晏辞这才意识到这才是他这次跟来的原因。
    只听他低声说:“你看没看最近的账本?”
    因为铺子是苏家的铺子,晏辞还是有身外外人的自觉,深知再要好的朋友有时候也要有边界感。
    于是什么账本什么的,他一向从不过目,他们店里的账簿一向杨安记下来再交给苏白术对账。
    苏青木神色渐渐沉重:“昨天珠儿结账时跟我说,咱们这月收益比上月少了好多。”
    晏辞咬着饼:“你不是说最近大家都忙着斗香会,没人买香吗?”
    “我刚开始也这么想的。”苏青木说。
    “不过,我又翻了上个月和上上个月的账本,每个月都比上一个月少一些。”除去税收和原料采买,还有外聘制香的人工费,剩下的红利每月都在减损。
    晏辞想了想:“如果是珠儿管理账簿,那应该不会出问题。”
    苏青木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也点了点头。
    “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苏青木心想:“你看看你现在的脸色,我怎么跟你说。”
    这几天铺子里根本没人敢打扰晏辞,要不是下个月有可能要喝西北风,苏青木准备熬到斗香会结束再和晏辞说。
    入不敷出。
    晏辞沉吟着,这些天他经常熬夜脑子都不打转,于是试探着问:“这几天我用的香料太多了?”
    苏青木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你用的那些才值几个子儿啊。”
    好吧。
    “你还记不记得之前赵家那孙子仿我们四合香的事。”
    “记得。”晏辞回答,就是赵安侨,之前跟晏方在一起的那个胖子,“他们家不是就喜欢仿别家铺子的香吗?”
    而且上次还搞了个什么荔枝四合香,等于将他们大半四合香的生意抢去了。因为四合香本来就不复杂,晏辞也没当回事,要不是后来晏辞又推出了其他香品,靠着四合香他们早就凉了。
    “昨天我找人去他家铺子看了,你猜怎么样。”
    晏辞心里有了不太好的预感,试探着问:“又被仿了?”
    “他们店里新上架的那些香全是我们之前研制出来的那些。”
    “再这样下去,下个月我们就要亏本了。”
    第55章
    到家以后,已经天黑了。
    晏辞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让苏青木把他放到铺子门口,这几日他彻夜不眠,改了十多遍,终于把香方定了出来了。
    这道香在现世本是唐朝开元年间所制,最初乃是货真价实的宫廷御香,后来流入民间,方子变了几次才变成如今的样子。
    不过这道香的名字倒是流传了下来,叫做“开元帏中衙香”。
    这香的方子昨日被他放在了香房,虽说铺子的香房平日里只有他一个人用,但想来想去还是贴身保管的好,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出岔子。
    顾笙在他身后爬下来,那马车对他的小短腿来说有点高,晏辞一手揽着他的腰将他抱了下来。
    因为大家都去摘梨子,所以香铺今日没有人,晏辞从怀里拿出钥匙,打开门:“你是在这儿等我,还是跟我一起进去。”
    顾笙自然不愿意一个人待着,于是像个豆包一样黏在晏辞身后,晏辞将那筐榅桲放进仓库,然后才去了香房。
    香房的门锁坏了,由于平日没有什么人进,所以一直没有修,他点了桌子上的烛灯,照亮整个屋子,那张香方昨晚他还挑灯誊抄了一遍,此时就放在桌子一侧的一摞书下面压着。
    露出的一只角微微上翘。
    晏辞走到桌子旁边,刚要把香方抽出来,动作却微微一顿。
    他的目光在香方露在外面的一角停了片刻。
    顾笙站在他身后,见他盯着那张香方一直没有动作,跟着走到他身旁,不解地抬头看着他:
    “夫君,怎么了?”
    晏辞听到他唤自己,这才将目光从纸上移开,然后伸手抽出方子,举起来对着烛火照了照,看了看上面的字,是他的字体,有点乱,但是看得清上面的字。
    唯一不同的是,本来平整压着的纸张一角有一些皱褶。
    晏辞抿了下唇,然后抬起头眯着眼看了看门外昏暗的夜色:
    “没什么。”
    顾笙紧张地打量着他的神色,虽然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见他的表情,然而顾笙还是觉察处他语气有点异样,于是他有些担忧地抬头去找他的眼睛,希望在他眼里看到自己熟悉的镇定自若。
    但是烛光太暗,他看不清。
    身旁的人仿佛知道他在看自己,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又滑下来顺带又捏了一把他的脸。
    “回家。”晏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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