梶井基次郎抓住围巾一角,腰身用力挺起身来。
    他踩在凳子上,木屐敲打着塑料桌椅,像个正在享受游戏的稚童,蘑菇头晃荡着。
    沉醉于炸弹的男人龇起牙齿,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的寒光。
    “东西当然是真的,但是——难道你以为我就没有留下后手,直接把所有底牌都给你了?重力使大人,你也太天真了吧?”
    他大笑起来,尖锐的笑声飘荡在空中。
    漫画一动不动,冷眼看着他。
    梶井基次郎咂了咂嘴,他打了个响指, “那就让重力使大人看看我给那群警察们,留下了什么吧!”
    寡言的黑客又在电脑上噼啪作响,敲打着键盘。
    漫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的动作,戴着耳机的左耳里的声音过于嘈杂,像一根刺狠狠刺进大脑,搅动着理智。
    —— “电脑上突然显示了一段话!”
    —— “上面写着, ‘解开这个谜题,就能得知真正的地址。’”
    “爆炸,实验,数据!死亡就是一场美妙的音乐会!” *
    “你上次的话激发了我的灵感,还有什么比异能者的死亡数据更让我着迷的吗?”
    梶井基次郎跳到桌子上,蹲了下来,双手捧住脸,陶醉地说道:
    “在这个世界里,刚好就有一个重力使,炸毁东京的快-感一定没有看着重力使放弃挣扎,死在眼前来得多!高浦幸郎,你只有两个选择。”
    “一,走进电梯里,不动用异能,接受你的死亡。”
    “二,我引爆所有的炸弹,让整座东京都成为废墟。”
    “你自己选。”
    *
    死亡是一件……很难以描述的事情。
    经历过的人没有办法再描述感受,而活着的人们总是对它避而不谈,仿佛是什么洪水猛兽,提及就会被迫长眠。
    而亲眼看着生命一点一滴流逝,大概是全天下人最不想遇到的事情。
    不用过多思考,它选择了保住东京市民。
    于是漫画平静地走进观光电梯里,它背对梶井基次郎,朝向灯火通明的城市。
    这个位置可以很好的看见遥遥相对的东京晴空塔,明亮宛如白昼的繁华都市为它提供了良好的视野,漫画甚至能看见晴空塔上闪烁的两道光。
    电梯顶大开,大批柠檬从上面掉落下来,逐渐淹没了它的脚踝。
    它将手按在电梯上,隐晦地摇了摇头。
    “不要动手。”
    漫画轻轻咬住缎带,对着窃听器那边的人说道。
    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早就埋伏在天空树上,闪烁的光电是狙击枪的瞄准镜。
    在得知梶井基次郎控制了东京塔后,他们便做好了作战计划:去往天空树寻找最适合的狙击点,在那里可以俯瞰整个东京,更不用提只有天空树一半高的东京塔。
    等到游客获救,炸弹被销毁后,他们就会一人一枪,带走那两个同伙,而梶井基次郎就交由漫画来活捉。
    诸伏景光将窃听器装在缎带上,细心地把缎带系在它的手腕上,温和的声音像是叮嘱顽皮的幼弟不要和同学发生冲突一样。
    “我们会时刻倾听里面的动静,在局势明朗后解决掉他们。但是,如果有什么危及到你的生命。”他话锋一转,锋芒毕露,紧紧握着漫画的手腕, “我会立刻开枪,杀死他。”
    “你会理解我的,对吧?”
    它自言自语道, “你不想牵连家人,于是自-杀。我不想连累市民,于是我走了进来,本质上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啊,……高浦弘哥哥。”
    柠檬已经漫过胸口,想了想接下来没什么好拍的,漫画索性将胸前的摄影机摘下,扔进柠檬堆里。
    耳机里的声音早在它踏进电梯时就停止,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只有微弱的行走声提醒着它,搜查一课仍在注视着它,并在为解救它而努力。
    电梯外的人在忙碌,电梯里的人却悠闲自在,它甚至有着闲心数起星星。
    他们不清楚自己的能力,所以会惶恐不安,试图从犯人手中争夺一线生机。
    但漫画知道,它可以在炸弹爆炸前就逃走,然后像救下诸伏景光那样,再次幻化出一具身体,营造出高浦幸郎已死的假象。
    它无法杀死梶井基次郎,同样的,梶井基次郎也无法对它造成伤害。
    漫画唯一被束缚住的理由,一直以来都是同一个:保障市民的安全。
    它可以抓住梶井基次郎,严刑逼供,让他交出炸弹的埋藏地点。
    但如果在那个过程中,有人不小心引爆了炸弹呢?又或者他能够靠意念控制炸弹,在被抓捕的一瞬间,同时引爆呢?
    它不敢赌。
    既然梶井基次郎想看异能者死在爆炸下的样子,那它就做给他看,只要稳住他,将炸弹销毁就可以了。
    ……只是委屈了他们。
    漫画心里难得升起一丝愧疚,电梯里的监控被黑客入侵,用来提供给梶井基次郎观赏它死去的场景,它没法对还在天空树上的友人说清楚,只能苍白地重复着别担心。
    不可能不担心吧,它无意识地咬着手指,手腕的伤口已经凝固,和红色的缎带混在一起,远远望去并不明显。
    但它仍旧将手挡在身侧,不能让他们看见,它想,他们会担心的。
    柠檬炸弹叠加到下巴时,就不再掉落,电梯里响起梶井基次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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