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趴在商远舟怀里哭得狼狈无比的画面浮现在脑海里,理智从情绪中挣脱重新主宰大脑的时候,尴尬和窘迫也随之在心里浮现。
    好在商远舟已经不在房间里,季余可以暂时逃避一会儿现实。
    他在床上蜷缩起来,慢吞吞的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门口的响动让藏在被子里的脑袋又探了出来,商远舟端着早餐进门,就看到季余露着一双泛红的眼睛盯着自己。
    很乖。
    无论是盯着他看,还是昨晚蜷缩在他怀里睡觉,小小一团,都很乖。
    季余不知道他接近一米八的个子已经被看成一小团了,看到商远舟进来,他还处在某种不可言说的尴尬中。
    人生中最不愿掀开的疤痕都展露在这个人面前,季余很难不难堪窘迫。
    “醒了,”商远舟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起来吃早饭吧。”
    季余手指无意识的动了动,“多谢。”
    无论是给他带来早餐,还是找了医生告诉他那些事,以及体贴的藏起他的身份,不让他的痛苦显露在其他人面前。
    季余掀开被子下床去洗漱,他身上还穿着昨晚那一身,高级定制的衣服被揉得皱皱巴巴,翘起的头发季余在镜子前捋了又捋,也没能把那一撮摇晃的呆毛压下去。
    “你以前说要给季家一笔钱,还清这些年你用季家的,然后和他们断绝任何关系,那现在呢?”
    商远舟走了过来,一只手插在兜里,衣袖被撩起来一节,露出结实的小臂,弯起的弧度,好似一座坚实稳固的拱桥。
    有种奇异的,任何人都代替不了的安心感。
    “知道他们一直在用你造成了你母亲的死这件事骗你,”
    从小就被灌输了这样的念头,长大后自然不会也不敢去查证面对。
    季余沾了点水,终于把那撮呆毛压下去了,面对商远舟的问题,他突然有了好奇,“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商远舟笑了下,语气随和:“诚心诚意的和他们讲道理,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忏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毕竟是亲人。”
    季余呆愣了一下,刚刚被压下的呆毛很应景的再次翘了起来,“我还以为…”
    他在昨晚商远舟掐着季禾轩脖子几乎让人窒息的时候,从商远舟的动作中看出了他的凶戾。
    没想到处理方式会这么的…
    商远舟:“以为什么?”
    季余摇了摇头,“以为会像电视剧里的霸总一样杀伐果断之类的。”
    季余在网上看到过很多挣扎在原身家庭的痛苦中的人,他要稍微幸运一点,不会执着于虚无缥缈的亲情。
    季博瀚比他大十岁,季禾轩则是八岁,两个人都不能称之为是他的哥哥。
    但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社畜beta,做不到孤注一掷的报复,离开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无法原谅,永不见面,是最好的结局。
    本来还以为商远舟这类身份地位以及第二性别都处在社会金字塔的alpha会有更果决的处理,
    “结果会看在亲人的份上讲道理吗,还不如我呢,”他唏嘘了一下,“幸好你没有什么极品亲戚,不然你就是那种被原身家庭捆绑无法逃脱的人。”
    季余犹豫了一下,开口:“可不可以提前预支我一部分薪水?”
    “事情已经闹出这样了,我想干脆就此先和他们划清界限。”
    商远舟答应了,并且提出了:“我和你一起去吧。”
    欸?
    季余连忙摇头,“不用了阿舟,这件事情算是我的私事,我自己去处理就好。”
    撒娇拉远距离的时候就叫阿舟。
    生气了不高兴的时候就叫商总。
    商远舟几乎要气笑了,眼神危险的看着季余,尖牙有些痒,很想咬在不听话的老婆嘴巴上,堵住那些他不爱听的话。
    “我陪你去。”
    季余敏锐的察觉到平静之下的暗涌,或者说从昨晚的事情之后,他就隐隐抓住了点什么尾巴。
    那点感觉都没有抓住,季余本能升起的就是拒绝。
    口腔里的软肉被轻微咬了咬,纠结到快要出门了,依旧没有打消商远舟陪他过去的念头。
    “商总…合同里说不得干预私人生活,昨晚上和你说那些事情是我不对,今天就不用跟着我去了。”
    商远舟眼眸沉了沉,薄唇微掀,“合同上说的是不得干预商远舟的私人生活。”
    “而不是不得干预双方的私人生活。”
    欸?!
    季余略微震惊又懵逼的被商远舟带到了车前,直到坐进去了,他才弱弱的反抗,“这好像是流氓条款,商总。”
    他签合同的时候,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商远舟要强硬干预他的私生活。
    车里没有其他人,因为是处理季余的私事,商远舟没有叫司机开车,所以季余才说得很放心。
    商远舟:“你不用多想,晚宴上我在季禾轩面前表现得很在意你,这么重要的时候我却不在。”
    “以后他传出去,一点细节,就会引发人心中的猜疑,况且我们现在也是朋友。”
    他剑眉微挑,听上去像是也深受其扰:“我也不想这么深入干预一个员工的私事,但你这位员工很特殊。”
    在车开过去的途中,商远舟打了几个电话,当着季余的面叫了不少人赶过去。
    原本季余还不知道这些人的用处,但很快他就明白了。
    季博瀚的办公室迎来了以季家这点分量绝对请不来的贵宾。
    放在平时,季博瀚能笑得合不拢嘴,但现在,他冷汗已经流了下来。
    商远舟看到同样在办公室里的季禾轩,“人都在?那就更好办了。”
    人高马大的黑衣保镖将办公室的门堵住,挡住了其他人探究的眼神,和季博瀚季禾轩两个人出去的路。
    季博瀚擦了擦额头的汗,“商总你这是做什么,还有小余也是,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季余开口:“哥。”
    他顿了顿,笑了笑:“季博瀚,我是来还清这些年我用季家的钱的,从此以后你不再是我哥。”
    穿着职业装的会计拿出一份纸质文件,在桌上展开后推到季博瀚、季禾轩两个人面前,“这是季余先生从出生开始会用到的所有开销,每一笔我们都做了预估,你可以核对一下。”
    季博瀚看着上面精准到了喝水的水费,小数点后面零点几的数额,面色一变再变:“这是什么意思,嫁了人了,翅膀硬了?”
    商远舟淡漠的看了他一眼,身后的一位保镖上前两步猛地攥拳给季博瀚脸上来了一拳。
    嘭的一声闷响。
    “你他妈。”季博瀚狼狈的爬起来就要冲上去反击,却被另外两个站过来的保镖死死摁在地上。
    他被架了起来,肚子上又挨了力道十足的一拳。
    商远舟这才开口,慢条斯理的,话语冷得毫无温度:“纠正一下。”
    “季余是男性beta,是和我结婚,懂吗?”
    眼前是被两个黑衣保镖架起的死狗一样的季博瀚,桌子旁边是被吓到发着抖的季禾轩。
    一身笔挺西装的商远舟长腿交叠,双手交握坐在椅子上,身后还站着两个保镖和一个拿着文件的会计,一个抱着电脑的律师。
    季余眨了眨眼,突然觉得自己看的那些电视剧里的总裁都在瞬间逊色了不少。
    倒不完全是这一幕的场景,是因为商远舟话语里的尊重。
    他相信如果他是女性,商远舟也会让人动手,因为这句嫁了人了里不加掩饰的轻蔑。
    商远舟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哪怕他一个普通社畜beta注定无法成为商远舟这部霸总剧里的主角,他也会记得今天的维护。
    季余走过去,将一张卡放在了桌上,他懒得递给季博瀚或是季禾轩手里,再这么说,他也是从心底里抵触这两个人,“这张卡里有九十六万五千八百五十一毛点六分。”
    说着话的时候,季余本应该心情很复杂,但实际上他现在只想笑。
    他高中毕业以后就没有再用过季家的钱,金额季余算过,约莫在百万左右,他想的是直接给一百万,商远舟却让会计算了每一笔账。
    “小气”到不愿意多给一毛钱。
    哪怕季博瀚和季禾轩两个人再怎么不愿意,这件事也这么板上钉钉了,季余走了,卸掉了一直以来的重担般,轻轻松松的离开了这里。
    商远舟在楼下当着一群保镖的面,捏了捏季余脸上的软肉:“老公要去公司处理事情,自己乖乖坐车回家。”
    “心情不好的话,也可以在外面玩一会。”
    季余摇了摇头:“我没事,你去吧。”
    商远舟让其中一个保镖开车把季余送走了,看着车辆远去,脸上的笑意也隐了下去,转身走进了刚刚出来的地方。
    不需要一句话,其余人默契的跟上,又止步于门前,守着这扇门。
    看着去而复返的人,季博瀚和季禾轩惊讶又压着愤怒,很快,就变成了恐惧。
    这一次没有人动手,庞大到恐怖的信息素充斥了整个屋子。
    应该是苦酒味的信息素,在此刻却像是死亡的信烟,让人止不住的哆嗦。
    季博瀚也是alpha,但他第一次知道有alpha的信息素能庞大到这种地步。
    像上千吨的海压在了身上,他甚至站不住,只能跪爬着,他甚至能听到骨骼不堪重负的咯咯声响。
    季禾轩也是第一次知道,alpha的信息素不止能诱导omega发情,还能让omega感觉到死亡的威胁。
    商远舟站在桌前,修长的手指在那张卡上一下下敲击着,“季余用季家的钱现在还清了。”
    “那你们欠季余的呢?”
    季博瀚从喉咙里艰难的挤出声音,“什么意思?”
    季禾轩是omega,体质更弱,现在已经说不出话来,光是喘息就已经让胸腔闷痛了。
    商远舟笑了下,狭长的眼眸中笑意不及眼底,“我给你们准备了一个地方。”
    “那里不会有任何人和你们说话,是专门为你们量身打造的,当然,你们是分开住的,自闭症患者怎么能沟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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