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杀干净了。”
    薛云城略显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对着那些道士随意地挥了下手。
    “诸位,今日我请各位前来就是想请你们看看,犬子的面相究竟如何?”
    这个时候已近黄昏,屋内点着烛火,在薛寒迟的眉眼间描出一些阴影。
    在场的道士们围着薛寒迟转了几圈,将他的面相看清之后,有的轻轻摇着头,有的则吸了口气,各怀心思地面面相觑了一番,谁都没有做那个出头鸟。
    看着他们一脸难言的神色,江楚月的好奇心瞬间被调起来了,薛寒迟的面相到底是什么样的啊?
    她好像记得之前那个江湖骗子也说过,薛寒迟的命格面相奇特,可到底是个怎样的奇特,他也没有明说。
    在场的道士中传出些躁动的声响,不知道是该说还是不该说。但有道是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其中一名道士按耐不住薛府许诺的好处,自告奋勇地站出身来对着薛云城开了口。
    “禀家主,薛公子的命格奇特,怕是……命中带厄,易招祸患。”
    此话一出,在场道士纷纷噤了声,神情紧张地盯着上方的薛云城,惟恐他发怒哀怨。
    没想到薛云城听了之后,面容没有一点波动,嘴角反倒生出些可堪欣慰的笑容。
    窗外昏黄的夕阳落在他漆黑的瞳仁中,将他嘴角的笑容扯得模糊,令人心惊。
    “我知道。”
    道士们睁大眼睛看着他,心绪仿佛受到了冲击。
    什么?他知道?
    既然他知道,那他还叫他们来给薛寒迟看面相做什么?
    迎着众人不解的目光,薛云城慢悠悠地转身,对着一旁的白衣男子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
    只见白衣男子点了点头,从袖中摸出一截细绳套在指尖,然后江楚月便瞬间感到屋内的气氛都随之一换,耳边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江楚月循着声音望过去,发现站在两旁的修士四肢忽然不受控制地扭曲起来,就像是无砚山上的噬魂妖一般,没一会便悄无声息地倒在了地上。
    而薛寒迟自始至终都只是安安静静地跪在地上,神色冷漠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越平静,江楚月越是担心,因为她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事情在等着他。
    “张师,这些怨念应该够了吧?”
    薛家主慢悠悠地站起身,看向身边的白衣男子,神色并没有多大的起伏。
    “够了。”
    被叫做张师的男子低眉顺眼地走近薛寒迟,将他身上缠着的符箓全部解下,露出藏在后面的淤青伤痕。
    看着他遍体鳞伤的身体,江楚月眼眸睁大,心里止不住地泛起酸涩。
    他还这么小,就已经承受这么多了吗?
    还不等她叹口气,便看见张师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对着薛寒迟淡淡一笑。
    “小公子,得罪了。”
    他蹲下身子,对着薛寒迟手起刀落,十分利索地在他的四肢上划出数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溅出的鲜血汇成一条水流盘桓在江楚月脚边。
    就着这些淌在地上的温热血液,张师以手为笔,以薛寒迟为中心画出一个巨大的法阵,令人将这些死去的道士摆在了阵法各处。
    之后,他随手拉起还在咬牙忍痛的薛寒迟,将那根蛟丝绳缠在了他的手腕上。
    “这样便可以把‘它’压制住了吧。”
    薛云城走过来,满不在乎地瞥了眼跪在地上,痛到麻木的小薛寒迟。
    “是,家主。”
    看着他拂去衣袖上的灰尘,漫步离开的背影,江楚月承认自己怒了。
    虎毒尚且不食子,他是你亲生的吗?你这样对他?
    “小公子,一会天黑之后,那些死魂就会出来,你要戴好蛟丝绳,不然,我可就不能保证你的性命了。”
    张师笑着揉了揉薛寒迟的脑袋,语气里满是无辜,好像方才给薛寒迟造成伤害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看到这里,江楚月已经握紧拳头,对着空气在他和薛云城身上揍了百八十遍了。
    薛寒迟不是主角,原著中作者并没有多用笔墨来描绘他的过去,所以江楚月也不知道自己梦到这些究竟是真是假。
    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此刻的愤怒却是真得不能再真了。
    她是真的咽不下这口气,虽然薛寒迟平时对着她很抽风很欠揍,但是这不能成为这天杀的两个恶人欺负小孩的理由。
    现在的他还只是个孩子,远远没有成年后忍痛的能力高,此刻蜷缩在地上,如果不是身体痛得时不时地轻颤着,和他周围的死人都没有区别。
    张师带着其他人离开后,天色渐渐黯淡下来,只有薛寒迟和一群死人待在这间屋子里。
    很快,从窗中透出来的光就从暖黄转变为了冷调的白。
    黑夜笼罩下来,屋子里的烛火已经快要燃尽。
    借着这些微弱的光,江楚月看到脚下的阵法逐渐显出红光,摆在各个角落的尸体上方逐渐飘出一团团白色的魂气。
    她知道,这些都是道士的死魂,在坟地那晚黑衣男子就曾用乾坤镜召出来过,只不过,张师是用阵法叫他们显形的。
    薛寒迟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就在江楚月以为他今晚醒不过来时,他闷哼两声,终于摸着右手腕的蛟丝绳,悠悠醒了过来。
    江楚月凑近他毫无血色的小脸,在看到他无神的眼眸的时候不由得怔了一瞬。
    冷白的月色盖过来,照亮了他小半张脸,他的眼里却没有一点光,瞳孔涣散,如同一个毫无生机的傀儡。
    薛寒迟睁着眼睛望着头顶的房梁,静静地躺了一会,任由那些死魂缓缓朝着自己飘过来。
    像是心死一般,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在这些魂魄要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他手指动了动,颤颤巍巍地伸出左手,忍着痛探向了绑在右手腕上的蛟丝绳。
    摸到之后,他没有半点犹豫地将其扯下,然后,像是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般,直接把它扔了出去。
    第29章 幻梦之镜(二)
    微风吹着薄云重新掩住了半月, 巷子里不时传出几声寂寥的鸦啼,为这暗夜添上几分不详的气息。
    薛寒迟坐在墙头,面容在夜色下晦暗不明, 目光最终停在了男子脚边的那串铃铛上。
    “那是我的东西。”
    男子嘴唇抿紧, 没想到他会为了一串铃铛追至此地,下意识后退几步。
    眼眸转了转后, 他当机立断,双膝一并直接跪在了地上。
    “公子,这东西是我在街上偶然拾得的,我并不知道这是你的东西。”
    这样的勾当他做了多年, 像这种被人抓包的情景自然也遇到过不少, 按照以往的经验,通常卖惨哭嚎一顿后多半就会被轻轻放过。
    况且眼前人是修仙之人, 学的是仁礼道义, 端的是软弱心肠,想必要比正常人更容易应付一些。
    他一边说着, 一边打量墙上之人的神色,只见薛寒迟掀起衣袍, 从墙上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了他身前。
    “这就是你的辩解吗?”
    “不是的,公子, 你相信我, 我说的是实话。”
    男子还想继续狡辩, 却在看清薛寒迟眼眸的那一刻如坠冰窟, 身体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剩下的话都顿在了口中。
    这样的眼神,当真是一个修仙之人该有的吗?
    薛寒迟从地上拾起那一串小铃铛, 从袖中拿出帕子拭去了上面沾染的灰尘,放在手心仔细端详了一会,然后拿到耳边轻轻晃了两下。
    珰珰的清脆响声立刻回荡在巷子里,仿如催命符一般挠在人心上。
    男子看着他的举动,心中的异样感逐渐攀升,尾音都有些颤抖。
    “公子,只是一个铃铛而已,既然没有损坏,那便让我走吧,我上有老下有小,真的……”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的谎话真的很拙劣。”
    薛寒迟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将铃铛擦拭好后贴身放好,转身摸向右腕上的蛟丝绳,止住了他接下来的废话。
    “而且我这个人,不喜欢被骗。”
    随着蛟丝绳在他手中翻出花样,男子喉口忽然一痛,拍着胸脯咳出一口鲜血来。
    饶是再迟钝,男子也发觉出了眼前这位修仙人士的不同,服软的话语立刻变为凌厉的威胁。
    “你是修仙之人,滥用法术肆意残害平民,就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
    薛寒迟手指顿了顿,月影落在他眉间,像是真的在思索这个问题。
    男子以为是自己的话奏效了,带血的嘴角不由得松了几分,却在看在听到薛寒迟抑制不住的笑声时彻底崩碎。
    “你是不是想错了什么,我这个人,最不怕的就是遭报应。”
    男子闻言彻底怔在原地,眼眸中满是错愕。
    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位如玉如松的仙门公子才是真正的地狱恶鬼。
    “是生是死,与我而言并没有多大的分别,这些东西,我都不在乎。”
    薛寒迟垂下眼眸,看向他的神情中竟显出几分赏花般的笑靥。
    “不过眼下,你最在意的东西,我要拿走了。”
    男子见状不对,转身拔腿就跑,却在起身的时候感到前颈一痛,紧接着便看到一道血柱从体内喷溅出来,落在了他身前地面上。
    他颤着手捂住脖子,双膝跪在地上,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只听得砰的一声,四肢上不知何时被划出了数道伤口,从里面不断溅出鲜血,将他脚下的青石砖尽数染红。
    男子就这样跪在地上,双臂下垂,清醒着感受生命从体内流逝,到死也没有合上双眼。
    这处巷子没有传出一丝一毫的惨叫,只有满地的血流昭示着这里曾发生过的杀戮。
    薛寒迟随手擦去了脸颊上的血珠,从阴影处走到了月下,背后的石板路上印出一个又一个带血的脚印。
    循着来时的记忆,他飞身上墙,踩着房檐回到了李宅。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回房,而是曲腿坐在了屋顶上,任由暗淡的月光划过侧脸,柔柔地流进衣领里。
    薛寒迟静静地看着指间还未收回的蛟丝绳,忽然发觉自己好像很久没有用过它了,无论是翻绳还是其他的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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