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延公务繁忙,一般晚间都会留在镜水斋,不会回房与苏清芽一起,至于那些侧室妾室也是一年到头都不一定去一趟。
    他过去时,赫延少见悠闲的在院子给他那盆被养的翠绿繁盛的内门竹浇水。
    他进门,道:“父亲。”
    赫延回头道:“过来了,你先坐那,我把这点水浇完。”
    竹叶纤细轻垂,竹竿硬朗细长,即便夜色给蒙了一层暗影,仍能瞧出浓翠碧绿。
    宁遇道:“父亲这竹子养来有段时日了。”
    赫延嗯了一声,不慌不忙的浇了水后才转身擦了下手道:“也有好几年了,那年我初才兼任尚书,峥儿送来的。”
    宁遇道:“原来是大哥送的。”
    赫延坐在宁遇面前,回头看着那挺立的竹,声音低带着几分感慨:“这么多年,他统共也就送了我这么盆竹子。”
    听说还是雾青选的,挑的是最名贵的那一棵,很是难养,稍不注意兴许就死了。
    但他这样一日一日的养着,五六年就过去了,赫峥没再送过他旁的,这盆娇贵的竹子反倒长高了不少。
    宁遇垂下眸子,听着这语调间的不满。
    他初来赫家时,了解过几分赫峥与赫延之间的关系,那会他总觉得这对父子像是刀与持刀人的关系,赫峥是那把刀。
    他们之间来往不多,关系更称不上好,平日若非有必要,赫峥不会来找赫延。
    很显然,赫峥不喜他的这个父亲。
    这一点倒是跟他很相似。
    他伸手给赫延倒了杯茶,没有多评,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了句:“父亲这些年,送过大哥什么吗。”
    赫延眉心动了一下,知道宁遇这话是在暗讽,他也不生气,只是笑道:“你们都长大了。”
    宁遇嗯了一声:“长大委实是件不容易的事。”
    赫延低头抿了口茶,然后抬头,透过宁遇的脸,还能窥得几分当初那个女人的模样。
    那个女人跟褚万殊其实没那么像,他们差别很大,褚万殊美艳又炙热,高高在上,让人仰望,轻易就能灼伤别人。
    他跟褚万殊第一次见面时,褚万殊穿着一身蔷薇红的衣裙,慵懒靠在水榭内,丫鬟奴才站了一排,春光融融,少女笑的张扬明媚。
    他看了她很久,看日光落在那张明艳的脸庞。
    可后来他们之间并不愉快。
    他想,他不可能喜欢褚万殊那样的女人。
    后来他遇到了宁遇的母亲,她像一朵幽兰,清冷温柔,在那个特殊的时候,轻易就闯进了他的心里。
    从那个时候起,事情便天翻地覆了。
    数年过去,他再去回想,只觉得荒唐。
    遇见褚万殊,接纳褚寄枝,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这其中有几分是爱有几分是偏执。
    “上次的事是我未做妥当,现在已经解决了,你日后可以放心。”
    “我会差人往你身边放几个暗卫,上次总得来说是意外,京城天子脚下,没几个人敢那么放肆。”
    宁遇料到是说这个,他嗯了一声:“多谢父亲。”
    赫延又问:“宁遇,有一事想同你商议,你年岁也够了,婚事该提上日程。”
    “大理寺夏大人家的女儿与你适龄,又是知书达礼,相貌出众,你有空要不见一见。”
    宁遇道:“还是罢了,儿子心有所属,不必父亲费心。”
    这倒是在赫延意料之外,他问:“是哪一家的姑娘?”
    说出口又觉不对,宁遇才来京城没几天,没准是以前裕颊山的人。
    他补充道:“我不会对你的婚事做过多干涉,对方门第也不重要,你若是想接谁,我也不会阻止。”
    宁遇低下头,原本冷淡的面容上显出几分温和。
    如果没有意外,是该这样的。
    他活着回到京城,回到赫家,考取功名,变得富裕,在在一切都准备好的时候,赫延会问出这句话,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
    他会说有,会说那个人不在京城。
    一切都顺利的话,赫延不会介意门第,会让把人带回家看看。
    不顺利也没关系,赫延管不了他。
    总之他会在最恰当的时候,回到裕颊山接她,然后他们在京城成亲。
    脸庞笑意渐渐淡了下去。
    宁遇站起身道:“若是没旁的事,儿子就先告退了。”
    赫峥还想留他,他继续道:“宁遇,还没问你日后是想留在内阁,还是……”
    宁遇已经转了身,他回头,声音消散在夜色里:“父亲,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圆月上枝头,石灯旁围着飞虫。
    宁遇的白衣被铺了一层晦暗的光影,他不知不觉走了远路,路过了云映的院子。
    院门紧闭,烛火犹燃,从外面只闻得寂静一片。
    就这么看了一会,然后他拦住了原本要进门的粗使丫头,将自己下午才从太医那弄来的剩下的药油递给了她。
    “劳烦交给小映。”
    这个粗使丫头是新来的,不知云映闺名,她问:
    “请问是少夫人吗。”
    “是她。”
    粗使丫头进了门,然后将药瓶交给了泠春。
    泠春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赫峥的声音:“进来。”
    房门打开,云映正坐在床榻上,长发乖顺披散肩头。她才沐浴完,方才喝了药,这会正盯着自己伤处开始苦恼。
    如果可以,她实在是不想被赫峥那样按来按去了,她倒愿意好的慢点。
    云映望向泠春:“怎么了?”
    泠春把药油拿出来,赫峥离她离得近,率先看见了她手里的药瓶。
    他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迅速走到门口,高大的挡住了云映的视线,他低声问了句:“谁给的。”
    哪怕是到现在,泠春面对赫峥都有股畏惧,她不自觉放轻声音道:“是二公子让人送来的。”
    赫峥眼眸微阖,抿唇不语。
    他就知道这药油不简单,不过宁遇那厮居然没有亲自送过来。
    他对宁遇称不上了解,但是那人在他面前就差没把想将云映抢走贴脑门了,好好的送药机会,他能就这么错过?
    “他说什么了吗?”
    泠春摇头道:“未曾。”
    怕赫峥多想,泠春又忍不住解释道:“姑爷,二公子与夫人是故友,夫人又是脚伤,又是脾胃不适,二公子作为好友,自然也不想让夫人遭罪。”
    赫峥敏锐从中发觉不对:“他知道云映中午不舒服?”
    泠春愣了一下,然后老实道:“奴婢去寻大夫的时候,碰见了二公子,就说了点……可是奴婢说错了话?”
    赫峥收拢掌心,然后道:“你做的挺好。”
    恰是这时,云映声音从里面传过来:“赫峥?”
    赫峥关上房门,朝云映走去。
    云映半曲着腿,见男人停在床边,她狐疑道:“你看起来好像挺高兴。”
    “泠春说什么了?”
    赫峥从置架上拿来药油,坐在她身边,动作熟练的抬起她的腿,放在自己腿上。
    “没什么。”
    掌心贴着女人雪白柔软的小腿,他掀起云映的裙子道:“我高兴是因为又能给你上药了。”
    第67章 辛辣
    烛火闪烁, 榻上时不时传来几声低吟。
    腰如细柳的美人半躺在床,眸中水汽氤氲,双唇被咬的通红, 秀眉蹙在一起。
    一只雪白的手无力的撑着床褥,另一只手则终于难堪这磨人的痛楚, 骤然抬起,死死捂住自己的双唇。
    细白的小腿裸露在外,另一只腿则半曲着, 脚背绷直, 玲珑脚趾蜷在一起。
    云映脸庞泛红,这个男人下手根本没有一点轻重!
    她眼睁睁看自己已经没那么红的脚踝又被他揉红, 宽大的手掌从她的脚趾一路揉到她的膝盖, 带着点辛辣的药油被揉开, 以至于她的腿和他的手都泛着油光。
    赫峥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她, 然后低头认真动作, 他捏着她赤裸的小腿, 道:“你不懂, 我得把你的瘀血揉开。”
    “你若是没感觉那我就白干了。”
    云映没法形容这种酸痛感,她说不出话来, 头皮都一阵颤栗, 心里下定决心这绝对是最后一次让他给她涂药。
    他见云映紧捂着唇, 忍不住道:“你可以叫出来。”
    云映忍无可忍道:“……你别跟我说话,快点。”
    赫峥加快速度,他今天特地去找大夫学习了一下手法, 揉弄的手法比昨日更夸张了。
    等他差不多弄完时, 云映觉得自己的脚都要废掉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受这份罪, 不揉的话其实也没事吧, 挺多就是多修养几天而已。
    赫峥把她的腿搭在软垫上,然后神清气爽的站起身道:“你别乱动,在这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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