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陬邑大夫子纥出去查探军情的时候,并没有身穿粉色衣服,所以盟军也不容易发现他。
    安全回来之后,陬邑大夫把亲自查探来的盟军分布,跟魏子羽详细地说了一通。
    “齐国此次出战,竟有二十尉、八郎官?”
    “正是。”
    返回曲阜,又重新换上粉色衣衫的子纥,把汶水一带的情况,事无巨细,只要魏羽问,他就解答。
    如此反正探讨了两天,魏子羽这才召集了自己的属下开会。
    “诸君,现在可以确定一件事情,平陆邑西营郎官,乃是灵姑氏。我在淮中城时,便听吴人说起过,越国有善战司马,便是灵姑氏,可是如此?”
    “主任,此事不假。越国未灭之前,前后三司马,皆是灵姑氏。”
    “如此说来,这个平陆邑西营郎官,定是越人。”
    “这……”
    属下们也是不敢打包票,这事儿其实不太好说。灵姑氏固然是越国的新贵,可也算不上豪门,而且越国灭亡之后,这种亡国豪族,一般都是被打压的。
    “主任,齐、越交往多年。我在姑苏曾经听大常侍杰说起过,‘白蛟大王’这等祥瑞,齐国曾派人前来偷盗,接应齐国盗贼者,便是越人。”
    “如此说来……”
    魏子羽精神抖擞,立刻起身,然后笑道,“先行遣使前往汶水之北,便说汉国使者,特来调停齐鲁之争。”
    “主任!不可啊,齐国现在为济泗盟主,若是前往,必杀主任!切不可冒险!”
    “放心,这是诈齐侯那老儿一诈。”
    随后魏子羽就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通,属下们都是面面相觑,愣了好半天,才有人捉摸不定地问魏子羽:“主任,这……还是有些冒险啊。”
    “淮中搏戏之地,齐人不是经常跟着汉人说‘有赌未必输’吗?倘若事事瞻前顾后,还做什么事情?”
    言罢,魏羽又是正色道,“君上曾经说过,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可若是人人不做事,便人人不成事!”
    “是!”
    第二天,作为汉子国大使,魏羽大张旗鼓地派出人前往汶水之北,说是要调停齐鲁之争。
    这让鲁侯听说之后,很是高兴,心想这汉子国的使者,果然靠谱,来了不是混饭吃的,而是来做事的。
    只是鲁国的重臣们则是面面相觑,心想这是什么破事儿?我们他娘的为什么挨打?不就是因为汉子国是“不臣”吗?
    几个意思啊,怎么就是汉子国这个“不臣”,跑来调停齐鲁之争了?
    这原本也没有什么齐鲁之争啊。
    脑子转不过弯来的鲁人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听说汉人的队伍,已经到了汶水了,这速度之快,着实把鲁国人吓到了。
    心想这汉子国要是跟齐国联手,那鲁国还不是分分钟被灭啊。
    于是乎,魏子羽前脚刚走,后头就有曲阜的士大夫们开始搬家。
    一个个都是往南流窜,不是去薛城就是去傅城。
    之前冬天的时候,也没见着说要南下过冬,结果现在春天了,说是要南下采风,看看烂漫的春天,享受和煦的春光。
    只是鲁人并不知晓,魏羽的队伍,到了汶水津渡,就是分了两路,一路自然是去了盟军大本营,说是要面见齐侯,另外一路,则是去了平陆邑。
    这城邑此刻比较散漫,鲁人都夹着尾巴做人,本地的齐国部队,也大大增加。
    和在汶水之畔的汉子国使节团不同,来平陆邑的人,则是乔装打扮了一番,看装束就知道是老济水人了。
    更让本地驻军放心的是,这些人一开口就是地道的临淄腔,很有大夫派头,根本没人敢放肆。
    齐国贵贱之别是十分明显的,“贱人”别想在贵人面前轻易抬头。
    此次前来平陆邑的老济水人,一看就是老世族,说不定跟千乘邑高氏的人还有关系,毕竟长得帅啊,仪表堂堂、风度翩翩。
    “主任,这些齐人,缘何这般畏惧我等?”
    “他们以为我是高氏子弟,哪里敢来纠缠?”
    “就这样?”
    “就这样。”魏羽笑了笑,“你在淮中城习惯的事情,在国外,并非如此。为何中行云那等人物,现如今也是铁了心为君上效命?而不是说成事之后,便挂印而去?原因就在这里。”
    “原因?”
    “‘贱人’……也是人呐。”
    只这样一句话,让随从们都是神色复杂。
    有些人是“百沙”出来的,感触最深刻,经历的久了,也就看得比较淡,所思所想,都放在了心里。
    但有些人根脚低贱,甚至有些人是夷虎部族出来的,原本不觉得如何,但出来走了一遭,这时候才从蒙昧中打开了灵光。
    魏子羽的短短一句话,简直是戳中了他的心头,有万千的语言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
    他们更是明白,为何淮中城要强制扫盲,只有扫盲之后,你给人吹捧的时候,才会多说几句漂亮话啊。
    “走。”
    “是!”
    平陆邑虽然是军事城邑,但因为齐国会盟之后的联军声势浩大,所以列国在这里,都逐渐有了随军商人。
    操持着各种口音的列国商人,纷纷聚集在这里倒腾物资。
    宋国人、齐国人、卫国人等等混杂在一起,寻找着更好的机会。
    甚至还有大量的商队之中,有间谍四散出去,既刺探鲁国的情况,也刺探互相之间的情况。
    魏子羽到的第一天,就发现这地方难怪被陬邑大夫摸得这么清楚,这地方的情报管制,根本就是摆设,整个就是一大筛子。
    说难听点,就是个乞丐版的洛京,整个一“谍都”。
    “主任!”
    在平陆邑的第一个晚上,外出传递消息的属下,很快就回来了。
    魏羽见人回来,便问道:“如何?”
    “确实是灵姑氏,此人是越国旧年送到齐国去的,是历下宫南营郎官,如今率部驻扎城西。”
    “好!”
    一拍手,魏子羽立刻道,“持吴越口音者,前往再送拜帖。”
    “是!”
    第二天,城西的一处军营中,郎官灵姑戈被手下告知,有乡人前来拜会,特意送上些许家乡特产。
    灵姑戈觉得奇怪:“故国已灭,莫非是复国之士?”
    不过他想想见一见也无妨,就通知找个时间,大家会面。
    随后就越好了在平陆邑的一处宅院中相见。
    灵姑戈带着劲卒一百,就在宅院中等候。
    快要到中午的时候,就见几十个壮汉,各自挑担,前来宅院。
    这些壮汉,一个个膀大腰圆不说,身上的麻布,也是“白沙麻布”,脚上踩着的靴子,一看就知道是皮子做的。
    守门的齐国士兵一看,顿时自惭形秽起来,他们齐国士兵,其实装备穿戴都算不错,可和这些“贱人”一比,竟然连“贱人”都不如,如何不让他们惭愧?
    灵姑戈一看来着风度翩翩仪表堂堂,更是觉得惊异:“某久不曾返归故土,未想有这等美丈夫?!”
    “哈哈哈哈哈哈……”
    来人须髯飘逸,气度着实不凡,见了灵姑戈,先是大笑,然后躬身行礼道,“将军何故还在此处蹉跎耶?!”
    “啊?!君是何人?又何出此言?”
    作为西营郎官,灵姑戈也不是没见过风度之辈,但有一说一,和眼前这人比起来,齐国的美男子,还真没几个比得上眼前这位的。
    “在下淮中魏羽,乃是汉国行者,正在使鲁。”
    “什么?!”
    灵姑戈大吃一惊,正要拔出佩剑,却见对方只是带着礼物前来,顿时腰间的佩剑,只抽了一半,又插了回去:“汝来此处,意欲何为?!”
    “某有一桩富贵,今日特来赠予将军,将军何故无礼相待啊?”
    “哼!富贵?!汉子之父,亡我大越国,此乃国仇家恨!汝竟言富贵?!”
    魏羽眼神愣了一下,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叫“汉子之父”?
    片刻之后,才明白欧过来,这是说吴威王勾陈嗯。
    他娘的还真是到处有人传这个啊!
    不过魏羽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管他呢,就算是假的,也是真的。自家老板李解,就是“天皇大帝”帝勾陈的野种。
    “将军何出此言?将军在齐国,不过是闲散郎官,兵卒不过五千,车马止有二十,较之齐人郎官,将军何其悲也。”
    魏羽双手向左右一指,“打开。”
    “是!”
    却见壮汉们将挑担放下,打开一个个箱子,里头不是珍珠就是玻璃弹珠。
    “我主欲图姑苏,再霸五湖,愿同将军共襄盛举,共享富贵。以将军之才,为我主所用,必如鸿雁,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然而魏羽说话的时候,灵姑戈一个字都不想听,他眼珠子都鼓在那里,死死地盯着那些箱子,舔着嘴唇发出声颤音问道:“都……都是……给、给我……给鄙人的?”
    “……”
    魏羽寻思着自己好像浪费了太多的口水,就这个状况,他何必亲自来赴险啊。
    “不错。”
    “何时南下?可要某献城?”
    猛地站起来,灵姑浮一脸激动地看着魏羽,如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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