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夫子缓缓说道:“除了你之外,老夫在建康还有几个学生,等过了年为师给你写封信你带在身上,到建康之后,如果碰到了什么难处,可以去找他们帮帮忙。”
    说到这里,陆夫子抬头看了看沈毅,沉声道:“为师还是那句话,尽量不要惹事情,他们官职不高,在建康城里可护不住你。”
    第一百零五章 年关将至
    什么是恩师?这就是恩师!
    甘泉书院,作为这个时代第一流的教育集团,手上拥有的不止是教育资源,就拿上一次严明礼舞弊的事情来说,即便是江都城里最顶级的范家,以及那位刑部的范侍郎,在甘泉书院面前也不得不低头,不得不服软。
    因为甘泉书院的教育资源,其中一部分已经“转化”成了政治资源,户部的范侍郎只是甘泉书院势力的一部分,作为山长的陆安世,在朝堂上也有不少影响力。
    不然,他也不可能坐上甘泉书院山长的位置上。
    这个位置虽然不在朝廷,没有官职,但是却要统筹与甘泉书院有关系的所有人,十分关键。
    因此,陆夫子这个大腿,实际上要比看起来粗壮得多。
    沈毅在对着陆夫子道谢之后,又从陆夫子书房里拿走了几本“考试资料”,然后才道谢离开。
    沈毅离开之后过了一会儿,陆小姐端着一盘点心走了进来,把点心放在了陆安世面前,轻声道:“爹,我给你做了点糕点,你趁热吃一些。”
    她看向陆安世,又开口道:“还有,您不要老是憋在书房里,在书院里是这样,在家也是这样,要时常出去走一走才行。”
    陆夫子接过点心,吃了两口之后,对着自家姑娘笑了笑,开口道:“你这个丫头,管教起老父亲来了。”
    “您做的不对,当然要管教。”
    陆姑娘看了看陆夫子,哼道:“明天不许在书院里了,我陪您去城里转转,再去成衣铺给您买两件衣裳,眼瞅着就要腊月了,您厚衣服都没有几件。”
    陆夫子放下手中的书卷,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微微摇头感慨道:“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已经会心疼人了。”
    他有些愧疚的说道:“你娘去后,让你跟着我窝在这书院里,委屈你了。”
    “爹说的这是什么话。”
    陆姑娘坐在父亲对面,轻声道:“您又没缺过女儿的吃穿,女儿日子过得挺好的,哪里受委屈了?”
    陆夫子低头沉吟了一番,然后缓缓说道:“去岁,你赵伯伯曾经给为父写过信,说让为父有时间带你去建康一趟,跟他家的那个小儿子见一见,你如果在江都待的烦了,明年爹就带你去建康看看。”
    听到这番话,陆姑娘神色一慌,她看向父亲,开口道:“爹……您去年不是说女儿还小,暂不考虑这件事嘛,怎么今年……”
    听到她这句话,陆夫子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摇头笑道:“罢了,既然乖女儿不喜欢,那咱们就不去建康了,老实说,爹也不太喜欢他那个小儿子,不喜欢考学倒也罢了,还有些肥胖,为人也轻浮。”
    他看向自己的女儿,缓缓说道:“大门大户规矩多,实在不行,就在咱们江都找一个。”
    说到这里,陆夫子看向自己的女儿,微笑道:“咱们这书院里,都是一些少年读书人,乖女儿可有中意的?”
    陆姑娘脸色微红,摇了摇头。
    “没……没有。”
    陆夫子点了点头。
    “那就再等等,真把你嫁出去了,为父也不舍得。”
    ……
    次日,甘泉书院里办了一桌不大不小的酒席。
    除了书院的一些“领导”到场之外,今年府试中试的十四个人当中,来了十个。
    因为人多,一共摆了两桌,至于饭菜,不是书院饭堂的师傅做的,而是谢先生从城里的饭庄订做,然后送到书院里来的,上菜的时候稍稍蒸一下就能端上来。
    这场酒宴的主角,实际上是陈长明与沈毅两个人。
    这两个人,一个是府试案首,一个人府试第二,给江都书院挣足了面子。
    陈长明是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看起来十八九岁,比沈毅稍稍大一些,不过他有些腼腆,在酒宴上支支吾吾,显然很不适应这个场面。
    而沈毅就从容多了。
    一来是他的心理年龄摆在这里,二来书院里的这些人,应对起来不必动太多心思,随便谦虚两句,应付两句也就是了。
    酒宴的时候,府试案首陈长明与沈毅坐在一起,两个人互相敬了好几杯酒,不过陈长明酒量不是很好,喝了两轮黄酒之后便站不稳了,沈毅主动站了起来,与书院的先生们打了声招呼,扶着陈长明离开。
    于是乎,府试的第二名搀扶着第一名,离开了酒席,朝着书院的学舍走去。
    这会儿,陈长明已经有些迷糊了。
    沈毅搀扶着他,笑着问道:“长明兄明日就要动身去建康?”
    陈案首迷迷糊糊的点头道:“是,明日同应师一起去建康。”
    “这么急着去,建康那里有亲人么?”
    陈长明喝的脸色通红,摇头道:“我……我没有,应师在建康有几个故人,早早的来信邀请了,我跟家里商量之后,便决定跟应师一起去建康,这样也好有个照应。”
    他口中的应师,是他的老师应昭。
    沈毅恍然,问道:“应先生要去建康准备会试?”
    “嗯。”
    陈长明没有什么心眼,基本上沈毅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应师……要去准备考进士……”
    他迷迷糊糊的扭头看了一眼沈毅,开口道:“我……我也要去考进士。”
    站在他旁边搀扶着他的沈毅,闻言有些诧异的看了这位案首一眼。
    不止为什么答什么,甚至不问自答……这个性格……
    很单纯啊。
    这并不奇怪。
    比较厉害的做题家,或者说是“学术天才”,有很多都心思单纯。
    沈七郎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过完年我也要去建康,到时候如果有幸在建康重逢,一定跟长明兄再好好喝上一顿。”
    陈长明努力摇头。
    “我……我喝酒不行,不过沈师弟如果要喝,我尽量陪几杯……”
    两个人说话间,已经到了陈长明的学舍,沈毅将他扶到床上躺好,然后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这厮已经快要成年了,比沈毅高半个头左右,扶他过来,着实费了沈毅不少力气。
    “长明兄,你好好休息,我这就回去了。”
    陈案首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对沈毅挥手:“我……我送送师弟。”
    听到他这句话,沈毅哑然一笑。
    这位师兄……性格还不错,倒是个可交之人。
    可惜……
    沈毅突然想到了某个惨死的同窗,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可惜另一个姓陈的学子不在了,不然三个人一起去建康考学,将来说不定能在官场上携手。
    ……
    次日,陈案首与应先生一起,坐马车离开了江都,奔赴建康。
    而之后的一段时间,留在江都的沈毅也没有什么事情好做,除了在书院读书之外,就是去城里教许复等人做点小生意,就这样时间一天一天过去。
    转眼间,大陈洪德五年的春节,已经近在眼前……
    第一百零六章 做官的一套
    这个年关,沈毅还是很忙的。
    从腊月二十七,他就开始买东西到处送人。
    首先是他当年蒙学的私塾先生,再有就是书院的秦先生。
    这两个都是老师,寻常过节倒也罢了,年节这个当口,该送东西还是要送的。
    除了这两位先生之外,还有陆夫子这里,两个人私下里已经成为了师徒,陆夫子这里自然也应该送点东西,不过这份师徒关系毕竟没有公开,而且陆夫子平日里并不收书院学生的东西,因此这份礼物就有点难送。
    沈毅在城里转悠了一整天,也没有买到合适的东西,最终没有办法,还是找到了江都的地头蛇田伯平。
    在田伯平的带领下,沈毅来到了一条专门卖文房四宝还有文玩字画的街道,田伯平显然并没有怎么来过这里,问了好几次路之后,才找到了一家小店,他站在店门口,对着沈毅笑道:“公子,这里是江都的百年老店,祖传三代人,专门做砚台的,您也知道,小的一介粗人,对这些笔墨纸砚根本不熟悉,这家店还是问了好几个兄弟才问到。”
    “田兄辛苦。”
    沈毅会意一笑,从袖子里摸出一块散碎银子,递在田伯平面前。
    田老八看了看这块碎银子,又抬头看了看沈毅,咽了口口水之后,很是坚决的摇了摇头。
    “公子,我不要你的钱……”
    沈毅有些诧异的看了看田伯平。
    这个世界上,不怕你要钱,就怕不要钱,不要钱往往代表着难搞。
    田伯平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沈毅,低声道:“公子,小的听说,前几个月您帮的那几个小娃娃,现在都在玉带湖畔做起了生意,而且挣得不少,小人就想……”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低头道:“小人也想公子您指教指教……”
    沈毅微微低头,没有说话。
    田伯平见状,连忙开口道:“小的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公子放心,我不白要您的东西,您稍稍指点小的几句,小的不仅这一次不要钱,以后您有什么差使,小的一定第一时间给您办好,绝无二话!”
    沈毅对着田伯平笑了笑,开口道:“田兄潇洒了半辈子,如今还能沉下心来做生意?”
    说“潇洒”是客气话。
    实际上,田伯平是游手好闲,浪荡了半辈子,以他这种性子,想静下心来去挣辛苦钱,已经很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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