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这种情况,一般人都会婉拒,杜含章却没有,他不要脸地敲起了竹杠:“需要,中午请我吃饭吧。”
    这饭怎么着也不该有余亦勤来请,可他愿意和杜含章一起吃饭,只是当余亦勤要开口答应的瞬间,他却突兀地闭了嘴。
    杜含章看他神色古怪,连忙问道:“怎么,我还不值你一顿饭吗?”
    余亦勤闻言看向他,老实而贫穷地说:“请是没问题,但中午吃饭不行。”
    杜含章:“你中午有事吗?”
    然后他才被告知,这位爷因为这么长时间以来都在不务正业,导致手机钱包里没有钱了。
    杜含章一边服了他,一边又觉得在现在这个社会,他这种条件八成讨不到媳妇,顿时又觉得他这样也挺好的。
    余亦勤不知道他在发什么暗笑,只是见他乐呵呵地说:“不行也得行。”
    就是他这话是强迫的意思,可形容和悦的不像话,大概是那种去打劫还要倒过来破产的画风,余亦勤没把他的威胁当盘菜,很有气节地说:“要饭没有。”
    杜含章:“要命呢?”
    余亦勤:“命也没有。”
    杜含章哂笑道:“那我还有什么能要的?”
    余亦勤说:“你要什么没什么。”
    杜含章松开离合,在滑行起来的车里陈词总结:“三无人士,塑料友情,你都坐实了。”
    余亦勤也不否认,就在旁边笑,眉眼和唇角矜持地翘起来,看起来腼腆而文秀。
    杜含章被他笑得简直无心看路,心里一脉温情涌动,莞尔道:“中午一起吃饭吧,很久没有一起下馆子了,好吗?”
    余亦勤这次不再装穷了,正经了起来:“好,但你那个朋友呢,你中午不用和他聚一聚吗?”
    杜含章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提起老朋友,心里总有些关于生死的怅惘:“关老化疗很久了,吃不了外面的东西。”
    余亦勤瞬间会意,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医院。
    上午九点三十七分,两人并肩进了市三医院的住院部,杜含章在离医院三条街外的水果店里称了点水果,虽然不如果篮正式,但果品色泽鲜亮,价格也不算亲民。
    他要找的人叫关耀先,是他五十多年前百无聊赖时,在成玉号里当学徒时认识的朋友。
    关耀先一生经历丰富,青年时期就显露出了极高的篆刻天分,后来经文法学院进入考古体系,之后大半辈子都扑在了一个晋国的古墓上。
    由于楼下等电梯的人很多,两人干脆走了楼梯。
    杜含章边走边给余亦勤讲前提:“那个墓里也出土了很多带陌生字符的玉片,学术界现在的叫法是匀留盟书,因为那个墓是在匀留市出土的。”
    所谓盟,简单来说,就是古代诸侯卿大夫之间的往来公函,当时多用在订立盟约上面。
    “匀留盟书一共有5000多片,老头儿一辈子都在研究这些,分析字形字义,比对校正编字典,他对文字类型和章法的了解在国内的学者里算是顶尖的了,我觉得他即使不认识这些符号,多少也能看出一点讲究来。”
    余亦勤点着头,带着心底暗生的一点肃然起敬,跟着他爬上了十二层。
    关老的病房在走廊左边的第四间,余亦勤还没进门,就知道哪个是他们要找的人了。
    作为老一辈的资深学者,关耀先很好辨认,他留着光头、眉毛花白,都卧在病床上了,还在伏笔写东西。
    杜含章走过去,打了招呼又将余亦勤介绍给了他的老朋友。
    老头十分和气,精神也不错,说话抑扬顿挫的有点京味儿,看得出年轻时曾在北方待过多年。
    杜含章开门见山,直接将打印出来的图片拿给老人看。关耀先扶着老花镜,交替着纸张看了半天,越看眼周的褶子就皱得越深,但神色之中又充斥着一种莫名的兴奋。
    “这种符号我好像见过叻,是在哪儿呢?啧……”
    老头摸着光脑壳想了半天,又给他老朋友和学生们打电话,拍照传图再沟通,马不停蹄地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终于从以前一个共同在匀留墓葬上参与考古工作的老伙计那里得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余亦勤听见电话那边的老太太说:“老关,你不记得了啊?当年我们研究盟书的时候,不是满世界找文献和造字的辞书么,当时找到的资料里就有一份这样的残页,乱七八糟的,谁也看不明白,而且它跟先秦墨迹对不上,就封进库里了。”
    关耀先激动得两眼发光:“哦好,在库里啊,我马上去借。我跟你讲,公元900多年的记载里说它可能是失传的天文历法,我看它那么个奇怪法啊,要真是夏商时期的东西,那可就了不得了啊。”
    杜含章知道对面那老太太,姓贺,退休后研究起了《山海经》,一埋头就是将近三十年,她对上古中古时期的神话可谓是了如指掌。
    果不其然,老太太一听到夏商两个字,登时就坐不住了,呵呵地猜测道:“嗨,夏商时期又和天文历法相关的失传物,搞不好就要扯到绝地天通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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