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冰洋从武装带里取下手铐朝他扔了过去。
    纪征抬手接住,把徐辉铐住,然后提着徐辉的领子走向路边。
    他在上斜坡的时候,夏冰洋伸手想拉他,但纪征似乎没看到,只把徐辉交给他,然后压低中心跨了两步登上公路。
    徐辉受伤严重,半个脑袋都在流血,雨水也洗不净他头上伤口源源不断躺下的鲜血,他在雨水和鲜血横流中睁大双眼看着纪征,眼角肌肉不断地痉挛。
    “是你?”
    他即惊又怒。
    纪征摘掉雨水淋漓的眼镜,朝他微微一笑:“你还记得我?”
    徐辉恍若未闻似的,看着他的脸,又说:“六年前,我在独山路碰到的人是你?”
    纪征点点头,一双神光内敛,沉静无波的眼睛看着他:“你在旧桥洞碰到的人也是我。”
    徐辉愣了愣,像一条被项圈挟制的野狗般朝纪征扑过去:“操|你妈的!我当时真应该杀了你!”
    他并没有机会近纪征的身,夏冰洋抬手捞住他肩膀把他拉了回来,迎面一拳把他揍翻在地。
    夏冰洋蹲在徐辉身边,揪住他的领子冷笑道:“你现在谁也杀不了,等着被判死刑吧,傻逼。”
    三辆警车沿着公路开过来,便衣刑警们依次跳下车,夏冰洋把徐辉交给小吴,又领着几个人跳进泥坑里推车。
    侧翻的警车被撞折了主轴,只能拖车。把车推上案,夏冰洋才有机会问小吴:“娄月那边怎么样?”
    小吴道:“真神了!夏队,你怎么知道山坡那埋着一具女尸?”
    听他说起女尸,夏冰洋头一个对号入座的就是徐辉失踪六年的初恋女友薛雨蒙。
    夏冰洋看了一眼徐辉坐的那辆警车,忽然感到一阵反胃,咽下去一口气才问:“尸体挖出来了?”
    “勘察组已经过去了,娄姐在那盯着,要不咱过去看看?”
    夏冰洋回头看了看远处漂浮着灯火的山坡方向,想了想道:“留一辆车跟我把徐辉压回局里,你带着其他人去帮娄月。”
    “好。”
    小吴应了一声,然后指着正在帮刑警调试拖车绳的纪征,问:“夏队,这兄弟是哪个单位的?有点面生。”
    夏冰洋盯着纪征被雨淋的湿透的背影沉默了两秒,才道:“证人。”
    小吴带着一辆警车走了,现场只剩两辆警车,一辆车里坐着徐辉,另一辆车留给夏冰洋。
    两辆警车依次调头,呈纵列停在路边。领头的警车里,一名便衣坐在驾驶座充当司机,夏冰洋习惯性地要坐在副驾驶,但上车时略一犹豫,坐在了后座,还往里让了让,推开车门道:“纪征哥。”
    喊这三个字时,夏冰洋的喉咙蓦然有些发紧。幸好他的嗓子有些哑了,所以听不出异常。
    纪征本站在路边整理被夏冰洋扔在地上的那把伞,听到夏冰洋喊他,就弯腰坐在了警车后座。
    “走了夏队。”
    开车的刑警招呼一声,就发动了车子,跟在前面那辆警车后面。
    夏冰洋和纪征坐在后座,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两人各有所思的样子,并不朝对方看,也不交谈,很默契地保持着沉默。沉默把车厢里的空气都噬掉了,让人呼吸有些艰难,于是夏冰洋把车窗放下一半,让窗外的雨珠一颗颗的砸到他脸上,才能保持一二分清醒的思维。
    夏冰洋乱七八糟的想,如果车里没有第三个人,或许他会自然些。又想,幸好车里有第三个人,不然他会更不自然。
    他看似在看着窗外,其实在牢牢的注意着纪征,面前半扇车窗玻璃模糊照出纪征的侧影;纪征浑身都湿透了,西装裤脚和衣领还在往下趟着水珠,他静坐不动,也在看着窗外,安静的似乎已经坐在那里很久了,又似乎一直都不在那里。
    不同于上次在阳台上的惊鸿一瞥,此时纪征就真真切切的坐在他旁边,如果不是纪征的模样变了许多,比以前更添沉毅和稳重,夏冰洋一定会认为他在做梦。但是现在当真见到了纪征,夏冰洋觉得自己似乎飘在海水里,载浮载沉,恍恍惚惚。
    见不到纪征的时候,他似乎总有话和纪征说,但是现在见到了纪征,他反倒近乡情怯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了。但是他必须说点什么,不然他觉得他会被自己煎熬死,他酝酿了好几次想开口,都碍于前方开车的同事,又把话咽了回去。
    久久地,他从车窗上看到纪征忽然回过头正视着前方,声音温厚又低沉地问:“你的眼睛怎么样了?”
    他知道纪征在和他说话,但是纪征并不朝他看,所以夏冰洋也没有直接看着他,而是微微侧过头,用眼角余光捎着他,道:“没事。”
    说完,他悔的想咬断自己的舌头,他不应该这么果断的回答,应该留有周旋的余地。
    纪征也把头向他偏了偏,手里捏在刚才取下来的眼睛,指腹轻轻擦拭眼镜潮湿的镜片,轻声道:“刚才你的眼睛红的厉害,现在还红吗?”
    夏冰洋怔了怔,纪征一直没有正眼看过他,怎么知道他的眼睛红了还是没红?他自己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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