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回家,早晨睡得很晚,大概到了晌午。起床后直奔灶间,在灶台上发现一壶粉白色的糊糊,想了好久没想起来。
    问妻:“那是什么?”妻卖关子说:“你再看看那是什么?”我看了好久,想了好久,终于说:“麦糊糊。哪来的?”妻又笑着说:“有钱就会有!”
    呵呵,有多少年不种小麦了,这东西实在稀罕,当然是街市上买的。早些年,这是平时农家人填饱肚皮的粗粮,在今天,怎么就成了稀罕物呢?
    记得刚结婚的第一年,我和大哥们才过45天就分家了。除了几块旧碗三间瓦房,就分得30多斤谷子和二千块钱的债务。无论如何,才20岁的我们,必须面对生活,走出去才不会饿死。
    除了30斤稻谷,我们还分得二分地快成熟的麦子。那个冬末春初,我们在娘家的帮助下,总算过去了。接下来的口粮,是那两分地快成熟的麦子。好不容易熬到成熟,和妻一起去把它收了,晒干。这100多斤麦子,是我们熬到稻谷收成的口粮。
    那一年,妻怀上老大。她把麦子晒干收好,分批用自行车拉到碾米厂把它磨成面粉——一种带麦皮的红面粉。回家之后,小心将它收到瓮里,一日三餐做面糊糊度日。
    老家人做面糊糊时,先将一把红麦粉兑水,再将一锅水烧开,倒入兑水的生麦糊浆,继续烧开后,这麦糊糊就熟了。只一小把红麦粉,就可以烧成一大锅麦糊糊。有条件的,会加点白稻米或红地瓜干;没条件的,也就只能用此将就,当作一日三餐的口粮了。饿了的时候,喝上一碗;渴了的时候,也喝上一碗。
    妻怀老大的时候,就是靠这“营养”过日子的,所以几个月下来,还没见肚子凸出来。儿子满十月出生之后,个头可想而知。他那刚出生的小头,还不到我的拳头大小。
    平时,我也是靠那碗麦糊糊去上班的。当时,我在家的附近,找到了一家小型的碾煤厂,一天十几个小时把自己弄得像个黑碳头似的。每到半早或半午时分,妻会打上一碗加点红糖的麦糊糊,让我充饥和解渴。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孩子们都已经成家立业了,再看这碗麦糊糊时,心中自然百感交集。喝上一碗,香在口里,甜在心里。
    妻说:“这稀罕物如今1斤3块钱,我买了2斤。呵呵,有太多人买了!邻居家媳妇一口气买了30斤哩,说寄到香港去!现在啊,没人种小麦了,这东西稀罕哩!”
    听完妻说话,我百感交集。妻不像我,她不太想起过去,也不太多愁善感。但我不一样,端起那碗麦糊糊时,面对一桌大鱼大肉,我想了很多,禁不住心酸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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