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说他为何要半夜提着剑去找那少年,魔物袭村,他不去对付魔物,反而要杀了少年。
    无论怎么想,姜屿都觉得很奇怪。
    风动檐铃,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铃音。
    谢知予转眸看向窗外,没有立即回话。
    日光洒落在他清冽的面上,他看着缀满枝头的琼花,沉静得如同一幅漂亮的画。
    许久后,才开口道:“师姐不是看到了么。”
    谢知予微微挑起眉梢,转回视线,话里带了一丝盎然的趣味。
    “因为他是个怪物。”他笑着说道,“他明明没有受伤,身上却长出了鳞片,连魔也是被他吸引而来。”
    说到这里,谢知予停顿了一下,俯下身,直视姜屿的眼睛,眼中流露出一丝异样的期待。
    他问道:“这样一个怪物,难道不该杀么?”
    谢知予给出的理由听上去似乎很合理,但细想过后便能发现不对。
    比如,他是凭什么断定魔是被少年吸引来的?
    姜屿狐疑地看他一眼,心里只顾着想问题,倒忘了要回话。
    直到药苦味随着氤氲的热气向上飘散,钻入鼻腔。
    姜屿回过神,忙捧起药碗吹了吹,屏住呼吸,十分豪迈地仰头一口闷完。
    “救命救命,这药怎么这么苦。”
    药汁入口,苦味直冲击到了灵魂深处,姜屿紧皱着眉,感觉自己提前把下辈子的苦都吃完了。
    她将药碗放在床头边的小凳上,急不可耐地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一心想着压下嘴里的苦味,全然忘了方才谢知予都问了什么。
    没等到她的回答,谢知予看起来似是有些失望。
    药已送到,他也不必多留。
    谢知予面上笑意微敛,拿起姜屿随手放在凳子上的空碗,正打算离开。
    “等等。”姜屿从身后喊住他,指着他的手腕,问,“你怎么还没换药?”
    谢知予的肤色很白,有种常年待在家中没有出过门的感觉。
    拿起药碗时,露出的手腕上还缠着一圈紫色布条,系着一个很漂亮的结,像一只落在雪地里的蝶。
    姜屿很肯定这个结就是那日她系的蝴蝶结,甚至都没被人拆开过。
    她知道谢知予不爱惜的自己身体,但没想到他居然连药也能忘记换。
    姜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下茶杯,走过去拉着他的袖口将人牵了过来,摁着肩膀强迫他坐下。
    “你就算不换药,好歹也让伤口透透气,像你这样一直闷着,很容易溃烂感染的。”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放轻动作拆开了他腕间的结。
    伤口本就很深,加上谢知予自己不注意,小心将布条揭开后,伤口边缘一圈的血肉粘连在一起,看上去有点触目惊心。
    “......伤口都这样了,你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姜屿噼里啪啦倒豆似的说了一大堆,谢知予却不觉得她烦。
    他大概是对这种情况早就习以为常,只觉得她的反应有点大惊小怪。
    “没关系,过几天就好了。”
    姜屿听着他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忽然问道:
    “...你该不会之前每次受伤都是这样放着不管的吧?”
    谢知予迎着她难以置信的目光,平静地点了点头。
    姜屿下意识往他手心看了一眼,锁链刺穿的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疤。
    她又退后半步,将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
    是活的、会呼吸的谢知予没错。
    如果姜屿没记错的话,上回他伤的可是心口。
    照他这种处理伤口的办法,她都不知道该说这是医学奇迹,还是他单纯的命大。
    谢知予自己不在意,但姜屿既然看见了就不会放任不管。
    正好她受了伤,屋里有多余干净的绷带。
    姜屿先替他清理了一下伤口,担心弄疼他,动作刻意放得很轻。
    “以后还是尽量别这样了,伤口还是要及时处理比较好。”
    她取来绷带和伤药,开始给他换药。
    “这样会疼吗?”
    谢知予不怕疼,或者说,他早就习惯了疼痛。
    但此时此刻,他看着姜屿脸上关切的神色,心中微动,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回了一句。
    “疼。”
    姜屿一愣,她还以为自己听到的会是否定回答。
    但想到谢知予也是人,人都是会怕痛的,还会有害怕恐惧的情绪,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姜屿又难免想起他小时候。
    被关在那样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或许他不是不害怕,只是知道自己没办法逃离,才表现出一副平静麻木的样子。
    回想起他躺在毒虫堆里的那一幕,姜屿心里莫名有些酸涩,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她再开口时,连声音都温柔了许多。
    “那我再轻一点,要是弄疼了你就跟我说。”
    原本缠在腕间的紫色布条染了血污,被姜屿随手扔在一旁,用干净的绷带重新替他包扎了一遍。
    等她处理好后,谢知予抬起缠着绷带的手腕,凑到鼻尖嗅了嗅。
    果然没了茉莉的香味。
    第26章 雨霖铃(五)
    彩蝶村以前并不叫彩蝶村。
    村子常住人口不多, 位于扬州城外,原本只是一个有些偏僻又封闭的小村落。
    直到十三年前大魔出世,扬州一带很多人感染了化琉璃, 有些穷苦人家负担不起高额的治疗费用,不愿拖累亲人便来到此处,打算自生自灭。
    只是再后来, 魔物肆虐, 因受其害染病而来村子里的人也愈发多了起来。
    但后来的这些人中,绝大部分都不是自愿,而是被亲人抛弃, 无处可去。
    渐渐的, 整个村子就成了感染化琉璃的人的安身之所。
    化琉璃到了后期,长出的鳞片会覆满全身, 就像茧一样将人包裹起来,变得面目全非。
    等到那一刻,生命就走到了尽头。
    村中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活不长久,早已看淡了生死, 心态也十分乐观。
    整个病症加重的过程在他们看来就好比毛毛虫化蛹, 前身死去,方得蜕变, 破茧成蝶。
    他们肉身逝去,这一生结束, 灵魂还会投胎转世,迎来新生。
    彩蝶村的名字便是这么来的。
    说完这些, 裴松月适时叹息一声, 转动轮椅方向,面向众人。
    “虽说村子不常有外人来, 但他们担心自己长着鳞片的脸吓到过路的人,白天也待在家中,只有迫不得已才会出门。”
    原来如此。
    姜屿想起初来时村中那安静到古怪的氛围,心下了然。
    “裴公子是十三年前搬来这里的吗?”
    裴松月点了点头:“我搬来这里满打满算也有二十五个年头了。”
    他语气平静,不过是随口一说,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句话有多让人惊讶。
    搬来二十五年,结合裴松月曾说过的经历,他的年龄少说也该有四十左右。
    但裴松月本人却非常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
    姜屿偏头与宁秋对视一眼,两人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款震惊。
    她转回视线,犹豫了一会,还是问出了口。
    “...裴公子,方便问一下你年岁几何吗?”
    “当然可以,这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裴松月笑道。
    他张了张嘴,正欲回答,明明话到嘴边,脑中却突然一片空白。
    裴松月呆愣了一瞬,惊觉他竟然想不起来自己的年龄。
    脑海中像是有层厚重的迷雾,遮挡住了与之有关的记忆。
    当他试图拨开这层迷雾时,恐惧感油然而生,他的身体本能在警告他不要再继续深思下去。
    脑袋突然一阵像针刺一般的痛,裴松月低下头,掌心贴着太阳穴揉了揉。
    等缓过来之后,他才接上刚才的话,语气有些不太确定。
    “具体我记不太清了,不过我想大约是四十有余。”
    他的回答倒是和姜屿方才推测的岁数差不多。
    虽然记不清自己的年龄这点听上去有点奇怪,但有些人天生就对年龄数字不太敏感,临时忘了也很正常。
    姜屿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对他说道:“你看起来很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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