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那人语气带着一种夸张的赞叹,“你可是千年以来最年轻的化神境修士,假以时日,圣人境也是手到擒来,可别妄自菲薄了!”
    “假以时日?恐怕没机会了。”秦越依旧不为所动,甚至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神色来,“魔君邀我东荒一叙,你说,我该怎么才能从他手里活下来呢——天道大人?”
    那人也不动怒,只叹了口气道:“唉,真叫人操心啊。”
    “不过到底是我亲自选的人,我怎么会见死不救呢?”那人好脾气地笑了起来,“魔君沈意是吗,别担心,我会为你解决的,我的孩子。”
    秦越瞳孔微微一缩:“不必了,我自己可以解决。”
    那人不置可否地一笑:“行吧,都随你。”
    秦越按捺下心中的悸动,不动声色道:“道经有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您正该是无为无欲,无求无心,为何偏偏于万千造物之中,对我如此关切,又对沈意如此厌恶?”
    “你是在为他打抱不平吗?秦越?”那人说着,语气中半分讶异,半分不悦,“魔修无不是诞生于阴暗污秽之中,我厌恶又如何?除了魔修自己,你问问寻常百姓、修仙中人,又有谁不厌恶?”
    他最后说到厌恶二字时,语气几乎是阴鸷的,显然是恨之入骨,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秦越微微蹙眉,心下越想越是心惊。
    这不是天道,或者说,这不该是天道。
    秦越蓦地想起了莫之云曾叮嘱他的话:“所谓心障,就是修士失了本心,困扰于纷扰执念之中的产物。这玩意移人性情,你一定要小心再小心才是!”
    秦越再看向那天道,只觉得不像是他有了心障,而是这天道自己有了心障似的。
    他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却在此时,门被干脆利落地震碎了,沈笑笑站在门外,哼了一声:“喂秦越,你还没说呢,要我的血做——唔!”
    秦越手下灵力汹涌震荡,铺天盖地的威势冲沈笑笑迎面而来,沈笑笑惊愕地后退几步,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接着就被秦越捂住了嘴,一把拎了出去。
    秦越声音绷得紧紧的:“闭嘴。”
    沈笑笑这才小小地松了口气——不就是闭嘴吗,阵仗这么恐怖,还以为你要杀了我呢。
    秦越没说话,拎着她站在长廊上,回头看了先前那房间一眼。
    看到沈笑笑走进来的一刻,他几乎心脏停跳了一瞬。
    那人对魔修如此恨之入骨,说起杀沈意都是轻描淡写,何况是一个小小的、还未长成的魔女?
    更有甚者,万一那人察觉到沈笑笑是他和沈意的孩子呢?他会怎么做?
    不论怎么做,都是秦越不想看到的——在他不够强大之前,他只希望这所谓的天道安静如鸡,什么都不要插手才好。
    所以秦越几乎是下意识地做了决定,他暴起发难,拼着灵力紊乱的危险,按捺下心中的心障,隔绝了那人的身影。
    只要那人还依附在他身上,秦越便有一百种办法压制他,虽然这些办法代价都不小,但他不曾犹豫。
    唯一担心的,便是这天道发怒了,从他神识中离开,那时翻云覆雨,也无人能阻止了。
    秦越心下万分戒备,并且也是在此时才意识到,他身上潜伏着怎样危险的一个潜在的敌人。
    对,不是朋友或者同盟,而是一个潜在的敌人。
    换作是清虚或者清玉,甚至是莫之云这种虔诚而正统的修仙者,哪怕是发现天道有不对劲,也不会如此干脆利落地站到它的对面去——但是秦越不是他们。
    他是不一样的。事实上,正是他的不一样,才叫天道选中了他。
    毕竟当年天道看见秦越时,这厮乃是个骄阳跋扈的纨绔公子,平日里四处惹事,临到师长检查功课时才抱抱佛脚——简单来说,就是除了长得帅一无是处。
    可是也是巧,在天道看来,帅气和桀骜,有这两个就够了。毕竟他只是想写个点家文玩玩,又不是写名著!
    至于当年一无是处的秦越是怎么莫名其妙变成如今这块美玉的,天道也不知道。
    他不知道,所以他有些好奇,所以他发现秦越压制自己时,没有过于生气。
    他还不急着跟秦越翻脸。
    秦越等待半晌,没有迎来预想中的动静,这才松了口气。
    我疯了吗,秦越心下自言自语着,在没什么把握的情况下,就这样对那人出手了?
    就为了——沈笑笑?
    沈笑笑,秦越啧了一声,回头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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