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韵摸了摸那枚冰冷的军牌,摸着上面谢尧的名字,谢尧已经很久不再动了,城里流窜的慌乱民众听到了这个霹雳般的消息,已经有哭声传来,局面终于有乱起来的趋势。
    现场周围围着的是谢尧的心腹,他们虽然还没乱,但也都一片死寂。
    “谢公子,走吧……将军是想你带她魂归故里。”副将艰难地说,“城很快就会破……你骑将军的战马走,那匹马很快,下凉应该追不上……”
    “那你们呢?”谢韵低声问。
    “末将等是这雁回关守将,自当战到最后,为撤离的民众多争取一些时间。”
    “可你们回不去家乡了。”
    “雁回就是家,守城之人,葬在自己守着的城里,是荣耀。”
    副将一说完,就给了自己一巴掌,谢韵何等聪明,怎么会不明白——若守将以城为荣,谢尧刚才那所谓魂归故里的愿望,纯属编出来骗他快跑用的。
    所以谢韵忽然笑起来,他低声说:“姐姐,失礼了。”
    在副将惊愕的目光中,谢韵解开了谢小将军身上的甲胄,飞快扯掉自己的锦袍,随意丢到一边。他披上谢将军的白衣银甲,握住了她染血的银枪,却唯独没有拿走她的军牌。
    他掏出粉盒,在自己脸上修饰了几笔,谢尧常年戍边,反而看着比他本人粗犷,所以他把自己精致的眉毛涂得重了点,又在过于白皙的脸颊上抹了点深色的粉。
    “这座城里,不只有一个人姓谢。”
    火光中,白衣银甲的将军回身命令:“照顾好她,若有损伤唯你是问!其余人,与我上城!我们,死守到底!”
    银枪雪亮,谢氏的战旗在风中猎猎飞舞,一时之间,所有的将士竟然被迷了眼,下意识地回答:
    “是,谢将军!”
    第81章送锦旗
    谢祁连一开始说得完全正确——秦峰确实觉得自己要发疯,他抬手按住心口,思考自己是不是假死,不然为什么激动成这个样子?
    心跳得扑腾扑腾的!恨不得直接爬进镜子当场……咳。
    他第一次听谢祁连说自己因战而死时,脑补了不少耿直文臣死于气节一类的戏码,因为鬼体会保留一定的生前痕迹,他早就观察过,谢祁连一双手干干净净,柔软漂亮,别说练武,估计连个重物都没搬过。
    从前缘镜的内容来看,秦峰猜对了,那双手能在月下抚琴,能执笔画丹青写意,但他根本想不到,这双文人抚琴作画的手,在生命的最后几天里,竟然一直握着银枪。
    只是时间太短,来不及在他身上留下刻痕。
    但是,就像一朵炸开的烟花,在盛放的那短短一瞬间,灿烂,热烈,耀眼。
    残破的城头始终燃烧着烈火,白衣银甲的将军站在那儿,凛然,不可撼动,他背后宛州谢氏的旗帜猎猎飞扬,城下的攻城的大军也已经变了心态。
    下凉大军虽然还冲锋凶猛,但士兵们眼底都有了些许小心隐藏着的恐惧,甚至他们中有些人都开始动摇了——攻入中原,有数不尽的千里良田富庶地,那边的女人都像清溪流水似的,绵软香甜……可雁回关城头那个也是中原的女人吧,中原的女人也能这样拎着把滴血的银枪,在尸山血海里,百死不退?
    城头的那道身影,还真的就从未退却。
    守城之战打到这个程度,战术指挥已经不重要了,守城军根本只是拼着一口气死扛。
    谢家小公子确实和他自己说的那样,聪明,学东西很快,至少他学会了模仿,他可能在金陵还唱过曲儿,他不仅把女将军谢尧的声音模仿得惟妙惟肖,就连她习惯的用兵方式都学了大致,只要他站在这城头,那显眼的银甲就是所有人心里最后一道防线。
    别说敌人,就连谢将军的亲兵都已经分不清了。
    城头上的人,就是雁回关守将谢尧。
    “雁回关守将谢尧,在下凉大军来袭时,独自领兵,亲上城楼,守了雁回关八天,守关将士看见他站在城头,便破釜沉舟,百死不悔,但终究弹尽粮绝,敌兵于第八日凌晨破关登上城楼,乱军之中,不知是谁杀死了这位年轻的守将……”
    秦峰施施然回过头,看见被他钉在地上的李道长居然爬了起来,他抬起手,陌刀应召而来,落在他掌心,嗡鸣不断。
    于是秦峰拍了拍刀背:“别吵,我也想砍的,但是砍了白费力气,这个鬼修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旁门左道,能把自己的意念短暂投射到另一个人身上,和附身还不太一样,总之砍上去死的只是一个炮灰道长,她本人伤不到。”
    “李道长”惊讶:“不错,你对法术也不是一无是处。不过你看得穿我这点把戏,难道不想试试破解前缘镜?离关键的时间点很近了。”
    秦峰回头,城头上的白衣将军远比天边的圆月还要皎洁耀眼。
    “确实没多少时间了。”秦峰惆怅地掏出手机,又开始疯狂拍照。
    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动作,连鬼修都一时无语,半晌后勉强说:“我提醒你,死亡会造成重创的,还是说——新任的黑无常大人看清了白将军凉薄无情的本性,准备投效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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