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因以外张顺所谓的“一波流”,只是脑子一热罢了。
    但是细细琢磨其言辞,分明条理清晰、目标明确,明显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
    首先,这次战役的最低目标是什么?
    是夺取太原和开封。
    义军若是能够夺取这两处,并固守下来,那么就可以和榆林镇组成坚固的东北部防线。
    只要这三点守得住,那么无论敌人是谁,都无法威胁义军掌控的关中、河东和河洛三地富庶之处。
    特别是仅河东平阳府一处,人口一十八万户,年赋粮一百一十一万九千石,仅次于年赋粮三百五十万石苏州府,屈居全国第二。
    若义军能够稳固这三处,其赋税足够养兵三十万,到时候天下谁属,未足定也!
    只是这里有一个小小的问题,舜王判断的敌手究竟是谁?
    其次,这次战役的普通目标是什么?
    全取山西,北据宣大。
    宣大即宣府、大同二镇,地处北京顺天府西北,乃是京师门户。
    当年土木堡之变的发生地,土木堡就在宣府镇怀来卫境内,便知其战略地位如何。
    其实,若是仔细论起来,宣大一失,北京门口洞开,若无勤王援军,京师陷落指日可待。
    但只这一点,足见舜王心思如何。
    只是,除此之外,还有“断后金左翼”云云,那洪承畴哪里不明白,张顺分明把远在辽东的后金当作了自己争夺天下的对手。
    最后,这次战役的最高目标是什么?
    夺取山西、北直,全据九边以拒后金。
    图穷匕见,在这里张顺完全毫无顾忌的显露了自己针对的目标,正是地处辽东的后金。
    甚至还特意提到,如果后金要趁火打劫,义军就发动和后金战略决战的战略决心。
    不得不说,张顺这一计划太庞大,也太大胆了。
    但战略目标就分成了三个层次和一个准备,其动用的钱粮物资,更是一个天文数字。
    “舜王殿下?”幕僚长洪承畴有点被张顺的宏大计划吓着了,半晌才低声道,“战争目标太多,这计划难以制定啊!”
    “目的不多,就一个夺取山西、北直,全据九边以拒后金,其他的目标则是退而求其次而已!”张顺摇了摇头道。
    “先按照这个做出主计划,然后在此基础上制定副计划,或者称之为备用计划!”
    “那……那湖广四川的官兵,咱们就不管了吗?”洪承畴迟疑了一下,又问道。
    “不管了,南阳有镇南将军萧擒虎和军事牛金星负责,准许他封赏郭三海、刘洪起、沈万登和杨四之流,尽量守住南阳,实在不行,退守汝州也成。”张顺摇了摇头道。
    “至于陕西之事,回头让镇西将军陈长梃和吕维祺两人全权负责,以稳定陕西局势为第一要务。”
    “二十万大军,人日食一斤,月食五万石,年食六十万石!其中牛马草料及运输损耗,非百万石不足以飨军士。”洪承畴闻言犹豫道。
    “其中军饷开支,更为庞大,月饷一石,年饷二百四十石,若是再加上双饷、运输损耗等,非三百万不足用。”
    “拢共算来,若无四百万石,恐怕难以调集大军……”
    开什么玩笑,四百万石?
    那么大一条大运河,一年才往京师运输四百万石粮食。
    义军借助两淮盐商程贾之力,分别走长江、汉江水道,淮河、颍水水道以及黄河水道,好容易才积攒了三百万石,你现在告诉我一年军饷军食就需要四百万石?
    “这样吧!”张顺皱了皱眉头,提议道,“着王徵试制饷票,在军中试行。”
    “就说为了防止官吏上下其手,克扣粮饷,本王特意发行饷票,以行军饷。”
    “将士可以凭票直接前往义军粮仓、粮铺兑付,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拒绝。”
    “这……这有啥用啊?”洪承畴有点懵了,这左手倒右手,无济于事啊!
    “怎么没有?军士及家属,刚开始拿到饷票以后,定然立刻支取,深恐上当受骗。”张顺不由奸笑道。
    “如果每次都能正常支取,时间一久,信用日深。定然有人为了省事、或不急用、或者其他缘故,拖延支取。”
    “如此以来,岂不是省下来许多粮草?这是其一。”
    “其二,从陕西运粮至北直、京师,何止千里,中间损耗多少?”
    “而将士身处军营之中,即便支取了月饷,又如何携带?”
    “如此一来一回,一路上不知空耗了多少。”
    “既然如此,何不发放便于携带饷票,或与其家属,或自行携带,岂不节省了许多?”
    “这……这将士们信吗?”洪承畴不由疑惑道。
    “若是别人,必然不信。若是换作本王,应当无虞!”张顺微微一笑道。
    你以为本王吃亏认栽这么多年,才养出来诚实守信的良好信誉,就单纯是品德高尚?
    错了,这叫舍小利得大义。
    有了这个,本王才能呼风唤雨,点石成金。
    这,才是将来发行信用货币的基石!
    第133章 战鲁氏
    就在张顺等人轰轰烈烈策划“一波流”战略的时候,处于漩涡中心的镇西将军陈长梃对此还一无所知。
    他并不知道如今自己身负重担,关乎义军整体战略成败。
    如今只有一个目标,尽快击破鲁氏土司,稳固甘肃形势。
    甘肃镇并非只有鲁氏一家土司,更并非只有鲁氏一支兵马。
    其实除了鲁氏以外,在西宁附近还设有大大小小土司三百家,凉州、甘州和肃州官兵亦有两三万不等。
    若是不能及时平定鲁氏,一旦形成示范效应,其他土司、官兵纷纷效法反抗,恐怕甘肃镇形势大坏。
    所以当他听到魏从义在红城子遭遇到鲁氏兵马以后,第一反应就是兵贵神速,趁机歼灭鲁氏土司主力。
    只是他刚想到这里,心中又是一惊。
    原来这兰州城战略位置十分重要,万不能失。
    但是,这城中参将费邑宰却是西安前卫出身,若是稍有变故,不但自个身家性命难保,恐怕整个甘肃都要非义军所有。
    沉吟了许久,最终陈长梃不由先喊来任继荣道:“军情紧急,我欲东讨鲁氏,又恐兰州不稳,为之奈何?”
    这任继荣这两年虽然长高了一些,终究是个孩童,哪里藏得在心思?
    他不由笑道:“既然如此,某情愿带领麾下‘孩儿营’前去讨平鲁氏。”
    “胡闹,就你手中那五百人,能讨平什么?”陈长梃闻言不由训斥道。
    “此事我打算亲自出马,本来想将兰州城托付于你,不曾想你还是小孩心性,如何担得此事?”
    “担得了,担得了!”任继荣闻言就急了。
    如今他哥哥任光荣在镇南将军萧擒虎麾下,已经担任一营总兵,而其他跟随舜王之人也多有升任。
    唯独他因为年龄太小,虽然立功多有赏赐,但是麾下“孩儿营”仍只有五百少年罢了。
    这一次打仗既然没他的份儿,好歹讨个守城的差事,也算白捡的功劳。
    “我既然让你来,那自然是准备委以重任!”陈长梃清了清喉咙,不由笑道。
    “只是你年纪小,万万不可被人哄了。”
    “我走以后,每日安排士卒巡防城池。城中亦须小心谨慎,须知‘家贼难防’的道理。”
    “嗯,晓得了!”任继荣闻言哪里不明白陈长梃的意思。
    其实就是兰州城里降官颇多,一个个都老谋深算,生怕自个被他们阴了。
    而若是让他领兵打仗,又怕他年纪小,不能服人,所以陈长梃才有这般安排。
    “将军出发以后,无论谁请我吃酒,还是嫖妓,我都八风不动,但把巡逻守御之事安排妥当!”任继荣老老实实道。
    “好家伙,你才多大啊,就想着嫖?”陈长梃闻言一愣,不由调笑道。
    “你还说我,你娶了几房妻妾,你自己心里没谱吗?”任继荣闻言闹了个大红脸,不由反唇相讥道。
    “哈哈……少年戒之在色!”陈长梃闻言也不恼,反倒老气横秋道,“我是怕你年纪轻轻,把持不住。”
    “自个心里明白就成,你也老大不小了,这一次立了功以后,回头我请舜王赏你一个大户出身的女人,让你也美滋滋享受享受!”
    “啊?哪个……哪个……”任继荣闻言一愣,不由左顾右盼,结结巴巴起来。
    他有心反驳两句,又怕回头陈长梃在舜王跟前说自己坏话,一时间拒绝不是,接受也不是,闹了个不上不下。
    “哈哈,好好干吧!”陈长梃也是过来人,哪里不明白他的心思,只当他默认了。
    陈长梃站起来拍了拍任继荣的肩膀,继续道:“我已经写信与临洮总兵张应昌,命他派遣一支兵马前往西宁支援,你只需守好兰州城就成!”
    “至于兰州参将费邑宰,我一会儿会召集他一起出战,为你彻底解除后顾之忧!”
    “将军……”任继荣虽然领兵了好几年,终究是个孩子。
    听闻陈长梃如此照顾他,不由感动万分。
    要不是陈长梃已经育有一子,任继荣差点都要认他当义父了。
    安排好兰州城诸事以后,第二天陈长梃率兰州参将费邑宰等三千人马前往红城子堡支援魏从义。
    陈长梃原本在固原抽调编组了两千骑兵,再加上任继荣等一千步卒、魏从义新编一千骑兵前来。
    其余兵马,约么千余,全都托付于张如靖在固原看顾。
    如今到了兰州,陈长梃又不得不分出一千步卒与任继荣,让他守住兰州,自率剩余两千骑及费邑宰麾下步卒千余前往。
    好在兰州多马,费邑宰麾下颇能骑乘,于是陈长梃也趁机征调了骡马千余权当代步。
    得此马力相助,陈长梃、费邑宰等三千众亦用了两日赶到了红城子外围。
    “什么情况?”魏从义早亲自迎了上来,陈长梃见了劈头就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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