谛枢拱了拱手,逃避道:“多谢舅舅解疑,孤的情劫就不劳您惦记了。还请您在天庭多住几日,协助我等扫清叛军。”他根本没有精力去跟北极大帝叙述那些记忆,事实上,现如今谛枢脑海中的记忆并不清晰。与其说是记忆,不如说是一种感觉——就像上次生辰,他模糊中有种曾经度过比那日快活许多的生辰的感觉,但真要让他说出个所以然来,却连头绪也摸不到。
    而今时今日,谛枢发现了一条线头:鲤宁微。
    时值叛变初歇,谛枢暂时腾不出间隙按图索骥。又或者说,他冥冥之中害怕拉出那根线头,这些日子天界颇不平静,三殿下背后的势力虽不强大,可与他交往过密的妖修与魔修着实不少,上万年的腥风血雨沉淀下来的矛盾,也是该爆发的时候了。
    天帝本打算等谛枢成亲后便退位让贤,此事一出,他又必须先清缴一批叛军才能将这三界安稳交到太子手中。
    整顿就必须流血,往日,天生的主战派谛枢不用等天帝就会主动申请平乱。可近几日天帝明显看出谛枢毫无此意。
    “枢儿,你是觉得此次不宜大动干戈?”
    心不在焉的谛枢根本没明白天帝的意思,他只能联系天帝所言,尽量正确地找到切入点:“儿臣认为,妖界与魔界修者是受谛翎迷惑,不宜大肆清剿”
    天帝连连摇头:“朕说要大肆清剿了?清剿谁?”
    谛枢一愣:“就儿臣所知,与三弟交好之妖修魔修不下百人,东海公主莱珠更与其暧昧……”
    天帝放声大笑,以为找到了自家儿子心不在焉的缘由:“枢儿啊枢儿,你莫不是吃醋了?”
    谛枢不解。
    “你若是喜欢莱珠,朕便将她放了。不过就是喂了一个怪物吃了点药,不是什么大事。”
    谛枢心头一滞,莫名气愤道:“鲤宁微无辜受累,被害得魂飞魄散,这不是大事?”
    天帝不以为意:“大闹东海,伤及海族,挣脱封印,哪一条不是斩魂的大罪?”
    谛枢大怒:“大闹东海是因莱珠喂了破坏神智的药物!伤及海族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挣脱封印究其原因亦为药物所致!鲤宁微何其无辜?”
    天帝茫然:“枢儿,你怎么了?为何要为一个罪大恶极的妖怪说话?”
    谛枢说出口后回过神来也觉得莫名其妙,他都不明白这股火是哪儿来的。
    到底还是北极大帝老奸巨猾,联系谛枢先前说的情劫,北极大帝敏锐地察觉到谛枢与那个叫鲤宁微的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散朝后,北极大帝叫住谛枢:“我的好外甥,你那情劫源头莫不就是那个叫鲤宁微的?”
    “孤不知。不劳舅舅费心。”谛枢说着就想走人。
    “枢儿。”自从谛枢被封太子后,北极大帝已经许久未叫得如此亲昵。
    谛枢回头,“何事?”
    北极大帝语重心长地提醒道:“自开天辟地以来,三界中,修为高深者因情劫陨落多不胜数。如你这般提前察觉,是幸。”
    “幸在何处?”
    “幸在有自知之明,若想修为更进一步便立刻放下。”
    “何为放下?”
    北极大帝摸了摸胡子为谛枢解惑:“仙尊情劫,必然生离死别。既然对岸之人已魂飞魄散,对你而言最聪明的办法,就是不去追究。”
    大殿外,风一吹,梧桐树纷纷扬扬落下叶来。一袭广袖黑缎长袍的太子直直地站在树下望着一片片接连落地的叶子,喃喃:“叶落了,就可当做从未生长过?”
    北极大帝郑重其事道:“舅舅不知道你到底想起来多少,就我而言,为了你修为着想,还是不要强迫自己全部忆起……”
    谛枢看着北极大帝,不语。
    “我知道,你从小就是个执拗的孩子,凡事都要追求个清楚。其实于仙人而言,孤寂一生也没什么不好的。再说了,你要是想找个伴,三界男男女女要多少有多少,何必要去追求一个已经魂飞魄散的妖怪呢?”
    “舅舅,”谛枢被说得心中不痛快,忽然想问一件困扰他许久的事:“舅妈和表哥都死在了西海,您恨过我父皇母后……还有我么?”
    北极大帝脸色一沉,“谛枢!慎言!”
    “你恨的。”谛枢断言:“当年西海叛乱,舅妈作为西海公主,站在自己娘家那边,连带的堂哥也被牵连了进去。你远在蓬莱,不谙此事,等到知道消息时,舅妈和堂哥都已战死。众人都说你站在了我父皇和母后那边,但倘若再给你一次机会,早早得知内情的你是会劝舅妈和表哥收手,还是和他们一起与我们作对?”
    北极大帝没有回答。
    “舅舅,你这么多年不上天庭,真的只是因为与世无争?还是说,你想争斗的人和事早就没了呢?”
    北极大帝眸光黯淡:“谛枢!你这也太会戳人伤口了。”
    “抱歉,无意冒犯。”谛枢叹了口气:“情劫一事,孤本毫无头绪,如今有了条线索,孤却害怕了。”
    北极大帝望向远方:“知道结果并不可怕,最可怕的还是逐本溯源。一旦明白为何会造就此等结果,便会妄想回到某一个节点改变一些事,进而妄图影响结果,却不曾想所有的结局都已经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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