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急的挠头,把一头飘逸长发抓的活像鸡窝,徐氏也心焦,她前几日不知道自己有孕在身,为争一口气在贾母那图表现,很是有些累到了,又兼孕期前几个月本就不稳,徐氏不敢大意,这可是她和夫君的头一胎,可万万不能有任何闪失。她不敢再逞强,虽然知道在这时候让贾母知道她有孕在身一定会出幺蛾子,但也无可奈何,只得遣人去给贾母送信儿,又派了周嬷嬷回家去找母亲拿主意,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麻烦不麻烦母亲,辜负不辜负婆婆信任了,天大地大,孩子最大。
    两边儿的信儿还没递出去,贾母倒先拦下太医知道了喜信儿,眼珠一转,顿时有了主意。
    太医临去前,无意间瞥见了贾母脸上的笑容有些怪异,心里觉得不大对劲。不过这太医不是往日常来的那几位,对贾家的那些破事儿了解的不够深入,他虽然和其他人一样鄙视贾母的偏心和不识时务,但想到贾大奶奶肚子里的孩子乃是贾母的嫡亲曾孙,便觉得贾母是万万不会打这个主意的。只是他心里到底有些惴惴,因此回到太医院第一时间去找了一贯和贾赦要好的小胡太医。
    小胡太医一听,顿时蹦起三丈高,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贾母的为人的,光他妹妹胡莱和林如海结亲一事贾母那些不入流的小动作,足够胡说把贾母此人的思想行为摸个七、八分了。小胡太医一开始便跟贾赦要好,又因妹妹婚事和贾母结了梁子,更加不待见那伙人。这时听说那老太婆竟敢趁好友不在家厚着脸皮登堂入室,又打算把罪恶的黑手伸向好友的金孙,当场炸毛,火烧屁股一样飞奔着去找自己交好的几个太医,包括一向备受皇上宠信的孙御医和专攻妇科,目前正每日替怀有龙嗣的皇后娘娘请平安脉的黄太医。可以想象,在适当的时候,这些人精们一定会瞅准时机“不小心”地让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知道他们心爱的宠臣和侄女正面临的危机。
    天地良心,这一次,大家都真的是冤枉贾母了。她虽有万般算计,但真的还没包含到徐氏肚子里那团不到两个月的肉球上。她只是想借机回到荣国府,重掌权柄顺便把她可怜的小儿子一家接回来而已,真的还没考虑过下一代的存在与否问题。她只是想着,徐氏现在怀孕不稳需要静养安胎,而张氏又不在,那么她这个太婆婆心疼孙媳妇儿帮着管家在合理不过了,说不定还能收获徐氏的感激。只不过经过这几年,她的人品实在已经下降到了负值,没有人会相信她没有坏心了。
    犯了众怒而不自知的贾母正迫不及待的传唤管家、婆子、媳妇到荣庆堂集合,打算当中宣布大奶奶怀孕,老太君掌家的重大决策呢。
    荣国府的下人们经过贾赦这几年的梳理替换,如今已经忠心堪比近卫军,特别是重要位置上的管事们,除了个别张氏、徐氏的能干陪房,剩下的全是当年贾赦费心收罗来的备受贾母、王氏打压欺凌的贾府旧仆。因为贾母只宠信赖大一家,而王氏只重用王家陪房,这让那些为贾家付出一生心血却得不到公正待遇的老人儿们灰心不已。贾赦便趁机笼络他们,原本是预备利用这些人跟贾母打擂台的,但后来实在是没有耐心玩宅斗了,而且他习惯于直来直去的大脑也负荷不了那些深奥的弯弯绕儿,便索性**,把所有看不顺眼的人全都打包丢出去了事。因此,这些重量级的宅斗战将便一直没有出场的机会。这就导致了今天当他们听到贾母的传唤时,人人都摩拳擦掌、热血沸腾,他们实在太想看看曾经至高无上的老太君看到他们时候的精彩表情了。
    呃。就是,你们好像有点儿想多了,贾母她是真的没把几个奴才放在眼里过滴,因此,她是认不出这些被她欺负个彻底的人滴。
    比如,她就没有一眼认出,站在最前面的,如今的荣国府大总管,准确来说其实根本不是荣国府的人,而是昔日宁国府里曾跟着老太爷出兵放马,忠心耿耿,三次救回主子性命,几乎帮着打下宁国府半壁江山却被那些不成器的后辈轻视侮辱了许多年的——焦大。
    焦大是一个苦逼非常的存在。他本是贾府家生子,少年时期就跟着当年还不是宁国公的贾源上了战场,专门替主子放马。他生性耿直,胆子也大,又极忠心,贾源十分看重他。而焦大得了主子器重从此更加忠心。也因此,才会有后来的从死人堆里把主子背出来;自己挨着饿却偷了东西来给主子吃;两日没得水,好容易得了半碗水,给主子喝,他自己喝马溺的种种壮举。因着这些功劳情分,贾源在世时,从不拿焦大当奴才看,待他犹如子侄,叫他读书识字,管家算账,还曾想过要给他脱籍从此做良民,只是焦大不愿意离开,贾源便一心一意培养他预备做宁国府大总管。只可惜,贾源当年在战场上九死一生落了一身的伤痕病痛,没享几年福便撒手西去了。
    继承了父亲衣钵遗志的贾代化原也十分尊重焦大,对他从来都另眼相看,也愿意顺从父亲遗愿善待焦大。只是,他也不长命,刚过中年,一病便死了。这时的焦大还不到20岁,自是担不起公府大总管的重任。而后来的贾敬、贾珍,怕是连自己祖宗爷爷都记不得了,哪里还会记得区区一个于自家祖宗有过小小救命之恩的奴才呢。只是不派他的差,权当他是死人待就觉得是对得起他的功劳了。
    可怜忠心耿耿的焦大,在宁国府里虚耗40载光阴,眼睁睁看着那些个败家爷们儿毁掉他主子戎马一生、以命挣来的这份家业。他愤怒、咒骂,可换来的只是一顿又一顿的毒打。直到有一天,贾珍牡丹花下死,做了风流鬼,惹怒皇上抄了家,宁国府被收回,所有下人嚎啕大哭着被拖去发卖。焦大老泪纵横看着被官兵毫不客气打下来扔到地上的“敕造宁国府”牌匾,挣扎着想去捡起来,却被押队的官兵狠狠用鞭子抽到在地上。
    万念俱灰的焦大蜷缩在官府暂存奴隶的破屋子一角等待自己不可预知的未来。然后,他看到了贾赦——一身公爵朝服,大踏步背光而来,站在他面前,亲切的面容好似当年的宁国公。
    贾赦赎出焦大,带他到庄子上养伤,并给了他两个选择:一是拿回自己的卖身契,从此变成良民,而贾赦会给他一笔足够平平安安活到终老的钱;二是跟他回荣国府,仍是贾家的奴才,但贾赦会给他应有的地位和待遇。焦大想也没想就选了第二个,在他心中,他生是贾家的人,死是贾家的鬼,脱籍什么的,从来没在他大脑里停留过一秒钟。而且焦大私心里把贾赦当成了宁国公贾源的化身,自然更不愿意离开。至于真正的宁国公后代——贾蓉、贾蔷两个早被他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没办法,焦大不入主子的眼,从没往二门里去过,哪里会认识两个还没有拴马桩高的小主子呢。
    于是,焦大把他的忠心、智谋、能力和手段毫无保留地贡献在帮助贾赦独霸荣国府的百年大计上,并且渐渐地依靠自身的功劳逐步高升,最终在贾赦大手笔赶走赖大以后,实现了贾源当年的心愿,成为国公府里说一不二的大总管,更被贾赦赋予了当他不在家时全权管理家中的一切的巨大权利。而有万分憎恨寸功也无却仗着身份在贾家作威作福的混蛋们的焦大坐镇,贾母讨不到分毫好处,估计还得倒搭也就可以预料了。
    ☆、49 宅斗战将
    打江山的一代基本上来说都是一个朝代或是一个家族中最强大的一批人。而焦大不但在宁荣二公的时代经过火与血的洗礼幸存下来,又有当年的贾源、贾代化两代能力卓绝的祖宗教导过,实力虽隐藏多年仍不掩其光芒。贾赦的器重和信任令焦大感动的恨不能肝脑涂地以报答知遇之恩。马力全开的焦大不容小觑,当年贾赦一个宅斗小白能顺顺利利把贾母贾政打包送走且不落下一颗钉子,这其中焦大的功劳占了九成以上。
    出色的战绩让贾赦对焦大更加重视,这种表现,张氏、贾琏等人俱都看在眼里,便也对焦大格外另眼相看。后来徐氏过门的时候,张氏还特地隐晦嘱咐过焦大的特殊地位。徐氏是个懂事的,掌了权也不为难焦大,照旧予以重用,并不大肆安插自己的陪房下人去分权。即使后来张氏、徐氏那有几个提拔上去的陪房,却都是焦大看着能干,自己去禀过贾赦才提的。她二人从不干拿自个儿心腹打压贾府老人儿的事儿。两代主母的优待和贾赦提供的绝对权力让焦大越发勤奋,兢兢业业,忠心耿耿,直把个偌大的荣国府治理的如铁桶一般,针插不进,水泼不入,给贾赦提供了绝对舒适安心的后方保障。
    焦大一听完贾母的示威就乐了,回头就跟贾琏说,请他派人去追回蔷小二爷,不必麻烦国公爷特地跑回来清场了,他焦大自己个儿就能摆平。贾琏是知道自家老爹对焦大的信赖的,又加上贾琏对老爹的精准眼光无比崇拜,因此,什么都没问,直接叫来贾蓉,请他跑这一趟。贾蓉对贾赦是绝对的盲目崇拜,甚至延伸到贾赦周边的人、事、物上,得了令,二话没说,上马追贾蔷去也。
    焦大淡定自若,带领一干管事毕恭毕敬去给贾母添堵。待贾母指手划脚吩咐了一大篇废话后,焦大不紧不慢挥出重拳:“还请老太君发下对牌,奴才们也好便宜行事。”贾母气得翻白眼,她要是有对牌,早把自己心腹召回来用了,哪里会同这干奴才们啰嗦。
    焦大完美地演绎出了身为国公府大总管的固执和严谨,没有对牌,发布的命令就等于放屁。众下人一哄而散,各自按惯例去行事,谁也不搭理贾母的指示——例如,收拾一处上房,请政老爷一家回来帮衬大爷和大奶奶什么的,浮云,都是浮云。
    贾母被这个老刁奴气歪了鼻子,她坚决不肯承认焦大击中了她心中永远的痛——自打先老太太拍板张氏过了门,贾母就再也没有摸着过对牌的边儿了。虽然当时内库的三把钥匙之二——张氏拿一把,贾母拿一把,赖大拿一把,不过赖大是贾母的人,就等于是贾母有两把——握在她手里,但是没有对牌就不能直接指挥管事,她充其量就只能以婆婆的身份对张氏下达指令,可是,这哪有自己管家来的爽啊!贾母气愤地习惯性的摔光了桌面上摆着的瓷器,随即反应过来,肉痛不已地吩咐带来的丫鬟拿钱去外面买来填上。应该说,当年贾赦逼她出府时遗留的条件反射蛮成功的。至少,现在贾母对待消耗品的态度比从前认真了许多,而且她终于知道东西是花钱买来的,而不是大风刮来的。这对于初步转型勤俭节约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
    贾母令人去传徐氏过来,结果被告知大奶奶要安胎不能走动,贾母坐上滑竿亲自去看,被周嬷嬷堵在外厅,抹了她一身鼻涕眼泪,感激涕零老太君慈祥和蔼,对孙媳妇儿跟亲孙女儿似的,听说身子不好还亲自来探视云云。末了,亲自往屋里晃荡一回,出来回禀说大奶奶睡下了,问要不要叫醒。贾母一口气憋得上不来,前边周嬷嬷刚夸了她一通慈祥体贴,她就算再想立马把徐氏叫起来让她交出对牌也得咽回去。撑着走形了的笑脸,无比温和地批评周嬷嬷不体恤主子,让孩子好好休息,将来添个大胖曾孙才好。周嬷嬷毕恭毕敬答应了,旁边大丫鬟青鸾、青霄适时乱入,大声赞美老太君宽待后辈,仁爱慈善,直夸得天上没有地上一个,贾母只得笑眯眯回夸这俩丫鬟小嘴儿忒甜,咬牙切齿在给徐氏的补品之外又加了两副镯子赏给青鸾、青霄,随后踏着重重的步子回荣庆堂生闷气去了。
    越挫越勇的贾母尽管遭到了来自掌家奶奶和大总管两方面的拒绝,仍然一意孤行命贴身丫鬟回贾府接来了贾政一家。
    焦大率众热情相迎,吩咐手下打扫干净专门待客的十里楼供贾政等人入住,并且抢在贾母抗议之前隆重请出京中八房长老共同款待尊贵的贾氏族长大驾光临。贾母看到极具分量的八大长老联袂而至,只得偃旗息鼓,转而劝说贾政,客房也先罢了,总归是回到府里,日后再徐徐图之便是。(古代大家族都有专门待客的院落,而十分亲密的亲朋好友或是特别尊贵的客人来了是不会住这种地方的,通常是在主人家自己起居的院落安排房间以示敬重,会被请到客房的就意味着这人既不重要也不亲密)
    这还不算完,当天晚上,贾政矗在十里楼门口,瞪大眼睛看着贾氏一族所有年高辈长的嫡系男丁开开心心陆续入住十里楼,各个表示要代替远行未归的荣国公全程招待陪伴尊敬的族长大人,俨然一副我们是半个主子而你是客的架势,气得贾政干嘎巴嘴,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至此,他们的第一个如意算盘——即趁贾赦不在家重新以荣国府二老爷身份登场亮相被焦大总管于谈笑间化解为无形。贾琏鼓掌、撒花,焦爷爷威武,继续照这么给力下去,让他们好好认认清楚,就算山中无老虎,也不是每只猴子都有机会称大王的。焦大45°斜眼望天冷笑:“且放马过来跟你焦爷爷比划比划,小样儿的,别以为主子不在家,尔等就能乱入,荣国府二老爷什么的,退散退散。都分完家了还死皮赖脸黏糊什么?哼,就算大爷年幼,咱家身份不高,也还有众位长老可以出面打发尔等,咱们家的地盘,啥时候也轮不到你们做主!!”
    被焦大体贴地揽下了所有的麻烦,得以一心一意安胎的徐氏心满意足地跟夫君贾琏一道窝在房里养膘兼看戏,周嬷嬷一手调理出的八卦小队来回奔走,绘声绘色地描述了贾政被众多无所事事的长老围着咨询关于家庙的供奉安好,祭田的出产多少,家学的工资拖欠等种种可以让他张口结舌面红耳赤的问题。而贾母和王氏则疲于接见合家女眷对贾家最年老寿高的老太君身体状况最诚挚的问候,顺便再喝喝茶,聊聊天,无限拖延他们的有效进攻时间,光是一个绣水云纹的天蓝色荷包该配个什么样儿的络子就能讨论两刻钟。一天唠下来,别说贾母受不了,就连王夫人都腰酸腿软的只想就地卧倒。忙忙碌碌十几天一文钱好处没捞到,反而忽略了正值渴求关注的儿童忧郁期的贾宝玉同学,让赵姨娘得以趁虚而入,以可爱的软妹妹搭配小妾特有的女性柔情,笼络得某天然花的凤凰蛋得出了姨娘比亲娘更温柔,更美好,更可亲的谬论。让知情后的王夫人气吐了血。
    原本赵姨娘是仗着贾政的宠爱和王夫人叫板的干将,她不是没想过要借着得宠彻底压倒王夫人,也差点真的得了手,然而她没有儿子,这是个硬伤,王夫人在子嗣上头把得太严,两儿一女都是从她肚皮里出来的,每每让赵姨娘暗恨不已。幸好后来,王氏不慎得罪了太后被罚禁足,关进了佛堂,这可让赵姨娘找到了机会,一口气生了两胎。只可惜,原本寄予厚望能一举得男的第二胎成了死婴,而产后第二天就被迫搬进花枝巷又成了贾家灾难的开始,让贾政每一想起就迁怒于赵姨娘,宠爱大减,已近中年的赵姨娘失去了恃宠而骄的资本,只好在正房太太面前低眉顺眼扮乖巧。唯一的一点安慰大概就是王夫人见赵姨娘死了孩子又失了宠爱,不足为惧,便把为控制赵姨娘而养在身边的探春找个借口又扔了回去。从小养在亲娘身边的探春在看到自己母亲的拮据生活和王夫人毫不掩饰的恶毒狠辣以后,应该是不会再出现踩着亲娘讨好嫡母的举动了。而没有儿子傍身的赵姨娘也死了分家产当老太君的心思,转而一心一意讨好唯一的男丁贾宝玉,以期将来能有一块容身之地。
    能在王夫人的打压下脱颖而出成为贾政十几年宠妾的赵姨娘自然是有其独特的手段的,当她真的全力以赴讨好某人的时候,很少有人抗拒得了。而王夫人原就刻板严肃,像块儿木雕的佛像般寡淡无味,特意放□段的赵姨娘自然而然就成了贾宝玉眼中温柔美丽的慈母,又有“一见便觉得清爽”的软妹子探春在旁边有意奉承,没人看管的贾宝玉顺理成章地与她们母女二人越发亲近,直觉的比严肃的王夫人和在家时整日催促他读书的元春更符合他心目中母亲姐妹的形象,从此暗地里把她们二人视为血亲,亲密不下王氏元春。无意中给王夫人和元春造成重大打击,内伤吐血。
    身为宅斗第一战将的焦大敏锐地觉察到这一绝妙的变化,一旦安排的好了,足可以在未来十几年之中持续发挥重要作用,于是,他十分积极地帮赵姨娘创造机会,严防王夫人在革│命尚未成功前就发现这项地下活动而加以破坏,为此,他特地策反了王夫人的心腹两枚,以期有朝一日可以加重她的内伤。
    ☆、50、华丽大招
    焦大安排好无意中发现的钉子支线情节,又迅速转回正题,打算在最短时间内清理掉所有打算占山为王的不和谐动物,还主子一个干净和平的荣国府。
    暂且不表焦大总管是如何运气以便一举爆发华丽大招来KO掉厚脸皮三人组的,先来说说以贾母为首的贾府众人狼狈的荣国府十日游吧!
    贾母当初原是打算要在贾珠的葬礼上向贾赦发难的,可是不曾想,贾赦棋高一着,扯着圣旨当幌子,明目张胆地跟着皇上跑了,只把个贾母气得差点翻了白眼。而且一走便是几个月,直到最近,贾母千方百计打听到了皇上提前从木兰回来的消息,也顺便听到了贾赦受伤被留在京郊别庄里休养,贾母这才找到机会实施她的大计划。
    现在的贾母可一点儿都不希望贾赦重伤送命什么的,不为别的,单单冲着现在即使贾赦死了,爵位也不可能会落到贾政身上了,人家御封的世子贾琏还在那里好端端地站着呢。何况,一旦贾赦去世,贾政一家就更没有理由搬回荣国府了。毕竟,分家后再住哥哥家里还能算勉强合理的话,住侄子家就怎么也说不过去了。而且,到那时,就算她能回到府里,地位也会下降,因为张氏也会是老太君了,那么她这个隔了辈的祖母就没有丝毫优势了。
    所以,那个探视在木兰围场上受伤的儿子的理由是真的有几成真心在里面的。特别是当贾母先后在徐氏和焦大那里吃了瘪以后,期盼贾赦早日归来的心就更诚了。
    虽然贾母起初打的如意算盘是希望贾赦越晚回来越好,以便她有足够的时间吓唬住贾琏和徐氏,好让他们主动交出荣国府大权顺便名正言顺接回贾政。
    不过这些想法在第一天就被她自己的无礼给搅黄了。
    只因徐氏那不经意间皱眉流露出的“好没规矩”的神情激怒了贾母,让她顾不上讲究策略,而是明打明地开始摆谱夺权。
    随后,徐氏穿出孕信儿,本来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这当口,只要她稍微润色一下关于贾赦冷血无情,不仁不慈,对穷困而死的亲侄儿不闻不问会招致怎么样的口诛笔伐,还会给他们甚至他们孩子的声名造成怎样不可挽回的损失,只怕他们小两口就会面如土色地请求老祖宗千万帮忙揭过此事,同时诚惶诚恐向贾政请求原谅并主动开口一家团聚的吧。
    好吧,就算她把贾琏想象成是贾珠那个百无一用的怯懦书生,可千不该万不该认为徐氏可以像秦氏一样任她搓扁揉圆。两人的性情、能力暂且不论,光是家庭背景,那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而贾母更没想到的是,徐氏竟然不出面接招,而是自打怀孕后就拉着贾琏一起躲在自个儿的一亩三分地儿上闭门不出,却推个奴才秧子出来给她添堵。
    贾母愤恨地瞪视打着“一定要寸步不离,服务周到,务求让政老爷必至如归”的大旗行监视之实的焦大。只要贾母跟贾政在十里楼偏厅碰头,不出两分钟,焦大肯定神出鬼没打某个墙角后面跳出来,搅合的贾母、贾政密谋不成,随后,就会有数目不等的各家太爷、老爷们三五成群组团跟过来,扯着贾政讨论一旦廊下三老太爷的儿媳妇儿的妯娌家的二丫头嫁给后街五大爷的儿子的内侄儿生下的儿子该叫什么名字。
    贾母只好去后院找王氏商量,可商量来商量去都是由贾政出面恐吓贾琏比较靠谱,如果她们去找徐氏说项,到时候万一真吓出个好歹,她们绝对是吃不了都兜不走,毕竟人家皇后娘娘派来的太医就跟那候着呢,她们可万万担不起在皇后娘娘眼前挂上害人家侄女儿流产的名牌儿。
    一想到这儿,贾母手上的绢子就拧成了布棍儿。都是那个混账焦大,自打发现她去十里楼和贾政密谈,就弄了个老嬷嬷成日价在她面前念叨男女大防,男不进内院,女不出二门balbabalbala……偏偏那老嬷嬷又是宫里出来的,打不得骂不得,只能供着。害的她既不能把贾政招进荣庆堂共商大计,也不能亲自出马去外院小书斋吓唬贾琏,只好让唯一能自由出入内院(荣庆堂)和外院(十里楼)的王夫人充当传话筒。可这婆娘着实笨口拙舌,好几天了,几句话都没学明白,贾母直后悔当年怎么就一时眼瞎相中了这么个蠢妇做媳妇儿。
    王夫人被贾母骂的狗血淋头,心中气得只想一把掐死这该死的老太婆。当她不知道吗?她贴心的大丫鬟帮她早就分析过了: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凭借贾珠之死成功回到荣国府,倒是贾母自己住回来的可能性很大。他们二房一早就分了家,就算能住回来也名不正言不顺尴尬的很,更何况十有□是拿钱打发掉了事,根本不会让他们进门。而这个该死的老太婆却打算用她女儿的小命换自己的荣华富贵,我呸!妄想!
    一想到那个被焦大安排着寸步不离宫里太后拨给迎春的教养嬷嬷——华嬷嬷身边的宝珠,王夫人就恨不得把已死的秦可卿给拖出棺材鞭尸三百。那个瘟灾的贱│人,毁了她一家,害死她珠儿还不算完,竟又安排下那样的毒计对付她的女儿,王夫人一想到焦大派的善于表演的婢女给她抑扬顿挫地朗诵的那封控诉他们一家是如何怀着不轨之心巴结太子,在求得太子外室女儿下嫁却在太子失势后将其逼凌至死的血书就觉得头皮发麻。特别是那秦可卿把元春的入宫扭曲成意图接近皇上伺机行刺为太子报仇,王夫人每一想到就恨不能立刻抢回那封信一把火烧成灰,最好能顺便把宝珠那个贱│婢也一道烧了才保险。这封信要是进了宫,她的元春岂能落了好?怕是能留个全│尸都是法外开恩了。
    要是王夫人知道这封信曝光后会要的不止元春的命,还能捎带上她一家老小的时候,不知道她还会不会感谢秦邦业的胆小怕事,又顾忌自己的亲生儿子独苗苗而幡然悔悟不再参和这等皇家阴私,因此拒不收留宝珠的行为。不过王夫人的感激通常持续不了3秒钟,然后就会转到痛骂秦邦业为求将来一旦事发能给自家留下一线血脉而巴巴的送了宝珠这个大把柄任贾赦处置的自私行径,这岂不是要害他们一家人任贾赦宰割吗?
    内心正掀着滔天巨浪的王夫人根本没空儿听贾母的叫骂,她现在所有的心思都扑到如何应对焦大可能会出的可恨条件上了。更何况,在她身边两个已经被策反了的婢女的挑拨下,王夫人已经完全相信了这一次的全部策划都只是为贾母一人谋福利的铺垫,是贾母打算抛弃他们甚至落井下石的证明,存了这样想法的王夫人在看见贾母时能不扑上去咬一口就是好的了,哪里还会如她所愿去劝说贾政冒着害元春掉脑袋的危险去威胁贾琏呢?
    被心怀鬼胎的王夫人刻意隐瞒的贾母在接到焦大要求面谈的通知时,琢磨了半晌却丝毫不得要领,只能一头雾水的依言率领贾政、王氏于三更时分悄悄前往十里楼后面的荷风四面亭。
    焦大挂上标准的奸商笑容,抖着秦可卿的遗书威胁贾母三人签下欠条,择日偿还自家老爷替他们垫付的国库欠款共计白银十五万两(荣国府共欠款五十万两,分家后应当各自按比例偿还自己的部分,贾政分三成家产就应负担三成欠款,即十五万两)并立刻离开荣国府且永不许再找借口企图搬回来。要不然,他就把这封血书送进宫里去,嗯,自家大小姐、二小姐身边四位嬷嬷,八大姑姑俱都是皇太后她老人家多年的心腹宫人,随时可以递牌子入宫,很方便的嘛!对了,还有大奶奶那边,去跟皇后娘娘面谈也是可以滴!
    贾母贾政瞪向王夫人,均是目眦欲裂(王氏掌家,全家丫鬟都归她管,而她轻视秦可卿,当日见她的丫鬟失踪便没多加关注)恨不能休了这个惹祸的娘儿们,不过先放放,眼下要对付的是这个更可恨的焦大。
    贾母、贾政软硬兼施,奈何焦大油盐不进。讲文的,生于内闱,长于椒房的老封君怎么能骂得过荤素不忌的老油条;要动武,就贾政那块儿的,十个捆一起也撂不倒上过战场的焦大爷,何况,人家焦大有恃无恐,根本不怕闹大了,你们随意?贾母三人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咬牙签下了不平等条约,还被迫按上手印。
    焦大逐字逐句浏览过后,把欠条并保证书妥妥帖帖收藏好,这才慢条斯理的递上血书,贾母迫不及待的伸手一把抢过,上下打量确认无误后,两下给撕烂了,又丢进烛台上看着烧个精光。又逼问焦大要宝珠,焦大淡定伸出食指,轻点后方虚空,三人回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一具面目青黑的女│尸正横在当地,连日来被刺激狠了的贾母一翻白眼向后栽倒,王氏一想自己这纰漏出的大,干脆也装昏逃避,辛苦了贾政左抱老娘又拖老婆还要腾出空儿来狠瞪焦大,焦大礼貌的忽略了贾政的无礼,体贴的询问需要帮忙否?贾政一梗脖子,很有骨气地拒绝了,吭哧吭哧独自拉着两个胖女人往回漫步,幸亏回十里楼的路上都被焦大清理干净了,才总算没有传出政老爷月夜杀人弃│尸的流言。
    第二天一大早,焦大率众下人于三老太爷、六老太爷带领的长老团之后列队排班恭送贾政一家狼狈而去。随即,隐蔽多日的贾琏现身,感激众位太爷、叔爷们鼎力相助,双手奉上厚厚大礼包,老头们满意而归。
    又过了一日,荣国府中门大开,热烈欢迎伤愈回归的主子老爷。贾赦气势汹汹从马车上蹦下来,急吼吼就往内堂冲,边跑还边挽袖子,打算亲自动手把贾政给扔出去,却被焦大半路截获。贾赦正待质问,迎头瞄到金光闪闪六个大字“白银十五万两”,顿时忘了初衷。贾琏三人傻眼地看着心目中的偶像被一张纸逗引着,像只急着赶去进食的小白猪一样,摇头摆尾撵着他亲自任命的大总管屁颠颠进了屋。“嘁哩喀喳”,风中飘来一阵脆弱物品破碎的声音。
    张氏无比淡定地忽略了自家丢人的丈夫,转过头招呼孩子们下车。顺便叫人拖走了阻碍交通的三尊接近风化的石雕。
    远目……今儿的天气可真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焦大焦大,咱们什么时候去收银子?”
    “回老爷,这笔钱老奴就没打算要收。”
    “不要收你干嘛让他们签欠条?”
    “主要是为了防止日后又有什么幺蛾子飞过,留个把柄威胁一下而已。”
    “这算什么把柄?还不如留着血书和宝珠有用呢?”
    “老爷,您还要老奴说几遍才能记住。宝珠和血书都是秦氏之死的证据,万一哪天皇上想起还有这么个孙女死在庶民手里了,谁知道会不会找后账?”
    “那也不关我的事啊?”
    “您要怎么证明不关您的事儿?”
    “偶是无辜滴,偶什么也不知道滴。”
    “当您手上有血书,有宝珠的时候谁信你不知道。”
    “那顶多是知情不报,也罪不至死吧!”
    “老爷,这世上有一个词叫迁怒。”
    “皇上不会迁怒我滴,我们俩关系好的很呢。”
    “老爷慎言,来,跟着老奴念十遍‘伴君如伴虎’。”
    贾赦复读中……
    ┆
    “焦大焦大,如果他们反悔不承认怎么办?那我们不是既拿不到钱也拦不住人了?焦大你还是太鲁莽了,如果血书是铁证会很麻烦的话,至少要留下宝珠啊!”
    焦大打响指:“宝珠现身。”
    青脸女鬼飘过。
    “啊啊啊……啊……”
    焦大黑脸:“老爷闭嘴,宝珠去把脸洗干净,赶紧收拾收拾搬庄子上去住。”
    青脸宝珠吐舌退场。
    焦大给贾赦顺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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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焦大焦大,没有了血书,宝珠口说无凭啊。他们还是有可能反悔滴,怎么办怎么办啊?我可以不要银子,但是绝对不能容忍再在这个府里看见他们了。”
    “老爷放心,就算他们不承认秦氏一事也不要紧,这张借据写得分明,老爷你借他们的银子是归还国库所用,如果他们连国库的帐也敢欠的话,那老爷你就拿着借条去找‘关系好的很’的皇上告状。”
    “唔,好像还不错。”贾赦低头思考中……
    “焦大焦大……”
    “老爷又怎么了?”
    “如果他们豁出去还了钱一定要挤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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