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成掌柜和方管事预料的是,今天叶老板又上门来了。
    叶老板与他们寒暄了几句,照例坐在了靠窗的位置,还是点了盐烧牛肉和如水,吃得有滋有味。他这么一坐就坐到了未时,吃完了也没多说什么,付了钱就走了。
    成掌柜看着他出门,又看了看时辰,对一旁的方管事说:“未时了,茶馆都快开说了吧?”
    “是啊,估计除了咱这儿就直接往茶馆去了吧。”
    也许是因为要说书,叶老板没有昨天那么放纵,今天只喝了两合。方管事下来柜台时,看到他笑眯眯地喝着酒,很是享受的样子。
    成掌柜伏在柜台上,单手支着下巴:“哎,你说他一会儿会说咱喜久醉么?”
    方管事记着账,头也不抬地回他:“你想知道就去听呗。”
    “我要是去了他不说呢?这多失望啊。”
    方管事没回答他,只埋头记账,过了一会儿,他搁下笔,把账本摆一边晾墨。
    “我觉得他会说。”他这时才接口道。
    成掌柜转过头看他。
    “不然他也不会今天还特地来一趟吧?以前叶老板可没有连续两天上酒馆的。”
    这话没错,叶老板对客人十分负责,对自己更是比对别人严厉。他虽然嗜酒,却不容许自己沉迷,因此他只上酒馆喝酒,从不买酒回家,上酒馆的次数也控制着四五天一回,绝对不会频繁,更别说连着两天了。
    听方管事这么一说,成掌柜也想起这回事了,他摸了摸下巴道:“所以今儿叶老板是来确认味道的?”
    “大概吧,”方管事低头吹了吹账本上的墨迹,“叶老板可严谨了,兴许是怕讲错了。”
    “嘿,”成掌柜高兴地一拍腿,“那今晚可以等着在茶馆听完书的客人上门了。”
    第二天,夏越到喜久醉的时候,就迎来了成掌柜喜气洋洋的笑脸。听着成掌柜高兴地描述前一天晚上的情况,夏越也忍不住惊喜。
    叶老板的广告效应太强了。他本来以为听书的客人最多会半信半疑地来那么十多个,哪能想到来了三十几个啊,光是这些客人就在傍晚把喜久醉坐满了。餐牌都不够用的,三个跑堂小二只能去给客人背菜单。方管事也没办法躲在小屋里了,成掌柜必须镇在柜台那儿,烫酒的活儿只能交给他了。
    今天一早,方管事就出门去订做新的餐牌了。昨晚那批客人喝得相当尽兴,因为是听了叶老板的书,对烫酒居然很美味生起了兴趣才上门的,因此几乎没有接受不了的。他们回去再宣扬一番,估计这段时间喜久醉是要爆满的了。
    太过顺利了,夏越心里其实有些不踏实。不过,他暂时也顾不上为还未出现的情况担忧了。
    “成掌柜,我今天过来能待一天,明后两天就暂时不能过来了。”看完昨天的账目后,夏越说。
    成掌柜看他:“少爷有事?”
    夏越笑了,揉了揉鼻子道:“成亲一个月了,要陪着式燕回门。”
    22、双回门(一) ...
    骆越有新房一月不能空房的风俗,新夫郎家里若是离得较远,势必要在外头住宿,为了避免空了新房,久而久之,回门就都是在成亲满月之后了。
    这天早上,夏越与式燕在房里用过早餐,给父爹打过招呼后,便出门坐上马车。马车后头还跟着一辆,上头堆着回门礼,是夏越跟云爹爹精心挑选备着的。
    式燕在车里还是觉得有点不踏实,夏越没给他看回门礼的单子,他也不知道后头那辆车里到底堆了多少东西,都是些什么。他自己是开始努力习惯云家的花销水准了,可他父亲和爹爹不习惯的啊。式燕怕吓着双亲。
    “相公,”式燕抓着夏越的袖子问,“不是太贵重的东西吧?”
    夏越笑着把他搂过来,亲了亲额头:“放心,你相公不挑那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选的都是能用得上的,岳父岳爹爹会喜欢的。”
    夏越是个实用派,白家的情况他在云夏越的记忆里看过一些,是很朴实的一家。白家就式燕一个卿倌,底下五个都是郎官,生的实在有些多,好在也不是养不起,就是相对拘谨一些。毕竟是跟云家签了契约,专门给云家酒藏种植酒米的,云家本来就大方,白家的酒米品质又极佳,对得起一个好价钱。
    对于朴实的白家,夏越并不主张做一份华而不实的礼单。跟云爹爹商量之后,他们两个把传统的回门礼单做了不少改动。
    衣着方面,绫罗绸缎之类的料子估计他们都舍不得做了衣服穿,但也不能完全没有,不然显得云家小气、不看重他们。夏越挑了两匹缎子,可做些正式场合或是过节时穿的衣裳,其余的都选的质量上好又结实的棉布,方便做些平日里居家干活穿的常服。还做了几件现成的衣服,怕没细量不合身,只给岳父岳爹爹各做了两件棉袄,又做了两双麂皮靴子。小舅子们都在长身子的时候,式燕记得的身形码数怕是做不得准了,只能让白家再找裁缝做了。
    食的方面,夏越在逛了街市回来后便问过式燕,也知白家极少吃上外头的东西。这次他便选了十几样精致点心,特别挑的是易于保存,能存放不短时候的。顺便也捎上了那天式燕吃过后赞不绝口的金糍粑,以及一些外来的水果。不用说,云家的酒是必不可少的。
    其他的用具,夏越剔掉了不少纯享受类的物什,像香炉什么的就完全没必要。礼单上定下了洗梳用具、被褥枕头、蜡烛灯盏、厨房的锅碗瓢盆,还有三两套瓷餐具,十几个大小不一的石盆,二十斤墨炭。给岳父岳爹爹挑了几枚簪子,还给岳爹爹买了一副手镯,另外也给小舅子们备了十几册书籍和一些新奇的玩具。
    这些物件加起来,用了云家最大的马车,家仆们小心翼翼地仔细堆好满满一车厢,两个家仆挤在车厢里头护着,两个家仆坐车辕上驾车跟在夏越他们后头。
    式燕听夏越这么说,也知道他虽然有些少爷派头,但也不是胡乱花钱的,便放了心。
    马车穿过城西的街市,渐渐进入城郊。眼前出现了大片的田地,冬天里显得很是冷清,田间少有人影,马车就在田埂上哐当哐当的跑过去。
    有孩童在干涸的田里蹲着玩耍,听到声音便抬头看去,看到了马车上的云家家纹,便一路叫嚷着往田的另一头跑去。
    “白家卿倌回门咯,云家夫郎回门咯!”
    叫声惹了不少农户从温暖的屋里探头出来张望。
    种植酒米从春季开始,入秋收割,需要劳作的就这么大半年,入了冬,即使不干活也不会饿着,并不需要辛苦一整年。云家酒藏开始忙碌的时节,恰恰是白家最闲适的时候。马车到白家门口时,白父和白爹爹已经在门口迎着了。
    夏越先下的马车,周围聚了不少围观的人,隔了三年才又看到云家少爷,虽然也许瘦了些,但似乎比以前更英挺出色了,顿时惹来一阵惊叹声。
    夏越也没在意,只专心看向马车里,仔细地扶式燕下车,那种细心体贴的姿态看红了好几个卿倌的眼,白家双亲看着更是欣喜。
    扶了式燕下车,夏越让式燕走在前头,自己跟在后头。头一次回门,按习俗要让卿倌在前头带路。
    一个多月没有见到双亲,式燕虽然面上没有表情,急切的步子却也暴露了他的心情。他快步走到父爹跟前,仔细打量,看到他们面色红润,放了心,这才开口喊人。
    “父亲,爹爹,式燕回来看你们了。”
    白父白爹爹笑着点头应他。这时夏越走上前去,牵起式燕的手,鞠躬行礼:“岳父,岳爹爹,儿壻带着式燕回门了。”
    “哎哎,好,好。我们一早上都等着云少爷呢。”白父笑得非常开心。
    夏越也笑着回道:“岳父大人,您是长辈,唤我夏越便好。”
    白父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连忙点头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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